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昂的车速都不带减的,那声“恩”还是隔了三分钟,才逆着夏天的风传到她耳朵里。
看到了没有,你们有没有见过越哄越上劲的人,你们有没有见过给了台阶不是往下走,还往上蹿的人,江婉怡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等下次他要是惹到她了,她非得生一个月的气,让他哄一个月才行。
江浩轩闪着懵懂的大眼睛,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小姑姑,你和季哥哥这样,叫谈恋爱吗?”
谈恋爱……不算吧……
江婉怡在别人面前是死都不敢挑破这件事儿的,但在什么都不懂的小侄子面前,她倒是很愿意说一说自己的心事,更何况她对小侄子一向有问必答,她歪头想了想这个问题,“如果你季哥哥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季哥哥,就叫谈恋爱,可如果你季哥哥喜欢我,我不喜欢你季哥哥,就只能叫暗恋。”
江浩轩似懂非懂,喜欢就是喜欢呀,暗恋又是什么东西,他晃晃小姑姑的手,“季哥哥多好呀,小姑姑为什么不喜欢他?我就很喜欢季哥哥。”
江婉怡轻哼一声,“他太小心眼儿了,你小姑姑我可不喜欢小心眼儿的人。”
江浩轩不同意小姑姑的说法,“季哥哥才不小心眼儿。”
江婉怡回他,“那是对你,他对我那可不是一般的小心眼儿。”
“啊,这是为什么呀?”
“谁知道呢?他大概觉得我好欺负。”
姑侄两人一问一答地慢慢走远,李大爷摇着蒲扇从自家门口出来,后面还跟着王大爷,王大爷悄咪咪地敲敲李大爷的胳膊,十分八卦的语气,“听清枝枝刚才说什么了吗?她和季家那小子在谈恋爱。”
李大爷嗤他一声,“你那是什么耳朵,枝枝明明是在说,她不喜欢季昂,是季昂在暗恋她。”
“是吗?”
“绝对是,我这个耳朵,大半夜听院子里的老鼠叫,都能听出它是公是母,我肯定没听错。”
王大爷对自己的听力没有这么大信心,别说大半夜,就是白天他也听不出是公老鼠还是母老鼠在叫,所以他对李大爷的话没有怀疑。
流言这种东西,只要一个人有了十足的肯定,再加上旁边还有那么一个很容易被带偏的见证人,那就只剩下传播快慢的问题了。
从刨冰店回到家,江婉怡揣起自己的小抽屉就又跑了出去,一出家门口,就在胡同里碰到刘凯和一个男生,两个人正在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刘凯看到江婉怡,小老鼠眼里盛满了精光,笑得不怀好意,“呦,小荔枝,跑这么快,你这是去找凌宇啊,还是去找季昂啊?”
江婉怡当没听到他的话,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她的小名儿也不是谁都能叫的,她爱去找谁就去找谁,关他什么事儿。
江婉怡跑远了才往后看了看,刘凯和那个男生还在瞅着她说着什么,她觉得他们肯定不是在说什么好话。
她一边往后看一边拐进了季家,没看到前面走来的人,半个身子撞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里,和她一块儿撞进去的还有她怀里抱着的木盒子,她耳边响起一声闷哼,江婉怡堪堪刹住脚,被实木的盒子撞一下有多疼,她是知道的。
她急着伸手去摸他的腰,刚触到他的衣服,又慌忙收回手,背到了身后,“你没事儿吧?”
季昂扶上她的胳膊,稳住她的身子,“你这是抢了谁的宝贝,跑这么快。”
还能揶揄她,看来还是没有撞疼,江婉怡把怀里的东西往上举了举,“呐,给你的宝贝。”
季昂从她怀里移开目光,转身往院子里走去,“进来。”
啧,江婉怡冲着他的背影虚挥了两下拳,装高冷还装出瘾来了。
“爷爷在家吗?”江婉怡跟在他身后问。
“不在,去钓鱼了。”
“哦。”
两人走到梧桐树下,季昂倚在石桌上,看她,“给我的什么宝贝?”
