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闺女跟小子果然不一样,像他家小子,虽然听话,脾气也是硬邦邦的,有时候还犟,让老父亲头秃。
闺女就不一样了,他啰啰嗦嗦说了一大推,还问了很多东西,秦枝一点没有不耐烦,对他问的问题也是耐心回答。
这么想着,他看秦枝的眼神就柔和了很多,对知青与外来人天然的防备在这一刻完全卸了下来。
大家齐心合力把人抬下山。
之后,大队长和书记就赶着牛车把人送去了镇上的卫生院。
秦枝也一起去了镇上,伤者是她发现的,去派出所报案的事情就交给了她。
宁市火车站,陶云松提着行李直接坐上了战友的车。
“麻烦你了,慕程。”
“说什么麻烦。”吴慕程发动车子,笑着说道,“你来宁市,我欢迎还来不及。”
“咱们先去一趟局里,我拿点东西,然后,请你吃顿好的。”
陶云松尽管心急如焚,还是笑着应下了。
他只知道安琼来了宁市,却不知道具体位置,吴慕程是宁市公安局的副局长,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也认识安琼,知道他和安琼的关系。
如果他意外之下得到了安琼的消息,是不会瞒着自己的。
这也是他来宁市之前联系吴慕程的原因。
两人一到市公安局,就听到了公安讲电话的声音。
“你是说,有个女知青过来报案说在山上救了人,有军人有公安,还有疑似罪犯的壮汉?”
“都送去镇上卫生院了,好的,我们马上派人过去协助。”
陶云松听到伤者里有军人,心就突突直跳,时间地点都太巧合了。
第11章
“慕程,我得去一趟镇上。”陶云松说道。
闻言,吴慕程没有意外,他本就觉得陶云松不会无缘无故过来宁市。
“我跟你一起去,正好处理那边的事情。”
说完,吴慕程向刚刚接电话的公安交待了几句,就和陶云松开车赶往宁镇。
看着陶云松凝重的脸色,他踩油门的脚重了几分。
镇卫生院,医生检查完安琼和曹灿阳的情况后,松了口气。
他对等待在一旁的杨树说道:“别担心,人都没事。”
“就是要暂时留在卫生院里,等人醒来后再观察一阵。”
“好的,谢谢大夫!”
卫生院里平时没有什么病人,病房很空,就把安琼和曹灿阳安排在了一起,方便杨树他们照看。
杨树和支书两个人边商量着接下来双抢的工作安排,边坐在病房里等着人醒来。
他们没有等到两位昏迷的同志醒来,倒是先等来了秦枝,后面还跟着几位公安。
秦枝打了声招呼后,就站在旁边安静等着。
公安先是查看了一下病床上两人的情况,又对大队长和支书表达了肯定与感谢,接着就分别请大队长和支书到病房外例行询问。
刚做完笔录,又来了两个人,是一路飞车赶来的陶云松和吴慕程。
吴慕程出示证件后,两人就进了病房。
病房里,秦枝正看着安琼的脸出神,她总觉得这张脸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听到开门声,她转过头,见是两个高壮的陌生男人,下意识的,她就护在安琼的前面。
陶云松见到秦枝也是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扑面而来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心神就被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的安琼牵动,再也看不到其他。
“安琼~”
隔着秦枝,陶云松轻轻唤了一声。
秦枝忽然就觉得自己像极了王母娘娘为了阻止牛郎织女见面,用金簪划出的那条又宽又亮的银河。
就,略有些尴尬。
好在,吴慕程救了她。
他上前一步握住秦枝的手摇了摇,笑着说道:“你好,秦知青,我是市公安局的吴慕程,这是我的证件。”
“谢谢你救了人民子弟兵和咱们的公安同志。”
“这位陶云松同志也是一位军人,请你放心。”
秦枝听对方这么说,又看了证件,放心了,借着握手,往旁边挪了几步,把位置让开。
陶云松对秦枝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努力克制着才没有冲过去握住安琼的手,见她呼吸均匀,面色虽苍白,却鲜活,心一下子就安稳了。
火车上的这几天,他几乎每晚都会梦见安琼遇难。
梦里的他踏遍了九座山,才在一处山洞里找到安琼。
可惜,太晚了。
他只能抱着她残破的身体回京城,然后辞去军职,一生追凶。
“我去隔壁病房处理另外两个人的问题,秦知青,能麻烦你跟我一起去,再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当然可以。”秦枝爽快答应。
大队只有一辆牛车,他们把四个人一起送到了卫生所,然后,秦枝再去的公安局。
医生也帮着检查了一下,两个人都没有大碍,就还绑着,等着公安来了再处理。
昏迷的曹灿阳:······就没有人关心一下我吗?我这么大只的。
秦枝和吴慕程来到隔壁病房,吴慕程看到被绑着的男军人,脸色一下子变了。
