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并不昏暗的光线在此刻却反而更加加速了暖味的滋生。两人的距离本就不算太远,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甚至能清晰听到对方的心跳。
就连对方的存在,仿佛都被那明明只分出一小部分照在他们身上的光线勾勒出了一层金边。
诸伏景光原先再怎么纯情,现在好歹也是成功卧底进这个跨国犯罪组织里的高层代号成员,对Honey trap虽说不如降谷零这个情报组成员用得那么顺手,但吃了优越外形的红利,也并不是一无所知。
可原先那一向游刃有余的他,此刻却就这么卡死在原地,脑子里仿佛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直接震得他什么都听不见了。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齐齐倒流进脑子里,让他只能关注到此时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像是率先投降一般,诸伏景光把脸侧过去一边。分明作为一名优秀狙击手的他肢体在这一瞬间却变得有些不太协调了,他有些手忙脚乱地伸手拨弄了一下自己在任务期间由于缺乏打理而逐渐变得比以前长了好些的头发,试图掩盖住自己正不断发烫的耳尖。
——手忙脚乱。
最先打破这个气氛的,是实在饿急了后直接开动的千岛鹤。
她先舀了一小口,试了一下温度,除了第n次对景光的厨艺惊为天人以外,又对他细心体贴到甚至能完美把控温度的程度表示赞叹。
不愧是景光做的,看起来就很好吃啊……
所以说!能和景光呆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啊!
……紧接着便是狼吞虎咽了。
空荡荡的胃一直在叫嚣着饥饿的感觉,有这么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粥摆在千岛鹤面前,能忍住食欲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千岛鹤暂时还没想要亏待自己,当然是毫不客气地就想把这碗粥解决个干净。
“呃,你慢点,又不会有人跟你抢……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做。”
见到千岛鹤这副“暴饮暴食”的样子,诸伏景光终于成功将心神敛起。脸颊的温度降下来后,他反倒哭笑不得,有些无奈地说道。
但千岛鹤却没有理会景光劝她慢点的话,味蕾被食物的香气刺激以后,她反而解决得更迅速了,一大碗粥很快就能看得见碗底了。
“不愧是景光,果然经你的手做出来的东西都超——好吃!”
她笑嘻嘻道:“景光你的手绝对是受过厨艺之神的祝福的吧?像我就绝对做不出这种好吃的东西诶。”
诸伏景光一怔,很快也笑道:“其实……只要你想学的话,我完全可以倾囊相授哦。”
“——不要哦。”千岛鹤脱口而出。
“诶?”
“毕竟我身边已经有通过厨艺直接封神的hiro酱啦~”千岛鹤的两手交叉在自己胸前,半开玩笑地表达着自己的拒绝,歪头看着景光,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想吃好吃的话,找你就可以了吧?”
“是这样没错,可是……”诸伏景光有些懵,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被千岛鹤直接打断了。
“因为我知道景光你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哦?”千岛鹤一副笑盈盈的样子,眉眼弯弯,“如果我不擅长厨艺的话,就算是不放心我,你做饭的时候说不定也会愿意多做一份诶。……还能让我有了多一种理由找你,真的一点也不亏哦?”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随后也笑出声来,伸出食指在千岛鹤的额头用力点了一下。
“这么依赖我,还真是相信我啊……”
“那当然哦。”千岛鹤迎上了诸伏景光的视线,直接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因为景光学长是我很重要的人啊。”
她看向诸伏景光那双上挑的蓝色眼睛,眼中仿佛泛起了温柔的涟漪,给出这个答案的时候更是坚定且有力量。
诸伏景光的肤色偏白,他蓝色的眼眸像是天空,又像是大海。他的脸总是很显年轻,如果把下巴处青色的胡茬剃掉,现在就算是去冒充高中生,也不会有半分突兀。
不过紧随其后,千岛鹤的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
“话说回来,你直接把我带回你的安全屋,表现得不会太亲密了吧?”千岛鹤有些担心,“组织里的人不会怀疑吧?这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其他的事情两说,在黑衣组织里卧底从来都不是一件儿戏的事。身为卧底警官的他们潜伏在黑暗当中,其危险程度与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差不太多。他们都在带着镣铐在刀锋上跳舞,在他们所信仰的正义面前,儿女情长从始至终都要往后排。
这是他们的责任所在,也是他们的义不容辞。
……哪怕只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如果这真的会影响到对方在组织当中的受信任程度,千岛鹤也必须逼自己狠下心来放下。
不过显然现在的情况还没有这么糟。
“这倒不会……”诸伏景光酝酿了一下语言,也进入了工作状态,认真地开口说道,“组织当中一直都有前辈带后辈的传统,甚至很多时候,后辈的晋升都要靠前辈的提携。前后辈关系比较密切,其实是正常的事。”
他顿了顿,苦笑着继续说道:“并且……其实这一次,本来就是琴酒通知我过来接你的。虽然我成功拿到了代号,也在组织当中拥有不算低的地位,但你参与的那个实验好像是组织的绝密情报——如果不是琴酒,我根本就没办法接触。”
诸伏景光看向面前的金眸女子,神色忧虑:“现在的你,已经基本上已经被划为朗姆那边的人了。但问题是,你是被琴酒带进组织的,再加上——琴酒似乎对你很抱有期待吧?总之他发消息给我,让我把你接回来,也有几分抢人的意思……毕竟,我现在也算是琴酒那派的狙击手了。”
诸伏景光说到这里,也摊开了双手。任何地方都有权力斗争,更别提黑衣组织这个庞大的跨国犯罪集团了。利用好这些,对他们在组织当中往上爬也有着非常大的帮助。
听到诸伏景光的分析,千岛鹤终于稍微把心放了一点回去。
她突然又看向诸伏景光,笑着问道:“说起来,景光学长在组织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设呢?……稍微有点好奇,以后也好配合你表演嘛。”
诸伏景光一愣,想说出的话却突然卡住了壳。
“这个……”
他讪讪地挠了一下自己的脸侧,欲言又止,突然却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千岛鹤勾起唇角,眉眼弯弯道:“——不会是那种……用温柔陷阱引诱无知羔羊的变.态愉悦犯吧?表面笑得温温柔柔像个老好人,实际上浑身上下都在冒着黑气,心中一直在盘算着各种新奇而有仪式感的犯罪手法……唔,绅士变态?”
