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暮坐在顾时屹怀里,端起他递过来的酒杯抿了口,放下杯子,她问顾时屹,“这酒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酒,它叫什么名字?”
顾时屹顺着她的发,回答说:“今晚第一次尝试,专门给你调的,所以还没有名字。”
陈暮盯着酒杯半晌不语,好一时,她抬眸说:“那我给它取个名字吧。”
他挑起眉梢看她,示意陈暮继续。
“就叫它午夜阳光吧,好不好,希望以后还能喝得到。”
顾时屹低垂着眉眼望她,笑道:“看不出来,原来我们暮暮想做小酒鬼。”
她摇摇头,把脸埋在他胸上,有些话,视线相对她讲不出,可今夜氛围太好,总给她一种这美好是无期限的错觉,她说:“不想当酒鬼,就是不喜欢吃苦,天生偏爱甜口,这酒很甜,我喜欢。”
顾时屹敛着眸看怀里的女孩,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说:“往后,总不会叫你吃苦的。”
可又觉得没必要,这一晚,他好像不受控的说了太多甜言蜜语,一段男女关系中,做应该是大过说的。
他的女孩这么娇,谁会舍得让她吃苦。
......
......
陈暮也不记得她那一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只记得,她在他怀里,在午夜阳光下,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午夜阳光。
再次转醒,是听到清晨船上的例行广播,为了让乘客保持正常的作息,船上每天会在清晨七点准时广播,提醒大家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同时预告当天和后一天的行程。
陈暮睡眼惺忪的躺在那,听着广播里的声响,今天会有其他组的登陆活动,以及,明天会抵达帕尔默科考站和别林斯高晋科考站附近,广播提醒想要参观科考站的乘客可以在早餐后寻找工作人员报名。
听到科考站,陈暮猛地睁开眼,顾时屹的睡意也因身侧姑娘瞬间瞪大的眼睛顷刻消散,他问她:“怎么了。”
陈暮失望的撇撇嘴,明明前天的预告还说长城站也是备选可参观的科考站之一。
船司在出发前向三个途径的科考站发送了参观申请,也都收到了可参观申请的许可证,但具体能不能接受参观,还要视实际抵达日期科考站工作人员的繁忙程度而定。
这么看,长城站的工作人员大抵是因为忙碌,无法接待本次参观了。
好一会儿,陈暮才接受这个令人悲伤的消息。
她说:“我在学校的时候,听过我们学院院长好几次讲座,他是长城站的第一任站长,先后七次在南极参加科考,讲座上他说长城站的广场上有个牌子,写着南极距离临城的距离,那是他亲手做的牌子,我想在那个牌子下面打卡拍照想了好久,现在没机会了。”
顾时屹淡淡笑着,把人捞进怀里,“榆华大学,生物学院的学生。”
陈暮不可置信的昂起脑袋看他,她觉得顾时屹也太神了,平日里她有什么问题他都能回答就罢了,现下她只是提了下学院院长,他竟然都能知道她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她眨着眼睛好奇道:“以前就是觉得你博学,什么都懂,但你总不会还能记下每个学校学院院长的名字吧。”
他扬扬眉梢,“早说了,我同你有缘,恰巧知道你们学院院长罢了,学什么专业的?”
缘在这一刻再次被印证后,陈暮开心的笑:“生物制药。”
他又问:“大几了,毕业后想直接工作还是继续读书?”
陈暮得意答:“大四,我一早就保研了,要不现在这个时间段还在学校被被期末考试折磨呢。”
顾时屹握住她的手腕,夸赞道:“这么厉害,保的本校外校?”
陈暮说:“本校。”
“哪个导师?读什么方向?”
陈暮弯着眼眸看他:“你总不会还知道我们学院所有导师吧。”
他说:“那倒没有,不过我也是学生物出身,我有同学就在你们学校做硕导。”
这么一说,陈暮便也理解为何顾时屹能知道她们学院院长了。她说:“我报的齐教授,读微生物与生化药学方向。”
“开学做实验会很辛苦,毕业前怕是没有假期能像南极行这样玩了。”
陈暮叹口气,道:“是的,师姐说齐教授卯着一股劲申青基,实验室里的师兄师姐都觉得老板越来越惨无人道了,开学后我就是没有感情的科研民工。”
顾时屹听言稍作沉默,片刻,他说:“科研民工,很形象的说法,我读书那会儿还没这个词。”
陈暮被他一本正经的沉默逗得哈哈大笑气来,大约是因为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俩人年龄上的差距,“嗯,这是我们年轻人的新鲜说辞,你年龄太大了。”
顾时屹无奈的笑,想,这姑娘,怎么才一晚,就敢嘲笑他的年纪了,不过总归是他看上的人,笑就笑吧,他比她大许多岁,总是不争的事实。
......
