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钟。
我们还在侦探社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现出自己想睡觉的意图,我看小森侦探的表情就像是我们里谁会半夜偷偷撬门进他房间把他给宰了。他说琴酒已经背叛了组织,一定会有琴酒的人来暗杀他,所以他今晚就不睡了;波本先生本来跟我一样是想找个借口回家的,这一听谁走了谁就有问题,于是他也留下了。
至于漂亮姐姐,她说给一个代号叫朗姆的人打电话,让朗姆找到琴酒在哪里,如果他找不到,那他一定是组织的叛徒——我觉得这件事对朗姆先生非常不公平,毕竟怎么看师兄都不会跟这种人有联系,毕竟师兄他准备暗杀BOSS的时候完全是心血来潮,甚至从头到尾就叫了我一个人去。
但是,小森侦探信誓旦旦地说朗姆先生顶多是叛徒,不可能是卧底,因为朗姆的智商不足以支持他当卧底,我听完之后觉得朗姆倒霉可能是他自找的。
“赛博女鬼是什么?贞子那样会从电视里爬出来的?”小森侦探摸了一张牌。
贞子啊,要是真能见到那种东西,我大哥可能还不怎么怕。毕竟外国的鬼和中国的鬼它还不太一样,电子阎王爷来了大哥是要跑的,但要是外国的“鬼”来了,他……是要物理驱鬼的。
比如说以前,嗯,我们出国的时候,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所以说鬼的国籍在我们这也是很重要的。
想到这,我说:“我也不知道,他怕鬼,怕得要死,我还记得几年前我们在美国路过一家卖假药的黑店,里面有个医生说他是机械神教的信徒,在药方里加电脑元件,本来我觉得这人脑子有问题不想管准备走的,结果他们后门忽然传出来惨叫声……”
我也摸了一张牌,发现今天的运气确实不好。
波本先生对这件事似乎有点感兴趣,他问:“美国?你是在那里遇到少数教派了吧,美国那里这种东西很多。”
他说话的时候就带着点不太喜欢美国的感觉,于是我多看了他两眼,顺着说是啊,我就去了两次,每次都觉得大开眼界,要不是当初有亲戚住在佛罗里达州,我也不会非得坐船去那种地方。对,坐船,因为我小叔他晕机。
然后话题就转回到刚才的医生上来:“我们去了后门,发现一群人正在围着一台旧电脑祭拜,那不是惨叫声,只是他们在欢呼庆祝——别问,问就是原话。他们说那是被机械神赐福的量子计算机,能够输出反物质,我忍着听了两分钟,刚想说要不要给他们推荐精神病院,就看到那台旧电脑站起来了。”
小森侦探连牌也不管了,这会儿就看过来:“站起来了?”
我说是啊,真站起来了,因为那台电脑就是个头套,下面的桌子是空的,有个人披着白床单在里面扮演他们的机械幽灵,摇头晃脑胡言乱语,说要让我们皈依机械神教。
“然后,他就被怕鬼的我哥打了。”我幽幽总结,还依稀记得当时我打电话叫警察来时候的情况,美国警察说牵扯到机械神教这事他们不好处理,然后FBI火速赶来,而我慢腾腾拿出我大哥患有电子产品应激症的证明,那FBI又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教徒们,说没事,这里是佛罗里达州,我们没那么严格。
小森侦探:“美国警察这么好脾气?”
我:“我亲戚有钱。”
小森侦探:“……哦。”
他很快换了个话题问我原来还有哥哥,我说有啊,不过不是亲生的哥哥,是我大伯家的儿子,至于我大伯……挺早就没了。牺牲了。
又打了一会儿牌,小森侦探忽然问我,那你哥真没事吗?你不是说他怕鬼,为什么还在这里跟我们打牌?
我看他真诚的眼神,就更加真诚地说,我哥也没跟我说他在哪,现在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等天亮了他告诉我今晚是看错了,要么……我白天就能接到警视厅的电话,让我去接人,然后我就能在警察那里看到他和所谓的赛博女鬼。
正说着呢,我还真就接到了警察打来的电话,周围的人看到电话来源是条子都露出了有点微妙的表情,我做了个放心的手势,直接按开了免提。
一位相当年轻的警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请问你是夏晚夏小姐吗?昨晚11点钟你的家属在涉谷三丁目与人发生冲突,现在……”年轻警察说昨晚我的亲戚和一名男性在街头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幸好路过的警察发现才没有闹出人命,目前人被留在警视厅了,但证件不知道什么时候搞丢了,所以要让我去接一下。
我说好的好的,昨晚上人失踪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就等着热心的警察先生来帮我找到他,所以能让我跟我哥先说两句话吗?
本来这事应该很简单,打个电话确定才比较符合情况,但那边的年轻警察没有立刻回应,语气还变得有点奇怪:“不,让我们联系你的是一位叫做孟之之的女性……”
我:“……”
警察:“您昨晚还有其他家人失踪吗?”
