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的人没有来找她们的麻烦,因为杨月棠还带着病,崔氏和那些个丫鬟无暇顾及她们。
她过得很是安生。
甚至还在玉笙居开了一小块地,将祁屹送给她的玫瑰花种,种了下去。
希望在她死之前,能看到一次花儿绽放,她便满足了。
临到祁屹回府的那日,她总算是缝好了护腕。
想着时间充裕,她找了一些宫里赐下的绸缎,打算给祁屹缝一个荷包。
以前在尚书府中,她的针线活算不上太精致,相比府中的姐姐妹妹们来说,她做的东西太普通了些。
她不喜欢女红,她喜欢看各种书,喜欢偷偷记下老郎中的医方,也喜欢四处游嬉。
所以她经常被贵女们不认同,说她不看女戒、女训,偏要看什么四书五经、野史文集,说她装模作样,太不合群。
她还记得,自己缝制的第一个荷包,因为太素,上边只有一条七歪八扭的鱼儿,所以大家常常打趣她。
只有阿屹哥哥没笑她,还说她缝的小荷包是世间一顶一的好看。
可惜,小荷包不知怎么的不见了。
夸她人也不见了。
江晚渔长长叹出一声,敛起纷繁的思绪。
……
祁屹回府了。
和上次一样,他又带回了魏记点心铺里的点心。
甚至连糕点的样式都没变。
崔氏看了眉开眼笑,忙接过带回了厢房。
江晚渔站在侧边,“大人,奴婢热了鸡汤,可要奴婢去乘来?”
他凝了一会儿她的脸,确认没有消瘦后,才道:“嗯,送到书房。”
她悄悄抬起眸来,笑盈盈道:“是,奴婢有两样东西要送给大人,待会儿一块带到书房可好?”
那双杏眸里似含着情,波光流转,柔情无限。
她的演技越发好了,光是这一眼,他差些要信以为真了。
祁屹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说:“随你。”
语气还是一如往常的清冽,仿似完全不在乎她要送什么。
她早已预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甜甜地应了一声‘是’后,福身退回玉笙居。
她哼着小曲,拿上护腕和小荷包,乘好鸡汤端去书房时,正巧碰到祁屹从厢房走出,脸上的表情是少见的柔和。
她无意间看到他手中抓着的东西。
心瞬间沉了下去。
那是一个用黛蓝锦缎缝制而成的荷包,她能清楚看到,荷包上用金丝线绣着一对凤凰,绣工精美宛然逼真。
相比之下,她缝制的那个素色荷包,可就相形见绌了。
上边只简单地绣了一座小山,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
那个凤凰荷包,想必是杨月棠送给他的,所以他才会露出那般柔和的表情啊……
“发什么呆?”祁屹注意到她一直愣在原地,冷声提醒道。
江晚渔回过神来,垂下眸将鸡汤送去书房。
放下鸡汤后,她转身就要走,却被祁屹叫住了。
“不是要送我东西?”
“是,奴婢给大人缝了一对护腕。”
她从怀中掏出护腕,把素色荷包又往下压了压,“奴婢怕大人的护腕和别人的混淆,在暗边缝了大人的屹字。”
她双手递过护腕。
祁屹只看了一眼便丢在一旁,“粗陋。”
“奴婢手艺不精,是做得没有旁人精巧,若是大人不喜欢,奴婢赶明儿再重做,这对护腕奴婢便先收起来了。”
她刚要伸手去拿,祁屹比她先一步夺走案几上的护腕,“勉强先用着,还有另一件东西是何物?”
她双眸弯了弯,温然道:“这两只护腕便是两样东西呀。”
祁屹眼眸一压,“就这么简单的东西,做成这样?”
“是,奴婢日后再向双溪多学学女红,再给大人做一对更细巧的护腕。”
“学什么学?我把你带回府不是让你做绣娘的!”
江晚渔搞不懂他为何突然生气,只能顺从他的意思,“奴婢会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多在伺候大人这件事情上下功夫。”
祁屹猛地站起身,寒戾的眉眼叫人没法直视。
她埋下头,语气里蒙上了几分颤意,“大人,奴婢蠢笨,不知说错了什么话,求大人饶恕。”
“我交代过你的事情,看来你是忘得一干二净。”低沉的声音漫过她的头顶。
她茫茫然抽出袖中的暗刀,躲闪的眸子,透出她的紧张,“奴、奴婢每日都有练习,就是还不够熟练……”
祁屹紧蹙的双眉渐渐舒展开来,“对着我,试试看。”
“奴婢不敢。”
“不敢?”