千岛鹤饶有兴趣地看向诸伏景光蓝色的猫眼,发现面前男人讪讪的样子实在是极度可爱。诸伏景光垂下脑袋,一向干爽利落的短发由于最近的忙碌长长了不少,但依旧非常服帖,哪怕不仅修剪也并不凌乱,反而有种毛茸茸的感觉。
看来是确实如此了。
不得不说,这一层伪装确实做得很巧妙。诸伏景光向来是一个生性温柔的人,让他去演穷凶极恶的凶恶煞神实在容易穿帮,反而这么演……能在假面上面再糊上一层假面。
组织里的人就算发现了他身上有着与组织当中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善良与温柔,也可以解释为这是绅士愉悦犯必要的伪装假面——
他看起来是个好人,但组织的人只会以为他是个伪装成好人的坏人,不过其实他真的就是个好人。
……呜哇,套娃耶。
顶着千岛鹤探究的目光,诸伏景光只能点头,认可了她给出的猜测:“确实是这样没错……你是怎么知道的?”
“嗯……其实是猜的哦。”千岛鹤笑道,“虽然我们所属的部门不同,但有时候风格确实是相通的啦……依据景光你这样的性格,最有可能伪装出来的人设只有两种吧?”
看着猫眼青年陷入沉思,她也继续开口道:“要么是沉默寡言的冷峻狙击手,要么就是笑得越温柔心里越黑的变.态愉悦犯……但是好歹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我对你的了解还是有一点的吧。”
千岛鹤对上诸伏景光投射而来的目光,眉眼柔和:“你这个笨蛋啊,看起来明明是最乖的那个,其实顽固得要命……‘老好人的表面形象比较适合在组织当中打探到更多有用的情报’,你做选择的时候一定会这么想吧?真是的啊,我一猜就猜中了呢。”
“鹤……”诸伏景光的声音有些暗哑。
一分不差。
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加了解他。
“话说回来,”千岛鹤又说道,暖金色的眼中升起了对诸伏景光的心疼,“卧底……很难吧?”
——她看见了。安全屋当中的药物储量从很大程度上已经说明了诸伏景光身处环境的危险,身为卧底警察,他从来都只能如履薄冰。
千岛鹤实在太清楚诸伏景光到底是一个多么温柔且善良的人。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潜入这个黑暗的庞然大物……就无疑是一个杀死自己的过程。
和千岛鹤不同,诸伏景光其实是拥有选择的机会的——
但他并没有拒绝这项危险而获不到什么好处的卧底任务。
他的选择是,接受这份任务,在黑暗当中守护光明。
为了防止卧底任务出现问题,他的名字、他的身份、他的人生轨迹……通通都被抹消于无形。
——但这还不够。
身为卧底的他,甚至必须亲自抹灭自己原有的人格。他要轻描淡写将生命变为一串单薄的数字,站在腐烂的尸骨之上做出享受的神情,将自己彻彻底底改造为一个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不会和警察联系在一起的、恶贯满盈的罪犯。
然而与此同时,他也必须要在将自己进入黑暗的同时,栓紧自己与光明之间的纽带,他必须牢记着自己坚守的正义与良知,牢记着自己作为一个警察应有的样子。
他的手上也许已经沾染鲜血,他也早已被迫带走了不止一条无辜的生命。不断积存的负面情绪无时无刻折磨着他,一切的辉煌都不再属于他,他抛弃了自己本可以拥有的一切,黑暗中潜行的尽头也不一定是美好的未来。
诸伏景光很温柔。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适合卧底。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的温柔与正义,他才会对自己在卧底任务过程中所犯下的罪孽更加自责难过。也正因如此,他会让从今以后的每一次行动都变得更加精确谨慎、更加步步为营。
他是坚韧的、也是勇敢的,更是有决心、有判别力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立场,并拥有着为之向前的能力。
他很温柔,所以他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卧底,却也会成为一名痛苦的卧底。
如此而已。
“噗嗤。”诸伏景光突然笑起来,看向千岛鹤的目光柔和至极,“真是的,你不是也跑进这个麻烦的组织里了吗?非要说危险的话,现在的你可没有什么资格哦?”
