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声调软软的，神情再认真不过。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下来，时间一分分流逝着, 好像他不回，她能一直跟着, 小时候的她也是这样, 看着纤弱柔顺，却很有自己的主意。
顾景渊真是败给她了，伸手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开路。”
沈黎松口气。
一楼, 高二（三）班, 陈老师拿手在万老师跟前晃了晃，“看什么？这么专注？”
她顺着万老师的目光, 落在了外面, 不远处有两个学生，正往教学楼的方向走来，男生落后女生一步，还伸手推了推女孩的肩膀, 动作很是亲密。
不管是男生, 还是女生都生了一副好相貌, 两人走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仿佛，他们俩合该这么走在一起。
陈老师甩了甩脑袋，只觉得见鬼了。
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男生是你们班顾景渊吧？这个女生是哪个班的？两人不会是早恋了吧？还真是明目张胆，都已经开考了还不紧不慢的。”
万老师收回了目光：“女生也是我们班的，改天再教育他们，陈老师刚刚说什么？”
陈老师低声回道：“你就在前面盯着吧，我去后面守着，免得有作弊的。”
“成。”
沈黎没有看到教室里的万老师，她和顾景渊一前一后到了教室后门。沈黎有些心虚，喊报道的声音也有些小，两个监考老师在讲台上小声说着什么，根本没听到她的声音。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沈黎摸了摸鼻尖，不自在地又喊了一声。
这次声音大了些，教室里的同学都朝两人看了过来，小六挤了挤眼，吹了声口哨，周围几个男生也都笑了。
沈黎的脸腾地红了，模样有些窘迫。
监考老师敲了一下桌子，脸有些黑：“吵什么吵，当这里是菜市场吗？考试都不安分，再闹出去闹。”
她说完，看了沈黎和顾景渊一眼：“杵那儿干嘛？还不进来？”
沈黎赶紧进了教室，顾景渊双手插兜，悠哉跟在后面，监考老师没好气地敲了敲桌子：“来晚这么久还磨磨蹭蹭的，赶紧回座位答题。”
顾景渊不紧不慢回了座位。
沈黎有些心虚，脑袋垂得低低的，努力降低存在感，等她填完班级姓名，教室里已经安静下来，她翻开试卷，先看了眼作文，瞧见上面的图画，沈黎心中咯噔了一下。
她最怕的就是图画，跑题过好几次，她努力稳了稳心态，才开始答题。
顾景渊只写了个姓名，随便填了几道选择题，便趴在了桌上，将唯一帽子盖在了头上，将一个差生表现得淋漓尽致。
监考老师瞧见这一幕，忍不住摇头。
沈黎笔尖顿了顿，继续埋头做题，她写字速度不算快，每次考语文，时间都紧巴巴的，这次又耽误十来分钟，她正在写最后一段作文，听到了老师的提醒：“就剩十五分钟了，大家注意一下时间。”
沈黎不由加快了速度。
考试一共考两天，最后一科是理综，试卷被收上去后，大家没有第一时间将桌子搬回原位，全在讨论这次理综有多变态，陈夕倩也趴在了桌子上，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什么破题目，白复习了。”
她拿脑袋撞了三下桌子，才转过身：“阿黎，你物理倒数第二道第一问，答案是多少？”
沈黎认真回忆了一下：“求均强电场场强E那道？”
“嗯。”
沈黎说了一个数值，陈夕倩又倒回了书桌上：“完了完了，这道第一问都错了，哎，我的生日礼物估计要泡汤了。”
她还有五天生日，到时成绩就出来了，每次考不好就没礼物，她真羡慕那些考前过生的人。
沈黎安慰道：“我的也不一定对，你先别沮丧，说不准会考好呢。”
陈夕倩仍唉声叹气的，其他同学也在说这次理综有多变态，大家讨论了一会儿才将桌子拉好，今天他们照样要上晚自习。
刚考完试，大家都有些浮躁，自习时好多同学都静不下心，秦铭宇掏出一本玄幻小说，陈夕倩在抄写歌词，身边几个同学都没学习，只有沈黎雷打不动地在刷题。
万老师从后面绕进来时，逮着好几个玩乐的人，收走了秦铭宇的小说、陈夕倩的歌词本，将陈宁和刘晓涛也批评了一下：“刚考完试就开始懈怠，你们呀，学习又不是给我学的，不是考完就算了，不会的题目去翻翻课本啊，正好查漏补缺，你们看看沈黎同学多努力。”
教室里诡异地安静了一瞬，随后大家都朝沈黎看了过去，女孩原本在刷题，被点名后，还有些茫然，对上万老师肯定的眼神，脸微微红了。
好在万老师没有多说：“成了，都好好复习，沈黎，你跟我出来一下。”
沈黎点头，随着万老师出了教室。
外面天很黑，走廊里的灯散发着清冷的光芒，一明一暗，界限很明显，万老师带着沈黎没有走远，确定不影响教室里的同学，她就停了下来，问了问：“最近还适应吗？坐在后排会不会影响学习？”
“挺适应的，谢谢老师关心。”
