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胡思乱想着，外头有了动静，我有些害怕，但是祝祷安吩咐了小丫鬟做完这一切就可以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人。我枕头下是今天在矮墙拿来的簪子，我小心藏好了，若是有人来了，我也可以有东西防身。
我凝神听着，外头似乎是有说话的声音，是祝祷安的，他还是来了。我抓住了手中的簪子，只要祝祷安进来，我会毫不犹疑再伤害他。
但是我的手还没抬起来，就感觉身后有人抓住了我的腰，将我往窗边拉扯。我莫名感觉到了冷，一转身，看到的却是我好久没有见到的陈熹年的脸。
是陈熹年，我瞪大了眼睛，想要说话，但是陈熹年却对我摇头。他说：“小声一些，别让外头的人听到了。”
好久未见，陈熹年像是瘦了许多，也黑了许多，他的脸上都是疲惫，露出来的胸口上全是伤痕，我目光看过去，看到了那些伤痕。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陈熹年也如此落魄，好像受了许多的伤。
“你怎么......”
“先救你出去再说，”陈熹年皱着眉头，他辨听着外头的声音，对我道，“但愿我没有来晚，你等下先应付着祝祷安，分散他的注意，我从后头抓着他。”
有陈熹年在，我稍微安心下来了些，有些奇怪的，也有些缘分的，我和陈熹年的相遇总是在夜色中，他总是躲在我的屋中。我稍微定了神，将手中的簪子收起来，我刚走到门口，正好祝祷安推门进来。
祝祷安见我，脸上带了些羞怯，他衣裳也没穿好，只一件薄衫，却是松松垮垮地露出锁骨和胸膛来，那上头果真有两个伤痕，都拜我所赐，他大大方方展现给我看。他似乎是喝了些酒，眉梢眼角都带着风情的醉意，他早就等着这一日了，他一推开门看到我，将我扣住怀中。
我随即感到了一股酒意，听到祝祷安说：“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你看到了吗，我的身上都是你留下的伤痕。颜时缘，我希望你，在我身上，多留下些别的。”
“祝祷安，你喝醉了。”我打断了祝祷安的话，我有些在意的，祝祷安说话没轻没重的，要是让陈熹年误会了，我的脸面往哪里放呢。
但是祝祷安却没有想那些，他只是带着醉意笑，他说：“我还特意喝了些酒，就是为了能够让我来见你。”
我知道的，要让陈熹年方便得手，得拉扯着祝祷安要到床上去。我一步步后退，祝祷安果然向前，跟着我往这边来。醉酒的人是不能够有思索的，甚至他想都没想，上来拉扯掉了我的衣服。
我觉得有些冷，想要拢上自己的衣服，祝祷安却在这时候扑面而来。他将我压在身下，这时候他没有了醉酒的模样，却有些清醒了起来：“你拉什么衣服啊，今晚难道我会让你穿上衣服？颜时缘，不是你拉我到床上去的吗？”
祝祷安的手不有分手覆上了我的肩膀，顺着手就要往下。我心中慌张，疯狂摇躲避开祝祷安的手，别碰我，我的心中就只有这个念头。
“不让我碰？颜时缘，你是有些好笑的，是觉得我喝了些酒，带着醉意来看你，你就当我是傻子吗？你不会天真地以为，陈熹年会来救你吗？”
“知道为何今晚我就要来找你吗，明日大婚，若是陈熹年来了，那么他还有机会。我要让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抓住你。”
祝祷安话音刚落，他的手还要继续上来，这时候我感觉到寒光一凛，一道冷意直接来到了我的面前。刀架在祝祷安的脖子上的，这时候无论喝了多少的酒都该醒了，祝祷安转过头来，看着他眼前的人，不可置信。
“陈熹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他目色带着冷意，他发出冷笑，“难怪，我说你怎么会如此听话了，原来是因为藏了人。”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我说的。
陈熹年没和他废话，他的刀架在祝祷安的脖子上，他对我说：“穿上衣服，赶紧走，门口有人等着。”
“陈熹年，一起走！”我不想要丢下陈熹年，我立刻跑了下去，慌张地拢好我自己的衣服，抓住陈熹年的手腕，“你把祝祷安当质子，架着他出门。”
“不，我和他，有单独的事情要谈。祝祷安，你吩咐出去，让颜时缘先出门。”
“我凭什么？”祝祷安却不急了，他向后大方袒露自己的胸膛，神态自若地看着我和陈熹年，“你们胆子是真的大啊，没想过要回去了？”
“颜时缘，陈熹年给你下什么迷药了，我这样对你，你竟然能抛下我？”
“少废话，不放人，你就得死。”陈熹年谈判不通，抓着祝祷安的衣领要出屋子，他丝毫不松手，他让我跟在他的身后，时机不会立刻就跑。
有着挟持祝祷安，一路畅通，我走到了这么多天，终于走到了门口。希望在前，我对陈熹年道：“走，我们出去，先走。”
陈熹年没说话，他先看着我迈了出去，他用了力气，将我推了出去，立刻带上了门。我没反应过来，等我明白了过来，门已经关上了。我发了疯，为什么陈熹年要在里面不出来，他为什么不跟我出来，我上前使劲敲门，我要带陈熹年一起出去的，我听不到里头的任何动静，我近乎绝望。
