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蕤摇头:“不会,分手了,就在刚刚。”
杨尖沉默片刻,不算惊讶,言语间也没多少高兴:“那接下来,我是不是又要给你时间藕断丝连,挽回感情,或者直接快进到失败后治疗情伤?”
“你在说什么,”芮蕤挑眉:“没流血,没断臂,这算什么伤。”
这下杨尖愣住了。
回过神来,他不相信芮蕤真这么风轻云淡。
事实上,就在打这通电话之前,他刚被公司叫去谈话。
公司挖来了一个势头正猛的新人,有颜,有实力,也有粉丝。
最耐人寻味的是,这个新人与芮蕊长得有还几分相像——但不恋爱脑。
甚至她的粉丝,也大半曾喜欢过芮蕊,对她失望而转过去的。
公司自然更看好她,也想把人交给他来带。
他在犹豫。
这是他给芮蕤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她还是那样毫无事业心,他将会彻底放弃她,转而投入全副身心去带新人。
“有个新活,是档恋爱综艺,所以,要去吗?”
原主的人生就是从这里彻底走向下坡路,胸腔里似乎涌起了她残留的不甘。
芮蕤拒绝被这种情绪裹挟,蹙眉压下去,定定地说:“去。”
他愣了愣,芮蕤的手机收到了一条聊天消息,来自林昊。
她一眼扫过内容,接着说:“那明天有安排吗?我想请一天假。”
杨尖心中一沉,有种“终于来了”的感叹。
她每次恋爱和结束的时候,都是放鸽子的高峰期。
好事是,她的恋爱期不长,最多也就持续一个月。
坏事是,她特么一年能谈十二段恋爱。
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喜欢谈恋爱的人,他曾一度怀疑她的主业是假扮别人女朋友跟人回家过年。
“去做什么?”
芮蕤老实说:“打算去找一下那个前男友。”
得,是他高兴早了,她到底还是把去找前男友求复合放在第一位的。
刚才燃起的,她能听话认真搞事业的希望再一次破灭。
但杨尖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失望了,这次仍算是意料之中。
南墙撞够了,他也打算放弃拯救了,老老实实去带新人吧,“算了。”
芮蕤再次瞥过那一大段气急败坏,满是威胁的污言秽语,细细斟酌着。
杨尖捏了捏鼻梁,“这个综艺我还是直接推……”
“不,还是半天吧。”
杨尖:“?”
“一天的话,可能会把人打死。”
杨尖:“??”
“什么玩意儿?打死谁?前男友?谁打?你?”
他顿了顿,意识到:“你们刚才分手的时候,闹起来了?”
芮蕤只说:“我们是和平分手。”
杨尖点头,自觉明白了,严肃道:“但是就算你不同意分手,也不至于要弄死人吧。芮蕊,哪怕你以后不当明星,只做个普通公民,你也得遵纪守法啊。”
芮蕤耐心解释:“我没有不同意,虽然他当众诋毁芮……诋毁我,说我是拜金女,但他和我是和平分手,彼此都认同。”
“另外,我有分寸。”
“狗屁的分寸,他这么说你?!”要不是刚坐上车,杨尖差点站起来。
说芮蕊是草包、是废物都是夸她,说她拜金那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她哪次不是恨不得把全部身家送出去。
“新综艺那边你要真心想干,我就去回复了,但是明天不许去找你前男友!”
“天底下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你去挽留那种男人干什么。”杨尖皱眉,语气中的气愤不是假的。
原主卑微的印象实在深入人心,听出他不信,芮蕤也不再多费口舌强调自己并不是想挽留。
交待归交待,但杨尖倒不是很担心芮蕤真敢做什么。
毕竟原主每次被甩,都是低三下四的那个,他不觉得芮蕤有胆子打人。
什么打死,大概也只是气话。
“你现在的位置发我,我去接你。”
芮蕤从军时没有什么架子,不触及底线的时候,与底下的兵相处也一贯平易近人,没有计较经纪人的语气。
不过待挂断电话,她也确实不打算主动去找林昊了。
她以前教训过的人里,还没有林昊这么弱的,就算只有半天,也怕控制不好。
而且他刚才被她打那么一顿,纾解了她尚未释放的戾气,也算有功。
她走出会所,一边等着杨尖来接,一边思考怎么再一次和平地教训他。
会所的后门倒是不太平。
眼下,一个醉醺醺的酒鬼就被几个壮汉堵在了门口,低声喊着让他还钱,看样子是打算先礼后兵。
芮蕤远远看着,若有所思。
杨尖到得飞快,待芮蕤上车,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有一阵没见了,总感觉,她与上次见面不太一样了。
最显眼的就是坐姿。
她系好安全带后,脊背立即挺直,但看起来又格外自然。
迟疑了一下,他问:“你这段时间,去上体态课了?”
