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岛鹤眼神一凝,对那名传说中的“睡美人”的警惕心更上一层楼,同时对自己身份极有可能已经被对方掌握的推断又多了几分肯定。
……千万不要出事啊。
就算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也希望不要连累到景光吧。
千岛鹤神色一滞,却依旧没有露出半点异样,反而还露出了一个同样轻蔑的笑容。
心中突然开始变得不安。
然而,机械音想说的话似乎依旧没有说完。
“并且,再纠正一点,”机械音说着,“我从来都对于你对决毫无兴趣……我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就只是单纯地因为——”
“我对你的嫉恨。”
说到这里,机械音却突然又顿了一下,紧接着便随即十分好心情地笑了起来,其愉悦之意言溢于表:“怎么,你是忘记我们真正的游戏内容了吗……竟然还跟我聊上了其他事项?”
“还是说……”笑意在他的这句话顿下来之后瞬间褪尽,语气也霎那间变得冰冷了起来,“你是想诱导我说出更多的情报?找到线索破解难题?”
“不,当然不是。”原本的打算被对方猜中了,但千岛鹤却没有丝毫意外,更没有露出哪怕一点的端倪。她上前一步,离炸弹更靠近了些,也方便进行观察。
“毕竟……”千岛鹤也笑道,语气轻松,“于您而言,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完全不是我们可以阻止的速度,不是么?”
她看向面前的炸弹,虽然语带调笑,但脸上的表情却无比严肃。
在那一坨黑乎乎的胶带之下,似乎还隐藏着一个长方块状的物体。千岛鹤在不破坏这段结构且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小心翼翼地扒开了一点。
——那是一部手机。
或者说得更明确一点,一部被改造过的、能随时引爆炸弹的手机。
手机电话主板中的振动马达被拆卸掉,链接振动马达的正负极电路也被链接到了炸弹中的雷.管上,甚至为了保证成功引爆,制制者还设置超过两组的引爆雷.管。
这样的结构很精妙,被掏出来、裸露在外的那些导线,此刻看来也有了作用——它们缠在手机上,保护了雷.管的连接装置,防止那部手机被安全拆卸下来。
可手机正是整个炸弹的引.爆.装置。此时,只要有一个电话打进来,手机便会瞬间带动起整个炸弹,把整条街众生平等地送进黄泉。
听到千岛鹤的话后,机械音也笑了起来,倒也没多少诧异的意思,回话甚至显得有些敷衍:“猜对了哦,只可惜没有加分。手机遥控这个方式真是老套,是不是?只是可惜了,它确实有用——还足够方便。”
“是吗,”千岛鹤弯弯眉眼,语气温柔,也带上了些笑意,“那么,请问游戏主办方:既然是选择游戏……难道不该把两项选择都摆到明面上来吗?”
所以说,不知道另一处炸弹的藏放地点依旧令人不安啊。
千岛鹤面色凝重,也算抱着些侥幸心理,希望有那么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从睡美人的口中听到第二处炸弹的地点。
这个家伙似乎足够高傲,像这类人,为了所谓的“仪式感”,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那可真是抱歉了,幸运小姐,”怎奈机械音根本不理会千岛鹤的讽刺,激将失败,反而饶有兴趣地笑道,“在下是无良主办方,可不会为您提供更多的优待呢。您猜,您的幸运……在今日还会延续吗?”
话语之间,尽是充满了恶念的调笑之意。
“……”
不过,机械音倒也没有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于他而言,那样做的话……事情就变得不好玩了。
“好吧好吧,再附送你一个提示好了。”机械音的声音柔和,像是在无奈地在哄着孩子似地,“嗯……让我想想,说些什么提示好呢?”
千岛鹤屏住呼吸,把手机更靠近了一些自己的耳朵,生怕漏过了对方所说的哪怕一个字。
上百条——甚至更多条性命,此刻就这样压在她的肩上。
“还是告诉你一个词吧,比如……假如你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在那个地点将会发生什么?”
机械音有些恶趣味地停顿了一下,最后缓缓说出了两个字——
“爆炸”。
那个地方被放了炸弹,会爆炸。
机械音独特的冰冷声线所说出的话此刻变得更加嘲讽,也更令人怒火中烧。
千岛鹤:……
千岛鹤:???
我向你要炸弹放置地点的提示,你就告诉我这个地方将来会爆炸???
有这么敷衍的提示吗??!!!
她深吸一口气,保持头脑冷静:“没有更多了?”
“没有,当然没有啦。”机械音笑着说道,隔着手机都能听出对方此刻的心情十分愉悦,就连语气也轻快起来,“你为什么会觉得有呢?”
“现在,做出你的选择吧?”手机那头的声音继续传来,充满恶念的笑声仍在继续,“究竟是选择让我拨打哪一处的电话呢?”
……哪一处?
