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屹无意间瞥了一眼她的耳侧,肉眼可见的窜红。
他起了坏心思,故意凑近她耳边多说了几句,语速还出奇地慢。
“看清楚了?刻字要这里用力,掌心要稳,确定好位置……”
江晚渔哪里还听得到什么刻字要领,耳边都是他低沉滚烫的声音,每每喷洒在她耳垂边,都会有股奇怪的酥麻感,扰得她心底都发酥起来。
“你在想什么?”祁屹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在她耳旁问道。
“啊?奴、奴婢没在想什么!”
“已经刻完了还不动,还是说你还想坐在我怀里?这是你新想出来勾引人的法子?”
江晚渔看着一旁早已刻好的石碑,脸红透了。
她立马从祁屹怀中站起,抱着那块宽石,小跑进了庙堂中。
祁屹坐在原地,捻了捻手指,伸到鼻尖嗅了下。
她的手也好香。
只是,闻起来并非像是他给她买的那盒茉莉沉香,而是别的香味。
江晚渔放好石碑,拜了三拜,走出庙堂时,发现祁屹正直直盯着她看。
灼灼的目光一点也不掩饰。
江晚渔局促地摸了摸头发。
“大人,奴婢好了。”
“你身上是何种香盒之味?”
祁屹过于直白的发问叫她一愣,她以为他不喜欢这股味道,“奴婢没有用香盒,这是院子里玫瑰的气味,奴婢摘了几朵压成香片,大人若是闻不惯,奴婢以后便不用了。”
“你喜欢玫瑰之味?”他明明记得她最爱的是茉莉沉香,李瑀衍买给她的时候,她笑得那般开心。
难不成是因为送香之人不是李瑀衍,她便不想用了?
妒火刚要冲上心头,江晚渔的一句话便将其浇熄。
“以前不喜欢,玫瑰张扬媚俗,都城里的贵女几乎没人喜欢这花香。可那日我在大人的主院里,瞧见有一丛玫瑰生在杂草旁,花瓣枯黄欲死,怪可惜的,我便将它们摘下,用在了自己身上。”
她从小兔荷包中取出剩下的花瓣香片,“我再攀不起馨雅高洁的茉莉沉香,唯独这艳俗的玫瑰愿与我相伴,可如今,它们也不得不先我一步化作尘土。”
话里悲酸,只有她与玫瑰知。
她欲将手中的花瓣撒下地,祁屹先一步拦住她。
“喜欢便留着,我并非闻不惯。”
江晚渔微微仰起杏眸,眸中泛着星星点点湿意。
少倾,那双眸子渐渐弯起,“奴婢多谢大人。”
薄雪落下,落在她的长睫,融释成水滴。
有这么一瞬间,他似乎觉得,果真玫瑰与她更般配。
不是她骨子里艳俗,而是她娇柔婉转,本该美艳。
祁屹看得微微失了神,若不是府中的骑奴跌跌撞撞闯入庙中,他还想再多看她久些。
“大、大人,出事了,外、外边好多血!”
第47章 被人盯上了
确实是出事了。
离破庙二十多米外,满地的鲜血,蔓延至他们的马车,染红了两个车轮。
但这事与他们没什么关系,因为破庙外边受伤的是一批左龙翼卫。
都城里有八支卫队,其中左龙翼卫受命于大理寺,右卫直接听命皇上,必要时还能凌驾于某些部门办事。
而祁屹掌管的三万北城御卫左卫,地位是都城八卫中最下等卫队,一向被其他几支卫队看不起。
就连同是御卫的右卫,也不曾将左卫放在眼中。
祁屹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只认出了龙翼卫的佩刀,知道是自己人,便冲了上去。
“发生了何事?”
那些身受重伤的左龙翼卫望向他,来回jsg打量后,领头那人很不友善地说了一句:“龙翼卫办事,闲杂人等回避。”
祁屹掏出北城指挥使令牌,“谁是闲杂人等?”
领卫眯起双眼,看清他手中的令牌后,鼻腔中哼出一声轻蔑。
“你不是闲杂人等,也无权过问此事,我们受命于大理寺,只有大理寺卿与大理寺少卿才有权过问,你一个小小北城指挥使,我与你说话都是给你几分薄面。”
就算那人手臂上流着血,也阻止不了他发自内心的狂妄。
祁屹脾性本就不好,在权贵面前他尚能忍住,为达目的,他可以暂时忍辱负重。
可在这些虾兵卒子的面前,让他忍?
做梦!
他收起令牌,换上那副气势凛然的模样。
蹲下身,抓住那人流着血的胳膊,狠狠用力一按。
“啊——!你、你疯了?!”
那人扭曲着一张脸,哀嚎声响彻城郊。
祁屹觉得不够,粗粝的指腹故意在血口处来回摩挲,下了狠劲。
“哪来的狗东西,敢这么对我们领卫!马上给我松手,否则我这刀可不留情!”