他温暖的目光直直地撞向暖金色的眼眸当中,竟颇有几分宠溺的意味。
“啧,真要说起来……我是给你来打补丁的哦。”千岛鹤也被逗笑了,一举挥去了之前那副沉重的表情,故作沉稳正经道。
带着几分挑逗的意味,千岛鹤看向猫眼青年。
“身为就连头发丝都在冒着黑气的苏格兰先生,竟然没有一个想要圈养的对象……这怎么说都不太合常理吧?”
——虽然无论怎么假正经,这副调侃的语调也收敛不下去就是了。就连诸伏景光都能十分明显地瞥到千岛鹤暖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明晃晃的笑意暴露在了眼中,完全没有任何想要加以掩饰的意思。
“所以……?”诸伏景光挑眉。
“从今以后,我宣布——我就是你的对象了。”千岛鹤笑得开怀,双手圈住了面前黑发青年的脖颈,凑到他的耳边,刻意压低声音道。
“苏格兰威士忌先生,请注意……在你想要圈养我的同时,我也在试图驯服你哦。”
她再次又凑得更近了一点,温热的吐息在诸伏景光的耳旁勾勒出了暧昧的粉红色。
“景光,我喜欢你。”
她在笑着,却也更在认真郑重地说道,像是在宣誓着什么。
“——从今以后,就让我当你的锚。”
由我来当你的锚点,我将是你至死不渝的同伴。我们会一同穿过黑夜,也将一同恢复那本该洒向每个角落的光明。
我们潜伏在同一片黑暗当中,但彼此都将成为通往光明世界的纽带。我们彼此的存在,就是彼此光明的凭证。
我陪着你深陷于泥沼中艰难潜行,也陪着你远望灿烂的阳光不忘初心。
我们将拉住彼此,在深渊之上划出最夺目的光明。
我的战友。
我的挚爱。
我的hiro。
千岛鹤轻轻地咬了一下诸伏景光的耳垂,只是很快又缩了回来,微微仰起头,望向诸伏景光透亮清澈的眼睛。
“吻我,hiro。”
她声调上挑,显得挑逗的意味更加浓厚。
空气好像在那一瞬间凝滞住了。暧昧的气息蒸腾而上,那掩饰不住的情意顺着脊椎骨一点点向上爬去,逐渐侵占了整个大脑。
此刻的他们相贴得太紧,两个人加速的心跳声纠缠在一起,就好像是密集的鼓点。周围的一切好像都静止了,一片寂静的世界当中,只有心跳声正不断回响。
——不,这其实也不大准确。
随着距离逐渐拉近,如果千岛鹤静下心来认真听,她甚至还能感受到他们二人跳动的呼吸声。
两个人都没再出声,只有心跳声和呼吸声的寂静环境实在暧昧得让人脸红心跳。
此时的空气仿佛都减缓了流速,就连窗外的风也悄无声息地放慢了脚步。诸伏景光专注地看向千岛鹤,反复咀嚼着她刚才说出口的那句话,终于也弯下腰来,凑近她的耳畔,低声开口。
“……你许的,可不能反悔。”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还有些暗哑,却带着一种无法被任何方式掩饰掉的、得偿所愿的惊喜。
话音刚落,他便直接冲撞似地吻了上来。他的一只手按上了千岛鹤的后脑勺,而另一只手则扶住了她纤细的后腰,用力得仿佛是要将人拆吃入腹。
他话语间来不及吞咽的部分都从嘴角溢出,强势得让千岛鹤几近喘不过气来。
——就像是一只受宠若惊的可怜猫猫,突然间却又充满了侵略性。
诸伏景光低声喘息着,呼吸的热气喷在胸前,浑身的温度在这一瞬间突然飙高,只有对方的气息才是自己的良药。
他对待千岛鹤从来是温柔备至,容易脸红的纯情猫猫也总具有几分青涩的美好。
故意撩拨人心弦的千岛鹤还是第一次见到诸伏景光侵略性强到这种程度的模样。这种有些强硬、甚至让她无法招架的一面,让她没忍住想要后退,却又因为对方的禁锢完全封住了她后退的路,根本无处躲避。
千岛鹤于是只能闭上眼回应他,被他强硬地推着后背贴上了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