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请人来喝喜酒吗?”我被拖走的路上把唢呐放进包里,然后把二胡收起来,就这么抬头期待地问师兄。
师兄没说话,我就开始掰着指头数家里的亲戚,说就算不能大办也得把亲戚朋友叫来吧,老时家虽然人少,但不同姓的亲戚就多着去了,我舅舅那边可是说了等我结婚要拖家带口来多凑两桌,另外还有我的同学和以前工作的同事……
还没数完,师兄就找到了他的车,我看他是准备把我扔下,就反手抱住了他的大腿,就在路边用日语大喊:
“你不能这样!当年我说过要娶你的,难道就过了这么短的时间你已经有新欢了吗?我都跟家里人说好了要带你回去结婚的,我爹都同意了!”
我都能吹唢呐,那肺活量当然是杠杠的,这一喊路边的人就看过来了,开始对我们这的情况指指点点,我看到师兄脑门上冒出青筋,刚才握枪的手就要从衣服里抽出来,看起来马上就要给我一枪。
幸好就在这个时候这辆车的车窗被拉下来,一个穿着黑衣服带着墨镜的健壮司机用一种墨镜都遮不住的震惊表情看我,他原本拿着车钥匙,现在手抖得车钥匙哗啦哗啦哗啦响。
我眨巴眨巴眼,跟这位哥挥挥手,说嗨,你是他同事吧,我是大明湖畔二泉映月教的宣传左使,外号“天王老子”,大名叫花问天,你以后可以到上……
师兄啪的一下把我扔地上了。
“剑南春。”他说,但不是对我说,是对开车的那位哥说,“组织新来的,脑子有点问题。”
开车的那位就懂了,说没关系,组织里脑子有点问题的人很多,不缺这一个。他看我的表情都有点怜悯了,就像是在说组织里怎么来一个的都是脑子有问题的,我心里苦,刚想反驳,师兄就踩着我的尾巴上车。
尾巴被踩啦!兔兔尾巴这么短怎么还能踩兔兔尾巴?!我抓着我背包的尾巴麻溜上车,生怕他们俩把我给扔下。
“组织里以前也有个剑南春。”开车的大哥熟练地发动起这辆看起来就很贵的车,还有心情跟我搭话。
好老的车,师兄是喜欢这种老古董吗?我记得我舅那里好像有外国友人送的些老玩意,改天给师兄搞点!
我扒拉着副驾驶的椅子说哎,我还真有可能认识他,给我代号的人说剑南春这代号是祖上传下来的,就跟那传家宝一样,每回都得传给家里最小的,而我就是这一代杀出来的剑南春嫡子,你可以叫我阿春。
我这话说完,前面就没声了。开车的那位哥缓慢地看向师兄。师兄点了根烟,说你看吧,我就说她脑子有问题,开车的那位哥就点头,说上个从魔都分部来的人脑子也有问题,可能那边的人就那样。
喂喂、我刚才说的是实话啊!这代号就是大领导的,他们说大领导在的时候干的缺德事太多,这代号煞气冲天,一般人镇不住,所以才这么长时间没人用。
虽然封建迷信要不得,但咱这一般都是“与我无关,封建糟粕;与我有关,稍微信点”,所以剑南春这个代号一直被封存,直到据说是祥瑞转世的我来到分部——哦,封建迷信要不得,真相是我在小时候在抽酒喝的时候一连三次抽到这玩意,当时大领导就说要不然以后这个没人要的代号给夏夏继承吧,于是这个据说没人镇得住的称号就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归我了。
好吧,这些事且不谈,一路上我听说了这位开车的哥的代号,叫“伏特加”,看起来就很有精神,至于师兄的代号……
“他是Gin,你不知道吗?”伏特加差点把刹车踩成油门。
我摸着下巴,开始回忆走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恍然大悟:“不知道啊,他也没说,我记得我来的时候……哦,我想起来了,茅台(领导)派我来的,他说有概率会有个很惊喜的银毛妖怪在机场等我,如果不是的话现场问问代号是啥就行。”
所以领导早就知道师兄在这边了是不是?还非要拖时间办了两个月的手续才把我送出国,感情就是不想让我见师兄?等等,这样岂不是说领导一直知道师兄在这边,就是没跟我说?
不是,我是老时家亲生的吗?该不会就我一个人不知道这件事吧?
前面的伏特加不说话了。
师兄在冷场半天后说了句:“你可以闭嘴了,剑南春。”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他阴云密布的冷漠脸,见好就收,适时地躺回到后面,伸了个懒腰。车子缓缓行驶在路上,我就想这位哥开车真稳,我喜欢,不像我弟,一脚油门下去爹妈白养,油门就是要踩到底,刹车是什么,压根不认识!
瓦蓝瓦蓝的天倒映锃光瓦亮的大厦玻璃上,有种小学生涂鸦的别样美感,就是前方忽然发生的爆炸破坏了这样美好的景致,稍微有点可惜……
等等,什么东西,爆炸?
