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死对头他入魔了——鱼苍苍【完结】
时间:2023-10-01 17:13:24

  颜渺睁开眼时恍惚了一瞬,险些以为回到了来南岭墟修习心法的那段时日。
  那时她在思存堂跪过半宿,早课的路上飘乎乎跌了一跤,回寝居后顾不得身上淤青,倒头就睡。
  敲击窗框的声音将她唤醒,昨日才同她打了一架的沈妄推开窗,半个字也不说,朝小案上放了瓶活血化瘀的药膏。
  “师姐。”
  叩门声响起,沈妄走来唤她。
  他已换下凌泉宗的那身衣裳,穿了自己的衣袍。
  见眼前人收拾妥当,颜渺坐起身,拎着外袍往身上披:“该走了?”
  她的动作有些快,手臂抬起扯到伤口,只得信手扒拉过散下的长发。
  沈妄走去将她的发尾从衣领中拎出来:“师姐不用急的,凌雨时已着人备好了斋舲,师姐若是困倦,可以在路上继续睡。”
  颜渺点点头,索性将发带也一并丢给他:“帮我束发吧?”
  沈妄乖乖接过发带,修长的指绕过她的长发,编了道精细又漂亮的发辫。
  灵苎谷在中洲最南端,四季如春。
  药宗百年避世而居,药谷非是能用符印移形能到达之地,要乘斋舲走过长长的水路,穿行过两道结界。
  目睹过圄犴司发生之事后,周让妥善安排好一切,没透出半点风声。
  斋舲停在南岭墟后山的山脚,临行下山时,周让前来相送。
  少年穿着那件风盈满袖的玄色衣袍,对二人作过揖礼,道:“师兄师姐此行顺风,到了灵苎谷,还请代我问元师姐安好。”
  “我会同元织说的,你也要注意身子呀。”
  颜渺面带笑意的看他,“不过你兄长呢?这几日都不见他,今日也很忙?”
  “近几日宗门事务繁忙,兄长他有事处理,实在抽不开身。”
  周让解释过,递来两张符纸,“兄长托我带给颜师姐。”
  一张是压制人体内脉息,控制傀蛊所用,另一张,是一张化形符。
  颜渺皱一皱眉头。
  周让看出她疑惑,道:“楚师兄身上的蛊虫已扎根在体内,强行剥离恐会存性命之危,若是元师姐有法子,师姐可再传信于兄长。”
  “至于另一张,兄长说,师姐此行若有凶险之处,或许用得到。”
  “你兄长考虑得倒全,我们这还没走呢,他……”
  颜渺眼帘微抬,忽而问到,“江一呢?”
  轮到周让愣了一下。
  颜渺:“就是圄犴司中那个遭人顶替过名姓的弟子。”
  周让眨眨眼:“兄长为那位江师兄拦下了缚念印后,他……”
  “我来晚了!”
  凌雨时一溜烟似的跑来,“江一?他不是已死去了吗?你这糊涂蛋什么记性,我一早才同你说过的。”
  “啊,是我忘了。”
  颜渺一副恍然模样,看向凌雨时。“只等你了,走吧。”
  同周让道别过,三人朝山下行。
  临至水畔,水中停着一艘堪比屋房的斋舲。
  颜渺望着偌大一方斋舲,眼睛发直:“凌寒,你要把家都搬去药谷?从哪儿弄来这么大一艘斋舲?”
  凌雨时甩一甩发尾坠下的玉珠,语气轻巧:“多大的事儿,用钱就行了。”
  走上斋舲,颈后刮过一阵凉风,颜渺拢了拢衣衫。
  她眼睫微垂,抚摸栏杆上的鳌鱼雕像,惊诧道:“这这这,檀木做的吧?这么金贵的木头,能碰水吗?”
  凌雨时瞧她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下巴微抬:“它又不用下水。”
  想到在金平城时用做人偶关节的檀木都买不起,颜渺越看这雕像越是喜欢:“能让我切下点边角带走吗?”
  凌雨时的目光更鄙夷了:“你要一块破木头做什么?”
  颜渺曲着指节在雕像上绕过:“用来做小人,你不懂。”
  凌雨时错身走过,挥一挥手:“你想要多少,等回去我买来送你就是。”
  颜渺:“凌小少主真是英明神武气吞山河。”
  斋舲又空又大,颜渺同沈妄楚挽朝三人的房间连在一处,凌雨时对此表示不解,选了间隔开老远的屋子。
  按照凌雨时的话来说,包下这么大的斋舲,房间还邻挨着挤在一处,和散客也没什么差别。
  颜渺觉得有道理,把话原封不动的讲给沈妄听。
  沈妄不为所动,道:“可是我只想和师姐住得近些。”
  颜渺随他去了。
  安顿妥善后,颜渺去了一趟楚挽朝所在的房间。
  楚挽朝神志不清,周身以符印作缚,正倚在房内一角。
  颜渺打量一圈四周,手指探向颈后,想一想又收回来,自袖中抽出周让交给她的符纸。
  符印涌起又消散,她合拢房门,回到自己屋中。
  本想将觉补完,但斋舲走在水上,晃悠悠一路,颜渺头脑昏沉,始终难以入睡。
  望着床畔的夜明珠出了会儿神,她起身推门。
  斋舲内的灯火很亮,颜渺这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了。
  左右睡不着,她索性走去栏杆侧吹风。
  水上没有灯盏,月光流淌下来,与斋舲散出的灯光一同融进水波里,像是浮跃起落的鲛绡。
  远处是漆黑一片,独立的山石上遮罩着一捧泼天的浓雾。
  虽一路向南,时节终究是秋时,颜渺瑟缩一下,恍惚间瞧见雾气中闪过的暗影。
  她眼帘微抬,塞了颗糖丸到口中。
  再瞧去,暗影消失不见。
  周身一暖,一件氅衣落在肩头。
  “大氅?”
