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身体大不如以前，只说一段话就喘得不行，沈黎一颗心都揪了起来：“您和奶奶身体都不好，需要好好休养，我们回去住会吵到您和奶奶的，还是不回去了，过段时间，阿黎再回去探望你们。”
老爷子心酸得厉害。这小丫头哪里是怕吵到他们，分明是怕惹老婆子不高兴，她年龄越大越顽固，明明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家里一系列变故却让她信了旁人的鬼话，觉得阿黎是扫把星，她一直不太亲近阿黎。
实际上，阿黎的妈妈之所以会离开是身体本就孱弱，生产又亏了身子，哪里怪得上一个孩子？她爸爸也是出任务没的，走得再光荣不过，就连她外祖母，也是年事已高才走的，也不知哪个爱嚼舌根的竟将这一切归咎到一个小孩身上。
家里有的小孩不懂事，私底下总说沈黎晦气。
沈曦性格又要强，见不得阿黎受委屈，父母相继去世后，她小小年龄愣是撑起了一个家，也就逢年过节会带着阿黎回去。老爷子有力改变现状，偏偏精力不济，挂掉电话后又晕晕沉沉睡了过去。
*
周一上学，沈黎早起一个小时，还剩六站她就下了公交，慢慢跑着去的学校。
她来到教室时，班里已经来了不少同学，刚过完周末大家都有些懈怠，还没人开始背书，沈黎听到一个女生说：“还有四天就要举行运动会了，咱们是不是需要练习一下接力跑啊？”
班长说：“今天正好有一节体育课，课上练习一下交接棒吧，至于跑步大家自己私下练习就行。”
班长成绩好，做事也认真，其他同学没意见。
沈黎刚在座位上坐下，就看到班长转过身，喊了她一声：“沈黎，你也练一下一千五吧，别到时跟不上大部队。”
沈黎很瘦，小脸也只有巴掌大，显得格外柔弱，她愿意报一千五时，大家都很意外。
沈黎点点头。
下午第二节 是体育课，阳光还有些晒，集合时，男生们拖拖拉拉，半天才聚齐，体育老师脾气好，也没发作，只让大家绕着操场跑了两圈。
两圈跑完正好八百米，好多女生累得大口喘气，还有的直接蹲到了地上，体育老师看得直摇头：“跑完步别立马休息，站起来走动一下。”
女生在同学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沈黎也在平复呼吸，周末她练得比较多，如今八百米对她来说不算太难，没一会儿就缓了过来。
体育老师说：“快要运动会了，今天自由活动，大家各自练习一下，准备一下运动会。”
老师离开后，大家就三五成群聚在了一起，陈夕倩对沈黎说：“那你练吧，我去买瓶水。”
沈黎点头，默默绕着操场跑了起来，有的同学实在怕晒，便找了几个阴凉处，有的在练习跳远，有的在跳高。
沈黎匀速跑着，她体力不行，每次跑到一千米时，就有些撑不住，脚步沉重，呼吸困难，脸颊也红通通的，不得不放慢脚步。
她刚跑完四圈，陈夕倩从超市走了出来，递给她一瓶水：“不错啊，坚持下来了。”
“谢谢。”
“顾景渊加油。”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女孩的喊声，沈黎这才发现操场前面观看台上，坐了不少女生。
陈夕倩说：“都是其他班女生，喜欢顾景渊的好多，也就在他打篮球时，敢喊一声他的名字。”
沈黎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篮球场上，少年一身蓝色篮球服，露出笔直修长的小腿和手臂，他运球时动作行云流水一般，三两步就带球绕过一个人，轻轻一跃，篮球就朝篮筐的方向砸了过去，进球后，球框还在震动。
看台上，顿时爆发出喝彩声。
他长身玉立，拿手臂擦了一下汗，阳光又耀眼，在众多男生中，仍旧是最显眼的一个，沈黎还是头一次见他打篮球，不自觉多看了一眼。
陈夕倩想回教室听歌，跟沈黎说了一声，就回了教室。
沈黎有些累，拿着水，找了个位置，打算休息几分钟，她刚坐下，几个男生就朝看台方向走了过来，沈黎抬头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顾景渊。
他走在最前面，额头的发丝因出汗，有些潮湿，许是神情太过冷淡，深邃立体的五官，显得有些寡情。
小六和秦铭宇等人跟在后面，几个男生脸上都挂着笑。一个女生大着胆子，朝顾景渊跑了过来，临到跟前却将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了他身后的小六。
周围一阵笑声，小六弯着唇，笑得没心没肺的：“妹妹，就看我好说话是吧？”
他长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还有小虎牙，给人的感觉很阳光，在班里人缘也好，确实是这群人里最好说话的一个。
女孩脸有些红，身边一个男生笑着起哄：“哪是看你好说话，就不能喜欢你吗？妹妹，考虑一下我们六哥？六哥虽然比不上渊哥，也很帅啊。”
