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留住:“等等,我去给他送吧。”
“好。”
几分钟后,夏知笙端着咖啡上了四楼。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说今晚就走,现在还在家,但夏知笙识趣的没有多问。
沿着走廊一路过去,心里琢磨着合适的说辞。要怎么跟对方解释清楚,自己并不是因为缺钱才去的办公室,顺便把钱还回去。
她到的时候,江聿正在处理邮件。
“请进。”
门被推开,在看见进来的是夏知笙时,江聿停下手中动作。
“方姨呢?”
书房的檀香气息更重,和江聿身上味道一样。每一个光线昏暗的夜晚,夏知笙于清醒和沉沦之间,都能闻到那股淡淡的香气。
夏知笙恍了一下神:“她刚刚来送牛奶,我正好没什么事,就拿过来了。”
她端着咖啡走进去,站立在跟前,目光犹豫着在办公桌上徘徊了下,似在纠结。
“放这儿就好。”江聿手指碰了碰左边桌面。
他单穿着件深色衬衫。
居家办公时,气质儒雅休闲。
大概是为了方便动作,袖口被挽至小臂中间,手臂线条流畅漂亮,露出骨感的腕部。那双眼睛如夜空般,深沉而优雅。
夏知笙一直都觉得,那些人说他长得好看,可惜已有家室,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样的人,哪怕年过30再结婚,也是一件惋惜的事。
没忘了来时的目的。
夏知笙放下咖啡,刚要开口。
却在注意到墙上那幅字时,目光顿住,没忍住多看了两眼,要出口的话也按了暂停键。
好漂亮的字。
江聿察觉到她的视线:“喜欢?”
夏知笙回过神,点点头:“嗯!”嗓音也不自觉清亮了些,不难听出是真的喜欢。
“你写的吗?”
刚刚有留意到,落笔的签名是江聿。
像她们这些绘画专业的人,每每完成画作后,总少不了署名的流程。她画画还行,但字只能算一般,多少观感不太理想。
所以很羡慕那些字漂亮的人。
江聿没有否认,目光在她雀跃的脸上停留两秒。这种时候,她倒是忘了紧张。
“过来。”他语气很淡。
大概是习惯性的听话,夏知笙并没有多想,听话的走过去。
刚到跟前。
下一秒,手腕就被攥住。
那只手朝下拉了一下,被带入一个怀抱。
江聿手臂牢牢的禁锢在她腰间,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另一只手拿过旁边的纸笔,圈着放入她手中,自后向前拥住了她。
仅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
夏知笙的脑袋,靠在他带有温度的胸膛上。
“我教你。”
磁性的声音,随着胸腔上下起伏。
蓦地,夏知笙的心跳便乱了一拍。刚被塞进手心的笔,也不听话的抖落在桌面。
第3章 落下一个吻
笔掉落在桌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在寂静的书房中显得格外清晰。
“怎么连笔都拿不稳?”
他的声音自后方传来,分明没什么起伏,也并没有任何的嘲笑。夏知笙却脸皮一热,从空气中敏感的捕捉到一丝尴尬。
将那抹异样压下,把笔捡起来。
瓮声瓮气的:“我会写字的。”
江聿将她懊恼生动的表情收入眼底,神色微微松动。每次跟他同处在一个地方,她都是安分拘谨的,倒是极少见到这么真实的一面。
像是要证明自己一样。
夏知笙极为郑重的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用上全部的认真。只不过抬头一对比,看看墙上江聿写的,再看看自己写的……
她沉默了。
平时还能看的字,突然不堪入目。
终于在夏知笙打算再来一遍的时候。
温热干燥的掌心覆上了她的手背,伴随着近距离的呼吸洒落,她听到耳边传来声音。
“仔细看,跟着我的轨迹走。”
夏知笙停顿住。
檀香的气息在一瞬间将她包围。
和书房的气息相同,又不尽然相同,独属于江聿自己身上的清淡,日积月累的熏陶。
江聿握着她的手缓缓移动,稳中有力,在纸上落下一个‘笙’字,是她的名字。
笔在她手中。
还是她的字,但却多出了江聿的影子。
夜间很静,衬得江聿极为耐心。
夏知笙的心思却静不下来了,方才被压下的那抹异样感,如同浪潮一般层层涌上岸。除了床笫间,两人极少有这么亲近的举动。
他掌心的温度仿佛穿过皮肤表层,烫遍全身。
以至于她的心跳开始不听话,集中不了注意力,连江聿说了什么也没听清楚。
没忍住扭过头。
却只在他的眼中看到一片风平浪静,对方专注的在教她。夏知笙愣了下,乱七八糟的想法在某一瞬间悉数退去,重归寂静。
兵荒马乱的,只有她一个。
“在想什么?”