  颜渺捏一捏柔软的衣领,看向立在身侧的沈妄,“如今虽是秋季,但这氅衣也太厚重了些。”
  沈妄倚在栏杆侧看她:“师姐身上还有伤,此处风大,若是受凉,伤口会好的很慢。”
  颜渺拢一下氅衣,算是同意了他说的话。
  沈妄的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这时候来这里,师姐没有休息好。”
  “我极少走水路,有些头晕。”
  颜渺侧首,“你呢?在南岭墟时没得闲,如今也不休息?”
  沈妄摇头:“见不到师姐,我睡不着。”
  颜渺轻笑一声。
  空气一时沉默,并立在栏杆侧吹了会儿水风,颜渺望着远处的浓雾,忽而开口。
  “沈妄,如果我突然消失,你能找到我吗?”
  “师姐为什么……这样问?”
  沈妄愣了一瞬,语气一点点低落下来,“师姐心口虽有我的灵脉,但它并非作用神通,如果师姐刻意隐瞒行踪,或是想法子抽出那截灵脉……如果师姐不想让我找到你,我是怎样也找不到的。”
  颜渺望着一起一伏的水面,没有继续说话。
  沈妄不自觉的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到颜渺的衣角,顿一顿,还是收回了。
  他压下嗓音中的慌乱:“师姐说这样的话,是想要离开吗?师姐还在怪我对不对,当年在巽风崖……”
  颜渺打断他的话:“你不要想太多,我只是一问。”
  沈妄垂下眼睫:“可如果师姐愿意让我找到你的话,我无论如何,都会找到师姐。”
  颜渺的声音像是随着水纹轻缓跃动:“沈妄,你似乎很怕我会离开啊?”
  “师姐是故意的,你明明早就知道我的答案。”
  沈妄的声音更低了些,“师姐就是想听我说一声怕,对不对?”
  颜渺终于笑出声来。
  她回过头看他,拎起一截衣角塞进他手里:“明知故问的把戏,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我那一套了?”
  沈妄攥紧手中的衣角,靠眼前人更近了些:“师姐,我怕,五年前,我……”
  “我说你们两个,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喝风?”
  身后传来两声脚步声响,凌雨时倚着船舱的小门,摇一摇手中酒壶,“水风哪有酒好喝?来喝酒啊?”
  颜渺眼睛一亮:“喝酒?好啊。”
  沈妄牵住她的衣角,小声提醒:“师姐有伤在身,不该喝酒的。”
  颜渺漫不经心:“酒而已,就喝一壶,不碍事。”
  衣角一紧,她回头,对上沈妄认真的目光。
  颜渺:“……一口?”
  听到满意的答案,沈妄松了手。
  外面是漆黑罩落的夜幕,交织涌动的风浪声,船舱内灯火通明,案桌上摆着一排好酒。
  凌雨时不知从哪儿取出一只骰盅:“摇骰子怎么样,谁大谁喝,不许用灵力作弊。”
  颜渺:“我身上有伤。”
  凌雨时皱着眉头倒酒:“那你,那你……”
  那了半天也没那出个所以然。
  颜渺接话:“反正都是喝酒的借口,若我输了,你们其中一人替我就行了。”
  沈妄在旁附和:“我同意师姐说的。”
  凌雨时先饮一口:“这不是耍赖吗?你们两个少欺负人啊,哪有这样的?”
  颜渺:“你是怕输的太惨,再同过去那样,醉酒后把私房金玉藏在哪儿都抖出来?”