......
翌日上午,陈暮在睡梦中听到顾时屹说要外出办事,她猜想也许是找那位老太太,这般棘手的事,她应该可以趁机溜回自己房间,于是陈暮在听到关门声后瞬间坐起身,她一点也不想继续和他呆在同一房间了。
回到自己的三人间,两位室友大约都报名了科考站行程,她进去房间的时候屋里空无一人,陈暮张开双臂长呼一口气后,放松的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这床虽小,可毕竟是自己花钱买来的床位,踏实感无可比拟。
和顾时屹在套房度过的那一天两夜,总有种虚度光阴的不真实感,大约是因为他不知节制的行欢畅之事,再不溜回来,她觉得她真要吃不消了。
在床上躺了没一会儿,睡着之际,门外忽而传来一阵敲门声,陈暮拿枕头盖住脑袋,突然后悔那一晚跟着他回房间了。
这个点,能来找她的只有顾时屹了吧,他大概是来兴师问罪的,明明答应了在房间等他,却又不守信用的偷偷溜回房间。
敲门声再次响起,陈暮慢吞吞的起身走去开门,却意外看见门外站着船上的工作人员,陈暮立时收起脸上的不满神情,温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工作人员说:“您报名的科考站参观活动已经准备就绪,就等您了。”
陈暮诧异道:“科考站参观行程不是早就出发了吗?我室友她们都去了啊,而且,我没有报名科考站参观。”
她想去的只有中国科考站,对参观别国科考站,没什么兴趣。
工作人员微微笑着,回:“是顾先生帮您报的名,长城站的特许参观,他亲自申请的,本船只有您和顾先生两人参与。”
陈暮一瞬间看到烟花在眼前炸开的场景,她遗憾了一整天的事情,怎么突然就被圆满了?
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第21章
有一个道理, 陈暮很早就明白,那就是人生中总是不可避免的会有遗憾,孩童时代可能没有太大感觉,因为有父母会千方百计的满足你所有心愿。
但关于接受遗憾这事, 陈暮小小年纪便已释然。
到江家后的第二个月, 转去的学校举办亲子活动, 陈暮得知消息后, 连着几天晚上放学回家守在客厅,也连着几天无功而返。
无奈,她只得拜托保姆阿姨帮她转告这事,隔天保姆阿姨给她回话, 说她妈妈最近在忙别的事,不得空陪她参加活动。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付女士每天在忙什么, 但奶奶离开前,告诉过她, 妈妈有了新家庭, 也许不会像以前一样把所有关注都放在她身上。
她告诉自己,没关系的,学校里的活动还有很多, 这次妈妈不得空,以后总有机会来的。
可等到活动当天, 她却意外听到别人在谈论她那个不好惹的哥哥和她的妈妈。
那人说,付女士这个后妈, 做的真是没话说,婚礼当天江家小少爷公然把他妈妈结婚时的婚纱摆在办酒席酒店的大厅, 每个宾客的必经之路,就这样, 付女士还能笑脸相迎的如期走完婚礼全程。
另一人说,要不怎么就人家能小三上位呢,这点心理素质算是基本素养了吧。
几个女人笑作一团,笑声后,又一人说,你们没听说吗,今天这活动那女人也来了,全程做小伏低的跟在小少爷屁股后面,江家小少爷一天没给她好脸色,就这样她还见谁都笑嘻嘻的,到处声称自己是小少爷的后妈。
她旁边的另一人补充,不是说那女人还把她前夫的女儿也接到这学校了吗,今天的活动只管小少爷不管自己亲生女儿,也是够心狠的,她是不是嫁进来之前没打听好,不知道在江家,小少爷的面子比她嫁的男人管用,现在木已成舟,只能换人巴结了。
几个女人又是一团笑。
其实那时的陈暮,并不太能听懂她们言论中更深层的意思,但她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班里的同学们都在和家长参加亲子活动的游戏,她没有家长,老师让她自由活动,她一个人在场地找了好久好久,才找到江逾白所在的班级。
烈日高悬在天上,陈暮满头是汗的站在树身后面,看着付女士如那群女人所言,亦步亦趋的守在江逾白身后。
这和她记忆中的妈妈完全是两个人,在她们家,付女士十指不沾阳春水,家里大大小小的活计都是爸爸负责的,为此奶奶没少骂爸爸,说他娶了个祖宗。
每当这个时候,爸爸总会笑笑,说他承诺过付女士,只要嫁给他,就不会让她吃一点苦。
