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的感觉没有错，乌先生应也是一位厉害的修行者。
所以，他和许双双是……朋友？
“那些都是旧事了，不必多提，”收回眸光，霜铃利落摘了剑穗上的一颗珠子交给许双双：“若有事寻我，捏碎这颗珠子便好了，白姐姐于我有救命之恩，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说。”
不过，小姑娘看起来似乎因她的话有些懵乎乎的。
她心中有些猜测，只怕以许霁远乃至许府的心态，不会向许双双细讲当年的事，可惜此刻也不方便多说。
“咳咳……”
或许是为了打破如今有些尴尬的场面，她听见叶琛假意咳嗽两声，忽地摸出“传单”来，
“我和师姐是来送这个的。”
许双双有些慢半拍地看向叶琛，而后迟疑接过他递上去的纸。
“……斩妖龙？”
那双小鹿眼睛又眨了两下，抬头看他们：“所以，是真的有妖龙吗？”
叶琛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反正听说，君家少主还会在下元节那天用妖龙脑袋耍龙灯呢……哦，若是你想和师姐聊天，到时候祭祀我们肯定还会下山的，可以一起去。”
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霜铃暗叹还是他脑子转的快，
紧接着，她很快想起了正事，再度抬眸看向许双双身后的乌先生。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道高瘦的黑色身影似乎有些僵硬。
但也正因他似是一动不动地盯过来，视线仿佛穿透那张黑漆漆的乌木面具，仍极为有气势。
“还想请教乌先生一件事，最近您可曾在山里，见过两个人？或者说……两具尸体？”
这下不只乌先生，就连许双双都僵硬了起来，
霜铃心下微惊，面上却没露异常，只低声解释：“实是门中两位师兄在雨山失踪，更有言他二人是为寻妖龙进山，又为妖龙所食，但我和师弟还在调查不敢妄断，若二位有任何线索，都可以同我们细说。”
“……不太清楚。”
许双双摇了脑袋，而她身后的乌先生同样没有做声。
霜铃余光扫见叶琛就在她身边不起眼处打了个手势，立刻心领神会地略过，
“也不急于一时，捏碎珠子我就能得信前来，眼下我和师弟还有许多条街要访，既二位没有线索，我们便先告辞。”
她和叶琛离开得很迅速。
“师姐，放个哨？”
霜铃点点头，和叶琛一道拐过巷子时，在柳树后的隐蔽处飞快贴了个行踪符，叶琛飞快在上边锁了方才递给许双双“传单”时接触到的气息。
既然乌先生和许双双都神情有异，或许他们真知道些什么。
不多问而是选择留个哨口在这，是想先让他们放松些……
也不知能不能追到些新东西。
却是在她还在思索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盒刚刚炸好色泽油亮的椒盐皮皮虾。
“我请师姐吃，师姐别着急。”
微微一怔，霜铃想问这家伙什么时候买好的，然而撞见对方那双含笑的浓黑眼眸，又把话咽了回去。
“我就知道师姐想吃，虽然我术法是不够厉害，但读懂师姐的想法可是第一名。”
“话多。”
霜铃难得有些局促，反应过来着眼一扫，很快瞧见赵记药铺门口，果然还在分发免费的代茶饮。
可以，就坐在那儿吃吧。
***
许双双阖上门转身，差点没撞上依旧杵在原地的小花，倒是一下冲散了她此刻有些复杂的思绪。
她忍不住有些好笑地拉了拉小花的衣袖，轻声问他怎么了，怎么这样呆呆的。
小花好像此时才回神，稍显仓促地摇头。
他看起来有心事，
只不过许双双现在脑子里也塞了很多东西，便也没再多问他。
因她确实没想到，关于“许双双”的母亲的消息会来得这么突然，
准确来说，白舒应该是在“许双双”出生不久后便离世了，她几乎没有在这具身体里找到过关于母亲的回忆。
而不管是许府众人，还是她如今的身边人，几乎都对她的母亲避而不谈，大有些讳莫如深的意思在。
更有甚者，她不止一次听到过，关于二房夫人白氏是“疯子”的言论。
但那位漂亮姐姐却说母亲是她的恩人。
而且，若真如对方所言，这乾坤袋原是她母亲的东西的话，那雨山里的那个小院，乃至她醒过来时莫名得到的修行传承……
