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澡......
姜青若心情复杂地环顾一周,找个地方坐下,搓着手取暖等他。
待裴晋安沐浴完回房,映入眼帘的,便是他那貌美的媳妇儿,裹着被子老老实实坐在床沿上,秀眉微微蹙起,正在耐心地等他。
“是我的失误,让你受冻了。”
裴晋安深吸一口气,立刻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没多久,房内燃起了暖和的碳火。
温度逐渐升高,驱散了原来的寒意。
后厨还送来了饭食,肥瘦相间滋滋冒油的红肉配着粉条菜蔬,热气腾腾,鲜香开胃。
吃上几口,身子很快暖和起来。
大将军的饭菜与普通士兵的也一样,肉菜丰盛,看得出庆州府兵的粮饷还算充裕,方才发现裴晋安房里如此清冷,姜青若以为他饷银不足,还忧心了许久。
看她埋头扒完了一碗饭,吃饱后,连脸色都红润起来,裴晋安突然伸出大掌,捏了捏她的脸颊。
“大冷的天,干嘛非要来一趟?有什么事让人传信不就行了?”
姜青若拿筷子敲开他的大手,斜睨他一眼:“我就不能来看你吗?”
裴晋安低笑起来,“能,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我哪敢说半个不字?”
用完饭,姜青若从带来的匣子中,找出那封重要的信笺。
“这是韩大哥从琴州发现的,你帮我找大夫看看这方子。”
两人回了卧房,裴晋安坐在床榻上,两条长腿随意地搭在地上,他随手一拉,把姜青若拽到自己的怀里坐下。
“我在跟你说正经事......”
姜青若脸颊有些发红,又羞又恼地瞪他一眼,身子却老老实实贴在他怀里没动弹。
裴晋安不动声色地挑了挑剑眉。
大手揽住她的纤腰,一本正经地拿起方子看了半晌。
“看出什么来了?”
看他一脸凝重,姜青若以为他懂医药,不禁认真请教。
“这么多药材,傅千洛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裴晋安随口道,“不是我咒他,正常人不会吃这个东西。”
姜青若:“......”
“你认不认识高明的医师,好好辨认一下这个方子。我总觉得,这个方子不简单......”
“认识,包在我身上。”裴晋安把方子扔到一旁,若有所思道,“灵州季姑娘的事,我明日便差人去查。”
姜青若有些担心:“傅千洛的人会不会发现你在查他的旧事?”
“那倒不会。他在东都忙着谋划,不会派人去灵州盯着,”裴晋安垂眸盯着她淡樱色的的唇,说话间默默凑近了些许,“我只是在想,灵州乔家是宸妃娘娘的娘家,而这位季姑娘又是灵州人氏,这与我的猜测很是相近......”
他的俊脸近在咫尺,眸子灿若朗星,灼灼深情,姜青若突然俏脸一红,眼神飘忽地移开视线。
“你是怀疑,季姑娘与乔家有什么联系?”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过这其中有没有关联,还得查过才能知道,”裴晋安抬起长指,轻轻扳回她转向一旁的脸,“先别提这个了,早晚会查个水落石出。好些日子不见,我......”
话未说完,温热的气息近在迟尺。
裴晋安与她对视片刻,勾起唇角,蜻蜓点水似地亲了她一下。
姜青若的脸腾得一下红了起来,“我在跟你说正事......”
“我们是拜过天地写过婚书的夫妻,亲你怎么就不正经了?”
姜青若面红耳热,虚虚推了他一把。
不过,刚推一下,便被反手握住了手腕。
接着,很快被缚进有力的怀抱中。
唇齿相触,落下的亲吻缠绵悱恻。
姜青若的大脑一片空白,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她伸出手臂,本能地抱住对方劲瘦的腰身。
微微仰首,任由他胡作非为随意索取。
半晌后,姜青若趴在他胸前,轻喘着气,含羞带嗔地瞪了他一眼。
裴晋安勾起唇角,得逞似得闷笑起来。
直到挨了两记不客气的拳头,他勾起的嘴角才稍稍放平。
“窦重山谈降的事,进展得如何了?”这是他的要事,但自从姜青若进到大营,却根本没有看到云州来使的影子。
“来使三日前到了庆州地界,按说昨日就该到大营了。不过,前日起了一场大雾,黑云山附近的山路复杂难走,他们又不熟悉此地,耽误了些行程。”
谈降的事,并非那么简单。
庆州府兵虽然略占上风,但窦氏叛军也不容小觑,若是双方能够坐下心平气和地相谈,窦重山愿意认罪伏诛,休兵停戈便有可能。
姜青若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她们当时匆匆逃离云州,窦重山进驻云州后,纵容士兵劫掠三日,也不知姜家府邸现在是否还完好无损?