左龙翼卫尚有能举刀之人,他们见自己的领卫被人欺压,愤然拔刀相向。
闻言,他的劲力又加重了。
不仅如此。
祁屹利索地拔出腰间双刀其一,刀刃翻飞之间,是他征战多年堆积起来的锋锐与凌厉。
‘珰’的一声脆响,一把横在他面前的佩刀断裂成两半。
不知是被他周身溢出的凛冽震慑到,亦或是惊诧于他手中的刀。
在场的左龙翼卫都不受控制吸入一口冷气。
对于都城的卫队来说,佩刀就是他们的命。
刀断了,握刀之人不死,也得被上将活剥一层皮。
所以,那失刀之人恨红了眼,朝祁屹扑去,势要报这毁刀之仇。
“都给老子住手!”
没等那人扑上前,正前方传来一道略微浑浊的声音,接着,圆鼓鼓的肚皮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
是许鸣裕。
“你们这帮没长眼的瞎狗,知道这人是谁么?退退退,都给老子放尊重些,他啊你们可惹不得,要不然你们的贱命没了,可别怪老子没提醒过你们!”
许鸣裕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隔开那些围着祁屹的左龙翼卫。
左龙翼卫似乎很忌惮许鸣裕,他一出现,他们便很听话地退到领卫身后。
许鸣裕也蹲下身来,看着祁屹讪讪一笑,“祁老弟,你今日看在我的面子上,消消气,放过这些瞎狗一马,改日他们养好伤,我亲自带着他们登门道歉,怎么样?”
祁屹懒懒地掀起眼皮,手却不打算松开,“怎么回事?”
“唉,还是上次那伙人!”许鸣裕深深皱了下眉,“上次在马口后街那儿,冲进醉香楼行凶的那些个亡命之徒,那伙人是专挑大理寺的人下手啊!上回我问了其他人,大理寺卿也被他们袭击过,不过没什么大碍,只是皮外伤。”
“上次哥哥没带家伙,被他们阴了一道,好在今日哥哥我带了刀,没被他们伤着,还撕下了他们其中一人的布衣,瞧瞧,这料子……连我府上的下人都看不上!”
祁屹总算是松开了那人的胳膊,他想要接过许鸣裕手上的残布,却发现满手都是血,甚是不便。
一直禀命站在马车旁的江晚渔见状,壮着胆子上前。
“大人,擦擦手。”
还好她身上多带了条素帕,现在派上了用场。
祁屹自然地接过,将手中的血渍擦干后,问道:“上次被我伤了小腿那人可在其中?”
许鸣裕点点头,回想方才的情景。
“在啊!这残布就是从他身上撕下来的,他小腿被你刺伤的位置还没好,但好像自己上了药,说来也是奇怪,那日之后我派人严守都城的大小医馆,却没见过有小腿受伤之人前去诊治,难不成他们那伙人还有懂医的?”
江晚渔垂着头,站在一旁听着,心中却越听越发不安。
小腿受金刃所伤,她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鬼街的红西。
那日她不慎将水倒在红西的身上,新鲜的血水瞬间染红了他的裤腿,由此看出这是新伤,与祁屹那夜刺伤的歹人时间对上了。
透过浸湿的布料,刀伤清晰可见。
所以她那日才给红西留了个治刀伤的方子,他只需派人在不同的医馆分别抓药,并不需要亲自到到场诊治。
该不会……
刺杀大理寺重臣之人,真的是红西?
而蹲在地上的祁屹若有所思,拿起残布细细观察。
这时,就连江晚渔本人也没有注意到,许鸣裕色眯眯的目光看向了她。
他以为祁屹将这贱婢藏在了府中,旁人见不得碰不得,没想到出行之时也将她带了出来。
看来她对于祁屹来说,也没有很宝贵。
一个暖床奴婢暂时承宠罢了。
就算曾是尚书嫡女又如何?充了奴,便是个比醉香楼的妓子还要下贱的东西。
他那日在军营里没能将她吃掉,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甘。
今日再瞧上她几眼,心底的不甘化成一缕轻羽,在他的心上搔个不停。
难耐极了。
许鸣裕邪笑着舔了舔唇,问祁屹:“祁老弟,你什么时候正式上任?”
