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画绕过，谁知道周迈懒洋洋：“欸——”同时手去扯甘画，这样甘画半身一踉跄，刚泡好的速溶咖啡立刻洒在袖子上，晕染开的大片褐色水痕，她低叫了下：“呀。”
周迈看到甘画脏了袖子笑了一下：“得，这下外套都脏了。”
甘画认为这人简直不知所谓，她眼中浮起怒气了。
这样柔软一双美目带上这种愤怒色彩让整双眼睛都亮了起来，周迈不觉喉咙痒了，他说：“外套脏咯。”
甘画要走，周迈挡上：“我帮你洗咯。”
这时候有一行人往楼梯上来，然而周迈并不知道，径自挡着甘画。
甘画压下脾气：“不用，你让开。”
周迈还是说：“我帮你洗呀。”
甘画抬起头，怒视周迈。
周迈一只手插口袋里，一只手用拇指擦了擦嘴角，语调下流：“你脱下来啊。”
甘画感觉脑袋里轰的一声，男生吊儿郎当地站着，眼睛不断往她身上扫，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浑话。
她气得发抖，在这之前她是宁中的学生，在那个有名的私立学校，尚且没有人会做这种行为，青中还是全市最好的高中，她的美目氲起水雾。
捻着袖口的五指慢慢攥成拳头，听见砰的一声，本来随性站着的周迈突然往前扑了一下，整个上半身不受控制往前扑去，带着脚下被迫连走了几步，像是遭受一个很大的背击。
甘画睁大眼睛，一颗篮球从周迈原本站着的位置弹到地板上，又因为力的作用而往前滚去，停在一双球鞋边。
深蓝色抽象图案的球鞋，笔直的双腿，男生长得很高，滑板背在身后，是甘画两个学校看到的最高，也或许不是，但是头身比太优越了，让人的视线无法离开。
他不是一人，身后还有三个，或无视或懒散，气场是一昧的相似，都没把周迈放在眼里。
被砸了的周迈骂了一声：“操，谁他妈用篮球砸老子。”
他还吐了下口水，擦着手背回头一看却愣了一下，人也不由得站直了，眯起眼睛说：“谢星沉？”
那个男生长得特别好看，五官脱离了同龄人的稚嫩提前一步长开了，高鼻薄唇，皮白性冷。
而他那优越的脸上最好看的还要数那一双眼睛，介于丹凤眼与桃花眼之间的稀罕眼型，薄薄的双眼皮，折痕的末端是上扬的，甘画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类眼睛。
那个叫谢星沉的显然不是什么好学生，证据就是他弯腰将爱球捡了起来，甘画看到他的手上戴着一串佛珠，可他浑身的气性却是冷戾和厌世的，仿佛大人是用这串佛珠在束缚他的桀骜。
他动作又缓又慢，讨道理的变成了等人的那一个。
他转了几周篮球，旋转间可以看到上面有一个新鲜的签名，像是在检查脏不脏。
他做完得差不多了才把注意力分给周迈，然而视线还是没分给周迈，看着篮球的眼睛半垂，上眼睑浅淡且上扬：“嗯，我扔的。”
“噗。”他身边一个男生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
甘画也有点想笑。
原来对待周迈这种无赖最好的方法就是无视他。
周迈脸色变了几遍，兴许是觉得闹不起来，他对甘画撂话：“我放学再来找你。”
甘画心想。
你倒是找别人啊，为什么挑我这颗软柿子捏。
那群人越过甘画，其中刚才笑出生的男同学还跟甘画打了声招呼：“走啦，同学。”
那个男生长得蛮阳光，甘画友好“嗯”了一声。
柔软的声音让为首的男生余光分了一下，后面的女生小脸上覆盖着口罩，口罩比脸还大上许多，露出刘海下一双十分罕见的下垂眼，眼里像盛了水光，花清野遮住她的身影，谢星沉余光收回。
甘画回教室的时候，发现走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好多女生，窃窃私语，比放假前还兴奋。
黎清刚走出门口。
“画，怎么去那么久。”黎清握住甘画的小臂关心。
黎清是个有点苹果脸的女生，长得秀致沉静，很像邻家大姐姐，性格也是沉静照顾人。
甘画说：“没事，为什么这么多人呀？”
沈小小刚从一个热议圈里挤出来，到她们面前说：“甘画，谢星沉，是谢星沉啊啊啊。”
甘画：“谢星沉？”
沈小小，“就是，”她压低声音说，“就是周甜芷喜欢的那个谢星沉啊。”
沈小小发挥她的侦探体质说：“无所不用其极，终于挤入了谢星沉那个圈子，哼，你看，是不是又眼巴巴跟上去了。”
甘画看见门口一道倩影越过她们跑过去。
是周甜芷。