我:“请你告诉我跟孟小姐产生冲突的人的名字是?”
警察:“夏时先生。”
我:“………………”
几分钟后我挂了电话,面对房间里其他几个人好奇的目光,说别看了,我现在要去警视厅接俩人,俩小朋友,他们两个在幼儿园里打架了。
我大哥因为某些原因不想给我打电话,好吧,他应该是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不打算把他的事捅到我这里来,毕竟他曾经在组织里做卧底工作然后暴露,虽然换了个身份再来,但难保不会有组织的老人认出他。
问题是,不是我说啊,要是懂点戏剧小品,哪怕看两年春晚,就知道宫廷玉液酒是啥玩意了吧!算了,家里人的脑回路我一向是不懂的。
我看他们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就站起来说:“哎。我去接人,你们继续打牌吧,不知道那位朗姆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琴酒。”
咳,其实我本来没必要自己去的,毕竟就现在的情况,万一我大哥的身份暴露,那跟我有关的人都多少有点危险;不过现在组织都把手伸到我弟头上了,查到我跟他关系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我们本来就没打算继续在这里待……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牌运太差了!肯定是因为我今晚坐的地方风水不好,可恶,他们都不跟我换!漂亮姐姐还说不错了,你看小森就没赢过,我说你们这么对BOSS真的好吗,小森侦探跺脚大喊说他不是BOSS,于是就又闹成一团。你们这组织还怪和谐的,很有意思嘞。
往外走的时候波本先生说送我一下,走到玄关他说:“夏小姐明明在做这种工作,却跟家里人联系密切,不会担心吗?”
我耸耸肩:“那还是比不过要给关系一般的同学汇报出行的安室先生,我该不会能在警视厅见到你所谓的同学吧?”
他笑,我没继续说话了。
但就在我准备出门的刹那,漂亮姐姐叫住了我们,说朗姆找到琴酒了,并且坚持说他不可能是叛徒,也不是傻子。
朗姆说琴酒正在火车站附近,很有可能是想逃离东京,但也有可能是个陷阱。他已经派人过去了,势必要把这个BOSS最喜欢的人弄死在离开东京之前。漂亮姐姐也放了免提,朗姆说琴酒的时候那是咬牙切齿,就好像看到宠妃上位的大臣,恨不得现在就把人给宰了。
等电话挂断,侦探社里鸦雀无声,最后还是小森侦探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默。
“没人当面说他是傻子吧。”
“看起来他很有自知之明。”
现在,他们知道琴酒在哪里,肯定是要去的;但以我对师兄的了解,这1000%是个陷阱,我才不会去,起码不会跟这群人一起去。嗯,绕后看看能不能下黑手倒是非常可以。
我刚想说话,就听到漂亮姐姐说,剑南春和小森你们两个就别去了,刚好让小森帮你去警视厅找亲戚吧。
我拿不准她的意思,要是她觉得我在东京跟琴酒认识,和叛徒是一伙的,也不至于把小森放在我这边。所以要么小森有问题,要么她有问题。
当然,现在物理意义上有问题的人是波本先生,他问:“什么剑南春?”
我:“……”
波本先生:“……”
我:“对,没错,我就是谣言里那个地狱里来的魔王之剑N.S。”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夏:我觉得所有人都是叛徒
夏夏:所以说团结就是力量
夏夏:先把叛徒和卧底团结起来,然后就可以说那句话——
夏夏:陛下何故谋反!!!
第26章 Veritas(6)
传说从中国来的魔王剑北春小姐回到了她忠实的组织——好吧,波本先生看我的表情欲言又止,大概是很想问我为什么要说自己代号是旺仔牛奶,我说这才哪跟哪,告诉你吧上海分部真的有代号叫做旺仔牛奶的人。
“一个叫旺仔牛奶,一个叫营养快线,两个初中生,来做社会实践的——你们那是什么表情,上海分部做的是正经生意。”
“什么正经生意?”
“古法酿酒。”我开始睁着眼说瞎话,反正这里唯一对上海分部没什么实质性了解的大概就是小森侦探了,身为BOSS他真的对组织内部的情报知之甚少,甚至没想起来上海分部对外宣称是一家自来水公司。
话说,这个组织该不会根本就没有BOSS,而是大家推出一个倒霉蛋来维持运行,然后互相心照不宣地从乌丸财团的资产里捞钱的吧?