我扒拉着窗户往外看,被师兄一把拽回来了,纵使外面烟尘四起火光漫天,人声鼎沸警笛震响,伏特加就停下车,和师兄安安稳稳地坐在车里,岿然不动,就好像只是欣赏相当平常的风景。
于是我疑惑地看他们,问:“爆炸了,我们为什么要搁这停着啊?”
难道这才是组织真正的下马威,来个新成员就要炸座楼庆祝一下?那师兄你这些年在这种组织里卧底真的很辛苦,这组织是真的丧心病狂,我怀疑里面的人脑子都有问题。
师兄说,爆炸而已,趁早习惯。
伏特加说,等会就行,这里是东京,经常发生事故的,绕路还得费时间,不如等一下就能直接开过去。
嗯?嗯嗯嗯?我抱着背包攥紧我的二胡,再度向外面爆炸的大楼看了一眼,发现周围的居民除了刚开始的慌乱已经重新恢复了秩序,自觉地绕道走。
我默了半晌,越过座椅趴在师兄耳边小声问:这里是东京,不是哥谭对吧?
你们东京看起来民风也挺淳朴的哈。
作者有话要说:
兔兔,你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小夏:诶嘿,可能是因为我可爱!
PS;“天王老子”这段,是夏夏在胡诌《笑傲江湖》里的日月神教光明左使向问天,江湖外号“天王老子”(这是真的)。
再PS:这会儿的车不是保时捷356A,要问为什么,那辆车没后座。
第10章 东京特色(1)
师兄说这里当然是东京,我不信邪,又问他难道你们这里每天都这样?大家不过日子的吗?
“每天都是。”师兄头也不回地回答,就好像在说村里来的真没见识,不就是十来个意外事故,东京这种大城市走在路上都能捡到一堆。
但我真的是村里来的,我不懂,我还要大为震撼。
我收回前言,这里不是哥谭。众所周知,哥谭市作为DC漫画里的罪恶都市,官方给出的犯罪率竟然比美国实际要低,也就是说这鬼地方竟然真的算得上民风淳朴。
但我怀疑我这次来的是异世界东京,短短一段路我就看到了两次爆炸,听到三声死人的尖叫,和在伏特加这位老司机的技术下惊险避过五个车祸现场。
这已经不是哥谭不哥谭的问题了,兄弟,你们这里是地球Online吗?
我飞快地给杏花村发消息:东京太可怕了!这里走两步就能遇到杀人放火!反正出差就我一个人的事儿你们俩还是别来了!
杏花村回消息很快,跟打字机似的哒哒哒眨眼发了一长串,说来不及了他刚找到孟婆汤要上飞机,而且国外不都这样吗,还要走两步才能遇到,东京这纯度甚至不如自由美利坚。
我看完觉得也有道理,说不定我是在老家待习惯了,刚到东京还有点水土不服。于是我又跟杏花村说这里乱得很,你俩小心点,最好不要跟组织的人透露真名。
咳,花问天是杏花村大名来着。此事要追溯到他信誓旦旦地说作为分部里的老人要保护我们两个新人,出了事就报他大名,所以我是按照他的要求来的,你看没问题吧?
聊着聊着车就开到了地儿,一路上七拐八拐终于到了个住宅区,进门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说就这么见老板是不是不太好,起码让我换身衣服吧?
师兄看了我一眼,说老板不在这,我眨眨眼问他那这是什么地方,总不能是你家吧?那听起来还是有点小激动的。
结果停好车的伏特加回答了我的问题:“这里是组织的据点,像这样的在东京还有几百个吧。”
“……嗯,我知道了。”我瞬间就懂了领导为什么要从乌丸集团这里骗经费,果然有钱人的世界我根本就不懂。什么,我舅有钱?那是他的钱跟我一个到处打工的学生有什么关系。
这还没完呢,伏特加继续说不过这些据点平时也没人用,大家都是隔两天就换个地方住,要么就有无懈可击的表面身份,所以这些房子也就是摆着好看。
——资本家!万恶的资本家!我痛心疾首地认识到乌丸集团到底有多少钱,再也不对领导要坑他们的钱有那么一丝丝的愧疚,魔都分部坑的那些钱恐怕还不够资本家塞牙缝的!
在接受了事实后,我说那带我来这干什么,组织在日本还得递投名状吗?我看这里也不像是个办公的地儿,你们的工作关系和人事档案从哪走啊?
当时伏特加的表情就像是听不懂我在说啥,但我也不知道他在茫然啥,最后我看了一眼师兄忽然明悟:“你们在日本的组织根本没人事档案的吗?”
“是啊,我们就是来拿东西的。”
“那你们也没有节假双休公司福利五险一金是吗?”
“……”
“你们不会连工资都不发吧?!师兄我们走吧!这乌丸集团不值得!”
半分钟后我顶着脑袋上的包,委屈巴拉地听师兄和伏特加继续讨论魔都分部来的人脑子都有毛病的话题,但我要抗议!你们这个组织竟然连工资都没有,这就是妥妥的黑公司啊!我怎么能看着师兄把大好青春给浪费在这种资本家吸血的鬼地方?!
