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阿哥将来要娶的妻,少说也得像那个凌大小姐一般,若是他再好运些,说不定还能做个驸马,你们两个孩子,一个嫁入世家,一个做驸马,娘做梦都能笑醒!”
见杨月棠还是不情愿,崔氏坐到她身边,语重心长道:“娘生你养你,自然是不会害你的,你瞧瞧你阿哥那个性子,若是你当真嫁了他,哪日他一个不顺心,便是对你又打又骂,你如何受得住?”
杨月棠还是不言不语。
崔氏懒得哄她,便丢下一句话,“我丑话说在前头,只要我活在这世上一日,就不可能同意你和屹儿!”
崔氏摔门而去,江晚渔正巧烧好热水,路过厢房的时候,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她脚步不停。
杨月棠三番五次来求她,她没办法答应杨月棠的请求,自然也没立场去说安慰的话。
不如就视而不见,心中也少些负担。
将热水抬进耳房后,她又折回书房。
书房外,多了两个人,是松拓jsg和余崇。
他们留在将军府的这些日子里,都守在主院。
崔氏很吝啬,只给下人吃剩饭剩菜,他们亦是不例外。
两个七尺男儿,那点剩饭剩菜根本不够吃。
她很少出玉笙居,偶尔去后院打井水,看到他们俩站得辛苦,会顺手给他们送些吃的、喝的。
他们刚开始都不要,余崇拒绝的原因很简单,他觉得江晚渔是一个只会爬床的军奴,他单纯看不起她。
便不愿吃她给的东西。
她不恼也不怒,第二日依旧把煮多了的饭菜送给他们。
肚子咕咕响的时候,什么节气都抛到了脑后,余崇是第一个顶不住的。
毕竟双溪烧的菜不是一般的香,很少有人能抵得住。
她安逸的这几日,也是多亏了双溪给她投食,她才长了些肉。
这一来二去,他们对她的态度就变了。
“江姑娘!”余崇瞧见她往书房走,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江姑娘。”松拓没有余崇那么夸张,但见到她的时候,脸上不自觉浮起浅浅笑意。
“我来伺候大人沐浴,双溪煮了鲤鱼骨苦瓜汤,喝了能暖身子,你们若是想喝便到玉笙居喊她。”她微微含着笑,与他们说话的时候注意了分寸,以免让祁屹再说她到处勾引人。
可她不知,就算她注意分寸,书房里的那位看到她和别的男子说说笑笑,压在心底的妒火立马就上来了。
“你们关系何时变得这般好?”他语气不善。
“大人,松拓和余崇在府中吃不饱,大人的兵若是食不果腹如何能守护将军府?守护老夫人和小姐的安危?奴婢只是给他们送了几次饭菜,他们都是知恩图报之人,便对奴婢客气了些。”
她这么说应该不会激怒他吧……
“鲤鱼骨苦瓜汤?为何我只有鸡汤?”
江晚渔:“……”鸡汤莫不比鱼骨苦瓜汤要好得多?
“大人,奴婢和那两位都是下人,下人自然是只能吃些低贱之物,鲤鱼肉鲜嫩,双溪已用去清蒸专门留下给大人,只等大人沐浴后,奴婢便会端上来。”
他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过问。
沐浴结束,他只吃了一口清蒸鲤鱼,便说不喜吃鱼,让她全都吃了。
阴晴不定的将军大人,她捉摸不透,只好乖乖听话。
鱼才吃到一半,祁屹将一串钥匙丢在她面前。
“大人,这是?”
“库房钥匙和府中院子的钥匙,你且拿着。”
江晚渔愕然,忙丢下手中的碗筷,跪在他面前……
第72章 本官收你做外室
“大人,奴婢惶恐!奴婢仅是府中下人,府里上有老夫人,下有小姐,她们都能管事,唯独奴婢不能承此大任,这钥匙奴婢万万不敢拿着,还请大人放过奴婢!”
祁屹眉心蹙了一下,“你是我的人,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奴婢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奴婢怕这件事传出去,会坏了大人的名声,府中尚有长辈,大人却不让老夫人管事,反而叫奴婢掌管库房以及院子的钥匙,于情于理都不应该!”
她是万不敢接下这串钥匙的。
且不说她的奴籍身份,就算她非奴籍,也不能帮他管事。
以前在江家,府中的钥匙都是娘亲掌管。
这便意味着,谁拿着这串钥匙,谁便是当家主母。
她不过是一个被他捡回来的军奴,配吗?
可祁屹并不打算放过她,“我若让老夫人管事,将军府岂不是不得安宁?她那日由着许鸣裕擅闯玉笙居,我怎敢相信她的为人?”
“那小姐……”
“她是小户出身,性子软,平日里受尽她娘的管制,自己拿不定主意,若是让她管事,最后也定是她娘做主。”
江晚渔不说话了,按照他这么说,府里可不就只有她能管事了?