“时缘姑娘，少爷吩咐我们赶紧带您回去。”陈家的小丫鬟上前来，抓住我的手，“是我跟您出去弄丢您的，这一次我一定要带您回去。”
“可是陈熹年在里面啊，”我都要哭出来了，“他要怎么办，和祝祷安一起死吗？”
“不会的，少爷跟我们说他会回来跟我们汇合的，时缘姑娘，我们先走。”
陈熹年的马车并没有带我回到陈府，而是出了谌州，这么多天来陈熹年在一处隐秘之处安顿好了住处，离谌州不远，但是地方小，于是少有人去，祝祷安不知道。那些日子里祝祷安只觉得陈熹年怂了，他不敢上前，没想到陈熹年是在为自己布后路。
到了地方我一直心中忐忑，陈熹年不会回不了了吧，我才和他重遇，可不能够是最后一面相见了。我坐立难安，来回踱步，他们到底在屋子里干什么，那里都是祝祷安的人。
此刻复仇，并不是最好的抉择，应该韬光养晦，以俟来日才对。
我正慌乱着，忽然听到外头有马匹的声音，我立刻出门，看到的是陈熹年疲倦赶马而来，他看到我便下了马，他身上也不知道是谁的血，他摔落了下来。我冲过去，抓住了他。他还有些力气抓住我的手腕，让我不至于撞到马上。
“陈熹年，你怎么了，受伤了吗？”我慌忙查看。
“没事，不过是和祝祷安打了一架。”他对着我淡淡地笑了。
“为什么啊！”我都要急哭了出来。
“因为他欺负你。”
第40章 沐浴
40.沐浴
陈熹年一身疲惫，满身都是泥土，他的目光柔和，嘴上却说着冷酷的话，他说：“我与祝祷安两人厮杀，我拿着刀他拿着剑，打了个痛快。他还剩下一口气，再也不能够追上我了，我便来找你了。”
“所以你身上的血是谁的？”我好像没看到什么伤口，可是这身上的血又太多了。
“都有吧。”陈熹年动了动手臂，我这时候才看见他手臂上的伤口。衣裳都被割开了，隐隐露出的皮肉都是血，我一声惊呼，可是却落入了陈熹年的怀抱中。
“你还好吗，你没事就好，这些日子里让你担惊受怕了。”
这时候的我哪里重要了？我要去给他请个大夫，可是他却说不需要，只要包扎换药就好了，他带着药箱子的。
怎么什么药都有的，我有些哭笑不得：“你难道早就知道了今日必然有一架要打的？”
“不是，那是为你准备的。”陈熹年说道，“我不知道你被祝祷安带着去了哪里，我花了好些天找你，又要想等我找到了你要如何安顿好你。祝祷安又拼了命地派人追杀我，这才让我晚了时日找到你。我在想，我见到你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你会不会受伤。”
不知道该准备什么，所以我什么都准备了。
我让人赶紧去准备了热水，又让人来给陈熹年包扎。还好，他身上果真如他所说那般，除了手臂受了伤，其他的并没什么。我不放心，在他要去沐浴的时候仍然盯着他看。
陈熹年倒是无所谓，他看到我如此看他，轻笑道：“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我在想你是不是有暗伤，但是你不方便给我看，所以不说。”我又一次问了陈熹年，是不是真的没什么关系了，我就怕等我一转身，就看到他跌落在地上。
我不能没有陈熹年，我还要和他一起复仇，找祝祷安算账。但是在那之前，还需要休养一段时日。
陈熹年见我如此问，笑着走近了我，他认真看着并没有防备的我，他弯着腰说：“你若是实在不放心的话，我脱了衣裳给你看？”
“反正我要去沐浴了，你要不要一起？”
我只顾着他是不是受伤，答应了下来才觉得不对。什么，什么一起沐浴脱衣裳，我的手一愣，但是陈熹年已经开始脱了衣裳了，他十分坦荡，我却不敢看了。
他说：“怎么，给你看我受没受伤的时候，你又不看了？”
“不看，我可就走了？”
我没敢抬头，盯着他的脚看。直到他去了屏风后头坐进了木桶里，我才勉强敢抬头看过去。他的手臂才包扎上，不能碰到伤口，他自己一个人不行的。
我咬着牙走进去，陈熹年才救过我，我不能和他这样见外。
大概是没有料到我会进来吧，陈熹年脸色顿了顿，目光都放在我身上：“你要干嘛？”
“看看你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也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我很正经，但是心里却十分慌张。我没有那个把握的，我也有些害怕，但是我又有些期待。
若是今晚陈熹年没来找我，或许我会被祝祷安拉入深渊。若是上天执意要让我在今夜完成我未尽的仪式，那么我希望那个人，是陈熹年。
陈熹年许久没说话，热气扑面而来，我甚至都要怀疑我方才是不是说的话陈熹年没有听到。我决定做出些举动来，我将陈熹年那受了伤的胳膊拿得远了些，我说：“你的伤口不能碰水的，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颜时缘，”陈熹年的声音都有了变化，他哑着嗓子问我，“你是知道的吧，我说过我仰慕你，喜欢你。”
“嗯。”我喉咙滚动，吐露出这个字来。陈熹年说过很多遍的，我都听得没了知觉的，此刻已经可以当家常话听。