他喉咙似溢出一丝笑意,大手一伸,竟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
接着,他掐了一下她腰间的软肉,大手从腰间慢慢往下滑,肆意抚弄。
她浑身似过电般颤了一下,呼吸都开始凌乱起来。
“大、大人不可……”
他从不会在白日里做那些事,眼下书房的门甚至没关严,他却敢这般肆无忌惮……
听到她的低声乞求,祁屹不仅没有停下手,还微微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臀。
似激怒又似逗弄。
“还不敢?那我便要更放肆些了……”
第70章 今夜……姑娘还要去阿哥房中陪床吗?
这下江晚渔被他欺负得又羞又恼,狠下心捏紧手心的暗刀,凝起全身的力气,向他的锁骨间刺去。
咻——!
利刃破风的声音在书房中荡开。
她没注意到,刀尖刺向祁屹的那一刻,他唇角微微向上勾了一下。
‘啪’的一声,她握刀的手被他精准地接住,微微一用力,她的手便痛到不得不松开。
暗刀掉落在地。
“力量不够,速度不快,若方才我是许鸣裕,你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
“不过,念你初次用刀,能有勇气刺向我,还算不错。”
“……奴婢多谢大人夸赞,奴婢日后定加以努力练习。”
“等上元节过了,我亲自教你。”
他没忍住又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语气带着几分满意。
这五日不见,她长多了些肉。
捏起来的时候,软软嫩嫩的,手感更好了,惹得他总是想要去揉捏一下。
由此看来,他不在的这五日,府里没人欺负她,她过得似乎挺不jsg错。
她扭了一下身子,想要挣脱他放在腰间的手。
可她哪里挣扎得过?
无奈之下,她只好双手抵在祁屹坚实的胸口前,尽量与他保持着一拳的距离。
想到每年上元节的热闹景象,她仰起头,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大人,再过几日便是上元节,若是大人与小姐、老夫人一同去赏花灯,可否带上奴婢?奴婢也想去看花灯……”
“不行。”
祁屹竟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
满眼的期待变成了失望,但也仅仅持续了一息,她又恢复了笑盈盈的样子。
“那奴婢便在府中等大人回来。”
“我那日要巡城,陪不得任何人,你与玉笙居的婢子一同去罢,但要换上男儿装。”
“多谢大人!”
祁屹抬手,绕过她耳旁散落下来的几缕青丝,捏了捏她的耳垂,粗粝的指腹来回摩挲。
激起阵阵酥麻。
他低哑的声音极具暗示,“我说过,不要口头道谢。”
她抵在他胸口双手绷得紧紧的,在他的注视下,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
江晚渔是个聪明人,对于她的回答,他很是满意。
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支狼毫笔,放在江晚渔手中,“给你。”
她不由得抬眸,水盈盈的杏眸里充满疑惑,“大人为何给奴婢这个?”
这支狼毫笔算得上是纯正的好货,即便是有银子也难买到,这般贵重的东西,为何会给她?
“买到了次品,看着碍眼,你不要便丢了去。”祁屹说得很随意,仿佛真如他所说那般。
她便也信以为真。
“多谢大人赏赐,奴婢会好好爱惜。”
“去烧个热水,我用膳之前要沐浴。”
“是。”
她拿着狼毫笔心满意足地退出书房。
刚走到主院的厢房,就看到杨月棠披着一件外袍,柔弱地靠在门边,远远看着她。
她不慌不忙走过去,在杨月棠跟前停下,“奴婢问小姐安。”
躬身行礼后,杨月棠浅浅笑了一下,“江姑娘,看到阿哥的新荷包了吗?绣着凤凰的那个,是我送给阿哥的。”
“小姐绣工了得,手艺精湛甚过都城贵女,奴婢只看一眼便被小姐的刺绣折服。”
“江姑娘不必故意奉承,我与江姑娘说这件事,无非是想告诉姑娘,我已与阿哥坦白自己的心意,他收下我缝制的荷包,其中含义无需我多说明。”
确实不需要杨月棠多说。
人人都知,凤凰、鸳鸯一类的刺绣不能轻易送人,只有在男女两情相悦的前提下,男子才会大方收下。
祁屹收到杨月棠所送的荷包,脸上的柔和她尤且在目,其中缘由不言而喻。
“奴婢祝小姐如愿以偿,来日小姐必能成为大人的夫人,成为将军府的女主人。”
“你心中真是这般想的?”
“小姐娴熟端庄,大人悍勇英气,是为天造地设的一对,奴婢心中除了祝愿,别无他想。”
“那今夜……姑娘还要去阿哥房中陪床吗?”