脑海闪过那个男生劲瘦的身形，再加上昨晚那个被风吹着也岿然不动的少年身影，两个形象有点重叠。
原来，他就是让周甜芷在外面混了一夜的人。
沈小小说：“不过也是，谢星沉啊，那个女孩子不喜欢呢？”
甘画往走廊看去，几个形象出众的男生已经不见了，但是六班的门口呈现放射状地围了很多女生，甘画第一次知道原来青中的学生这么有活力。
几个经过他们班的女生问：“沈小小，你看谢星沉了吗？”
沈小小激动：“啊啊看到啦，大佬好帅啊，你们也是来看大佬的吗！！”
沈小小即刻和她们又形成了一个热闹的议论圈。
这一天北边教学楼的几个班都欢天喜地的。
因为青中这栋教学楼虽然是一体的，但是呈“回”形，南边和北边隔了一个超级大的庭院，“回”的左边是大楼梯，右边是空中花园，高二五班和七班，多么近的数字，但是相距甚远，谢星沉作为学校的风云男生，很少来北边这座教学楼，很多女生一个下课间宁愿迟到，也想去南边看一眼谢星沉。
甘画听了，也是笑笑。
明明都是学生，就因为人家好看一些，就神化了一样。
这节课是自习课，老师一走，沈小小转过头来说：“甘画，试卷给我看一下。”
甘画无奈给她看。
沈小小说：“嘿嘿，我满脑子都是大佬，大佬好好看喔。”
甘画看了一眼周甜芷，对于别人夸耀谢星沉，周甜芷倒是不在意，甚至有些高兴，马尾甩得老高了。
甘画觉得此时的周甜芷有点像狗狗。
她的指腹点上沈小小的眉心：“你呀。”
“甘画，我说，”沈小小往后挪了一点自己的凳子，突然脚上踩到什么，她低头一看，“有纸条诶。”
沈小小拿起纸条一看，脸色变了变，“甘画？这个人是找你的？”
是周迈的纸条。
黎清也抬起头。
甘画只好跟她们说：“嗯，是一个叫周迈的男生。”
沈小小惊呼：“天呐，他怎么知道你每天都做了什么啊，他对你做什么没有？”
“他……”甘画说了楼梯口的事情，当然没有提其他人。
沈小小说：“周迈是体育生，学校的体育生都挺不是东西的，他还说了什么吗？”
甘画说：“他说下课后来找我。”
黎清瞥眉。
黎清：“下午我跟你一起。”
甘画：“下午你不是要去医院吗？”
黎清一直没来月经，她18了。
沈小小蔫蔫说：“今天我爸来接我，甘画，诶，嘶，嘶。”
甘画看沈小小一直用下巴示意周甜芷的方向。
甘画：“？”
沈小小掩嘴说：“甜芷和周迈同是广播社的，广播社放学后要集合，你让甜芷拦一下周迈呗。”
甘画看向周甜芷，显然她对这边已经有了一些关注，因为沈小小刚才说话的时候特意去了姓氏，而且音量也没有调小。
甘画犹豫了一下，拍拍周甜芷。
周甜芷转过头来，眼神虽然不耐烦但是显然知道甘画找她干嘛。
甘画说：“甜芷，你能帮我拦一下你们广播社的社员周迈吗？”
周甜芷神色冷冰冰，眼睛在甘画口罩难掩的小巴掌脸上滴溜溜转了几下，在甘画以为周甜芷会拒绝她的时候，周甜芷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语气不咸不淡：“好啊。”
甘画的下垂眼带上笑意。
等放学了，周甜芷在收拾书包。
备注是“周迈”的联系人给周甜芷发来了消息：【社团活动不去了，帮我请个假，甘画今天的位置在哪？】
周甜芷斜斜挎着书包，一屁股坐在桌面上，涂着漂亮指甲的手漫不经心在九宫格敲下：【生态 园。】
一键发送出去。
第3章
周甜芷发送了消息后，连日来的阴翳都像有了发泄口一样，心情舒朗。
她听到隔壁班有男生的口哨和起哄声，脸色一喜，赶紧跑了过去。
八班的班长不知道怎么和谢星沉攀上的关系，让谢星沉一天来找了他两次，班长一脸殊荣。
“真的要送我啊？”八班班长林弋大喜过望，“这可是国队亲签，妈耶，有市无价啊！”
先前他就看上了，可是活动连票都难求到，何况是亲签篮球。
他激昂道：“是真的给我？连球皮和签名一起给我？上面的灰尘也不落下吗？”
谢星沉坐在桌面上，眼睛半垂，滑板放在旁边。
修长的双臂撑着边缘，脚懒懒放在凳子上，他听到林戈的话，轻轻笑了一下。
这样又低又苏的笑声出来，外面围观的女生手握在胸口都荡漾了。
“嗨呀，”那个长得阳光头上带着草绿色发带的男生说，“你就拿着，大佬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还要跟你重复一遍吗？”
“不用不用，感谢大佬，我将成为你忠实的国民。”林戈平常仗着班长体委双重身份也是有点傲气在身上的，此时却忙躬身弯腰，给大佬鞠了个躬。
“星沉。”
