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佳乐翻着通讯录选择了一下——叶秋，绝对不行，这种事让他知道了就成把柄了，而且这个不用手机的老古董，一时半会儿也联系不上。张新杰，那家伙一幅不太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怕是不擅长这个领域。喻文州，他倒没什么问题，但就怕跟他聊天的记录被黄少天看到，明天就会传遍全联盟了。最后他在王杰希和江波涛之间犹豫了一下，选择了相对比较熟一点儿的王杰希。
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喂？”王杰希那边听起来有些吵闹。
“喂王杰希，有个事儿请你帮忙！”
“……张佳乐，现在是腊月二十九，我以为正常人这种时候打电话都是来拜年的。”
“哦哦，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张佳乐的语气不能更敷衍了。
“……”王杰希在那边叹了口气，然后传来关门的声音，方才的吵闹声便消失了，“什么事，说吧。”
张佳乐把刚才发生的事，以及乐玥爸爸说的话简短地复述了一遍，并且附上了自己的看法——“你说他是什么意思？他对我有意见吗？”
“他当然对你有意见，哪个爸爸会对一个占自家女儿便宜的人没意见？”
“我、我哪有占她便宜？”
“你不是撒谎说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当时情况特殊！我说自己是为了给女朋友出头才动手的这样可信度比较高吧？”
王杰希无情吐槽：“你平时做事怎么也和你的比赛战术一样总喜欢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张佳乐忽然有点想挂电话。
“我猜测一下。”王杰希继续说，“那个女孩儿是独生女吧？”
“是！”
“她爸爸的年纪是不是偏大？”
张佳乐把他和自己爸爸的模样比较了一下，发现乐玥的爸爸确实看起来比较老一点。
“是是！”
“那女孩儿是不是跟你吐槽过她爸妈总催她大学毕业之后回家去考公务员？”
“…………王杰希，你还真是个神棍啊！”
“……这种事情，真的很好猜。”王杰希无语地叹了口气，“她爸爸那些话背后的意思很明显了——他觉得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应该对自己退役后的职业生活有清晰的规划，但你没有。那女孩儿是独生女，父母肯定不想让她离家太远，甚至要求她只许留在本地工作结婚。你本来是K市本地人，但刚和百花那边闹翻，我们这个行业圈子又小，他觉得你退役后回K市发展的可能性不大。如果你们在一起了，要么是长期分居两地，未来多半是会分手的，浪费了他女儿的青春；要么就是那女孩儿跟着你离开家乡，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总结一下，他想让你拿出以后能在K市稳定发展、给他女儿一个保障的长期人生规划。我觉得这是为人父母的人之常情。”
听完他的分析，张佳乐沉默了。
王杰希等了他一会儿，皱起眉头，不确定地问：“你应该不会是只想跟她玩玩而已吧？”
“当然不是。”张佳乐立刻回答，沉默片刻，才继续说，“我知道了，谢了神棍，算我欠你一次，这事不许告诉别人啊！”
“……重新措辞。不然我现在就把电话录音发到选手群里。”
“谢谢你王杰希！王队！魔术师大大！我欠你一次！”
王杰希倒吸一口气，正准备再骂他两句，电话就已经被挂断了。
……
张佳乐没有等到第二天。
当天下午，赶在下班时间之前，他就带着一个文件袋再次走进了警局的大门。
警局大厅里的男警员都惊呆了，目送他直接左转上楼往局长办公室走，瞪大眼睛摇了摇头：“居然真的又来了，还好没跟那个女人继续打赌。”
张佳乐站在那扇白漆门外，深呼吸了一次，慎重地敲响了房门。
“进来。”
张佳乐推门进去时，乐玥的爸爸刚脱下制服外套，正准备换上常服下班。
看到居然是张佳乐来了，他顿时又拧紧了眉头：“你又跑来做什么？想被拘留一晚上吗？”
“我有些话想要跟您说，耽误您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可以了。行吗，乐叔叔？”
“我说过了别乱叫！”乐玥爸爸呵斥了他一句，然后搁下了外套，重新坐到办公桌后，“有什么事，说吧。”
张佳乐走过去，将文件袋里的东西取出来，平铺在桌上。
红艳艳的，全是房产证书。
乐玥爸爸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了几下，沉声说：“干什么？特地来向我炫耀你的资产状况？”
“不不不，我是想告诉您，我……出道至今八年，签约费，年薪，还有广告代言的分成，这几年拿的钱可能比一般人赚的要多一些，但也都是凭自己的本事赚来的，我的工作不是什么暴利行业，在我们这行里，能做到我这样的人并不多。而且我也很庆幸，因为我的工作，使我能够认识您的女儿。”
