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小姑娘到底经历过什么,她这个年纪,该是无拘无束的性子才对,身处象牙塔里,相信世界的所有美好,可十几天的的相处下来,随着两人关系的更进一步,他却发现,她身上,时不时透着些与她年龄不符的忧伤。
顾时屹手臂紧了紧,很郑重地说:“是我运气好。”
*****
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进入有信号的海域后,陈暮意外收到江逾白的信息,道是他临时出差,回程前会在乌斯怀亚呆几天,帮她补过生日之后再回国。
已经答应了顾时屹跟他一起去波士顿,她一点都不想见江逾白,但她也知道,江逾白发来这样的短信,大概率是已经知晓她行踪的。
不能装作看不见,她只能回复:【谢谢哥,但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发完这条,陈暮在想,可能没办法和顾时屹一起去美国了,这件事要怎么告诉他。
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手机已然收到了江逾白的下一条回复。
言简意赅,是他一贯的风格。
【下船当天我去接你。】
......
......
乌斯怀亚港口。
船在驶近港口时,陈暮远远看见港口附近停着一辆车,是江逾白一贯喜爱的车型。
车门紧闭,可以她对江逾白的了解,她确信,他此刻必定坐在车后排。
回到房间,陈暮小心翼翼的在顾时屹身边坐下,他垂眸在手机上处理工作消息,感受到身侧有人坐下,头也没抬地说:“人已经到了?”
陈暮点点头,须臾,意识到顾时屹此刻看不到她的动作,她说:“我哥哥已经在等我了,下船后我可能要直接去找他,等他离开后,我再去波士顿找你,好不好。”
顾时屹摁灭手机,放在桌面上,手却没急着收回,轻搭在边缘处,抬眼,视线像是在看她,可又好像没落在她身上,“他...很可怕?”
陈暮心慢慢提了提,关于江逾白,至少现在,她还无法平静告诉顾时屹有关江逾白的事情。
她笑一笑,缓缓说:“小时候,他管我比较多,所以会有点。”
顾时屹视线偏转,瞧着陈暮忐忑不安的神情,心里最柔软的部分本能的被牵扯了一下,到嘴边的问题他生生止住,只是说:“好,我在波士顿等你。”
......
......
陈暮上车前,抬眸望了眼渐行渐远的车影,忍不住弯了弯唇。
下船时她坚持叫顾时屹先走,她感谢他,从不叫他为难,这趟出行,遇见他,是她最大的幸运。
收了笑,陈暮拉开车门坐进去,对上车内人眼神,她平声唤人:“哥。”
江逾白静静望她几秒,之后吩咐前排的司机,“走吧。”
一路上两人各自无言,陈暮手里攥着手机,侧脸静静看车窗外的风景。
江逾白视线几次落在她身上,她感觉到了,依旧装着毫不知情的样子,继续看风景。
车子驶近酒店时,手机忽然传来一阵震动,陈暮迅速点亮手机,查看消息,原以为会是顾时屹发来的,结果却是Cassie给她发过来的邮件,附件里是这趟旅程中她帮她拍的所有照片。
有她的单人照,也有她抓拍的她和顾时屹站在一起的照片。
她一张张翻阅着照片,忽然间,陈暮滑动屏幕的手指停在了那里,她竟不知道,Cassie把那一幕拍下来了。
是慈善拍卖会上的一幕。
顾时屹深情款款的端着蛋糕站在她面前,她捂着唇、不可置信的直直望着他,周围还有为这场惊喜欢呼的陌生人,
看着这张照片,那一晚的惊喜回忆瞬间翻涌而上,这会是她永久难忘的一次生日。
后来她问他,是怎么知道那天是她生日的,他说,感觉到了她心情的不对劲儿,觉得第二天对她而言会是特别的一天。
可有人不愿意说,他就只能猜了,好在他猜的方向不算偏,直接就去找副船长要来了她的购票信息,然后就发现了那一天的特别所在。
想到他回答时的得意神情,陈暮唇边渐渐扬起好看的弧,真是把他厉害坏了。
她按下下载键,预备将这张照片保存在手机上,忽然间,感受到身侧人的视线落在她屏幕上,陈暮也来不及管有没有完成下载,赶忙摁灭手机,本打算继续望向窗外看风景,却不期然撞进江逾白讳莫如深的眼神中。
这次再装看不见就有点过了,陈暮将手机放进口袋,迎上江逾白的眼神。
只见他无波无澜的笑了声,而后盯着她问:“交男朋友了?”