小姑娘又乖又努力，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看着完全不像会早恋的样子，这也是万老师没有直接将她和顾景渊一并喊出来的原因。
她说：“能适应就好，你之前在四中成绩一直很稳定，保持下去，高三考进实验班肯定没问题，别因为坐后排受了影响。”
万老师又关心了几句她的生活，才委婉地打听：“你跟顾景渊相处得怎么样？他这一年成绩一直很糟糕，上课也不听课，会影响你吗？”
沈黎摇头：“他上课不说话，都是看自己的书，不影响。”
小姑娘神情坦荡，提起顾景渊也没有紧张心虚的神情，万老师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放松了下来。
顾景渊在学校有多受欢迎，万老师自然清楚，沈黎又长这么漂亮，她还真怕两人早恋。
她这才单刀直入：“我听监考老师说，你和顾景渊考语文时迟到好几分钟，出什么事了吗？”
沈黎从小就听老师的话，也不擅长撒谎，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坦白，说完，她小心翼翼问了一句：“老师，他跟家里关系不好吗？”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对顾景渊的关注，有些多。
“老师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妈妈在他小学时就没了，他爸爸工作好像很忙。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过这些不是你该担心的，你好好学习就行，其他的交给老师。”
万老师打算忙完期中考，找个时间跟顾景渊的家长沟通一下。
回到教室后，沈黎有些心事重重的。
她妈妈走得早，小的时候，别的孩子有妈妈接送时，她总是站在角落，羡慕地看着，看着别人的妈妈温柔地将孩子抱起来，给孩子买棉花糖，买五彩斑斓的气球。
就连别的同学跟她说，考不好会被妈妈批评时，她都心生羡慕，她一岁就没了妈妈，完全不知道被妈妈疼爱是什么滋味，连她都那么思念妈妈。
他呢？体会过母爱，又骤然失去，这些年，他更不容易吧？
沈黎心中闷闷的，掏出习题册时，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少年半靠在墙壁上，姿态懒散，侧脸冷漠，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沈黎心中无端有些酸。
她眼睫轻颤，垂下了眸，下一刻，书桌上丢来一个崭新的笔记本，她心中好奇，打开看了一眼，第一页龙飞凤舞写着一行字：再看开始收费了~
后面还跟了一个波浪号，沈黎耳根一热，一时有些慌，像极了做坏事，被抓包时的心情，“收费”两字，又让她有些想笑，心中的酸涩也散了大半。
她唇角扬了下，也不知哪来的胆子，鬼使神差在纸上回了一句：谁看你了，只有看别人的人，才能看到别人在干嘛。
丢过去后，她才有些后悔，小脸上满是懊恼，她伸出左臂挡住了脸颊，靠在左臂上开始写题，打死不肯再看他一眼。
顾景渊扬了下唇，几乎能想象到小姑娘红着脸窘迫的模样，他没再回复，将笔记本顺手丢到了书桌里。
下课铃声一响，沈黎匆匆收拾了一下书包，跟陈夕倩打了声招呼，出了教室，陆怜怜已经到了他们班门口。
沈黎一出来，陆怜怜挽住了她的手臂，踮脚往教室里看了一眼，小声跟沈黎说悄悄话：“顾景渊也出来了，他走路的姿势都好帅，天天对着一张这样的脸，你再看其他男人，会不会觉得惨绝人寰？”
沈黎没敢回头，也没答，只扯了扯陆怜怜：“走了。”
陆怜怜意犹未尽地又瞄了顾景渊一眼，捂着小心脏，兴奋道：“他真的好帅，这颜值要是出道肯定迷死一群女生，呜呜呜他要是出道，我一准儿支持，砸锅卖铁也要支持。”
一想起医务室门口的惊鸿一瞥，陆怜怜心脏跳得就有些快，她抓着沈黎的手臂，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沈黎耐心听着，走出一截儿后，忍不住弯唇：“那你支持的人还真有点多，前天还是你的硕哥哥，今天又想支持他，忙得过来嘛。”
陆怜怜挠她腰肢：“好呀，一转学，胆子肥了不少嘛，连我都敢取笑了。”
沈黎笑得咳了一声，连忙举手投降：“好啦好啦，我不敢了。”
她笑起来有个小梨涡，笑容甜得要命，陆怜怜有被萌到，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活脱脱一个调戏小美人的恶霸：“叫声好姐姐。”
沈黎怕痒，只好讨饶。她声音实在太糯，撒娇时，更是娇娇软软的，一旁的男生忍不住侧目。
陆怜怜护崽子似的瞪了一眼：“看什么？”
男生讪讪揉了揉鼻子。
沈黎有些脸红，扯了扯陆怜怜的衣袖：“好啦。”
顾景渊腿长，刚走出教学楼，就瞧见了女孩单薄的身影，越过她身边时，他手无端有些痒，伸手直接撸了一下她的后脑勺：“慢死了。”