女孩看了小六一眼，脸红得厉害，飞快逃开了。
男生笑着调侃：“嘿，八成有戏。”
小六踹了他一脚：“滚，想谈自己谈去。”
顾景渊脸上没什么情绪，直接朝沈黎的方向走了过来，沈黎心中一跳，这才发现，第一排座位上放着一提矿泉水。
顾景渊随手拆开了包装，其他几个男生，一窝蜂凑了上来，一人拿走一瓶。
这群男生，个头一个比一个高，顾景渊站在中间，是最显眼的一个，他拎起一瓶拧开，一口气灌了半瓶水，他垂着眼睫，喝得不算快，也没有水滴从瓶口位置溢出来，只有喉结上下滚动着。
男生五官立体，喉结微微凸起，带着说不出的性感。
沈黎甚至没发现，自己盯着他看了好几秒。
顾景渊拧上瓶盖，朝她瞥了过来，四目相对，她才一惊，连忙移开了目光。
顾景渊眸色很淡。
小六斜靠在一个男生身上，冲沈黎打了声招呼：“新同学，我们渊哥和你男朋友哪个更帅？”
他笑得吊儿郎当的。
作者有话说：
来啦
第7章 画画
沈黎被问得一愣，神情有些懵懂。
男生们则有些惊讶，再看向沈黎时，眼中多了分其他意味，其中一个吹了声口哨：“新同学有男朋友啊？什么时候分？到时考虑一下哥哥呗？”
“徐盛你够了啊。”小六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沈黎有些不舒服，绷着脸，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看台。
她生得漂亮，板着脸的模样，都格外招人，男生们有些兴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有些过火。
秦铭宇警告地瞥了小六一眼：“别胡说八道，那男生未必是她男朋友。”
他说完不动声色看了一眼顾景渊。
顾景渊伸手一抛，将矿泉水瓶丢了出去，隔着几米的距离，瓶子准确砸到了垃圾桶里，他也转身离开了操场。
“渊哥，不打了？”
顾景渊挥了挥手，斑驳的光晕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挺拔的身影，连走路的姿势都透着不羁。
沈黎绕到了图书馆后面，正是上课时间，图书馆附近没什么人，她在小道上又跑了几圈，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时，才回教室。
这节课运动量有些大，她上楼梯时，腿都是软的，脸颊也泛着红，像涂了一层胭脂。
下楼的同学不自觉多看了她一眼，沈黎还隐约听到有人在打听她是哪个班的，她有些不自在，努力迈大步子，赶紧回了教室。
教室里已经回来不少人，顾景渊竟然也在，他刚洗过脸，脸上还挂着水珠，有种少年人独有的朝气。
沈黎拉开凳子，在他身侧坐了下来，教室里并不安静，几个同学在讨论板报的事。
运动会还有四天，这几天班里还得出板报，这次的板报要以运动会为主题，班长、副班长以及文艺委员正在商量这事。
副班长是男生，他也不擅长画画，直接说：“叶芮画画好，班长的字好看，这次的板报就辛苦你们俩了。”
叶芮嘟囔：“周四就得画好，还剩三天时间，咱们每天作业又那么多，时间多少有些紧，再找个人帮帮忙呗。”
叶芮喜欢画画，唱歌也好听，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她在班里人缘很好，跟很多男生关系都不错。
班长心中一动：“你想让谁帮忙？”
叶芮期待地看向顾景渊：“顾景渊，我听说你小时候学过画画，可以帮帮忙吗？不用你画太多，帮忙分担一部分就行。”
顾景渊掀眸扫了她一眼：“没空。”
“你帮帮忙呗，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
顾景渊无动于衷，恰好小六和秦铭宇走了进来，叶芮双手合十，冲小六作了个揖：“臻六你帮忙说说情呗，顾景渊既然画得好，就让他为班级出一份力嘛，等画完，我请你们吃饭。”
她一双杏眸清澈水润，长得也很可爱，换成旁的男生肯定会帮忙，小六瞧着笑眯眯的，却是个人精，他如果随随便便就找顾景渊说情，也不可能和他成为朋友。
“渊哥就算能挤出时间，也没法帮你啊，他都好几年没画了，咱们班不是有几个画画不错的？让他们上呗。”
叶芮初一跟小六一个班过，算是老同学，本来以为他会给个面子，因为有自己的骄傲，也没再缠着他不放：“好吧，那我再问问其他人，咱们班还有谁擅长画画？”
沈黎倒是会画画，闻言抬起了头，清澈的双眸乌溜溜的。
开学的这一个来月，叶芮各方面表现都很突出，好几个男生对她有好感，其中一个自告奋勇道：“我可以帮忙，需要画什么，你直接吩咐就行。”
沈黎这才继续做题。
小六倚在沈黎桌子上，邀功似的冲顾景渊挤了挤眼，顾景渊眼皮都没掀一下，小六有些不满，伸手敲了敲他的桌子，顾景渊这才抬头。小六正想说句什么，不小心碰到了沈黎的水杯。