千岛鹤目光沉沉,却突然望向了那正放在自己面前的炸弹,点点头,张扬地勾起唇角,暖金色的眼中尽是自信。
“两权相害,取其轻。”她突然抬起头,对着手机的那方轻声说道,“引爆我这边的炸弹吧。”
你还是太低估我了,老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个小提示哈~
小鹤、景光和松田目前对于萩原案的调查进度是并不相同的哦。
求评论啦!!!!
第34章 走夜路
“这么快就做好决定了?我还以为你们这种会虚伪地再多纠结一会儿……当然,实话实说,你的这个答案让我并不满意。”机械音声音散漫,轻飘飘地说着。
他似乎对“虚伪”这个词有着什么执念,说到这里的时候,还特意加重了语气,把这个词强调了出来,可那似乎却又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些别的更深层的东西。
“呵,说得倒轻巧。不是你让我现在就做出选择的吗,难道还可以宽限给我多少时间?”千岛鹤突然被这样一哽,声线瞬间变得冰冷起来,“要是身为参与者的我没能及时做出选择,可不就让这场游戏失去意义了吗?”
像是这种自傲、自大且高调的炸弹犯,最重视的可正是“游戏的意义”啊。
千岛鹤眼神凌厉,身边的气压变得更低了,空气在这一刻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不不不,我倒也没有这么不通人情,时间当然可以宽限哦,你说是吧?”机械音的声线却突然活泼了起来,愉悦之中还显出几分惬意,“比如在明天太阳下山之前?啊呀……好吧,是傍晚。当然,就算在那之前你没能给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答复,也自会有人替你结束游戏哦?这样,在保证我们这场游戏的意义的同时,也能保全一些虚伪的信念啊——你说是吗?”
……明天傍晚?
千岛鹤暖金色的眼睛微眯,露出些许疑惑之色。
时间怎么会这么长……?
她原本以为对方最多能宽限上一两个小时之类的,没想到对方直接给了近一天的时间用于做选择。她可不相信睡美人会是什么良善之辈,对方难道就不怕自己布置好的炸弹会被谁拆掉吗?
千岛鹤嗤笑一声,抱着反正能扒下一点情报是一点的想法,也开始在挑衅对方的边缘上大鹏展翅。
“虚伪的信念?你是被什么伤害过吗?——还是说,有什么秘密?”
她慢悠悠地说着,每多说出一个字,话语间的压迫感便更深一分,但当整句话全部说出口以后,那种令人不适的威胁感又仿佛轻飘飘地全都散尽了。
可机械音毫不留情地挑明了自己的立场,没有给千岛鹤留下半点迂回的余地:“想试探我的话就都免了吧?要知道,你身份的秘密可都掌握在我手中,这场游戏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我的趣味……而非你的平等。我以为我们都会心照不宣哦?”
机械音把这句话说得非常平淡,但它落在千岛鹤的耳朵里,却是对方此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抛出了一个更令人浑身发冷的可能性——也许正是事实——
组织内部已经有人知道了千岛鹤的真实身份,但出于不知名的原因还是放任她卧底进了组织,甚至还放任她运用组织的各种渠道,反过来对组织造成许多不可估量的损害。
可是……为什么呢?
那人究竟有什么谋划?
千岛鹤心中微沉,不好的预感更甚。
机械音轻轻地笑了一下,声音却突然变得郑重起来,仿佛怀念一般地,语气间无比虔诚。
他说:“对于我们每个人而言,这都是一场赌局。赌局之上,筹码永远没有能力翻赌盘。”
这就是他的定论了。
而赌局之所以被称为赌局,正是因为它的代价过大,而结局却永远具有不确定性。
而截至此刻,已经有太多人把命都输掉了,从看得见的战场到窥不到的角落,红与黑的交锋时刻在进行着,沉默却鲜血淋漓,无声且绝望压抑。
尽管如此,生者与亡灵、受害者与挣扎者……依旧连胜利的雏形都还没能一窥。
但剩下的人还是必须前仆后继。
因为,已经再也输不起了。
输掉的都必须得赢回来。
只有这样,才能告慰那些沾满鲜血的、溺亡于黑暗中的魂灵。
只有这样,才能再次堂堂正正地站回阳光下,拥抱那些或一无所知、又或心存希望的爱人。
“赌局”这个描述,千岛鹤已经从太多人的口中听过,比如从一开始的黑田兵卫,比如后来了解到的加拿大威士忌星守前辈,又比如那天和炸弹一同坠落于高楼之上的千阳雪奈……
这对于所有人来说,确实都是一场赌局。
有来无回的赌局。
破釜沉舟的赌局。
把自己的性命放在赌盘之上、充当筹码的赌局。
千岛鹤垂下眼帘,轻叹了一口气,意有所指,声音淡淡:“你要知道,摇摆不定的赌手可最容易出现败局。”
虽然不敢肯定,但她至少可以通过一些别的线索推断睡美人做了很多……似乎怀有异心的事情,而其中有大部分是绝对不可能被组织兼容的。既然如此,对方又何苦将自己死死扎根在黑暗的淤泥当中,冒着高风险,真正意义上地踩着钢丝过悬崖呢?