沈黎的脑袋被迫低了下，她率先闻见的是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还夹杂着一点点烟草味，等她抬起头，少年已经越过她，往前走去，就仿佛那一下不是他干的。
沈黎心跳微微有些快，不知他哪来的毛病，这几天，总喜欢撸她脑袋，逗弄小猫似的。
陆怜怜没瞧见他的动作，只听到了他的话，她眨了眨眼，愣了一下才意识到，顾景渊兴许在冲阿黎说话，她偏了下脑袋，盯着沈黎看了两眼，等顾景渊走出一截儿后，才审问她：“他竟然会主动跟你说话！你快说说，平日你们都会说些什么，他这么酷的一个人，也会主动开口的吗？”
沈黎不知道怎么答，回想了一下，才说：“也没有说很多，一天也就那么一两句，你干嘛老提他？”
陆怜怜心中一跳，耳根无端有些热：“我、我就是好奇嘛，好了，不提他，你要吃烤面筋吗？”
沈黎摇头。
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异常。不知不觉就到了学校门口，公交站牌就在斜对面，到公交站牌后，陆怜怜陪她等了等车。
叶芮瞧见沈黎，走了过来。一出校门，她就脱掉了校服外套，上身是一件天蓝色衬衫，衬衫的一角扎进了裤子里，显得可爱又俏皮。
“阿黎，你们在等公交吗？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吧。”
“谢谢啊，不用麻烦，我坐公交一会儿就到了，你先回去吧。”
“不麻烦呀，公交人多，咱们又在同一方向，送你花不了多少时间，跟我走呗。”
沈黎不太会拒绝人，一时词穷，陆怜怜帮着开了口：“阿黎晕车，坐公交会好一些，你不用劝她。”
叶芮点头，目光落在了陆怜怜身上。
陆怜怜的五官虽然不像沈黎那么惊艳，同样很精致，鼻梁小巧挺直，又生了双杏眸，很是灵动。
仔细看，她和叶芮还有些像，都是那种可爱长相。
她性格好，在学校挺有名，最让叶芮记忆深刻的是她给人送的生日礼物，随便一样都价值不菲。
叶芮家还算富裕，都比不上她出手阔绰，没想到她和沈黎关系会这么好，她冲陆怜怜笑了笑，打了声招呼。
陆怜怜点点头，瞧着没心没肺的。
叶芮笑眯眯问了句：“你们俩关系真好，是初中同学吗？”
“不是。”陆怜怜随口答了一下，眼睛一亮，伸手推了推沈黎，“公交来了，阿黎你快上车。”
她推着沈黎往公交车前走，十几个学生也往公交车那儿挤，不一会儿公交车门口，就排了十几个人，沈黎只好冲叶芮挥了挥手：“你快回去吧。”
叶芮站得靠前，被人挤得往前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多看了陆怜怜一眼，哪怕被人群包围着，她也没有不耐烦，正开心地冲沈黎挥手：“有座位，你快抢一个。”
好像沈黎有座位，是件多么值得开心的事。
叶芮怔怔看了许久，眼中有自己都没发现的羡慕，她的手机这时响了起来，是妈妈打来的，叶芮按了接通：“芮芮，你考得怎么样？这次能进前三吗？”
叶芮闭了闭眼，有些累：“妈妈，我成绩还没出来，等出来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不是能估分吗？是不是没考好？连实验班都没进，妈妈只要求你稳住班级前三，并不过分吧？”
她声音温温柔柔的，并不算强势，却如密不透风的罩子，将叶芮压得喘不过气，她一时没吭声。
叶母叹口气：“景渊呢，他考得怎么样？”
这个周末对许多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高三的同学更是如此，都在等着期中考的成绩。
除了期中考，物理决赛的成绩也快出来了，周末晚上，沈黎还发消息问了一下陆令辰，周一大概几点出成绩，不出意外今年应该十点左右公布决赛名单。
比起期中考，她更在意表哥的成绩，他很喜欢物理，如果能保送清华，这一年的努力也算没白费。
周一，沈黎到教室时，大家果然在讨论成绩，刘晓涛哀嚎了一声：“听说老师们周末都在批改试卷，今天成绩肯定都出来了，咱们今天完了，老佛爷绝对要念叨咱们。”
之前班里有个顾景渊，他们班平均成绩就是倒数第一，这次又多个沈黎，妥妥比上次还惨。大家都不敢想万老师心情有多糟糕，还有人同情地看了沈黎一眼。
刘晓涛安慰了沈黎一句：“阿黎你别怕，就算考不好也没关系，老佛爷虽然对男生很凶，对女生还是很温柔的。”
因为陆怜怜、陈夕倩等人都喊她阿黎，班里其他男生有时也会这么喊她，刚开始沈黎还有些不自在，如今已经能坦然回应：“谢谢啊。”
刘晓涛摆手：“客气，哎，希望哥能稳住前三十，要是倒数，我爸一准儿抽我。”
沈黎也安慰了他一句：“肯定能稳住，别担心。”
李惠戳了戳班长的后背，语气里满是艳羡：“你肯定又是第一吧？”
班长觉得自己发挥得还行，成绩应该跟上次差不多，稳住第一应该没问题，她谦虚道：“也说不好，杨牧成绩也很稳，上次我就比他高两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