江聿侧目,跟她对视上。
“……”走神被抓住,夏知笙赶紧低下头,眼睛恨不得长在面前那张纸上。
“没、没什么。”
她又小声补了句:“我们继续写吧。”
跟仓鼠一样,缩着脑袋,好像自己一不高兴就能把她吃了。江聿瞥了一眼她红透的耳尖,没有戳破她的窘迫。
“其实你字不丑。”
夏知笙悄悄抬了一下头:“安慰奖?”
江聿低头看她,顶着灯光,他纯黑的瞳色更深了:“你说是就是吧。”
夏知笙:“……”
行吧,姑且就当是安慰了。
仿佛刚才是在逗她,江聿不动声色的放开她的手,而后用手盖住刚才握着她写的那些,只留下夏知笙先前自力更生写的那一部分。
“这样看呢?”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么看确实不丑了。
夏知笙神奇的被鼓励到了。
抛开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夏知笙端正态度,规规矩矩的窝在他怀里,没有乱动。
将更多的心思投注于纸面。
江聿再度覆上她的手,掌心将她包裹住。
他的手修长骨感,指节分明,引导着她一步步跟随自己。那些普普通通的字迹,也在刻意矫正下,变得美观不少。尽管脱离掌控后,可能又会回到原来模样。
夏知笙发现,他真的无所不能,什么都会。
这个人,过分完美。
很难想象到,世上有什么事可以难倒他。
电话是在半小时后打来的。
江聿单手接起,语调平平的讲听。
夏知笙坐在他腿上,被一只胳膊搂着,没敢乱动,生怕自己的重量一不小心压到他。稍稍一偏头,视线内便是滑动的喉结。
接完电话后,江聿把她放下。
他站起身,低头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拿过旁边的外套,挽起的袖口也已经放下。
“时间差不多了,下次再教你。”
他要走了。
夏知笙眨了眨眼睛:“好。”
出了门。
临分别时,夏知笙想了想,对着他行至车旁的背影说了一声:“路上小心。”
按照两人的关系,应该的吧。
她想。
江聿脚步顿住,前方陈贺已经打开车门。
大约过了几秒钟,他转过身,神色不明的看了她一眼。女孩儿双手交捧于胸前,夜晚室内温度较暖,她清丽的脸蛋被熏的红扑扑,站在门口,格外乖顺。
江聿朝她走过来。
夏知笙疑惑的看着他越来越近,刚想问你怎么回来了,声音就发不出来了。
江聿很轻的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
“你也是,自己小心。”
被他揽住腰的那一刻,夏知笙身体不由自主的朝上,脚尖也踮起来。
空白脑子里剩下一个念头。
白瞎操心了。
他一只手就能把自己提起来,还怕什么自己的重量压着他。
第4章 掌心捂在她耳朵上
车辆从视线范围内消失。
夏知笙才陡然想起什么,整个定身在原地,脑海中飘过一个巨大的感叹号。
等等!
她不是去跟对方解释自己并不缺钱的吗!
“……”
夏知笙抿抿唇,回到房间。
思考了两秒,她翻出手机,划出另外一张卡,然后仔仔细细将方才那五十万,转了进去。
——这是一张从未动过的卡。
关上手机,夏知笙仰倒在床上。
不禁抬手触上唇角。
他离开时留下的温度,仿佛还保留在唇边。
如果不是方姨和陈贺刚才也在旁边,彼此之间又心知肚明这场婚姻的缘由。连她自己都要以为,自己和江聿是真的感情很好了。
但事实上。
她与江聿,是夫妻,也只是夫妻。
毫无任何感情。
连方姨和陈贺都不知道。
思绪被拉扯回大一的那年冬夜。
当时临近过年,满街欢庆,唯有她一人浑身狼狈跌坐在地,刚不眠不休结束一场葬礼,又被房主以晦气为由毫不留情从屋檐下赶出来。爸爸于三年前被山洪夺走生命,而妈妈,于三天前精神不堪重负坠楼。
集于一身的债务几近将她逼到绝境。
江聿就是那时出现的。
“跟我走吗?”他下了车,朝她伸出手。
夏知笙抬起头,脸颊被冻的苍白。
路上化了一半的雪水弄脏衣服,她手心被石子划破,又湿又冷,不停在发抖。
看到江聿的一瞬间。
第一反应竟是朝后退了一下,看上去就很矜贵的穿着,还有身后的车子,包括面前那只养尊处优的手,都不是她能碰脏的,她再也招惹不起任何麻烦。
怎么上的车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江聿上前一步,不由分说的抓住她挡在身前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而后她就进了他的车,身上披上了他的外套。
她也不记得是怎么被他带回沁苑的。
只记得后来,在她情况稳定后,男人面容平静,条理清晰的向她提出结婚申请。
作为交换,他会解决她的麻烦。
为什么?