他将过去几个小时里打了无数遍的腹稿一口气倒了出来。觉得自己的措辞应该很适当了，但心里还是有点打鼓。
“前几年房地产市场火起来后，我们圈子里的一些选手都开始做房产投资，我也被带着买了几套。您看看，除了这一套是……交友不慎，被人建议着在广东买的，其他几套全在K市。”他缓了缓，继续说，“虽然我对自己退役后的生活暂且没有详细规划，但是从一开始，我就从未想过要离开家乡，我除了目前比赛外的一切重心，一直都在K市。”
“既然你都说了你对未来没有规划，那又何必拿这些房产来证明自己。我知道你一直到去年为止都在那个百花俱乐部效力，那时的你当然会选择本地的房产。”
“我不考虑退役的事，是因为我想专注于现在。叔叔，您可以代入您熟悉的体育项目理解一下我，我们比赛的胜负都是一瞬间的事，受我们的身体和心理状况影响很大。过多考虑以后的事，会让我们瞻前顾后，影响到竞技状态——我们这一行里的大多数人都和我是一样的。那些带着别有用心的目的走进我们这一行的人，往往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建树。所以在我打不动之前，我只想专注于现在，您能理解我吗？”
乐玥的爸爸这一次没有再反驳他，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不过，退役后的职业规划，我也不是完全没有。”
“说说看。”
“我不准备靠现在投资的这些房产过日子，这不符合我的性格。目前有几个模糊的计划，其中之一是我之前代言过的一个户外运动品牌，他们最近有邀请合伙人入股的计划。我觉得这个品牌团队很不错，正在考虑入股这家公司参与经营。”
“户外运动？你还喜欢户外运动？”乐玥爸爸意外地问。
“不喜欢。”张佳乐义正言辞地回答，“只是我操作的游戏角色形象很符合这个品牌的定位，所以才被选做代言人的。”
“……”
“不过如果我以后真的选择参与这家公司的经营，我会让自己坚持进行户外运动的。”
“既然不喜欢，又怎么可能坚持。”
“我觉得一项工作一旦成为事业，就不能仅仅是爱好，更应该是责任。”
乐玥的爸爸已经开始有点欣赏他的这几个观点了。
“不过，参与投资经营不是我最优先考虑的。”
“嗯？”
“如果可以的话，我退役后最愿意去做的，是回到百花俱乐部。可能担任教练，也可能进入决策管理层。”
“我记得你和你的老东家已经闹翻了。”
“不是闹翻。网上的说法并不是真实情况。”张佳乐笑了笑，说，“我们这个行业确实要依靠观众和粉丝的关注度，但很多时候，我们也不能完全按观众的要求行动。我说过了，我和百花的核心人员还保持着正常的关系，我想过几年，等舆论风波过去之后，我以选手以外的工作人员身份回到百花并不是难事。”
“为什么？”乐玥的爸爸问，“这个工作比做投资经营更有前途吗？”
“不。”张佳乐说，“只是，我更愿意选择这项工作。荣耀……是我自己选择的事业，也是我希望能够为之付出一生的东西。”
“……”
“啊还有！”差点忘了重要的事，张佳乐赶紧补充，“我之前跟您说，您女儿是我女朋友，对不起我当时骗了你。我目前……还在追她。”
乐玥爸爸沉默了片刻。忽然站起身，走到衣架旁，重新取下便服外套穿上，然后开始拿手机钱包车钥匙，若无其事地准备下班回家。
张佳乐慌忙往前两步：“叔叔？”
“干嘛。”乐玥爸爸没好气地说。
张佳乐发现他没有再拒绝自己喊他“叔叔”了，顿时惊喜地笑道：“那我……我可以继续追求您女儿了吗？”
“不能。”
“？？？”
乐玥爸爸白了他一眼，又慢吞吞地说：“明天是大年三十，我们还要过节走亲戚呢。过完年之后再来。”
“……好！谢谢叔叔！”
作者有话要说：
杰西卡的分析其实还漏掉了一点。
乐玥爸爸说的那句“乐玥很喜欢你，在你们认识之前她就成天唠叨你了。”其实是在暗示张佳乐，乐玥对他的喜欢是粉丝对偶像的感情，属于崇拜，不是恋爱。
但张佳乐当时没觉得这句话很重要，就没有转述给王杰希，因此就被漏掉了。
这个点本来是一个后期的虐点。
但是我懒得虐了，对就是这么任性，这个虐点就这么被抹掉了=v=
应该快要完结了。
第18章 除夕
第二天就是除夕夜。
这是乐玥成年后第一次庆幸这一天的到来，她能以陪爸妈看春晚过节为由不出门、不上荣耀。
张佳乐发信息跟她聊过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她迷迷糊糊地胡乱应付了。
发现了她的混乱，张佳乐也就没有再强硬地逼上来，留下一句“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考虑。”就没有再发信息过去了。
一家三口吃完简单的年夜饭，乐玥窝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春晚。妈妈洗完碗也坐了过来，她立刻像只软骨头的小动物似的靠到了妈妈怀里。