“你自己看吧。”江婉怡把怀里的盒子放到桌面,捏了捏发热的指尖,假装淡定地坐到了专属于她的秋千上,偷偷地观察他的反应。
江婉怡发现不过才回来这么会儿功夫,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他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爱干净,出门一趟回到家必定要换衣服。
季昂看着桌子上放着的五颜六色的木盒子,盒子的表面上写着两行字。
第一行是【心愿盒】
第二行是【季昂专属】
江婉怡轻轻地晃着秋千,看似随意般道,“这个心愿盒子一共有六层,代表着从十岁到十五岁。”
季昂拉开抽屉,每个抽屉里都放着一块儿缀有红色平安结的木牌。
第一层 【愿季昂平安喜乐】
第二层 【愿季昂事事顺遂】
第三层 【愿季昂鹏程飞万里】
第四层 【愿季昂看尽世间风景】
第五层 【愿季昂赤子之心始终如初】
第六层 【愿季昂所想所梦皆能得偿所愿】
江婉怡轻咳一声,“因为是心愿盒嘛,所以,我送你六个愿望,算是补给你过去六年的生日礼物,你有什么想我做的,可以写在木牌的后面,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肯定都会为你实现,我够诚意了吧?”
所想所梦皆能得偿所愿,季昂摩挲着木牌上的字迹,唇角轻扬。
江婉怡晃着秋千停到他面前,仰起一张粉嫣嫣的小脸看他,“哎,你笑了哈,你笑了就不能再生气了,哄你可太不容易了,你不也没送我生日礼物,我都没生你的气,你看我都没你那么小心眼。”
季昂收起唇角,他本不想说,但也不想在她心里显得太小心眼了,“十五岁生日,你收到一张你偶像的签名唱片,十四岁生日,你收到一套你一直想收集的手办,十三岁生日 -- ”
江婉怡打断他,“那不都是方姨送我的?”
季昂不想搭理她,让她自己去想。
“难道……都是你送我的?”
不会吧,要真是那样,在她以为他和她断交的时候,他每年都有送她礼物哎。
好吧,那他是有理由可以再生气一点儿。
季昂问她,“你的六个愿望,有没有有效期?”
愿望还有有效期?她都没有想到这个层面。
季昂道,“你说这个心愿盒代表着从十岁到十五岁,那也就是六年,所以你愿望的有效期就按六年来说吧。”
“六年?”江婉怡惊,“不就六个愿望吗,你想好后和我说就好了,为什么要拖这么长时间,六年后我已经二十二了,大学都毕业了,记不记得这回事儿都不一定。”
季昂将木牌放回去,关上抽屉,脸也冷下来,“你不记得我记得,反正你的话全都是说过就忘,只是为了一时哄我。”
……又生气了。
江婉怡悄悄地踢踢他的鞋,“又生气了?好了,别气了,你说六年就六年还不行吗,我肯定会记得的,我要是忘了这件事我就是小狗。”
季昂缓了缓脸色,“有些事情,就算我现在说出来,你也没法做到。”
额……江婉怡看着他薄薄的唇,忍不住想,什么事情是她现在没法做到的。
季昂盯着她的眼睛问,“江婉怡,你在想什么?”
江婉怡连连摇头,“我什么都没想。”
老天作证,她真的什么都没想。
“季昂,枝枝在这儿吗?”门口传来谭雪清脆的声音。
江婉怡听到谭雪的声音,做贼心虚,脚蹬着地,扶着秋千急着后退,但她太着急了,脚没蹬稳,身子一下子往前栽过来。
季昂俯身去捞她,江婉怡手忙脚乱中抓住了他的裤子。
然后……
嗯……
呃……
“闭眼!”季昂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要不是他及时拉住了裤子,要不是谭雪还没进来,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现在这个情况。
江婉怡不仅闭上了眼,还拿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眼。
苍天啊,大地啊,时间可以倒退吗?!!!!!
呜呜呜呜呜,她好想死……
她再也不要坐这个秋千了……
第20章
江婉怡活了这么些年, 大大小小丢人的事儿也干过不少,但丢人丢成这样的,这辈子还是第一次, 她要是连夜搬离地球,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她看着她那只手,轻轻地打了一下, 然后拿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 你拽什么不行,干什么要拽他的裤子。
在这天晚上的梦里,有人也问了她这个问题, 她被人堵在墙角, 他垂眸看着她, 没有说话, 用眼神在问, 江婉怡, 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真的什么都不想干, 那只是个意外,纯到不能再纯的意外。
可是他压根不信她的话。
一觉醒来的江婉怡逃了,她连早饭都没吃,揣了两个鸡蛋,一盒牛奶,又拿了一个面包,人跑到门口又跑回了厨房,再装上一个苹果,慌慌张张出了门。
梁君雅在后面喊她时间不是还早, 江婉怡脚步都没有停,只说今天要早点儿去学校。
她在胡同里碰到了哼着小曲的王大爷, 扬声和他打招呼,“王爷爷,去买早点啦!”
