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呢?”
“大人出去了,说是有大理寺那边有事情要处理,啊对了!大人出门之前,交代奴婢将这个转交给姑娘。”
“这不是……双溪之前买回来的手炉吗?”
“奴婢不知,姑娘先暖暖手,奴婢去后厨做些吃的,给姑娘和双溪端上来。”
“劳烦你了。”
“不麻烦!”
手炉里已经添好了熏香,捂上手时,暖意流转全身。
这癸水来得还真是及时,昨夜应当是在祁屹面前卖了一副好惨。
双溪说得对,只要她用心,在祁屹那儿争宠还是有机会的。
既然她已经选择了这条路苟活,她不想失去仅有的立足之地。
她现在有了那孩子的下落,需得更努力些。
“姑娘!府里来客人了,是来看姑娘的!”
青雨刚出房间没多久,半路又折返回来,回来的时候,后面还领着一个人,那人手中大包小包,不知拿的是什么东西。
“沈郎中?”看清后边那人时,江晚渔略微有些惊诧。
沈培然轻轻颔首,打过招呼后,立马用宽袖挡住自己的双眼。
“江姑娘,近来身子可还好?”
“托沈郎中的福,一切还好,只是不凑巧我今日身子不利爽,不能起身迎您,还请沈郎中勿要jsg介怀。”
“沈某理解,江姑娘不必在意繁琐礼节。”
沈培然有些拘谨,站在房门外不知该不该进。
“沈郎中,您坐呀!”青雨很识趣地给他拉上一张椅子。
“这、这江姑娘还躺在房中,沈某这般闯入,不太好吧?”
“不打紧,这儿是大人的房间,况且还有奴婢在这儿呢!”
青雨热情上前,一把拉住沈培然的手,不由分说地欲要将他拉进房内。
江晚渔叫住了她,“青雨,你先带沈郎中在外边喝杯茶,我换上衣裳和袄子就出来,在床上卧久了,我也想吹吹风。”
“可……”
青雨刚要辩驳,她又道,“给沈郎中的倒茶。”
她的语气不轻不重,偏偏从她嘴里出来时,叫人拒绝不得。
说是落入奴籍,成了婢子,但骨子里那副清贵却隐隐可见。
“不了不了!江姑娘还是在床上养着好些,沈某今日前来只是探望一二,顺道将这些滋补身体的珍宝送给江姑娘。”
送东西给她?
他们之间是有交情,但说破了天也是她欠沈培然的恩情。
按理说是她给他送礼才对,怎会调转过来?
况且……
“沈郎中,您怎么会知道我需要补身子?”
“呃……”沈培然怔住了,垂下头眼珠子快速转了一圈,而后又抬起头来,“是这样的,沈某近来接诊了一个在都城有权势的人,他为了感谢我治好他的顽疾,送给我好些补品,可惜沈某爹娘走得早,一直是孤家寡人一个,这么多好东西,我就算是吃个十年八年也吃不完。”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在沈某接诊的病人之中,唯江姑娘身子最为单薄,此前与江姑娘又有些交集,沈某便想着将一小部分的滋补物送给姑娘,也免得暴殄天物。”
“可这么多好东西,我如何能厚着脸面收下?”江晚渔是不情愿的。
这毕竟是别人送给沈郎中的,她伸手白拿算是个什么道理?
“江姑娘,你就收下吧,这些桂圆红枣芝麻的,沈某提过来也重,再提回去……”
沈培然面露难色,青雨却欣喜得直拍大腿。
“哎!姑娘要不就收下吧,这些刚好都是给姑娘补血的好宝贝,沈郎中送来得可真及时啊!”
江晚渔也觉得有些巧,巧到像是沈培然一早就知道她身子的情况,准备好了这些东西。
但她没有细想,世上巧合之事太多了。
“那晚渔就谢谢沈郎中了。”
“江姑娘无需客气!沈某还有些事,就不多在这儿搅扰姑娘,还望江姑娘保重身体。”
“谢沈郎中挂怀,青雨送送沈郎中。”
将手中的滋补品放下后,沈培然一脸轻松,甚至哼着小曲出府门。
“姑娘,沈郎中人真不错,这些枣子可都是好货呢,奴婢这就去洗了给姑娘吃些。”
青雨拆开沈培然送来的东西,不知看到什么,轻呼一声,呆滞在原地。
“青雨,怎么了?”
“这、这、这——这是人参啊!看上去还是百年以上的宝贝,足足有三根呢!奴婢这就拿一根去给姑娘炖汤!”