可当机械音听到千岛鹤的话后,不仅不以为意,反而更加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只能说,如今的一切已经是我的归宿,我期待着……在最终一战,心甘情愿地成为一匹败犬。”笑声混杂在电流的声音中显得有些刺耳,但千岛鹤却能听出对方声音中那种毫不掩饰的期待和愉悦的感觉,这倒是令她比较惊讶。
机械音继续说着,话音却突然低了下去,近乎是轻声的呢喃:“我做事从来不计后果。”
不计后果,只为自己。
这两个矛盾的想法缠绕在了睡美人的心间。按照计划,他(又或许是她)已经来到了北欧,此刻的北欧正在下雨,淅淅沥沥的雨水撞打在地面上,肆意地流淌。
他的身侧已经多了一个挺大的水坑,还算清澈的水倒映着他此刻的模样。
他有些感兴趣地低下头,试图看得清晰一点,可雨点却又总爱往那水坑里跳,挑逗得水波振动荡漾,使最终的成像也模糊不清。
他突然又看不清自己了,同时也更看不清……自己眼中悲哀的神色。
有些勉强地扯了扯面部的肌肉,试图带起一个僵硬的笑脸来,睡美人努力忽视自己内心那仿佛堵了一块什么的钝痛感,一边手抚摸上了自己的面庞。
……啊,是雨吧。
*
身处东京的千岛鹤并不知道此刻的北欧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她的关注点依然都聚焦在眼前的这枚炸弹身上。
她在听到睡美人“不计后果”的发言以后,便直接冷笑一声:“我只希望你遵守好自己定下的规则,毕竟在下也很想抬头仰望一下……这场游戏会以怎样的方式落幕。”
“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机械音很快便做出了回应,“既然你已经做出了最终的选择,就算我对此并不满意,也会尊重游戏的设定。至于见证的机会……?倒是有些可惜,原本你可以以更安逸的方式,好好地抬起头来,去看看那场由我精心准备的灿烂的烟花。”
“是吗?那可还真可惜。”千岛鹤也挂上一副虚假的笑脸,声线柔软却冰冷至极,“可这种安逸,我不打算让我一人独享。何况我只是个走夜路的人,我选择的周围本身也不见得有什么光亮可以用于支撑。安逸的环境……?呵,倒怕是险象环生啊。”
“放心好了,那场视觉盛宴可并不是你一人的特权哦?全市——乐观一些吧——或许是全国呢——的人都能看得到那场精湛而真实的表演。烟花秀之下,总是需要些表演者的哀嚎和尸体的,不是吗?”机械音轻轻笑了一下,顿了顿,随后又继续说道。
“至于他们目光所及的光亮?哈哈,那可不是什么支撑……而是,真正的毁灭。”
说这句话的时候,机械音的声音变得尤其温柔与虔诚,仿佛是在吟诵着什么圣洁的诗篇,就连心灵也因为接受洗礼而变得更加纯净与愉悦。
“……”
千岛鹤握着手机的手一紧,手指关节由于过于用力而有些泛白。
好的,现在有一个观点变得更加明确了。
——睡美人是个疯子。
一个立场不定的疯子。
而就在这时,对方又再次开了口,语带笑意,颇有些调笑的意味,而恶念在其中更是凸显得无比分明:“现在,还想走夜路吗?”
没等千岛鹤作出回复,他便直接开口说出了下一句的结束语。
“——祝你好运。”
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自己再纠结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千岛鹤垂眸,将手机熄屏放回自己的内侧口袋之后,突然却笑了一下,偏过头来看向自己的侧面。
漆黑的小巷之中,褐发少年的神情尤其专注,而放在他面前的,正是一台闪着荧蓝色光辉的、不断跳出各行代码的笔记本电脑。
过于黑暗的环境显得那由电脑屏幕所发出的光亮尤其明显,而那一行行由0和1组成的字符映到了褐发少年仍略显青涩的脸上,倒显得有几分神秘莫测。
诸伏景光也蹲在炸弹的一侧,只是鼻尖冒出了一些汗珠,额角也冒出几滴冷汗,显然刚结束什么艰难且危险的挑战。
原先那黑乎乎的一团炸弹此刻已经被彻底改了个模样。原先那包裹在其上的好几层黑色的胶布被扒开了大部分,而那最初搅成一团的导线也被抽离了好几条出来,散在外部。包括炸弹内部的结构,也能隐约看到有几款导线被拦腰剪断,完全不复原貌。
而这一切所直接导致的后果便是——
炸弹的中间,暴露出一个明显的小缺口来。
而那缺口正对着的,便是原先被隐藏起来的手机的充电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