陈暮在他阴鸷的神情下下意识想否认,她不知道他刚才有没有看清,如果否认,会避免一次争吵。
可等脑袋渐渐恢复清明之后,她攥住衣摆一角,强迫自己直视他,“对。”
这事儿江逾白若是有心,早晚会知道,这场争吵不可避免。
江逾白其实并没看清陈暮的手机屏幕,她摁下锁屏键的动作太快,只是她那笑太不对劲儿了点,像是热恋中的小女生,这种姿态,以往从没有过,带着试探他随口问了句,没想到她竟然敢承认。
他极轻的扯了下唇:“喜欢他什么?”
陈暮说:“什么都喜欢。”
江逾白哼笑一声,猛地捏住她的下巴:“暮暮,激怒我,对你没什么好处。”
说这句话时,江逾白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感受到江逾白是想从她口袋里拿她手机,陈暮两只手紧紧按住口袋。
他感受到她的挣扎,平平笑一声:“是谁我早晚会知道,你俩,不会有以后。”
陈暮下巴被桎梏,整个人贴在车上,胸腔因为愤恨,止不住的上下起伏,“哥,交不交男朋友,是我的自由,有没有以后,要看我这份喜欢会持续多久,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
江逾白要被这话气笑了,果然还是陈暮最知道怎么才能惹恼他,他倾身朝她靠近了些,脸快要贴上她的那一刻,陈暮猝然偏转,捏住她下巴的那只手,是用了大力气的,这偏脸动作,可想而知,她又用了多少力。
看着她泛红的勃颈,他稍稍松了些手上力道:“就这么喜欢他?”
陈暮因为方才大力偏头的动作,脖子生疼,她不想回答江逾白的问题。
下一秒,江逾白再度加力,捏着陈暮的下巴让她无处躲避的直视他。
“就这么喜欢他,嗯?”
这一次,陈暮不假思索回答:“对,他很好,我很喜欢。”
喜欢到,明知两人可能没有以后,还是想飞蛾扑火的试一试。
“停车!”
在江逾白的呵斥声中,前排司机猛地踩下刹车。
透过后视镜,他战战兢兢看了眼剑拔弩张的两人。
正在心中措辞,又听见江逾白的下一句指令:“下去。”
司机在心中暗暗松一口气,他早想下去了,记忆里,他的老板大多时候,算得上喜怒不形于色的一个人,少有的情绪失控,都和他这个妹妹有关。
关上车门,他开始懊恼这次出差,怎么就轮到了他跟着,他一点也不想近距离观看这两兄妹的对峙。
车厢内,陈暮忽然笑出声:“江逾白,有意思吗。”
该冷静一点的,可她做不到,从前她觉得她恨他,又无可奈何他,这一刻,她发觉,她看着他,只是觉得可笑。
“别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
瞧见陈暮下巴上的指痕,江逾白松开手,“暮暮,别的我都可以纵着你,唯独恋爱这一点,不行。”
陈暮不怒反笑,嘴角泛起冰冷涟漪:“行不行是我说了算,而不是你,江逾白,别告诉我,这么多年,你那点心思还没断干净。”
第24章
陈暮话落后如临大敌般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大多时候,她选择躲着江逾白,并非她真的惧怕他,只是不想跟他有过多牵扯。
付女士怎么说也还在江家讨生活, 他很少对她怎么样, 有怨气, 只会变着法儿的折辱付女士, 很没品的行为,对她却很好用。
可今天当他自大到想要管教她恋爱与否时,她什么都不想管了。
江逾白静静望着她,忽的, 他低笑一声,而后伸手捏住陈暮的下颌, 肌肤相触的那一秒,陈暮心中抗拒, 她挣扎, 尝试用胳膊撞开他的手臂,甩开他的手,奈何男女力量悬殊下, 她所有抵抗都是徒劳的。
看着陈暮的愤然反抗,江逾白心中火气更甚, 若不是强力控制,他真的想直接捏碎她, “暮暮,既然还记得我喜欢你这事儿......”
陈暮厉声打断他的话, 讥讽道:“闭嘴!你让我觉得恶心!”