青雨抓起一根人参就往后厨跑,江晚渔怎么叫也叫不住她。
百年人参不是俗物,放在医馆里入药,少说也能赚个百八十两。
沈培然竟把如此珍贵的东西送赠给她,这倒是叫人过意不去了。
毕竟他也不富裕,百八十两足够他修缮医馆了。
先是当街救下她,再给她送滋补品,于沈培然而言,她不过是个病患,还是个地位卑贱的病患。
他不图她任何东西,却总是施以援手……
沈培然是个好郎中,他的恩,她终有一日是要报的。
青雨炖好人参汤后,祁屹恰巧从外边回来,房门摆着的滋补品还没来得及收好。
“大人,”祁屹裹着细雪而归,使得他的轮廓愈为冷硬,江晚渔稳了稳心念,才开口,“这是沈郎中送来的礼,里边是一些滋养身子的补物,许是沈郎中忧心大人的脚伤,特意转告奴婢请大人收下。”
“姑娘,这不是……”青雨着急欲要说出实情,她当即拍了拍青雨的手,阻止她说话。
在将军府,所有东西都属于祁屹。
更何况他本就不喜她与沈培然来往,若是让他知道沈培然特意给她送东西,怕是会惹怒他。
这些滋补物,她亦是无福消受了。
祁屹随意瞧了一眼地上的东西,眉宇间皱出不悦,“都是些什么东西,我看不上,拿去丢了!”
青雨两眼发直,丢、丢了?
这里边可有百年人参呢!
宫里的贵人都不曾这般糟践补物啊!
而江晚渔面色从容,“大人的吩咐,奴婢照做便是,只是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第29章 什么货色的东西配什么货色的人
“说。”
“沈郎中此前对大人医治有功,大人回都城不久,根基不稳,何不趁此时多与人结缘,以固都城地位?再者,沈郎中人也不坏,从他这次能心挂大人足以看出,他是有意与大人结交。”
“呵,我靠他巩固地位?”
江晚渔哽住了,好像沈培然确实没法给他仕途上的帮助……
不管了,唬过去再说。
“大人,自大无众,无众则孤,现时沈郎中虽只是个小小的郎中,可保不齐他哪日医术通达,成了一方神医,多结交些良友对大人来说百益无一害。”
“你的意思是说我自大?”
“奴婢不敢!”
“自高无卑,无卑则危,这是你方才所说的上句。”
江晚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长睫微微颤动,眸底是一闪而过的惊异。
祁屹怎会知道上句?
他十二三岁之时就从岭儿村来到都城,住在城郊的小破庙。
与她相识之后,她万般乞求爹爹将他带回江家,当作江家的小仆役养下。
他不识字没念过半日书,就连他的名字都是爹爹教他写的。
他怎会……
“怎么,听到我能接上一句很惊讶?”
心中所想被祁屹一语戳破,她藏下心虚,“奴婢并非此意,大人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烟火定能长久不灭,得如此大势者,自高无卑又有何所惧?要奴婢说,大人理当自大。”
不知是她的马屁得了祁屹的心,还是今日他遇到了什么好事,他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
“那你说说,既然不能丢掉,这些七零八碎的东西该当如何处置?”
江晚渔装作冥思苦想状,半晌道:“既然大人看不上这些东西,不如当作弃物丢给奴婢,奴婢下月的月钱就用与大人买下这堆弃物,如此一来既不浪费沈郎中的心意,又帮大人结交了一位良友,可好?”
祁屹不由得嗤笑一声,她这算盘打得还真响。
在将军府,她月钱一两银子,用来换一百多两的东西。
挺能忽悠人。
“什么货色的东西配什么货色的人,倒也合理,给你了。”
江晚渔丝毫不因他的冷言嘲讽所怒,反而勾起苍白的唇,笑盈盈道:“奴婢多谢大人赏赐。”
祁屹走后,青雨冲她竖起两只大拇指,“姑娘,你真厉害,把大人哄得眉目都变柔了许多!”
“嘘,”江晚渔竖起食指抵在唇边,“这件事以后莫要提起,沈郎中送来的东西且拿到厢房放着。”
“是!”
……
江晚渔在祁屹的房里连续躺了三日,直到血流净了她才从床榻上起来。
祁屹就住在隔壁的房里,出府或者回府的时候,偶尔会进来看她一眼,但都是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对她并无太多关心。
仅仅是看她死没死。
她和双溪、青雨两人将房中的污秽清理干净,还给祁屹一间干净无污的正房。
忙完后,她闲下来喝了口茶水。
想来还有两日就是除夕之夜了,到时候家家户户都要画上桃符,挂新灯。
祁屹前两日往府里带了好几个护院和下人,这些装饰将军府的小玩意他们自会准备,用不着府中的丫鬟操心。
她想到的是送给圣上的那幅画。
画虽是珍宝,但那日走得匆忙,没来得及问红西要些包装画的绸缎、盒子,这般赤条条拎进宫,不好看不说,只怕是会磕着碰着。
江晚渔想了想,叫上双溪,“咱们去黄氏绸缎庄一趟,青雨,若是大人回来了,如实说便可。”
青雨爽快地点点头。
黄氏绸缎庄不远,在马口街中段,隔壁的成衣铺也是他们的店铺,都城里的有钱人家几乎都去过这个成衣铺子。
江晚渔到的时候,绸缎庄已经挤满了人,而隔壁的成衣铺子却不见人影,还虚掩着半边门。
怪了,以往来说,都是成衣铺子客人多,今日却反了过来。
“伙计,你们这儿有什么新进的绸缎,最好是喜庆些,包礼送人用。”人太多,她也懒得一处一处,索性直接上前问铺子里的伙计。
伙计笑了笑,“自然是有的,姑娘请随小的来,咱们铺子里前几日刚从唐王运来一批好绸缎,想必姑娘应该也听说过唐王的绸缎,那是千旭数一数二的呀!”