“那么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我怎么对他了？这话好没道理，我也是好心，我刚要辩驳，可是陈熹年的手上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将我直接拉到了木桶中。我没站稳，根本不知道他有这样的动作，我狼狈地跌落在木桶中，跌入了他的怀中。
热水在我的四周散开，热气也在我的脸上盘旋，我的脸很热，也发红了。我有些嗔怪地看着陈熹年：“你干嘛？”
“你自己可能都感觉不到，为何祝祷安会喜欢你，”陈熹年的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抚摸着我的脸颊，“你怎么能对旁人说那样一本正经的话呢？”
“你应该避讳，你明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会为你付出一切，你就不应该在他心中想着都是你的时候，走近他。”陈熹年的手轻轻捏着我的下巴，我和他对视，看到了他有些迷乱的目光。
他似乎是要选在这个地方与我交心。
他说：“这些天来，我都要发疯了。我知道祝祷安什么都做得出来，我知道他对你有所企图，我怕你会委身于他，我发现了我舍不得放手的。”
“当我看到祝祷安那样对你的时候，我只想要和他厮杀，他怎么能碰你。”
我没想到我会在这样的境地之下听到了陈熹年的心，他怎么一字一句都在说着对我的喜欢。我这么多天来积攒的委屈在这一瞬间爆发，我的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我上前勾着陈熹年的脖子，咬住唇才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崩溃。
“陈熹年，”我轻轻唤着他的名字，“我这些天真的很害怕，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我害怕你来中了祝祷安的圈套，但我又害怕你不来了。我好像要死在那里了，但我知道你拿走了我的簪子，我就知道，你要来的。”
“我怎么会不来呢？”陈熹年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脑勺，没有再说话。他微微上前，吻住了我的唇。我和陈熹年太久没见面了，这种陌生却又莫名的熟悉感让我觉得恍如隔世，我原来还可以这样抱着陈熹年，真切地感受到他。
我也差点以为，我就要被祝祷安欺负了。
陈熹年在意我，哪怕他如此，也只是放开了我。他的目光带着轻颤，仰着头却在等待着我，我低头，看到的是这样的陈熹年，他不敢有更进一步的举动，他让我选择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知道无论我如何选择，都已经不是最好的抉择了，不如就听从自己的心。从我颠沛流离开始，我就已经没得选择了。我不需要知道陈熹年是否爱我，我只要在这片刻的时候，陈熹年是属于我的就好。
我急需要一场疯狂，来消耗我自己。
诧异于我的低头，我的靠近，陈熹年托住了我的头。他身子向前，将我紧紧扣在他的怀中。他追逐着我的唇，吻也落在我的肩膀上。他褪去了在我身上已经没有了什么遮挡作用的衣衫，他目光温柔，却在看到我肩膀处的疤痕的时候顿了顿。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我。
“没什么，”我不想要说，但是陈熹年顶着我的去路，非要我说个清楚明白，“我刺了祝祷安一刀，他还给我的。已经都好了，也没什么大碍的。”
“没什么大碍，”陈熹年的手触碰着那道伤疤，“你不痛吗？”
痛啊，怎么不痛呢，可是我的人生比这更痛苦百倍，太苦了，所以这么点撒花姑娘同好像也不是那么不等你接受了。
“痛的吧，不记得了。”因我这一句不咸不淡的话，陈熹年直接堵住了我的唇。
我想他大概是不想要我这样无所谓地说出这样子的话的，我这副落魄的样子大概让陈熹年想到了自己。我和他本来该有的是多么美好的日子，可是一去不复返了，我们早就在本来就写好的宿命中失去了一切。
此刻的我们相拥着彼此，想要抓住彼此，也不过是在这个世间找一个安慰罢了。
肩膀上的疤痕落下来的吻密密麻麻的，这里带给我的疼痛，如今也带给我欢愉，我抱着陈熹年，默认了他对我所有的举动。谁说宿命不能够被改写，我还不是又一次从祝祷安的手中逃脱了吗，上天还是有眼睛的，它偶尔也会在暗中施以援手，让日子继续下去。
我从没想过我有一日会和陈熹年这样胡闹，在这样狭小的地方。桶中的水溅到了我的脸上，但我全然感受不到，我只能感受到陈熹年，感受到他也同样，紧紧地抱住了我。
不知道是不是陈熹年的特意吩咐，屋子里早就没有了人。直到水变得冰凉，我打了个寒颤，陈熹年才将我抱起来，我想起来他的胳膊上还有伤，想要下去，可是陈熹年只是笑着将我往上顶了顶。
他说：“别乱动，这时候不需要你操心那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