她侧过头:“那是什么?”
看来没有,不过也是,芮蕊怎么可能有那种上进心,他止住话题,“没什么。”
“还是说正事吧。”
跟芮蕤大致讲了这档恋综的情况,也讲了最让他担心的一点——目前暂定的五个男嘉宾,有四个跟她有着匪浅的关系。
到现在他都记得,那几段分手的时候芮蕊有多么痛彻心扉,大半夜满脸憔悴地蹲在街上哭,刚好被娱记拍到。
尽管以她的咖位,算不得什么大新闻,但他第二天看到那人不人鬼不鬼的照片的时候,还是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杨尖观察着芮蕤听完的反应,然而她表情平淡,没有任何波动:“好。”
就像接受一次普通的任务。
这反应不像她,让杨尖有些拿不准了,“你就没什么别的要说的?”
芮蕤想了想,“有。”
还是那个熟悉的她。
芮蕤提高声音:“保证完成任务。”
又不熟了。
杨尖沉默半晌。
实在想不出来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他放弃了,“总之你有意愿最好,那我就去回复了。”
芮蕤点点头,“还有一件事,我想改个名字。”
原主身份证上的名字就是芮蕤,不过她嫌这个字不好看,进圈时,艺名改成了芮蕊,现在芮蕤打算改回来。
杨尖再次一怔。
改了名字,就好似一个新开始。
她侧过头,“还有,以后,我也会好好工作的。”
杨尖盯着她,看了许久。
她似乎不像以前那么固执了,也没有随心所欲使性子,没有讨价还价。
刚才几句话谈下来,像在做梦一样。
尽管日积月累的失望不可能因一句轻飘飘的承诺就消磨扭转,但杨尖的语气还是缓和了些:“改名这事我不干预。”
杨尖载着她回到了家。
临下车前又语重心长叮嘱:“你应该知道,节目组能给你机会,就是因为你们几个的关系有话题性,是想让你去做丑角的。但到时候你在镜头前也尽量忍忍,别太丑了。”
芮蕤当然明白。
她也听得出来,眼前这个经纪人,恐怕是这个世界里唯一关心她的人了。
“谢谢。”她郑重说着。
杨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
两人搭档以来,这似乎还是芮蕤第一次对他说谢谢。
心中有了一丝松动。
这一次,他可以相信她吗?
金石真的可以为精诚所开吗?
思及杨尖也是她目前唯一能信任的人,芮蕤有些怅然,低声说:“要是换做以前,你已相当于我的副官……”
副官对武力还是有要求的。
她改口:“相当于我的炊事兵了。”
“去你丫的!”他就知道不能对她这张嘴抱有什么期待!
吐出口气,杨尖想到什么,“说到这个,这次恋综的导演以前就拍过军旅纪录片,还做过野外求生节目。”
“他挺会折磨人的,对嘉宾的体能要求也高,到时候环境肯定没有在城市里好,你提前准备起来。”
他唠叨:“趁这段时间办张卡,多去健健身,临时抱抱佛脚也好,看你那身板儿,走两步就喘,更不讨喜了。”
芮蕤顺势看了看自己纤细的胳膊,上头没什么肌肉,只有薄薄一层脂肪。
虽然也匀称好看,但看上去一按就折。
对付个林昊都会酸半天,实在有违芮上将的威风。
就算杨尖没提,她也打算练起来的。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件事要做。
原主对那位前男友很是大方,虽然自己没赚到多少钱,却给林昊买了不少奢侈品,现在银行卡里空空荡荡。
回家后,她算了算,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是笔不小的钱了,她打算都要回来。
对于分手后找前女友要东西的男人,她很不齿,但对渣男,她心安理得。
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名片——在会所门口拿到的,上面是一家安保公司的联系方式。
她已经问清楚了,这家公司私底下还兼找老赖收账的业务。
电话接通,最开始是个憨厚的声音,然而还没说两句,另一道低沉的男声就响起,似是电话被人拿走了。
声音被电流传送得微微失真,芮蕤听得一阵恍惚。
这声音,竟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但她很快回神,条理清晰说明了自己的诉求。
对面的人似乎要比刚才接电话的男人职位更高,一时没有说话,半晌后才应了声。
芮蕤也爽快地要了账号,先打定金。
想了想:“对了,对面大概率会负隅顽抗,我希望你们在要账的时候能把握好尺度。”
对面的男声顿了顿,“不能造成人身伤害?”