但他没有贸然上前解开麻绳,而是问了秦枝几个问题。
听到她说是公安同志指认男军人为叛徒,她为了保险,才把人绑起来的,吴慕程点点头,又一次感谢了她的见义勇为。
秦枝见事情有人接手,那位女军人也有人照顾,就提出了告辞。
大队长和支书也说要回大队安排双抢事宜,一起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大队长笑着说:“秦知青,你这回可立了大功了,后面来的那位据说是市里的领导呢。”
“是啊,一下子救了军人和公安同志,你可真给咱们九山生产大队长脸。”支书空甩了下鞭子,笑着接话。
“那也得有您二位和大队里的同志们帮忙,单靠我,把人从山上抬下来都难。”秦枝也笑着说道,言语中没有邀功自傲的意思。
杨树和支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笑意,这秦知青是个实诚人。
他们都想着,等双抢过去,给秦知青开个表彰大会,然后,给她换个工种。
一行三人说笑着回了九山生产大队。
镇卫生院,唯一没有被贴昏睡符的安琼,挣扎着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安琼,你醒了。”惊喜从陶云松的眼中闪过,“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我去喊医生。”
“我没事。”安琼略有些虚弱,轻声问道,“灿阳呢?”
“他怎么样了?”
“在旁边呢。”陶云松微微侧开身体,让安琼看到另一张病床上沉睡着的曹灿阳。
“医生说灿阳运气好,看着凶险,伤到了胸口,不过,没有伤到心脏,昏睡不醒应该是失血过多的原因。”
知道安琼醒来最想知道的是什么,他又接着说道:“有人救了你们,把你们送到卫生院后,又去公安局报了案。”
“根据救你们的秦知青的说法,灿阳中间曾经醒过来一次,指认卫端是叛徒,所以,她就把卫端和李黑子都绑了。”
他边说,边给安琼倒了杯水,轻柔的把人扶起来后,喂安琼喝了几口水。
“因为案情重大,镇上派出所打电话给了市公安局,我跟慕程刚好听到,就赶过来了。”
“现在,慕程在处理这件事情,你放心,我已经跟他说了,李黑子是极端危险分子,他会把控风险,不会让人跑了的。”
“至于卫端,人还在隔壁,灿阳的同事在看着。”
安琼喝了水后,嘴里的铁锈味淡了不少,听到陶云松的叙述,又亲眼看到曹灿阳好好的,终于松了口气。
“要再喝点水吗?”陶云松递上搪瓷杯。
安琼下意识伸手推拒:“不用了。”
下一瞬,她意识到了不对。
“怎么了?”陶云松见安琼愣怔,担心地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安琼摇头,说道:“卫端确实是叛徒,我听到他喊李黑子大哥。”
那天,卫端不小心踢了石子后,她隐隐觉得不对劲。
卫端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军人,不应该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所以,她示意曹灿阳殿后,加以防范。
那个时候其实局势很明朗,双方子弹几乎用罄,他们这边三个人实力都不弱,只要李黑子在山洞里,他们就能形成合围之势,李黑子插翅难逃。
谁也没想到李黑子事先在山洞里藏了枪,卫端会背后放冷枪!
她躲闪及时避过要害,伤了肩胛。
曹灿阳被子弹穿胸而过,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倒卫端,卫端后脑着地昏了过去。
她永远忘不了,曹灿阳最后看向她,催促她离开的眼神。
她怎么能走!
后来,就是她和李黑子对战,被李黑子踹中肩胛的伤口,那一脚冲击力极大,她清楚听到了肩胛骨断裂的清脆声!
安琼下意识动了动左肩,毫无滞涩!
“安琼,安琼?”
安琼在陶云松的呼唤里回过神,她露出了一个微笑,说道:“我没事,就是有些恍惚,对了,你说的那个救了我们的秦知青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脑海里最后的画面,是李黑子狰狞着脸冲过来要拳击她太阳穴的画面。
安琼垂下眼帘,她以为她是必死无疑的。
还有曹灿阳,她是亲眼看到子弹射穿他胸口的,按照陶云松的说法,经过医生的诊治,他们两个人是受了比较严重的外伤,失血过多才会昏迷。
要不是她亲眼所见,其中一个伤者还是她自己,她都要相信了。
听到安琼的问话,陶云松想起了之前看到秦枝时的熟悉感从哪里来了。
“你看着我干什么?”安琼以为陶云松盯着她的脸看是担心,她笑着说道,“我真的没事。”
想了想后,她又说道:“现在,很多事情,我也没有弄清楚,等我弄明白了,就告诉你。”
陶云松握住安琼的手,说道:“安琼,我要说的话可能有些匪夷所思。”
“安雯是安爷爷抱回来的,对吗?”