这时候一道清脆稍显尖锐的女声传了进来，周甜芷小跑到谢星沉旁边，将自己的刘海往后拨，脸蛋红扑扑问：“你们在讨论球吗？”
谢星沉还是那个冷淡劲儿没变，长得阳光那个男生说：“是啊，大佬刚把他的球送出去，可恶，大五位数啊，我看着都心疼。”花清野抓着胸口。
林戈嘿嘿笑了两声。
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算了，可是一个亲签球对大佬来说算什么呢，大佬要是把这个滑板给我摸摸……”
花清野滑稽着脸伸手。
谢星沉不着痕迹拍了他的手：“别碰。”
花清野说：“作为忠实国民的一员，大佬要是什么时候让我碰碰他的宝贝滑板，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谢星沉说：“那你怕是要死而有憾了。”
他声音低低的，有点像雪山上的风，但却又吹不散，莫名的有吸引力，穿透人耳。
周甜芷看到谢星沉和别人聊起来了，眼睛在这片小区域扫射了几下，很快抓到一个东西：“新水杯。”
她问：“这是你的新水杯吗？”
谢星沉瞥了一眼，那是碗池国内锦标赛一位哥哥的亲签：“嗯。”
周甜芷暗恋了谢星沉多久，一下子就看出这个东西在谢星沉心里的地位，小于滑板，大于亲签篮球。
她说：“上面还有签字，我能看看吗？”
在场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周甜芷的心思，想要借此来宣扬她的地位就是比别人高一截，不过只是一个水杯，主角不发话，他们也就懒得管了，花清野说：“盛霄，你他妈又在喝水。”
盛霄：“我一天要喝8够升啊。”聊起别的东西来。
周甜芷咽了一下喉咙，手指就要碰上那个杯身。
突然感觉旁边有阵风。
少年将滑板拿起来，掀起的那道小风割到了周甜芷的手背，周甜芷看到谢星沉将滑板背到身后，从桌子上跳下来说：“我先走了。”
*
甘画拿着扫帚在生态园一下一下地扫着。
因为生态园是那种粗粝的水泥石面，扫帚又软，很多叶子受到地面的阻力，就扫不动了。
“应该带个水扫把的。”她说。
抹了抹额角的汗，看到生态园的景致又觉得心旷神怡，圆内植卉众多，中间还有个小喷泉，水上栽着绿荷。
她将蓝牙耳机拿出来，点开一个歌单，把手机放回书包，听着歌值日。
她小声跟唱，扫帚成了她手里的魔法棒，轻轻浅浅地扫着，忽然觉得耳边失重，声音飘走，她一回头。
颤栗感从后背爬了上来，她稳定心神，后退半步。
来的人是周迈。
周迈将她的耳机靠近自己的耳朵，品味了一下，笑嘻嘻：“原来你平时听这种歌啊。”
跟这种人拉扯没效果，耳机不要了，甘画去拿自己的书包。
拿到之后，周迈挡住她，皱眉不悦，“喂，看不起人啊？”
不知道这种人会做出什么事，甘画本本分分说：“我回去了。”
周迈说：“老子是来跟你表白的。”
在以前，和甘画告白的人也不少，但是没有这样的，让人觉得厌烦。
“谢谢你的喜欢，我没有那种想法。”她拒绝得干脆利落，口吻中透露出不耐烦。
周迈嗤笑：“好学生啊？”
他也不管甘画，等甘画走出几米后，看到了那个上锁的铁门她一愣，才听见周迈说：
“你以为你走得掉吗？”
甘画美目氲着怒气回头。
周迈吊儿郎当站着，狞笑着说：“你再考虑考虑。”
他走到甘画面前，将自己外套拉链全部拉开，用自以为亲昵暧昧的口吻说：“我可是体育生，体力不错。”
甘画轰的一下脸全红，恼怒和厌恶一起袭来。
如果说第一次被同学性骚扰是惊颤和羞辱，现在她只有感到愤怒。
可是还未等她正声谴责，周迈又往前扑了一下，对着她的方向扑来。
啊。甘画忍住惊叫的冲动，以为周迈是要对她不法，可是看到周迈自己表情也错愕，“嗷！脚！”仿佛后知后觉一样，脚抽搐地往前狼狈扑，带着惯性往前大跨几步后手撑在地上，膝盖清脆撞在粗粝的石面上，人也对她做了个五体投地的……跪姿？
“你？你？”甘画看到周迈整个人扑跪在她面前，她首先是一愣。
接着顺着周迈的运动轨迹看去，却看到他痛得痉挛的右脚，接着是一块黑色晃悠的滑板，再往前……撑着手坐在台阶上的少年有些居高临下的冷漠感，淡淡的双眼皮睨着周迈，他薄唇一翕一合，吐出的字块冷淡嘲讽：“知道道歉要下跪，倒也不算无可救药。”
他的上眼睑略抬，琥珀璀璨的眸子对上甘画的视线。
一时间，生态园的叶子被风鼓动，送来一阵带着凉意的风，就像是少年周身的气派，偏冷又不会让人想离开，不必躲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