王大爷看到江婉怡笑得慈眉善目,“枝枝,怎么就你自己,季昂呢?你们今天不一起走?”
江婉怡声音弱下来,闪烁其词,“我今天有事儿要先走,王爷爷,我走啦,要迟到了。”
王大爷看着江婉怡明显慌乱的背影若有所思,该不会是季家那小子暗恋表白失败,两个人闹掰了吧,要不然这江家丫头怎么看着像是,着急要避开季家那小子呢。
江婉怡为了少去洗手间,一上午都没怎么喝水,因为要去洗手间的话,得过十五班,她怕碰到他。中午施曼婷来找她去吃饭,江婉怡不想出去,施曼婷嫌外面热,没什么胃口,也不想出去,教室里只剩她们两个人。
施曼婷叹一口气,江婉怡问她怎么了,施曼婷说,我这次月考没考好,江婉怡说这不成绩还没出来的吗,一般感觉不好的时候,出来的结果也许会不错。施曼婷道,我的感觉差不了,我妈说我要是到年底成绩还没有太大的起色,就让我考虑出国读大学的事情,我小姑不是在新加坡嘛,反正我现在这个成绩,在国内也上不了什么好的大学。
江婉怡握上她的手,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事关她们的前途,大人们考虑的肯定会比她们周全些。
“离年底还有好长时间呢,你要是不想去国外,那我们就一起再加把劲儿。”
施曼婷蔫蔫地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她一点儿都不想去国外,她知道周珩大学想去南方读,她也想去南方。
江婉怡余光里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人,她“腾”地一下趴在了桌子上,手悄悄地碰了碰施曼婷的胳膊,小声和她念咒,“说我睡着了,说我睡着了,说我睡着了。”
施曼婷不明所以,转身回看过去,季大帅哥正站在门口,她瞬间来了精神,冲大帅哥招招手,明知故问,“季大帅哥找谁?”
季昂迈步走进来,拿下巴点了点正在装睡的江婉怡,问施曼婷,“睡着了?”
施曼婷眼神玩味,“对啊,要叫醒她吗?”
趴在桌子上装睡的江婉怡伸腿踢了施曼婷一脚,让她不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季昂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午饭,两份。”
呦,还给她买了,这竹马当得可不是一般的合格,施曼婷笑嘻嘻道,“季竹马,我就不跟你说谢啦,回头让我们江小青梅再好好谢谢你哈,把我的那份也算上。”
江婉怡又在桌子底下踢了施曼婷一脚,施曼婷老老实实闭上了嘴,还是不说了,江小青梅面皮太薄,万一恼羞成怒了,她待会儿得吃不了兜着走。
季昂屈指敲了一下桌子,“我走了。”
这话明显是对江婉怡说的,他知道她在装睡,知道就知道了,还非要拆穿她,江婉怡闷在桌子上,恨恨地想,他这人简直是坏到家了,就不能假装给她留点面子吗?虽然她在他面前连里子都给丢没了。
施曼婷等季昂走出了教室,才把憋在嗓子里的笑给放出来,“你们两个人可真是太有意思了,你对我们季大帅哥干了什么坏事儿啊,要这么躲着他。”
江婉怡从桌子上起来,扒拉了两下刘海,脸成了烧熟了的虾米,“我没躲着他,我干嘛要躲着他。”
施曼婷弹了弹她粉通通的小脸蛋儿,“我看以后叫你江小鸭得了。”
嘴太硬了。
江婉怡始终不承认自己在躲谁,但她还是让施曼婷帮她带了句话回去,她今天晚上不上晚自习了,她暂时还没有那个勇气和他直接对话,只能让施曼婷带话给他,别回头他在书店那儿一直等她。
她不上晚自习倒真不是为了躲他,今天是凌宇的生日,这些年,他们三个人无论谁过生日,晚上都会聚在一起,好好热闹一番,这是每年的固定节目,谁都不能缺席,她妈帮她提前向班主任请好了晚自习的假。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一响,江婉怡拎起书包就撤了,凌宇那个音乐辅导班的课虽然比她结束得晚,但他那儿离家近,她得先去蛋糕店取蛋糕,谭雪一个人布置房间肯定忙不过来,她要尽快赶回去帮她。
佟柏青伸着脖子问阮甜,“婉怡不上晚自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