杯子里的水还有大半杯，水一下洒了出来，沈黎慌忙站了起来，连忙去抖自己的习题册和试卷，试卷湿了大半，习题册上的水被抖了下来。
小六一下子站直了身体：“啊，我不是有意的，抱歉抱歉。”
他一道歉，同学都看了过来，小六连忙抽出几张纸丢到了她桌上，纸张一遇水，变得湿哒哒的。
水还在到处淌，已经殃及到其他几本书，沈黎本来打算将习题册和试卷放在自己板凳上，一低头发现裤子、板凳都有些湿。
她正慌乱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将她桌上剩下几本书一并拿走了，沈黎松口气，笑着道谢，她脸颊上有个梨涡，每次笑起来，笑容都很甜。
顾景渊扫了一眼，将书搁在了自己桌上。小六笑着接了一句：“客气啥，你的柠檬水，渊哥总不能白喝啊？是不是渊哥？”
班里安静极了，不论是班长，还是叶芮，目光都落在沈黎身上。
顾景渊入学时，以全市第一考入的十六中，一入学就是实验班，他长得帅，篮球打得也好，开学不久就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哪怕高二掉到了普通班，也不影响女孩对他的喜欢。
他身上最惹女孩惦记的，并非他那张堪称毫无瑕疵的脸，而是他冷漠到堪称无情的态度。
刚开学时有不少女生给他送水，他一瓶都没接过，女生的表白，他也向来无动于衷。他越是如此，越让女孩迷恋。也不知沈黎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塞给他一杯柠檬水。
他还喝了。
小六并不清楚自己的话扰乱好几个女孩的心绪。他帮沈黎擦完桌子，又给她接了一杯水：“不好意思啊，赔你一杯。”
“没关系。”沈黎弯唇，“你又不是故意的。”
她又拿纸巾擦了擦桌子，彻底擦干后，才将自己的书抱回来，顾景渊仍旧在看书，他有看不完的课外书，一本书，用不了一天就能看完，甚至有不少是英文版。
英语原版书籍都能看懂的他，英语偏偏只考五分。沈黎越跟他同桌，越觉得他像个谜，让人猜不透，看不懂。
晚上和陆怜怜一起去吃饭，沈黎遇见了班长，打菜时，班长恰好排在她前面，她转身冲沈黎笑了笑：“好巧。”
沈黎笑着点头。
班长：“你也爱吃他家的油泼面？”
“嗯，挺好吃的。”
这家味道确实不错，可惜人也多，前面排了好几个人。
班长与她闲聊了几句，随即问：“顾景渊好相处吗？如果跟他做同桌不习惯，可以随时跟我说。”
班长的五官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看，她眼尾微微上挑，眼神总是很冷静，身上有种寻常小女生没有的精英范。
“他挺好相处的。”
“你还是头一个觉得他好相处的女孩，是那杯柠檬水的功劳吧？我虽然是班长，每次跟他打交道，还是有些怵得慌，能传授点经验吗？”
沈黎有些不好意思：“我跟他也不熟，都没怎么说过话，因为他没带钱，才请他喝了杯柠檬水，班长有什么事，直接跟他说就行，他不是那种无缘无故为难人的人。”
“这样啊。”班长笑了笑，镜片在灯光下泛着一抹蓝光。
顾景渊几人难得来了食堂，他们就在隔壁的隔壁，沈黎软糯清甜的声音太有辨识度，小六等人都听到了。
秦铭宇扬了下唇，压低声音打趣了一句：“看来新同学很认可渊哥的品行。”
顾景渊轻嗤了一声，往女孩所在的方向看去，已经轮到了她，她一连选了四样菜，眼睛亮亮的，小脸上是满足的笑。
他拿舌尖舔了舔后牙槽。
救了她多少回了？不熟……
*
沈黎每天早晨都会练习一个小时的跑步，她并没有注意到，周三早上跑步时，一个骑自行车的男生看了她好几眼，刚进学校，他就掏出了手机，给萧凯发了条消息：凯哥，你猜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那边迟迟没有回复。
他直接拨通了电话，单刀直入地说：“你看上的那妹子估计也报了运动会项目，我今天看到她是跑步来的学校，兄弟够意思不？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你。”
萧凯刚进教室，听到这话，脑海中不自觉闪现出沈黎那张漂亮乖巧的脸蛋，他笑骂了一句：“少造谣，谁跟你说我看上了？”
“没看上你会整日从十班门口路过？从咱们班出来，分明是右拐下楼更快，你自己说说，这一周，你左拐多少次了？需要兄弟报个数不？”
萧凯耳根有些发烫：“别闹，真不是因为她。”
“反正兄弟是告诉你了，离运动会还有两天，她估计会再跑两天，要不要抓住机会，就看你自己了。”
萧凯挂掉电话后，有些出神，第二天清晨，他鬼使神差早起了会儿，也没有坐车，而是将自己好久不骑的山地车推了出来，骑车去的学校。
路上，他果然遇到了她，女孩跑得不算快，跑步时长发一甩一甩的，瘦小的身影有种莫名的坚持。
他没有上去打扰她，默默跟在她身后骑了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