妈妈慈祥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喜滋滋地问：“听你爸说，你昨天和一个男……”
不等她把话说完，乐玥立刻撤离了她的怀抱，蹭蹭爬到沙发的另一头，靠到了爸爸的肩膀上。
爸爸戴着老花镜刷手机，感觉到女儿的靠近，冷哼了一声，嫌弃道：“没骨头似的，像什么样子！”
但却并没有赶走她，反而把后背挺得更直了些。
妈妈一脸不高兴地瞪他们：“你们俩可真是一条心了，没一个人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乐玥赶紧剥了颗橘子，对半分开，一人一半的孝敬了爸爸妈妈堵住他们的嘴。
妈妈还是不甘心，断断续续地追问：那个男孩子是谁？哪里人？帅不帅？是不是你以前的同学？
把乐玥吵得不胜其烦。
好在就着几个小品节目嘻嘻哈哈笑两场，总算把这事敷衍过去了。
随着零点钟声的临近，手机上开始叮咚叮咚的收到一大堆拜年信息。
乐玥点开一个以追星闻名的大学室友发来的拜年信息，想了想，打字问她：“我问你啊。如果你家哥哥忽然跟你告白的话，你会怎么做？”
室友秒回：“当场睡了他！”
乐玥：“？？？”
“怎么啦？你自己不是最喜欢说这种骚话的吗？”
“我哪有……”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一张截图。是乐玥很久以前在寝室群里的聊天截图。
截图里，乐玥刚发了一张粉丝现场直拍的张佳乐走出比赛室的照片，然后在下面说：“睡了这个张佳乐，来生还进百花谷！”
“啊啊啊啊啊啊这么久远的聊天记录你怎么还留着啊啊啊啊啊啊啊！！！”
“手机内存大，任性。”室友得意洋洋地说，“我要把它留给你未来的男朋友看。”
“给我删掉啊！！！”
咆哮完，乐玥发了张大漠孤烟用一招猛虎乱舞把一叶之秋摁在墙上捶的动图过去。
对放发来一连串“？？？”然后说：“乐玥你妹你明知道老子刚萌上孙翔还发这种表情包！信不信我今年提前回学校烧了你的百花缭乱手办？”
“过分了吧！”
乐玥和室友互道一声“呸！”结束了聊天。
然后把聊天往上滑，她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张聊天截图，心想，认识张佳乐的事绝不能让这个女人知道。
以前怎么胡说八道都无所谓，但是现在……
看着自己以前说的那句话，乐玥恨不得把脸缝到枕头里再也不抬起来。
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她按开屏幕，瞬间引入眼帘的就是张佳乐的名字，以及他发来的信息里的那个“睡”字。
吓得她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为了避开父母，她冲进厕所，再打开手机，头皮发麻地仔细一看——他说的原来是：“睡了吗？”
乐玥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拧了自己一下，骂自己大惊小怪胡思乱想。然后点进Q-Q，准备回复他。
刚刚打了两个字，乐玥又犹豫了。
说什么好呢？说我没睡？那他又会说什么呢？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说一些让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话？会不会干脆一个电话打过来！？
不不不我不想和他通电话！
思及至此，乐玥赶紧删掉了聊天框里的字，准备装作睡着了没看见他的信息。
这时，张佳乐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我看到你刚才‘正在输入中’了。”
“……”乐玥怂兮兮地解释，“我刚才打错字了……”
张佳乐那边沉默了片刻，居然真的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了！
乐玥慌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搞什么搞什么？？？为什么是视频电话？？？
乐玥在厕所里不知所措地转了两圈，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一整天宅在家里没有收拾，头发乱得像神经病一样。她快速扒拉了几下，但细软的头发在脑袋上飘来飘去，根本捋不顺。
视频电话的铃声还在吱哇乱叫着催促，她气愤地拍了下洗手台，干脆用手捂着前置摄像头点击接通了视频电话，然后在接通的瞬间就把自己的摄像头给关掉了。
意外的是，视频接通后，张佳乐的脸也没有露出来。那边的画面一片漆黑，只听见张佳乐轻笑了一声，说：“我就知道。”
乐玥坐到干燥的浴缸里，缩成一团，小声嘟哝：“你知道什么？”
“没什么，给你看个东西。”说着，他跟旁边的人招呼了两句什么。
——原来他不是一个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