她当时站在树干后面,想,要是爸爸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很心疼妈妈吧,所以在江逾白第三次把妈妈递过去的水瓶扔在地上的时候,她把额头上的汗抹掉,没一秒犹疑的走上前,捡起江逾白扔在地上的水瓶,拧开,喝了一大口,而后拿起另一瓶水递过去,她说:“哥哥,这水能喝的。”
她举着水瓶,站了好久好久,久到胳膊快要没知觉,江逾白才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水瓶,之后不耐烦的命令付女士,“让她走开,别站在我面前烦我。”
付女士瞧见他喝了水,笑盈盈的又递过去一盒水果,江逾白皱着眉接过,随手便扔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再次重复:“赶紧让她走开。”
她被妈妈拉着离开,走到江逾白视线之外,付女士和她说:“今天就算了,以后最好少出现在他面前,不然就算是我,也不敢保证你能继续在这个家呆下去。”
她点点头,问付女士,“妈妈,你说今天没办法陪我参加活动,就是为了照顾哥哥吗,是的话,你可以提前告诉我的,我等了你好几个晚上,也没有见到你。”
付女士耐着性子听她说了这么一长串话,扭头看了眼江逾白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知要去哪,她头也没回的说了句:“快回你们班的活动区去吧,妈妈还有事要忙。”
之后的很多年,她明明和付女士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又仿佛是一个人,付女士慢慢在江家站稳了脚跟,她的精力,转而又放在了在太太圈们之间交际,仿佛可以由此证明,她的的确确嫁进了豪门。
她的整个学生时代,因为父母的缺失,有过太多太多遗憾,她也早早习惯去接受每一次的遗憾。
所以尽管船司最后没能申请到长城站的参观申请,她也只是告诉自己,没关系的,人生本来就处处充满遗憾,伤心不可避免,但她心底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
是以在跟着工作人员一路往准备室走的路上,她心里面都是恍惚的,她几次三番地问工作人员,“请问你确定我稍后是可以去长城站参观吗?”
工作人员不厌其烦的回答她:“是的。”
她又问:“船司的申请不是因为科考站工作繁忙没能成行,现在怎么就又能去了呢?”
工作人员回头朝她笑笑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是顾先生通过私人渠道申请的,我只是负责去通知您。”
见工作人员一问三不知,陈暮便也放弃了继续追问。
工作人员一路把她送到了准备室门口,示意她一个人进去,陈暮弯弯唇,向工作人员表达感谢,而后迈步走了进去。
顾时屹正站在准备室中间位置和副船长不知道在聊什么,瞧见她进来,他笑着和她示意让她坐在旁边等他一会儿,片刻后,交谈结束,副船长走到准备室的门口和工作人员简单交待后,那位工作人员喊着一旁的几人一起离开。
离开准备室前,陈暮和副船长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一秒,两人相互微笑表示问好,之后副船长再次向顾时屹点头示意后,转身出了房间。
偌大的准备室立时便只剩她和顾时屹两人。
她站在原地,看着顾时屹步调悠闲的迈步朝她走过来,她看着他熟悉却又不熟悉的这张脸,心里面更加好奇了,明明这一天两夜两人一直在一起,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申请的长城站的参观许可,连船司都没拿下的申请,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抱着这样的好奇,陈暮问:“我们真的能去长城站参观吗?”
他笑:“等工作人员把东西搬来,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他们去搬什么东西?”
“一些新鲜的水果和蔬菜,人家同意了我们的申请,我们总不好空着手去不是。”
她继续问:“为什么长城站会同意你的申请?”
连国际顶奢邮轮公司的参观申请都能拒绝,为何会同意个人的申请,这很费解。
他说:“昨晚不是同你说了,我和你们院长认识,现任站长恰巧是他的学生,某人不是心心念念去拍照打卡,没办法,只能拜托你们院长给个面子,帮忙联系一下他的学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