祁屹太过专注于那块残布,随口一答,“后日。”
许鸣裕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看来他难耐的心,就快要找到释放的出口了……
第48章 那晚,她没有落红
告别左龙翼卫和许鸣裕后,祁屹带着江晚渔回到了马车里。
马车离开城郊,半道上,他让骑奴改了条道。
“阿卓,先去马口前街的成衣铺一趟,再回府。”
“是,大人。”
江晚渔从祁屹嘴里听到成衣铺这三个字时,脸色骤白,唇角也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这三个字,对于江晚渔来说,是噩梦的存在。
她不想去,不敢去。
祁屹察觉到她的异样,却不知是何原因,只当她是瞧见了左龙翼卫的那些血,被吓得不轻。
“胆小怕事,这点血就能把你吓成这样?面青唇白的,娇气。”
江晚渔早就不会因为见血而受惊吓,她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那些血腥的场面,她见得太多了。
可一想到那日滚到桌脚边的眼球,她胃中止不住地一阵翻滚。
但她自然是不愿跟他解释的,“奴婢没用,不及大人耐力的一成,但奴婢仅是下人,大人是骁勇的将军,奴婢怎配与大人混为一谈?求大人不要嫌弃奴婢。”
她摆出一副柔弱无辜的姿态,声音也软软的,真是像极了勾栏瓦肆里那些邀宠的伎子。
“你从何处学的?”
“奴婢不知大人何意。”
“魅惑撩人的狐媚作派。”
“奴婢起初爬上大人的床时,不就是用的这些手段么?这便是奴婢的本性,无师自通,往后奴婢会更努力服侍大人。”
祁屹眸中的讥嘲意味明显。
但他嘲的不是她的狐媚作派,而是她太看得起自己了。
就她那晚勾引人的招数,跟具死尸没有任何区别,兴许死尸比她还要灵活。
他之所以会碰她,仅仅是因为……
罢了,原因已不重要。
只是那晚他要了她之后,便后悔了。
听那些将她押送过来的衙役说,她是唯一一个在押送途中没被糟蹋的军奴,有人豁出了命保她。
具体是何人,他不得而知。
她的小聪明耍得不错,进来第一日就装晕躲过去,第二日便爬上他的床。
他以为她尚是清白之身,本想着那夜之后,将她偷偷安置起来,等自己位居高位,再大大方方接进自己的府中。
他恨过她,但能做她第一个男人,那些幼稚的恨,他能瞬间忘记。
可那晚,她没有落红。
没有落红!
在爬上他的床之前,她已经被其他人碰过了。
既不是押送的衙役,又不是军营的将士,那就只有一个人——
李瑀衍。
所以那日,他看到李瑀衍抱着她,差些就要疯掉。
若不是念及李瑀衍是太子,他手中又要多了一条人命。
思及此,祁屹心中烦闷不已。
抬眸望向江晚渔那张柔情媚态的脸,火气更甚。
正当他无处撒气时,马车停了下来。
“大人,成衣铺到了。”
好极了。
若是今日谁敢惹了他,他可不知自己会做出些什么来。
江晚渔并不知道他心中的不悦,像往常一般先下了马车,替他掀起车帘。
看到那双软嫩如玉的手,祁屹恼得抓住,狠狠甩了出去。
得亏她抓着车壁,否则非得被他的力气推倒在地不可。
他又在发什么疯?
她好像也没惹到他吧?
江晚渔疑惑得紧,又不敢过问,只好垂着头跟在他身后,进了成衣铺。
“哟,这位爷这边请,想买些什么样的成衣,咱们店里种类多得是,随您挑随您选!”
她偷偷瞟了一眼铺里四周,不见上次给她领路的小厮和黄掌柜,眼前这个小厮她没见过。
江晚渔默默松下一口气。
“这位爷是喜欢哪种绸缎,要成品还是定制,只要您说要求,小的马上给您办妥!”
“我不买衣裳,你这……”
“jsg大人!”
她忽然开口打断了他,头朝那位领路的小厮,“伙计,我家大人平日里喜练武,衣裳多是棉麻料子的,这新年伊始,我家大人便想找些料子上乘的锦衣,不知可否劳烦你帮帮忙?”
“这是自然,您二位先等等,小的这就去给您找!”
支开那小厮,她才低声在祁屹耳边赔罪。
“大人勿怪,这些人是开门做买卖的,没有利益的事情,他们通常不会配合,奴婢担心大人太过直接,会引得对方的戒备,不如先扮作买东西的样子,再无意间问他们残布的来源。”
祁屹微微讶然,她可真聪明,一句不问便知他到这儿来的目的。
他要借她的脑子攀升高位,果然牢靠。
“嗯,我对绸缎一无所知,待会儿你来问他。”
“是,奴婢谢大人信赖。”
不一会儿,那小厮抱着好几件锦衣跑了过来。
“这位爷……不不不,这位大人!您瞧瞧这些锦衣里可以您喜欢的样式?这件是炽云缎,都城里的公子哥们最是喜欢这料子,上面绣着云雷纹,与大人的气质很是相符……”
小厮嘴上不停,一顿介绍,手里的每一件锦衣都被他夸了一遍。
瞧着这架势,不买上一件,那小厮定是不会配合。
江晚渔挑了一件四神纹的炽云缎,按照祁屹的尺寸,叫那小厮拿出差不多大小的锦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