她一本正经:“要是伤及性命就不好了。”
男人轻笑一声。
电话挂断。办公桌前,男人垂眸,看着那部座机良久,才抬头,望向缩成鹌鹑似的人,似笑非笑:“我怎么不知道,公司还开辟了条催账的新线?”
芮蕤没有听杨尖的报什么健身房,晚上就开始在家附近的小公园慢跑。
原主选男人的眼光不行,选住址倒是很不错,小区另一边就是干休所,所以环境布置和健身设施都很齐全。
她在单杠上练了一阵,又打了套拳,直到汗湿全身才回去。
第二天来的时候有些晚了,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跳舞或是遛狗的老年人。
不过这些人平时不怎么看娱乐新闻,更不认识原主,她乐得轻松,没再乔装。
跑完步,路过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下棋,两边还围了几个,她瞥了一眼棋盘,凑近站定。
在她刚才跑步之前,就看到了这几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在打太极。
她倒是有点兴趣,这东西在她以前的星际世界没有。
而且看形体动作,几人并不像其他来这里锻炼身体的普通老人。
联想到附近的干休所,芮蕤猜测,他们大抵都是部队里的退休干部。
放眼望去,附近只有她一张年轻面孔,而她又看得仔细,面上时不时琢磨什么,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所以格外显眼。
左手边的老人落了下风,思虑许久,刚走出一步,就听她轻轻咦了一声。
他忍不住抬头打量她,称奇道:“难得遇到会下象棋的年轻人,觉得我这步走得不对?有什么高见?”
芮蕤若有所思开口:“原来,这叫象棋。”
身旁几人:“……”
“合着搁这儿站半天净想这个了?”老人无言片刻,拂袖不满:“那你咦个什么劲。”
到头来是故弄玄虚。
芮蕤摇头,微笑:“倒也不是,我只是觉得,如果是我,这步会动馬。”
她刚才停下来,其实是因为瞥见棋子上的字——兵,帅……熟悉的字眼。
这种棋模拟了战场,每枚棋子都有限定的路线,很有意思。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看着看着,结合几个回合的吃子与走势,对规则理解也差不多了。
“不是不懂象棋?”老人狐疑,“瞎比划……”
等再低头看向棋盘时,却眼睛一亮——果真从馬看出条生路来。
第3章
老人接着将刚才的車返回,转而弃車跳馬。
对面的人连忙制止他:“哎,老陈,你可不能悔棋啊!”
但老陈已经赖皮地按住了棋,他也只好作罢。
过了半晌,老陈翻盘赢了。
他激动得一拍大腿,下一刻,想到刚才的芮蕤,连忙去找,人却已经不见了。
对面的老人吹胡子瞪眼,“遇到那小姑娘,算你走运。”
说完,几人都思索起来:“也不知道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还是真有本事。”
可惜人已走了,尽管心里痒痒,也得不到答案。
在他们寻找芮蕤身影的时候,她已经去了公园的另一边练拳。
天气炎热,一整套练下来,她衣服几近湿透,但捏了捏胳膊,要想练到以前的程度,任重而道远。
第二天,几个老头提前到了公园。
这次他们没下棋,四处溜达,很快便在一处僻静地方守到了正打算开始练拳的人。
刚要说话,老陈看着前面人不同寻常的起势,拦住了话头。
几人在后头静静地看。
几乎是立刻,小芮将军就察觉到自己被数道视线围观了,但她脸色不变,继续心无旁骛地练完,拿毛巾擦了擦汗,依旧立如青松。
老头们这才走出来,更加稀奇:“小姑娘,年纪轻轻,拳脚也不错啊。”
这么一看,昨天那一出指点似乎也有点门道,不是运气。
明明不懂棋,竟然光靠看个十分钟就能看出生路,也算是天纵奇才了。
得了称赞,芮蕤却心如止水,她如今力气虚浮,按原主的身体素质,只能说花拳绣腿,并不满意。
仰头喝了口水,她看到几个老人低声交流着什么。
他们对芮蕤的好奇比昨天更甚。
她刚才打的那套拳,形式有那么点像军体拳,不过招式有很大出入,看着更轻盈。
忍不住问她是跟谁学的,芮蕤但笑不语。
他们便也不多追问,接着不好意思地相互看看。
最后还是老陈厚着脸皮,问这拳法是否独家。
芮蕤明白过来,也不藏私,重新放慢速度打了一遍,让他们看得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