  凌雨时拍桌:“胡说,有什么不敢的。”
  一刻钟过去,几盏酒下肚,凌雨时的神志开始不清醒。
  骰盅哗啦啦在手中摇个不停,凌雨时迷糊着一双眼,口中噼里啪啦的开始说胡话。
  “颜渺……是你吗?你是会动的诶,你怎么,怎么又活了啊……小王八蛋,你敢死还活过来干什么,我又不是不能,我可以一个人喝酒……”
  “呜,渺渺啊……”
  凌雨时又指向沈妄,“你为什么杀她?混账啊沈妄……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我……你当初不是很喜欢她吗?周既明说你们二人,你们……”
  酒盏磕在案上,颜渺饮下第一口酒:“凌寒,你喝醉了。”
  “胡说,我没醉。”
  凌雨时惊得清醒了一瞬,再给杯中添了酒,“啊!我知道了!你不想让我说是不是?我说呢,我当初就觉得你们两个有点猫腻,怪不得周既明说……”
  颜渺再拿起酒盏,却被沈妄一把接过了。
  “师姐。”
  他喝过酒,面色没多大变化,眼睛却湿漉漉的,嗓音也软和下来,“我也想听听,周既明说过些什么。”
第24章
  舱内安静了一瞬。
  “呀,你想听啊。”
  见颜渺的表情越发僵硬,凌雨时的嗓音活泛起来。
  她一手捏着案上的骰盅,朝沈妄推过一只盛满酒的酒盏,“想听?那你喝酒,喝酒我就告诉你。”
  沈妄接过酒盏,半句话也不推脱,眨眼饮下杯中酒。
  凌雨时得寸进尺,指节一勾,一整壶未动的酒顺着桌案滑过去。
  “杯里还剩下那么多酒,留着养鱼呢?”
  她眯着眼睛瞧向颜渺,指尖在酒盏上一点一点,“我还没说完呢。想套我的消息可没那么容易,这么多好酒,你小王八蛋不喝,他总要替你多喝点吧?”
  沈妄才拎起酒壶,察觉到颜渺从侧方望来的目光,顿一顿动作。
  还未等颜渺开口,酒壶已在手中转了个回环,一壶酒也饮空了。
  颜渺看着桌侧的两个酒鬼:“……”
  眼见着凌雨时的手指又搭上桌侧的另一壶酒,她抬手按上酒壶,威胁道:“凌寒,等见到了元织,我非把你当年在南岭墟时,用她的草药做熏鸡的事说出去。”
  “小气,不就是替你喝两杯酒吗?”
  凌雨时悻悻收手,自斟自饮了两杯,指尖点一点案桌,“周既明说啊……唔唔唔你别用酒堵我嘴啊啊啊啊——”
  “周既明说你和沈妄用的是同一柄骨剑!”
  沈妄:“……”
  颜渺:“……”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戏弄人的计谋得逞,骰盅里的骰子洒了一桌,凌雨时放声大笑,带落两声咳嗽,“咳咳咳——我当时就笑他,说你们两个在契骨之地,因为那柄骨剑险些你死我活的,就算重归于好,骨剑也已同沈妄结了契,哪有变更契主的说法,真是荒谬。”
  凌雨时看着颜渺,隔着案桌攀上她的肩膀。
  栀花香气混着酒气近在咫尺,凌雨时发上的玉坠垂下来,荡在颜渺的眼前,一晃一晃:“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不然呢,你以为我会说什么呀?”
  “等等。”
  凌雨时攀着颜渺的肩,忽而扭头看向沈妄,脖颈有些僵硬,“你们两个不会真的……”
  风浪过迹,斋舲摆动一下,带着桌上的酒盏与骰子撞出一连片的脆响。
  凌雨时的腰腹冷不防撞上桌案一角,喉咙中发出闷哼,皱紧了眉头:“唔。”
  “这才几杯,看你醉成什么样子,酒量真是越来越差了。”
  颜渺满面嫌弃,扒拉下她越攀越紧的手,“坐好,自己什么水平也没数,若是不舒服,我扶你到外面吹吹风?”
  凌雨时乖觉的退回去,神色怔然间似乎还思考着什么,木着动作摆一摆手:“不打紧,不打紧的,我酒量好得很。”
  颜渺:“……”
  再喝过了两巡酒,舱内重回安静。
  凌雨时趴在桌上,迷离着一双眼,小声嘟囔:“渺渺啊,你说,要是我们可以一直留在当年,一直也不长大了就好了。”
  “什么弘扬宗门除魔卫道……什么天下安宁海晏河清……我许的都是什么虚无缥缈的愿望……都是假的,都是放屁。”
  颜渺没说话,只是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
  “说着是假的,可你记得的好清楚啊,凌寒。”
  说了好一会儿,凌雨时的声音渐渐变小,垂下的眼睫在斋舲的颠簸下一抖一抖,缓缓合上了。
  她的手仍抓着酒盏,不知觉呢喃出两句梦呓。
  颜渺收回手,才想起身旁还有一道看了自己许久的目光。
  沈妄的面色仍没什么变化,只有眼眶因醉酒微微发红,颜渺侧过头,对上他的眼睛。
  明亮的光线里,沈妄继续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软着声音问道:“师姐不想让凌雨时说的话是什么?”
  颜渺不应答,撑着桌缘直起身来:“沈妄,我看你的酒量也没多好,要开始说胡话了。”
  她起身从他身后绕过,衣袖冷不防又是一紧。
  “我的酒量一直不算好的。”
  沈妄牵住她的袖角,“我是有些醉了,所以师姐要去哪儿?”
  颜渺晃荡一下手臂,便见沈妄坠在她袖角的手也跟着晃了晃。
  “我去让人帮你们两个醉鬼弄些醒酒汤来。”
  她的声音有些无奈,“喝这么多,明早一定头疼。”
  沈妄仍不撒手,也不说话,只是拽着那一截衣袖不放。
  颜渺叹一口气。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