“我只是让你暂且拿着钥匙,打理府中事务,等上元节一过,我便去寻个信得过的管家,此后无需你来管事,若是这点简单的事情你都做不到,我留你何用?”
他这意思,是半点不容她拒绝。
她也只能先应承下来,只要撑到他找到可信的管家,她便能解放。
她握着那串钥匙,不禁觉得担子重了几分。
但既然答应了祁屹,她就该办好这件事。
毕竟将军府里的东西少,是该添置些东西了。
接下来的几日,她都和双溪一同外出,寻些府中需要的物件,小到几坛好酒,大到车马轿。
她甚至还给祁屹买下了几间铺子,好在闲日里赚些银子。
“姑娘,你瞧,那、那人不是上次闯入玉笙居的肥猪吗?姑娘我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这日她和双溪去了一趟药堂,续抓了几服药,出药堂没几步,就看到迎面走来的许鸣裕。
躲?
她可是专门为了碰上许鸣裕,才故意走到这儿。
她不仅不躲,还要故意让他看到。
江晚渔拉起双溪,大大方方地朝许鸣裕走去。
她生得明艳,即便着一身素色棉布,不施粉黛,也是人群中最为出挑的那一个,许鸣裕自然是一眼就注意到她。
“哟,江姑娘?”许鸣裕大腹便便,身后还跟着几个左龙翼卫,其中一个是上次在城郊,被祁屹重伤的领卫。
青天白日,繁华闹市,她自然是不怕他会做出些什么。
“奴婢见过许大人,大人神采焕发,大将风范仍存。”她和双溪盈盈作礼,仿似此前并未发生过任何事。
许鸣裕邪笑着,摸了摸下巴,“上回本官去将军府,本想拜访一下江姑娘,奈何江姑娘躲着本官,可是觉得本官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敢见呐?”
江晚渔浅笑,“大人说笑了,上回奴婢在灶房里打盹,不成想一觉睡到天明,不曾见到大人的身影,若是那日奴婢知道大人登门,奴婢定是第一时间前去迎大人。”
“哦?你这么欢迎本官?”许鸣裕笑得肚子上的肉颤了颤,“那咱们初遇时,你怎的还用瓷片刺杀本官?”
她想起在军营里的屈辱,心底浮上一抹厌恶,但面上不显露半分。
“奴婢愚蠢,如若早知大人能任此官职,奴婢定是要好好讨大人的欢心,也许现在也能在大人身边,混个外室当当呢。”她笑得真诚。
许鸣裕一下来了兴趣,“祁老弟连个外室都不让你做?就整日让你呆在那小院子,叫你这么个美人儿独守空房?他娘的,他真不是个东西啊!”
换做是他,得到这么个尤物,他保准叫她三日三夜下不来床,哪还有她独守空房的份儿?
江晚渔故意扮作委屈,轻轻咬了一下唇,“是呀,我家大人不解风情,嫌奴婢身子脏,除了在军营那夜,再也没碰过奴婢。”
她姿态柔弱,楚楚可怜的模样,生生将许鸣裕的魂儿勾了去。
他望着她的眼眸里,除了贪婪,还有欲求。
“江姑娘,不如,你跟了本官吧,本官收你做外室,不仅在都城给你置办一处房产,金银首饰也少不了你的,你若是想带着丫鬟伺候,本官统统应允,只要你……”
他呵呵笑着,就差嘴角没流出口水。
“真的?”她眨了眨晶亮的杏眸,似出奇的惊喜,“大人不是与奴婢逗趣?”
“本官跟你个小姑娘逗什么趣?你且去醉香楼打听打听,只要是本官向那些个妓子应允过的话,有哪个没兑现的?更何况,你这般倾城貌,整个醉香楼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你!”
她羞怯地含下脑袋,“如此,甚好。”
双溪没听出她在诱骗许鸣裕,低声劝阻道:“姑娘!不可啊,这事要是被大人知道了去,要掉脑袋的!”
许鸣裕本来对她的话有几分怀疑,双溪这么一劝阻,他却又信了几分。
江晚渔冲双溪暗暗使了一下眼色,抬眸看向许鸣裕,曼妙眼眸里夹杂着笑意,“若是大人真心收奴婢为外室,那上元节夜,宜永湖旁的空画舫,不见不散。”
她尾音微微上扬,听起来媚人撩心。
“好、好!”
许鸣裕色欲熏心,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信以为真。
鱼儿上钩,她也不久留,拉上双溪就离开了。
一路上,双溪忍不住赞她的演技。
“姑娘,我方才真真是以为你要背叛大人了,还担心了好久,以为小姐的眼神出了问题,毕竟咱们家大人脾性虽差,但模样可是没得挑,比那只肥猪要好上千倍。”
“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即便大人轻贱于我,我也不会背叛他。至于那个姓许的……”
她顿了一下,眸中冷意溢出,“我对他恨之入骨,早就计划好引他入套,这几日我问了周边行乞之人,给了他们一点铜钱,他们便告诉我许鸣裕每日都会路过这处,我今日才有意制造了这场‘偶遇’。”
双溪恍然大悟,“原来姑娘是早有预谋!但那姓许的不是好惹的人,若是姑娘不能一举将他打下地狱,他有机会翻身,定会向姑娘报仇的!到时候姑娘岂不是会更危险?”
