张黎和老白还在聊警察盘问的问题,芳夏瞥了眼放在地上的整理箱,发现里面有一本老照相簿,其中有几张照片被抽出来,塞在了角落。
芳夏侧眼看着,照片中的鞋子有些熟悉,她不禁伸手拿出了那几张照片。
总共三张照片,都是在药研所老办公室拍的,因为没有过塑,都有不同程度的腐坏。
让芳夏惊讶的是,这三张照片里,都有她外婆芳碧华。
第一张照片,头发银白的外婆,坐在藤椅上,抿着唇皱着眉头,正在查看手上的账簿。这跟芳夏记忆中,生活里那个和蔼可亲的外婆不同,也跟在阁楼里做研究时严谨细致一丝不苟的外婆不一样,看上去,特别的冷漠,像个铁面无私的冷面包青天。
第二张照片,外婆依旧坐在那个位置上,桌面堆放着几大摞账簿,旁边围坐着梁出纳和康会计,两人满脸愁云,气氛沉重。
第三张照片,在第二张照片的场景里,多了一个站在一旁做笔记的老白。
……
老白看见了,指着照片回忆道:“那时候在搞财务改革,到处一片混乱鸡飞狗跳,我们账务做得不够细致,被芳所长劈头盖脸一顿骂!我都不敢坐下,只敢站着。”
芳夏不解:“我外婆是做研究的,一直以来都只负责实验室的工作,退休返聘之后怎么会让她兼管财务呢?”
老白再次放下水杯,只要张黎芳夏不怀疑他,他很乐意多说:“以前财务制度有漏洞,很多单位都分公账和私账,药研所也不例外。我们财务二科是专门负责私账的,也就是小钱柜,小钱柜大部分资金都是物业出租所得,储蓄资金不少。小钱柜的财务不向上级部门汇报,因为缺少监督,那几年贪污腐败严重,所以最后,芳所长不得不亲自兼管小钱柜。”
芳夏盯着照片,照片里没有张建国,怎么会在他的相册里,不由问道:“拍照的时候,张叔不在吗?”
老白:“这些照片都是他拍的。张主任和康会计以前在实验室就跟过你外婆,他们两个精得很,一有事就躲后面去,你外婆逮不着机会骂他们。”
三张照片主要拍摄的都是芳夏外婆,张黎就把照片送她了。
芳夏回到家,反复翻看照片,发现照片里梁出纳手上的账簿封面有名录,她找出放大镜细看,那账簿上写着鲜红色的标题《517工程出账汇总》。
看上去也只是平平无奇的账本而已。
傍晚,芳夏在房间捧着笔记本电脑看资料,她想办法找到了财务二科各位“嫌疑人”的档案,便和雨半程分工,各看一部分。
忽然听见窗边传来熟悉的咕咕声,她立马起身往外看。
是许咕咕回来了!
惊喜犹在脸上,惊吓已经从瞳孔直击大脑。
只见窗台上,它锋利的爪子旁边,躺着一个拇指大小的血团子!
又是一只血淋淋的眼睛。
那眼睛渗着血,新鲜无比,似乎还冒着活人的热气,这不可能是张主任的。
芳夏看看那眼睛又看看许咕咕,许咕咕根本不看她,只平静地盯着外面,脑袋随着路上的行人,轻轻转动着。
显然它很警觉。
芳夏快速拿起手机,打开视频录制,才录了十多秒,许咕咕再次衔起眼睛飞走了。
她这次没报警,因为她知道,报警没用。
第二天下午,警方通知芳夏去补录口供。芳夏去询问室的时候,刚好碰到了前来配合调查的梁出纳。
几天不见,梁出纳整个人瘦了一圈,脸颊凹陷,头发油腻地耷拉着,最让芳夏震惊的是,梁出纳左眼上缠着厚厚的白纱布,右眼布满血丝,眼神躲闪不正眼看人……
她瞬间被电击了似的,脑子闪过的是许咕咕衔回来的那只滴血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雨半程:嘿嘿,老伙计们早啊,目前为止,虽然还没有正确答案,但有一位小天使似乎泄露天机了!小雨偷了我师父的碎银子,给所有参与者先发了小红包。还有1000晋江币等大家来拿喔。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修理师 2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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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梁出纳
◎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
思虑再三,芳夏还是把许咕咕再次衔来一只眼睛的事跟警察说了,并把她拍的视频发给了询问她的警察。
她告诉警察,她怀疑那只眼睛是梁出纳的。
警察问她为什么怀疑?
芳夏:“我刚才在过道里,看见梁出纳的左眼裹着纱布。”
……
从刑警大队出来,芳夏往停车场走去,坐在车上的雨半程见师父走过来,赶紧掐断游戏,把游戏机藏起来了。
上车后,芳夏问他:“看见梁出纳出来了吗?”