这种程度的疑惑被我深深埋在心底,说出去的话结果有二:被忠心耿耿的组织成员围殴致死,或者被道破秘密的卧底间谍围殴致死。
现在我们站在门口,小森侦探说好啊我跟夏小姐一起去,显然不是很想直接加入接下来可能有的冲突场面;漂亮姐姐说琴酒马上就要死了,你要不要跟着我呀。我眨眨眼,说好啊,毕竟我跟琴酒不熟,漂亮姐姐让我打哪我就打哪。
“真的吗?”她笑。
“真的,我说过我来组织是跟漂亮姐姐贴贴的!”我点点头,就当是在哄我每次请假都面如土色的班主任。后来我请假请得多了,班主任也学会了,她那天给了我一打请假条,上面签了她的名字,说你不用上课了,只要考试的时候回来别让你弟用两个人的字迹做两份卷子就行。
感谢班主任,她在我的成长道路上功不可没,我的意思是,不用每次请假的时候都跟那个谁一样被叫家长,真的是帮大忙了。
“那么,刚好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克丽丝小姐的笑依旧温暖,却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
“杀了他。”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的话,那个方向站着小森侦探。我没有往那边看,跟这位漂亮姐姐对视片刻,最后笑着说,好啊。
小森侦探,你真的,好倒霉啊你,看起来这里只有波本先生能救你了。
几分钟后。
“波本是警察。他肯定在找机会杀我。”小森侦探深吸一口气,在去警视厅的路上跟我说,他脸色苍白,手都在抖,显然都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我说你先缓缓,放心吧首先我肯定不是你的敌人,毕竟我只是个新来的,所以你从哪里知道波本有可能是警察的?
小森侦探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说那不是“可能”,波本就是警察派来的卧底,作为侦探的小森先生曾经去过一次警校,那还是半年前的事,当时他就在警校里看到了还是学生的波本先生。
虽然就见了一面,但刚才躺在手术台上回光返照的时候他的脑袋里冒出了一些平时想不起来的深层记忆,所以他可以确定,波本不是什么美国回来的侦探,他就是警察!
我回忆起之前跟这位安室侦探的对话,还是决定先问个最不要紧的问题:“……你一个组织的BOSS为什么会去警察学校啊。”
“我,”小森侦探纠结了半天,把我往已经关门的便利店门口一拽,深吸一口气,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听了千万不要害怕。”
“好的,我受过专业的训练……”
“其实我也是卧底。”
“………………草。”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几秒钟,我在反复确认我刚才没有听错,枪里也真的有子弹并且掐一下大腿还是疼的之后,终于认识到小森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所以,刚才气氛那么紧张的侦探社里,包括组织BOSS、组织高层、组织新人和问题分部来的成员的侦探社里,就没有一个真正热爱组织的人对吗?我两眼一黑,耳麦那边值班的竹叶青姐姐倒吸一口凉气,现在请容许我介绍一下参加这次节目的嘉宾:
小森侦探,一位年轻的、看起来不知为何有着强大生存能力的草包侦探兼组织BOSS。他坚信组织里有人害他,贝尔摩德小姐别有用心,波本是卧底,只有从中国来的脑子一定不太正常的我是他的救命稻草(他妈的到底是谁败坏了分部的名声,我要谢谢他)。
贝尔摩德小姐,在美国很有名的漂亮姐姐,组织的高层成员,据说自由自在,权力很大。从认识她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这不是个好人,但没想到她也想杀BOSS,伏特加先生说她跟师兄的关系不错,有没有可能如果当初他们两个互相通一下人生理想就会发现大家的目标竟然是一样的。
波本先生,刚从美国回来的侦探,应该是刚刚加入组织、从朗姆先生那边获得代号的新人,但似乎对朗姆先生也没有多少尊重——样本太少了,不知道是不是整个组织都对朗姆先生没有多少尊重——目前疑似警察卧底,并且,我估摸着他加入组织的动机不纯,如果他也想干掉BOSS的话那将构成绝杀。
最后一位嘉宾就是明明真的路过却被请到这里来的我,现在我无比后悔最开始听说小森先生自称BOSS的时候没有直接跟他翻脸,这样说不定我还能谈谈波本先生的虚实。
讲道理,既然大家刚才都想干掉BOSS,为什么还坐在那里熬夜打牌,我是真的很想回去睡觉啊!虽然当时就算不来也根本不可能去睡觉就是了。
“你是卧底?”
“对,我是卧底,但我现在是组织的BOSS,这件事我很难跟你解释,但夏小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肯定会救我的对不对!我每天都觉得组织里所有人全都想暗杀我,这个破组织我是一天也不想继续待了!”
——哦,确实,刚才一共四个人,三个人想找机会做了你,猜猜剩下一个被孤立的人是谁?是你小森哒!
我告诉自己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不就是三年又三年干上BOSS了吗,我什么情况没见过,这点小事根本奈何不了我。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小森侦探已经患上了组织PTSD,只有上海分部的神经病才能救他——好吧,其实我不是很想这么说,但事情就是这样。我问他:“那你是警察?波本不知道你的身份?还是说你的上线已经断了联系?”
“我不是警察,呃,当初我快要饿死了,被路过的好心学生救到,结果我发现他们是警察,连夜逃跑,翻了警校的墙……”
“……”
“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啊!人会饿死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他意识到我的眼神越来越奇怪,出离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