江晚渔哽住了喉咙。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祁屹是接受了杨月棠的心意,只要崔氏点头,他们二人早晚会走到一起,结为夫妻。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名义上的兄妹,祁屹并非老铁匠的亲生骨肉,不存在任何伤风败俗之理。
可方才从书房出来之前,祁屹已经给了她很明显的暗示。
今夜她不得不去他房中服侍。
她真不明白祁屹是怎么想的,前脚刚收了杨月棠的荷包,后脚却让她去陪床。
非得逼她陷入两难的境地吗?
“江姑娘很为难吗?”杨月棠苦涩地问道,“我知道姑娘此前是都城里最为清贵的小姐,心中定是一百个不愿意用身子去伺候他人,今后我成了阿哥的人,定会帮姑娘脱身,我只想求姑娘,别再与阿哥做那事了。”
江晚渔沉默许久,开口问:“小姐当真会帮奴婢脱身,让奴婢不必再用身子讨好大人?也不将奴婢赶出将军府?”
杨月棠忙不迭点头,“我答应姑娘!”
“那老夫人那边,小姐可做得了主?”
她问到了重点。
杨月棠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就知道,杨月棠说是能留她在将军府,但崔氏绝对不可能同意。
崔氏很是嫌弃她,怕她弄脏了将军府,坏了祁屹大将军的名声,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将她赶出去。
杨月棠性子软,又怎么可能说服得了崔氏呢?
“小姐,奴婢想要的不多,只求能活下来,小姐没办法给奴婢做出保证,奴婢只能继续依仗大人。”
“江姑娘!”
江晚渔留下那句话,便径直走去东厨,任凭杨月棠在她身后如何叫她,她都不曾回头。
杨月棠看着江晚渔的背影渐行渐远,一股落寞涌上心头。
她用帕子掖了掖眼角,转过身时,吓得瞳孔骤缩。
不远处,崔氏正满脸怒气地看着她,伸出一根粗而短的手指,远远地指着她的鼻子。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廉耻的贱丫头,跟老娘进房里,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第71章 你这辈子都别想做什么祁夫人
啪!
重重的一记耳光打在杨月棠的脸上,她虚弱的身子晃了几下,差些摔下地来。
崔氏从杨月棠叫住江晚渔开始,就一直在门后听两人的对话,一句不落。
“跪下!你个做妹妹的,竟敢肖想自己的哥哥,我不打你都对不起列祖列宗!杨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我看你真是个贱东西!”
杨月棠捂住被打的脸颊,眼眶里盈满了泪,嗫嚅了好几次却没有开口说话。
“我问你,你前些日子绣的凤凰荷包,当真送给了屹儿?”
“是……”
啪!
又是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杨月棠的另一边脸。
崔氏怒不可遏,胸口上下起伏,若不是秋菊和妙音冲进来拦住,恐怕还会再打一巴掌。
“老夫人,小姐身子尚未痊愈,打不得啊!”
“打不得?她敢做出这种事,我将她打死都不为过!我今日不仅要打她,还要连那逆子也一块打了去!这贱丫头不知廉耻也就算了,那逆子竟真的敢收下荷包,他爹当初就不该捡这畜生回来!”
崔氏叫嚷着要去正房,却被杨月棠死死扯住一条腿。
“娘、娘!不要去,求求娘不要去,阿哥不知道荷包是我缝的,所以才会收下,若是娘去找阿哥,女儿的脸面还如何保得住?女儿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儿,也好省了娘终日操心!”
崔氏停住脚,狠狠地甩开杨月棠的手,“不知道是你缝的?那他为何会收下?”
“因、因为我骗了阿哥……说那是爹爹留下来的遗物,是爹留给他,日后见着想娶的姑娘,便将那个荷包送给对方……”
“你真是——”
崔氏两条粗眉拧成一团,用力扯起地上的杨月棠,狠狠地将她摔到坐榻上,“真是不知死活,若是被他知道你在骗他,你保不住不说,可别连累了我!”
妙音上前扶住杨月棠,“老夫人,你就别打小姐了,只要咱们不说,大人没处知道去,若是再这般大声叫嚷,保不齐被谁听了去。”
崔氏觉得妙音所言有理,便将两个丫鬟赶了出去,关上门。
“小棠,这屋子里就咱们娘俩,娘实话就这么跟你说,你这辈子都别想做什么祁夫人,过两日便是上元节,到时候都城里的贵公子都会去赏花灯,你且坐上车轿去那儿看一眼,看上谁家的公子,娘想办法给你去说媒。”
“娘,我就喜欢阿哥,阿哥年少有为,战功赫赫,容貌又是那般出众,我都听那些个丫鬟说了,都城里少有阿哥这般郎艳独绝的男子,我和阿哥并非亲兄妹,为何不可?”
崔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阿哥好是好,但他到底是寒门出身,就任他在朝中摸爬滚打几十年,终是比不过那些世族大家,你若是能嫁到世族大家里,娘就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