他怎么好意思,当面同她说喜欢, 他的喜欢,就是醉酒后妄图强迫她,嘴上说着喜欢,转头左拥右抱。
江逾白眼中不受控的燃起簇簇火光,如果不是他,陈暮会跟着势利的乡下亲戚长大,是他使了法子,叫付芸青把她接来江家。
从小到大,他让她拥有最好的物质条件,现在,因为一个认识没多久的男人,乖顺不再,和他说觉得他恶心。
江逾白漆黑眼珠似是钉在陈暮脸上,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嫌弃神情,看着她因为气愤上下起伏的胸膛。
他哼笑一声:“恶心嘛,暮暮,从前是我太惯着你,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的恶心。”
言毕,作势就要俯身过来。
电光火石间,陈暮先他一步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小刀,是她下船时专程从房间顺来的一把水果刀,那会儿趁顾时屹没注意,她悄悄装进了口袋,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锋利的刀刃抵着她的胸口,她面无表情地说:“你敢碰我一下,它会穿破我,你知道的,我做得出来。”
江逾白怒不可遏的停在原地,他信她说的话,他看着长大的妹妹,表面瘦弱,可心却比谁都狠,第一次时,她就是这么阻止的他。
这样的威胁,对他很好用,江逾白慢慢松开手,纵使心中火气难消,片刻工夫后,还是放弃了下一步动作。
确认江逾白坐回原本的位置,陈暮速度很快的闭了下眼,压下心里那股后怕情绪之后,她睁开眼,不带任何感情的收起刀,心中无声冷笑。
对付有病却不去治病的人,除了对自己狠,她想不到别的办法。
这样的境况之后可能还会遇到,在有更好的办法之前,单独和江逾白相处时,可能还是要这么准备。
另一边,江逾白轻敲车窗叫司机上车,司机打开车门的前一秒,陈暮听见他说:“我会在这儿呆两天。”
陈暮知晓他这话的意思是让她陪他两天,这是通知,不是在和她商量,她也没法拒绝,但她依然选择以沉默表达自己的不愿。
司机上车后,车厢恢复寂静,车子启动,很快驶进酒店,陈暮回归侧脸看风景的状态,这家酒店她很熟悉,洛斯卡沃斯度假酒店,她乐队表演来的酒店,也是顾时屹当时入住的酒店,那一天,就是在这家酒店的回廊上,她鬼迷心窍的应下了顾时屹的邀请。
想到和他相处的点滴画面,她心中盘旋的恐惧、后怕,这才一点点消解、融化。
之后两天,她和江逾白的相处还算相安无事,他的工作足够忙,尽管是出差途中,也有数不尽的紧急文件、电话、网络会议等着他处理。
除去用餐时间需要面对他,其余时间,她躲在房间里从不出来。
如今江家的产业被他一手掌控,大多时候,江逾白没什么功夫搭理她,入住酒店当天晚上,她收到了江逾白送来的价值不菲的生日礼物。
梵克雅宝的一条手链,她不喜欢带项链或是耳饰,所有首饰品类当中,唯爱手链,江逾白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这礼物算得上投她所好,价格很昂贵,款式也很漂亮。
假若是除他以外任何人送给她这样一件礼物,她都会欣喜万分,但陈暮看着躺在盒子中闪闪发光的手链,心里想的却是,卖掉它,一定能换不少钱,她一点也不想要江逾白送的礼物。
……
……
江逾白是在第二天傍晚启程回国的,那天早上他告知她这个消息,陈暮以行程劳累需要休息为由,提前说明没法去送他,她躲在房间补觉。
江逾白对此倒不在意,他知晓陈暮并不愿意和她呆在一起,读大学后,她基本没再回过江家。
事实上,陈暮从用过中饭开始,时刻关注房间外的动静,江逾白的房间在她隔壁,她想要第一时间得知他离开的消息,在听到离开动静后的五分钟,她走出房间确认,确信他已经离开,陈暮随即拿出手机购票。
最近前往波士顿的航班是明天上午,由于起飞时间很近,票价很贵,且需要中转三段,若是在以往,陈暮大概率会选择推后时间,等待一张更优惠或是中转少一点的机票。
但这一次,她一点儿都不想考虑别的因素,只想迅速离开这里,她迫不及待的想快点见到顾时屹,无它,和江逾白的相处太心累,每一秒都情绪紧绷不敢放松,对比之下,她怀念和顾时屹呆在一起的感觉。
完成购票,她回房间拉着行李去办理退房,她知道在这酒店呆不久,东西基本没往外拿,中午用过饭回来便很快收拾好了行李,之后,她前往酒店班车搭乘点。
她同何欣约定,离开前会去找她一趟,和她道别,以及,她还挂念着补送Dylan一家礼物这事。
......
......
乌斯怀亚机场。
何欣瞧着陈暮眼底往外冒的雀跃神态,忍不住打趣她:“真想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能叫你这样迫不及待。”
陈暮耳朵染上绯红,狡辩说:“欣姐,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我去波士顿主要是想参观那些世界名校,正好当时申请的是美签,从这里去机票也便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