“嗯,唐jsg王的绸缎历史悠久,若是能买到双面缎,用来包礼应当不会失了面子。”她娘亲最是喜爱唐王的双绉绸,柔软贴身,穿起来很是舒适。
“哎,姑娘是懂货之人啊!”那伙计乐得眯起眼,“姑娘瞧瞧这双面缎如何,上边加绣彩蝶竞春,预示着来年的好兆头,用来包礼那是最合适不过了!”
江晚渔伸手轻轻摸了一下缎子表面,不甚满意。
“还有别的吗?”
“有,姑娘也可以自己瞧瞧铺子里摆出来的绸缎,若有是看上眼的,叫小的一声便可!”
“你这儿的绸缎我都见过了,放在最里边的是素绫和纹绫,右手边檀木柜放的是红绫、单丝罗之类的……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要些不一样的。”
以前她经常随娘亲一同过来,只是招待她们的是绸缎庄的老板娘,并非伙计。
这里边摆放着的绸缎她是一清二楚,放眼望去并没有多大的变化,献给圣上的贡礼岂能用平日里常见之物?
“哟,你都见过了?”那伙计忍不住上下打量她和双溪一番。
虽说这两人都是一副丫鬟的打扮,但领头说话的姑娘,肌骨莹润雪肤丽貌,就算只着粗布麻衣都难掩她的容色。
又有大户人家小姐的气势,说得头头是道,眼界貌似不低。
东家和他说过,进来的客人万不可以貌夺人,说不准这姑娘还真是贵门小姐,乔装出门。
如此,他可不能怠慢。
第30章 跟你的嘴一样甜
“这位姑娘,小的今日与您有缘,平日里若是换了旁人,小的定是不与她通气,但姑娘不同!”
那伙计与铺里其他伙计打了个招呼,神秘兮兮地将她二人拉出铺子,“小的也不瞒姑娘,往日里咱们隔壁那成衣铺人多的是,姑娘可知今日为何一个人也不见?”
江晚渔和双溪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那伙计以手掩口,压低声音道:“那是因为今日有贵客前来!前些日子新进的绸缎都拿到成衣铺子去了,为的就是给那位贵客先挑,若是挑剩了,才将绸缎放进咱们铺子里卖。”
她若有所思,“所以那位贵客包下了成衣铺一日,只为在那儿挑绸缎?”
“那可不!”伙计一副得意的样子,指了指成衣铺,“小的这就领姑娘进隔壁去挑绸缎。”
三人走到成衣铺门口时,江晚渔停住了脚。
“等等,我不去了。”
“这是为何?”伙计不解道。
双溪也不明白了,“对啊,姑娘为何不去?姑娘不就是出来找绸缎的吗?”
她为何不去?
按照那伙计所说,里边的贵客能包下成衣铺一日,那便意味不是寻常人。
在都城,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江家大势已去,所有人都站在制高点奚落她。
就连曾经的亲人也……
如今的她,最是要远离这些人,才能活下去。
可世事总是与人愿相违。
她刚要拉着双溪离开,成衣铺里所谓的贵客却恰好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时,她身子忍不住颤了一下。
伙计没说谎,里边接待的确实是贵客,那贵客后面还跟着她想见却不敢见的人。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三公主手中抓着一把团扇,笑得妖艳逼人。
她的身后跟着三个穿着轻浮的面首,还有不少护卫。
而那三个面首其中之一,便是江晚渔的大哥,江云潇。
江云潇对三公主是各种阿谀奉承,陪笑不止,就差没有摇着尾巴求着主人怜爱。
江晚渔捏紧了双溪的手,勉强撑着才没有摔落在地。
双溪曾在宫中见过三公主几面,知道这个公主刁蛮不好惹,加上她家姑娘当下又是这个反应,两人之间应当有矛盾。
她虽心里发憷,但仍是微微正过身,以自己半边身子挡住了江晚渔。
那伙计一看两边人认识,顿时笑开了花,“小的就说了,一看姑娘就与众不同,没想到姑娘果真与三公主殿下有交情,多亏了咱们东家教得好,小的才没有错赶贵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