为什么是她?
夏知笙不是没有疑惑过,江聿给出的回答是,家中老太太几次三番牵红线,长辈为尊,不好敷衍,他需要一个妻子,来免除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而她什么都没有。
足够听话,便于掌控,不会影响他的事业。
这个理由很合理,至少对于当时的夏知笙来说,她没得选,已经不可能再糟糕了。
所以她接受了。
江聿需要一个挡箭牌。
而她需要一只手,一只拉她出深渊的手。
达成交易后。
从陌生人到夫妻,只用了两个月。领证很快,没有任何仪式,也没有任何见证。
至此,人人都知道江家那位有了妻子。
感情很好。
却并不知道是谁。
-
江聿这一走,便是三天。
他只说出差要离开几天,却没说具体时间,夏知笙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学校里的日子依旧进行。
除了在画室,便是奔波于办公室。闲暇时,也会摸出板子、或者在画布上画一些图。
夏知笙平时有接一些稿子。
无论是网络平台还是现实里,优秀的作品总是受欢迎的,找她约稿的人很多,导师看重她,有好的单子也会优先交给她来做。
周四没什么课,下午便回来了。
夏知笙踏入客厅时,方姨正在接听座机。
“好,先生……嗯,放心吧……”
“我马上就去……”
夏知笙脚步停住,从耳边捕捉到的‘先生’称呼,可以辨认出对面是江聿。
方姨听见动静,转身看见她,笑着道:“夫人回来了,要和先生说两句吗?”
话筒到了夏知笙手中。
夏知笙缓缓把电话放到耳边,几天不见,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悦耳,又仿佛遥远了些。
“刚放学?”
夏知笙乖乖的嗯了一声。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她从不会过问江聿的事,江聿仿佛也并不关心她的事。
简单的沟通后。
夏知笙想起什么,略带犹豫的开了口,带着商量意味:“下周校外有场比赛……”
今天课间,班主任分享的消息。
只是这个比赛较为隆重,为了严密性,比赛前两天才会敲定最终考题,确认考题当天起,需要参加比赛的学生居住在举办方安排的地方。
也就是说,要住在外面两天。
殷晴还搂着她胳膊,缠着她一起去。
夏知笙自然是想去的。
但夏知笙……无法自己做主,从答应这场婚姻的那一刻起,她的一切就由不得自己了。
“想去就去。”对面的人这么说。
夏知笙轻轻眨了眨眼睛,这么容易就同意了。
江聿语气云淡风轻,像是随口一问,问了一句:“大概什么时间?”
夏知笙一五一十的说:“下周六。”
那就是周四周五,就要住到外面。
电话结束后,方姨也从楼上下来了,她刚按照江聿的吩咐,把所有连接外界的阳台门窗关严实,今夜有雨。
晚上十一点,夏知笙躺到床上,每晚临睡前,她都有喝一杯热牛奶的习惯。在牛奶的助眠效果下,她很快便进入睡眠。
外界没多久便阴云密布。
原本只是中雨,没过多久,便大雨倾盆,再然后,愈演愈烈,逐渐电闪雷鸣。
雨势变得急促起来。
这样的天气,即便隔音再好,室内也难免溜进少许声音,窗户被噼里啪啦的击打。
原本睡颜安稳的夏知笙,逐渐面露不安。
随着细微的雨声钻入耳间,仿佛引起了什么不美好的回忆,整个人陷入梦魇。
不知梦到什么,她无意识的蜷成一团。
浑身颤抖起来。
轰隆——外界一声闷雷响。
蓦地,她从梦中惊醒,迅速坐直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眼底迅速被惊惧侵蚀。
那些被刻意遗忘、不去回想的记忆,此刻被这场暴雨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