雨半程见过梁出纳的照片资料,他摇头:“没出来。”
芳夏瞥了他一眼,她早瞧见他藏游戏机了,雨半程忙解释:“师父,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信你查行车记录仪。”
她的车就对着刑警大队的大门,行车记录仪一直开着没停。
果然,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天黑之后,梁出纳才从里面晃晃悠悠地出来。
估计是证据不足,警方还是把他放了。
芳夏想着,得找机会跟梁出纳聊一聊。
雨半程建议:“师父,要不我潜他家里,找一找?”
芳夏:“你别乱来,警察盯着呢。我另外想办法。”
芳母今天身体不适,没做晚饭,他们在楼下江记吃了蹄花面,回到家,芳夏便收到张黎的微信。
【张黎:这是半小时前,梁出纳发给我爸的微信,我刚看到。】
随即他发来一张微信截图。
芳夏放大截图一看,一个叫“老梁”的给张主任发来微信:【一时鬼迷心窍,对不起了,老张。】
这是梁出纳在忏悔?他是承认了自己是凶手?不对劲。
【张黎又发来微信:我打他电话,他没接。】
芳夏马上下楼去找张黎,两人决定去梁出纳家看看。
梁出纳住在药研所旁边的职工宿舍,距离青云街不远,去开车还不如跑步来得快。
芳夏跑得快,十分钟不到,她便先到了宿舍大院。
院子里路灯昏暗,院墙边上杂草丛生,院内空旷无人,破败荒凉,芳夏伫立在院门口,七年了,她有七年没回这里了。
这是药研所职工宿舍楼北区院子,就在这个院子的东侧三楼303房,因意外起火,在这里午休的外婆被活活烧死。
那年她读大三,当她从北城赶回来的时候,妈妈哭着抱紧她,坚决不让她去看外婆烧焦了的遗体。
但在遗体火化前,她还是偷偷看了,外婆被烧得面目全非,几乎成了焦炭,想着外婆临死前的痛苦、挣扎和绝望,她终生不会忘记。
这么多年过去了,住在宿舍楼里的职工大部分都搬去了新小区,现在住这里的基本都是外来租客。
芳家的宿舍在外婆出事后空了一段时间,后来重新粉刷后,租给别人放东西。
梁出纳是因为前几年离婚后净身出户,没地方去,才回到这里住的。
老楼里灯光稀疏,看来出租率并不高。
两分钟后,跟在后面的张黎才气喘吁吁地赶到,他一个大男人跑得比女孩慢,他有点不好意思。
再扭头看她,芳夏立在风口处,夜风吹起她耳边碎发,只见她眼神微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肃杀光亮,再配上雕塑般俊秀的侧脸,像极了热血日漫里的女战士,冷淡又疏离,不易亲近。
芳夏裹紧了坚硬的外壳,她从不在外人面前显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还没来得及说话,耳边传来翅膀煽动的声响,两人不约而同抬起头,圆圆的月亮高悬于空,停车棚顶上,一只鸟儿扑棱棱飞起,清脆的鸣叫响彻夜空,最后停在五楼最里面亮着昏暗灯光的窗台上。
那是许咕咕!
它停留的窗台是梁会计的宿舍?
脑细胞被电击了一般,脑海再次联想起许咕咕之前衔回来的那只眼睛……
“嘭!”一声闷闷的撞击声从老楼里传来!
芳夏直奔楼梯口的方向,楼道里装的都是声音感应灯,爬一层楼亮一层楼,芳夏把张黎远远抛在了后面。
刚爬到五楼,芳夏突然顿住脚步……
走廊里有脚步声朝他们这个方向跑来。
那脚步虽然很急促,但步步踏实,应该是个身体健壮的年轻男子。
眼前一黑,楼梯的感应灯灭了。
她耳朵嗡鸣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眼见有个巨大的身影撞过来,芳夏往旁边一躲,那人也同步同方向躲开,两人差点撞个满怀。
后面粗喘着气跟上来的张黎叫了一声:“谁!”
楼梯灯再次亮起。
来者明显也很意外,浑厚而熟悉的声音在芳夏耳边响起:“芳夏?”
芳夏盯着对方,脱口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张黎也认出许冬了,他顺了顺呼吸,今天把他累得够呛,他上前两步,问:“许冬,出什么事了?!”
许冬看向芳夏,也没解释,“我手机没电,你手机给我报警。”
报警?看来真出事了。
芳夏没理会,绕开他,直接往走廊尽头跑去,后面的张黎赶紧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许冬。
梁出纳的宿舍在走廊尽头的522房,门敞开着,亮着微弱灯光。
这一层宿舍除了梁出纳似乎都没人居住,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他们发出的声响。
芳夏停在522房门口,屋里弥漫着薄薄的烟雾,扑鼻而来的是纸张燃烧之后的烟香味儿,她轻轻掩鼻咳嗽了一声。
一眼望到头的简陋宿舍房里,只有单人床和几件上了年纪的家电家具,在床头边上,一个搪瓷脸盆里装着满满的灰烬,灰烬上还冒着白烟。
往里走几步,一拐角就是厨房,厨房梁顶上挂着根上吊用的麻绳,而梁出纳躺在地上,左眼缠着纱布,舌头吐在外面,满脸是血。
看了令人不适。
芳夏蹲下,按了一下他脖子大动脉,已经没有心跳。
跟过来的张黎,瞄了眼梁出纳的死状,有点恶心难受,他不忍细看:“我们来晚了。”
说着把芳夏拉开了一点。
许冬报完警走进来,他把手机递回给张黎,之后单手叉腰,他问:“你们是提前知道出事了吗?”