“你放心,谈降如果不成,我会立即出兵云州,届时收回云州,我陪你一去回府邸看看。”裴晋安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沉声说,“但凡姜家少了一砖一瓦,我都让叛军给你还回来。”
略有些失落的心情,一下子被他的话驱散了阴霾。
姜青若眨了眨明亮的杏眸,欢快道:“我爹娘去了昱州,想必是没脸再回来了,姜家府邸和铺子本就在我名下,虽然金银被他们卷走了,但地方还在,是我的本钱。等你收回云州,我就再开云锦铺子,等赚了更多银子,我就可以扩大船队规模,让云锦商船日夜行驶在运河之上,把绣金锦缎销往大雍南北,以后云锦钱柜也可以遍地开花,方便商户百姓汇兑支付钱银......”
当初景夫人在世时,景家尚是大雍数得上名号的富商,只不过自姜闳接手打理景家锦缎后,生意便开始逐渐衰败,自景夫人去世后,生意更是一落千丈,到姜青若及笄时,姜家也不过是云州城里勉强排得上名号的富商罢了。
裴晋安笑着挑了挑剑眉,道:“这么说,我们幸亏早一点成亲了。”
姜青若不解其意:“什么?”
“要是等你成了大雍银子最多的富商,我恐怕得面临慕子谦一样的烦恼,”裴晋安假装苦恼地叹了口气,一脸深沉道,“入赘。”
他总是这样出人意料,姜青若笑的肩膀抖动,忍不住捂住他那张胡言乱语的嘴,“我不会让裴大将军入赘的。”
纤细的手掌柔软白皙,有她独特的清淡馨香。
裴晋安脑子一抽,吻了吻她的掌心。
姜青若一愣,迅即抽开手,嗔怒着瞪他:“刚亲完,你能不能收敛点?”
被她瞪了一眼,裴晋安却十分受用。
他勾了勾唇角,敛了嬉闹的神色,低声道:“在你的计划中,除了挣银子,还有没有其他的?咱们能不能暂缓手头的公务,抽时间生个孩子之类的......”
毕竟艾嬷嬷整日盯着他们,他们不诞下长子,嬷嬷不会轻易罢休。
姜青若:“?”
他忽然提到了生孩子,脸色也有些严肃,是不是因为隐疾的事?
这话太突然,以至于姜青若都没分出心思去分辩——他们现在已经到了讨论生孩子的地步了吗?
她抿了抿唇,一脸复杂地小声安慰他:“......没事的,我其实......不会在意的。”
“什么?”裴晋安莫名其妙。
姜青若抬眸凝视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在闪烁,一定是因为承受了这样的秘密而感到压力颇大。
兴许他还在纠结要不要向她坦露真相。
既然如此,她不如直接说出口,免得他再因为此事纠结愧疚。
“你有隐疾不能生孩子,这没有关系,”姜青若把脑袋靠在他肩头,体贴道,“以后我们可以收养几个孩子,我会把他们当亲生孩子一样疼爱的。”
姜青若感觉到到怀里的身体僵住。
裴晋安的情绪不太对。
姜青若抬起头看他,想要安慰他几句。
还没开口,便听到对方沉沉吸了一口气。
“媳妇儿,你等我一会儿,”裴晋安把她从怀里挪下,起身下榻,沉着一张风雨欲来的脸,咬牙切齿大步向外走了出去,“我去跟慕子谦算账!”
第81章
慕绍受到了双重打击。
他凭着一张与裴晋安有几分相似的脸, 潜入大营没多久,却差点与贺玥灵迎面相撞。
不过,不是冤家不聚头,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刚在后营溜达了几圈, 他便碰到了前来散心的贺玥灵。
贺玥灵塞给他退婚书后, 二话不说扬长而去。
退婚书在手, 慕绍的震惊意外大于欣喜。
就在他失魂落魄漫无目的地走着时, 又被裴晋安提到将军营房外, 劈头盖脸地教训了一顿。
姜青若听到外面隐隐传来声音。
“慕子谦, 你在外头吃喝花销报我的名字也就算了, 有隐疾这种事你也算到我头上?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哥, 表哥, 亲哥,下手轻点......以前在大兴我不也帮过你吗?......我那是为了摆脱姑娘的纠缠, 才出的下下之策......”