江晚渔拢了拢头上的青丝,笑得随性jsg,“我知如此,便不会让他留有翻身的机会。”
第73章 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转眼到了上元节这日,江晚渔将一切都打点好,只等晚上的好戏开场。
上元节夜,全城解除宵禁,都城里虽热闹,但处处暗藏隐患。
由此,全城的兵马司都会出动巡城,守护城中秩序与百姓安全。
祁屹亦是早早就起身,带着余崇和松拓赶往兵马司。
他回将军府住的这些日子,她可是累坏了。
但不是因为床上那点事,而是他每日早起之时,也非要拉着她早起,他练刀练剑,她便要在一旁扎马步、打拳。
她向他求饶了好几次,撒娇、讨好都用了一个遍,他是油盐不进,不仅不会心疼她一丝一毫,反而还换来了更高强度的晨练。
她有苦难言,只能咬着牙每日练上一个时辰。
好在他今日太忙,没闲暇顾及她,她才久违地躲了一下懒。
从床榻起身,她换上日前置办好的男儿装,简单地将一头青丝用一根竹钗束起。
双溪从小灶房端来早膳,瞧见她的装束后,双眼发直,就差没黏在她身上。
“双溪,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姑、姑娘,原来都城第一美人,换上男装还能变成如此俊美的公子……姑娘这身装扮,出到外边怕是可能会更惹人注意。”
江晚渔一时讷讷,很快又抿嘴而笑,“双溪,你再不进来,早膳就要凉掉了呢。”
“瞧我,光顾着看姑娘了,差些忘了早膳!”
“双溪,等会儿我先去醉香楼一趟,等日落黄昏之时,我们再出门去宜永湖赏花灯,今夜带你观赏一出好戏。”
“好啊!”
她随意抓起一个馒头,哼着小曲从后门出府。
玉笙居左侧甬道,有一扇后门,她不愿穿过庭院与崔氏母女打照面,后门是她的最爱。
无拘无束,就像是自己的家一般。
她今日换了男儿装,换个身份,竟有勇气从马口前街直接穿过。
马口前街的那间珍康堂,是她最害怕面对的一个地方。
走到珍康堂门前,她仍旧下意识垂下头,不敢往里边看去。
“嘭!”
一声闷响倏然从珍康堂内传出,只见一个壮汉像丢沙袋似的,将一个嶙峋老者往门外丢去。
动静实在太大,江晚渔不禁抬头望去。
仔细一看,那被壮汉丢出来的老者竟是她认得的老郎中!
“老东西,你少在我们这倚老卖老,我老实跟你说了,你年纪太大,手都抖成那样,还能看什么病?别整日往珍康堂跑,我们不缺坐堂郎中,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那壮汉身后走出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男子,腰间别着一块玉坠,满脸的不耐。
她觉得眼熟,想来应是前堂主儿子,现任堂主。
老郎中艰难地坐起身来,皮包骨的手抹了一下脸颊。
“老夫在珍康堂行医四十载,医治过无数病人,现年数已高,家中无妻无子,坐堂诊病时,且没多收过病患一个子儿,今日不过是想来你这儿讨些应得的月钱,为何你要做到这般决绝?”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江晚渔奇怪的是,这么多围观的百姓,居然没有一人愿意上前帮老郎中说一句话。
最为可笑便是,其中还有受过老郎中恩惠的人。
“少啰嗦,你都要入土半截了,还要向我讨什么银子?你平日里不是兼爱无私惯了么,喜欢到处救济施舍、装好人,现在你就当那些月钱都拿去救济旁人了!”
“秦老,你自从手抖唇颤之后,误诊了多少病人?珍康堂光是赔偿人家都赔了个精光,我们也是怜你孤寡,没有追究你,你就别再来找麻烦了!”
“可不是!整日整日来搅得我们不得安宁,晦气死了,这老东西真该死快些。”
“你……你们……唉!”
老郎中无奈又失望,叹气的时候,背脊又弯下去一截。
看到老郎中这样,江晚渔心里堵得慌。
世间之人皆是这般无情么?
得意之时万人捧,破落之时却无一人相助,更有甚者唾弃踩踏。
就跟江家一样,富贵之时被人嫉,一朝落魄众人欺。
她本能地往前走了两步,想要扶起老郎中,可这第三步,她却迟迟迈不出脚。
换作以前,她定是想都不想,大步冲上前头,干脆利落扶起老郎中,顺便痛斥那鄙夫一顿。
再给老郎中一个衣食无忧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