张黎把情况跟他简单说明,随后也问他:“你呢?你怎么会在这儿?”
许冬指了指外面:“我一个实验室的同事租了这边房子,他今天没来上班,电话联系不上,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敲门没人应,刚好旁边这间屋子传来很浓的烟味,我以为着火了,就敲门,怎么敲都没反应,我一着急,就把门踹开了。”
所以刚才他们在院子里听见的撞击声是许冬撞开了梁出纳的房门。
许冬撞门进屋后,发现梁出纳吊在厨房门口,他赶紧把梁出纳解救下来,但为时已晚,他手机没电了,着急下楼报警的时候遇见了他们。
许冬爷爷以前也是药研所的职工,不过许爷爷有经商头脑,八九十年代下海单干发达了,大家都是药研所这个圈子里的人,互相都认识。
芳夏凝视着许冬,对于他的忽然出现,她总觉得怪怪的,她对他说的话持有保留,不免质疑道:“你们制药厂实验室的员工住这种地方?”
许冬耸肩:“刚大学毕业的男孩,外地来的,可能是临时落脚。”
以前除了跟芳夏热乎,对谁都没兴趣的许冬,现在已经完全变了,芳夏道:“看来你还挺关心下属……”
“都是独生子女,职责所在,不敢掉以轻心。”
张黎听着两位前任男女朋友不露锋芒的“刀光剑影”,咳嗽了一声没说话。
许冬盯着梁出纳满是鲜血的脸,转移话题道:“不知道被什么伤的,脸上好几个洞,都是新鲜的口子。”
对此,芳夏心里有数,这是许咕咕啄伤的,她进来后,在厨房窗台上并买有发现许咕咕的踪影。
芳夏在屋内转了一圈,最后在满是灰烬的搪瓷盆前蹲下来,从剩余的纸片可以看出来,这烧的都是账簿。
案发现场她也不敢乱动,但没烧完的账簿封皮上,能隐约看到“517工程”字样……
又是517工程?梁出纳死前为什么要把相关账簿烧毁?
芳夏拿出手机对着没完全燃烧完的灰烬仔细拍了几张照片。
拍完照,她走到书桌前,桌上放着几盒药物和消毒药水,底下压着一本病历和几张化验单。
芳夏翻开病历本,只见上面写着:左眼眼球……脱落遗失……疑似猛禽所伤……
合上病历本,又拉开抽屉,抽屉里放着的都是一些老照片和药研所的旧信纸,她小心翼翼从最低部抽出一个大信封,里面是梁出纳的职业证书、证件和一张旧报纸。
展开报纸,日期是2010年的,报纸上一整版的社会新闻报道,正标题《药研所高级研究员葬身火海》,副标题《祸起邻居囤油导致大火失控》。
报道里葬身火海的高级研究员就是芳夏的外婆芳碧华,当时是邻居小孩玩烟花导致的火灾,那是一场意外。
为什么梁出纳要保存这些报道?
芳夏把报纸上的内容也都拍下来。
很快,警察就到了,封锁现场后,他们三个作为目击者和报案人都要跟警察回去做笔录。
警方看完现场,再结合法医判断,基本上排除他杀可能。
负责张建国谋杀案的刑警支队队长叫赵之敖,他妹妹和张黎是同学,所以案子交到他手里,他跟张黎沟通是最多的。
询问室里,芳夏在做笔录,赵之敖进来拍了拍一旁的老警察,“老李,今天借你地方一用。”
赵之敖跟老李说话,眼睛却是看着芳夏的,前几次芳夏去做笔录,他都在忙,没见着这位鼎鼎大名的记者。
他在芳夏对面坐下,说话些微带着嘲讽:“芳夏?!你消息怎么就那么灵通呢?哪儿都有你啊!”
芳夏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叔大喇喇走进来,似乎对这里甚是熟络,就猜到了是谁。
她知道这些人对她有意见,毕竟她把案子搞得那么轰动,他们受了上面的批评,此时应该压力山大,但她今晚说得口干舌燥了,他们也没给杯水喝,她多少带着点情绪,“我犯法了?”
“没没没!我可没这么说。”赵之敖拿起笔录本,快速扫了一眼,“不是在现场看到那只猎鹰了吗?你怎么没交待呢?”
显然赵之敖先去了张黎那边的询问室,张黎说了猎鹰的事。
芳夏解释:“我们是在楼下院子里看到猎鹰,现场并没看到。你们警察也没问楼下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