“以后在外面, 不许再提我的名号!”
“我保证,绝对不敢了。注意身份,你是大将军啊哥, 在这里对亲弟弟大呼小叫严厉呵斥的, 成何体统啊......哥, 我都被退婚了,你看在我这么惨的份上, 放过我这一回吧?”
“退婚不是你自找的?现在知道难受了?过来,给你嫂子解释清楚!”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
裴晋安揪着慕子谦的耳朵, 沉着脸色,大步走了进来。
看着两人确实有几分相似的面孔, 姜青若不禁惊奇地瞪大了眼。
“姑母家的,亲表弟,”裴晋安松开手,撩袍坐在椅子上,冷脸瞪着慕绍,“说吧,一五一十地交待,一点儿也不许少!”
慕绍挠挠头,看着微微有些惊讶的姜青若,亲热地喊了声“嫂子”,又随手把椅子拖到自己面前坐下,俨然一副打算促膝长谈的架势。
裴晋安没好气地朝他的椅子腿踢了一脚,“站起来说!”
话音落下慕绍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
呵呵干笑两声,开始抓耳挠腮地回忆。
“嫂子,我在庆州,好像,报过表哥两回名号?记不大清楚了,一次是在寻芳院,那会儿贺家的人在追我,我情急之下逃了进去,还有一回是在画舫上,也是为了避开贺家。”
说到这儿,慕绍顿了顿,一脸诚恳道:“嫂子,你也看得出来,我这副样貌,简直比我哥还俊。所以,难免有人垂涎我的身子,有些说辞,实属情急之下的无奈之策。”
姜青若:“......”
裴晋安一个眼刀飞过来,不耐烦地提醒:“别卖关子,说重点!”
“这不是,为了摆脱那些姑娘,我......”慕绍摸了摸鼻子,眼珠子心虚得滴溜溜乱转,“我自称有隐疾,但那是打着我哥的名义。所以,大约,可能,一二来去,嫂子就听说了我哥有隐疾的毛病。”
说着,慕绍赶忙道:“嫂子,我保证,我哥身体强健,没有隐疾,你就放心吧!”
姜青若:“......”
她一言难尽地看向裴晋安。
裴晋安轻咳一声,理了理袍摆正襟危坐,丢给她一个“表弟说得对,你毋庸置疑”的坚定眼神。
没有隐疾,自然是最好了,只是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法自证......
这里还大咧咧站着个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表弟。
姜青若总觉得情形有些怪异。
她假装淡定地点点头。
表情复杂地纠结片刻,一时不知再该开口说什么,只好找个借口暂时离开平复心情。
“你们聊着,我去倒杯茶喝......”
看着嫂子逃也似地匆匆离开,慕绍满头雾水,叹了口气坐下。
琢磨片刻,察觉出不对劲来。
表哥没有隐疾,由自己来出言保证,总有点不太对的感觉。
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片刻后,慕绍突地反应过来,“不对啊哥,这事还用我说吗?你和嫂子圆房的时候,嫂子不就知道了吗?”
裴晋安表情一滞,“你说什么?”
慕绍瞠目看着他,倒吸一口冷气,压低声音道:“......不会吧,哥,你们成婚这么久了,还没圆房?”
裴晋安表情古怪地静默半晌,瞪他一眼,冷冷吐出两个字:“多事!”
“行,我多事!错也认了,话我也说完了,”慕绍轻啧一声,苦着脸道,“哥,我可以走了吧?”
裴晋安抬手指了指门外,“慢走不送!”
慕绍一脸沉痛长吁短叹着要出门,临走时突然又顺着原路折返回来。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药方,蹙眉盯了片刻,夸张地瞪大眼睛:“哥,这方子是谁的?患了这种头疾,可是不治之症啊!”
裴晋安一怔,狐疑地盯着他:“这方子你看得懂?”
“那是自然,我一眼便看得出这是个治头疾的方子。整个大雍,除了我,也就江家那个老太医能看得懂了。”慕绍得意地扬起脑袋,“哥,其他方面我不敢吹嘘,但在这方面,我绝对是行家里手!”
裴晋安看他半晌,决定暂且信他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