呜呜呜,但是师兄他说不走,那他开心就好,我也不走了,等我找到机会就挖乌丸集团老板的墙角,把师兄给挖回来。我二哥从小就对我说没有挖不倒的墙角,只要功夫深,被骗的人就会试着去把铁杵磨成针,所以我决定了,先定一个小目标,从乌丸集团里挖走师兄!
啊,说起来师兄在这组织里是干什么的啊,忘了问了,应该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吧?都出来接人了肯定不是很重要,嗯!
不过他们说来找东西还真是来找东西的,半晌师兄丢给我两把枪说会用吧,我眉飞色舞地说当然啦你还记得我别号特拉维夫枪神吗?当年我们在战场上……不准说魔都分部来的脑子都有问题!我猜到你想说什么了!
啊啊啊好气,分部风评这么离谱到底是谁干的,最好别让我知道上一个来这里出差的组织成员是谁!
“所以上一个来日本的是谁?”
“上一个来的叫五粮液,是个黑客,每次出现的时候都要换个色儿的头发,自称调来的理由是要跟初音未来结婚。”
草,原来是二哥,那我理解了,他脑子确实有点毛病。但那是他的个人问题,怎么可以祸及整个九场呢?!
“那再上一个呢?”
“再上一个代号是二锅头,不用手机不用电脑过得跟原始人一样,每次找他还得用飞鸽传书,他说电子产品会让人失去灵魂。”
确实,我大哥在这方面有点特别的坚持,归根结底这件事还得追溯到电子阎王爷的身上……我瞅了一眼师兄,没说出来。
“再往上呢?”
“再往上还有个叫女儿红的,再急的事都必须喝三杯茶才能开始谈,喝茶的时候还要听曲儿,就用他带的那老式收音机,每天早上他还要出去唱两句。”
喔,这是我那打小在戏园子里长大的小叔,虽然比我大哥大不了多少,但生活习惯上那可是老古董了。
我就说啊,你们外国人体会不到戏曲艺术的美,不要随随便便说人家脑子有毛病!
“其实我有个习惯,”我从背包里拿出唢呐,酝酿了一下情绪,用感动人心的声线说,“为了实现我二爷爷的梦想,我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每天早上都要练习吹唢呐……”
还没说完,我就看到师兄的眉头狠狠跳了跳,凌厉的眼神跟刀子一样刮过来。
“……但我可以为了你放弃二爷爷的梦想。”我含泪改口,反正我二爷爷没有这个梦想,他应该不介意我帮他放弃掉。
那天最后我看着师兄和伏特加开车走了,只留下了据说是给我的一个信封。
我孤孤单单凄凄惨惨地坐在马路牙子上拆开信封,发现这是给刚来东京的组织成员的新手任务(注:魔都分部专用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有红色加粗字体写着魔都分部专用,但大概跟那什么五粮液二锅头没关系的对吧、对吧、对吧?!
拳头硬了,那群不靠谱的到底在东京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搞得我一个从小到大没惹过事的大好青年被组织这般怀疑,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我气呼呼地给大哥发短信告状,说二哥在东北欺负我,然后给领导发短信说大哥二哥这俩人又喝酒去了,就收起手机,开始看任务内容。
嗯嗯,我懂了,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总之结论就是要从一个叫一二三寺吾的研究生嘴里问出他导师的下落,下面还用大号字体特意标注了“善用交涉能力,没人怀疑你的战斗力”。
我有理由怀疑前面那几位代号成员给组织带来了很深的心理阴影,虽然我没有证据。
好嘞,既然知道任务是什么,那就早点干完早点收工,我背着二胡提着唢呐就往任务目标所在的公寓走。
任务情报说这位一二三寺吾先生最近可能察觉到了组织盯着他,一直不敢出门,而他家附近住着警察,如非必要组织也不会直接闯进去找人。
我到了公寓门口,看此刻正是黄昏,从背包里掏出唢呐,站在他公寓门口就开始吹《百鸟朝凤》。
虽然期间有两位邻居好奇地看过来,但这是饭点,他们就问我这是在干什么,我说这家的人雇我来吹的,这叫唢呐,一种能驱鬼的东方神秘乐器,然后我指指目标家的门,说最近这家闹鬼,明明没人住还是有声音。
邻居们大为震撼,紧接着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发白,对我说你接着吹,最好把这里的鬼赶走,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这期间还有个西装革履的星探好奇地跑上来,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惊为天人,说你要不要来我们公司发展,凭借你的美貌和这不俗的乐器必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我说不了,其实我有自己的音乐梦想,然后给他讲了我当年历经千辛万苦组建唢呐乐队,准备连吹七天迎娶压寨夫人回山的故事,听得星探感慨万千泪流满面,把名片递给我哽咽地说既然这样我就不强求了,等你有想法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不会有想法的这位哥,我可是来做卧底的,哪有卧底会干抛头露面的事啊。嗯,杏花村?杏花村那小子除外,领导说当时九场想敲锣打鼓送他出道,是他自己半夜说突发恶疾跑回来的。
我一直吹到第十八首,才看到一个无比虚弱的人气息奄奄地打开门,说哥们别吹了,我认栽,再吹我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