安琼不妨陶云松会说起安雯,她有些不明所以,回答道:“是啊,爷爷常常觉得庆幸,他只要晚一步,安雯就被别人抱走了。”
“秦知青,她跟你很像。”
“什么!”安琼激动地坐了起来。
陶云松忙扶住她,又接着说道:“你们的五官单个拎出来都不像,谁单独见了,都不会觉得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但同时见到你们的时候,就会觉得你们两个人很像,是那种,神似。”他找了一个词来形容。
“神似?”安琼反握住陶云松的手,说道,“云松,这件事情太大了,我想见见秦知青。”
原本因为救命之恩,以及自己和曹灿阳身上伤口的异常,她就很想见秦枝。
现在,她更想快点见到秦枝了。
“别急,你和灿阳现在还不能出院,秦知青就在附近的大队下乡,她去镇上派出所报了案,那边都有详细的记录。”
“我······”
“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很重要,所以,我第一时间告诉了你。”陶云松说道,“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你的身体。”
“相信我,秦知青不会离开,等医生说你能出院了,我们立刻去找她,好不好?”
“如果事情真的是我们猜测的那样,你就更需要尽快恢复,好查出真相。”
最后一点成功的说服了安琼,她重新躺回去,开始对比自己和安雯的长相。
第12章
安琼从小在军营里混迹着长大,之后又顺理成章从军,杀伐果断,是属于那种英气很重的明艳大气挂。
安雯长相秀气,从小富养,精致又娇气。
她身边的朋友都说她和安雯身上找不出相同点。
她们长相不同,性格不同,交友不同,为人处世也不同。
除开血缘亲情,她们就像两条平行线。
安琼一直以为,这是由于两个人生活方式不同的缘故。
她从小几乎是被当成男孩子养大的。
安雯则因为种种意外,出生后才被爷爷安立信抱回来。
家里人都非常宠爱安雯,包括她的父母也时常告诫她,让她疼着让着。
家里人对安雯几乎有求必应,唯一的期许,就是她快快乐乐的生活。
安琼闭眼沉思。
安立信亲自把人抱回来后,并没有瞒着这件事情,身边人对安雯的身世敏感,却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她的真假。
毕竟,安立信是个经验极为丰富的老革命战士,想要糊弄他,根本不可能。
这次,陶云松说起秦枝的事情,她就上了心,是因为,她在出发执行这个任务之前,在京城看到了一个男同志的侧脸。
那侧脸和安雯如出一辙。
她本来也打算等任务完成后,回京城详查一下的。
想着想着,安琼就睡了过去。
京城,安雯在家里茶不思饭不想了几天,终于下定决心去找孔文鸿。
她知道孔文鸿喜欢她,非常喜欢,能为她豁出命去的那种。
去年冬天,他们去什刹海滑冰的时候,她遇上了拍婆子①,对方是个混混,还带着不少人。
孔文鸿没有退一步,跟对方对峙,还护着她全身而退。
当然,他也遭了不少罪,挨了不少拳脚。
当时,他握着她的手,如握着全世界的样子,安雯至今记忆犹新。
她相信,孔文鸿是可以相信的。
她能信任的,又能听她的,帮她的办事的人实在不多。
她不是那种很能放下身段的人,交往的同龄人都是家世相当的。
即使对方父母的职位略逊一筹的,对方的家族也能补齐这一筹,还有的多。
这两天,她筛选了一遍又一遍,发现能完全相信的,又能全心全意帮她的,只有孔文鸿。
而她的依仗,就是孔文鸿对她的感情。
孔文鸿接到安雯的电话后,好好捯饬了一下自己,兴致勃勃等在安家门口。
“安雯,我攒了钱票,请你去老莫餐厅吃西餐。”
“不去了,我们去公园坐一会儿吧。”
别说孔文鸿请她吃老莫的西餐了,就是她的白月光请她,她都提不起兴趣。
“好,那我们去北海公园,我们去那边划船。”孔文鸿说道。
安雯想拒绝,她就想找个隐秘的角落达到自己的目的,并没有兴趣玩乐。
不过,想到把船划到湖心说秘密更加保险,她就答应了下来。
“你说什么?”孔文鸿没有控制住自己的音量,见不远处划船的人都看向他,忙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说,你见到了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