都是从她母亲那处得来的？
许双双的母亲，是一位修行者？
不过抛开这些不谈，方才那两人还提到了正在找的失踪的那两名苍云门弟子。
许双双不禁回忆起自己和小花的初遇，
会是那两个人吗？口口声声说要找妖龙的两个人？
结合方才两人说的失踪日期，好像正好对得上那天。
可如今这两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该不会……真是被妖龙吞进肚子里去了？
他们真的找到妖龙了吗？
不知怎么，她心里忽有些惴惴难安，然而却辨不清由来。
对了，小花当时也是在的啊。
许双双招呼小花过来坐，下意识压低了语气凑过去轻声问他：“小花，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在山谷时候的事情？”
小花像是有些惊讶，转瞬抬了脸，过会儿却又摇头。
“不……不太记得了，我那时候是……鳞返期，变成小白蛇虚弱时，不怎么记事……”
啊，原来是这样。
叹口气，许双双不太说得出自己心里那种隐隐约约的想法，
她总不太相信有妖龙似的。
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小花比她还要常在山里走，若是真出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思考到这，她有些想叮嘱小花两句，然而等再抬头时才注意到，小花还没有摘掉面具。
“怎么还不摘面具？”
听见她的问话，小花身形僵了僵，顿了半晌，才开始慢吞吞抬手。
柔软夕阳里，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露出来，只是被掩在垂落的浓长眼睫后头，让她一时分辨不出他的神情。
不过，好像有些蔫哒哒的。
小花只要情绪一低落，就会变成蔫哒哒的，软乎乎的小动物。
看见他这样子，若还是察觉不到他有心事，就实在是她迟钝到失职了。
又一次手比脑子还要快，她几乎没多犹豫地抬起胳膊，轻轻摸了摸小花的脑袋。
小花一下微微抬眼望向她。
那双她很熟悉的绿宝石眼睛，此刻轻轻眨了眨，
水光清润，湿漉漉的。
更像狗狗了。
“怎么啦？”她忍不住轻声开口，不知道为何自己的语气变得……有点像在哄人。
然而等她问出口，小花忽然又偏开了眸光，
他只眨巴着眼睛，扭脸时，蓬松的碎发擦过她的指缝，有点痒。
就在她以为小花又会装哑巴不说话时，
突然听见了很小声的一句，
“我……我有点怕……”
许双双一下睁大了眼睛。
她没听错吧？
小花是在说……他害怕？
怕什么？妖龙吗？
“你是被‘妖龙’吓着了？”
却是这句话音落，小花忽然猛地抬眸看过来，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显是实实在在惊着了。
呀，还真是被这事吓的？
“你别怕啊，我都没怕呢。”许双双拍拍他的肩，“若按我之前听过的说法，上次游湖时碰见的水鬼，也是受妖龙指使——”
“不可能！”
许双双愣了愣，因为小花这格外激动的否定。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情绪外露，脸都气红了，
一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烧了火光般剔透，亮的惊人
第23章
不过对视片刻,
许双双又眼睁睁看着小花那股激烈否定的恼怒气焰又慢慢消下去，整个人渐渐僵硬起来，
他仿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似的，再度眸光闪烁地偏开视线。
这怒气昙花一现, 很快被疑似心虚的模样取代。
同样稍稍回过味来, 许双双微微挑眉, 凑近些, 轻轻问：“你怎么知道‘不可能’的？”
小花一下抿了唇。
“不说？”
“……又装哑巴？”
随着她越凑越近，小花方褪下怒气的脸也再度变得越来越红，
他看起来慌得厉害，脑袋躲来躲去, 就是不肯和她对视。
“看着我。”
再忍不住，许双双干脆上手一左一右捧住了他的脸。
这下小花是真的惊呆了,
一双绿眼睛懵乎乎望着她，浑身僵硬, 仿佛不敢多动弹一下。
又是好笑又是生气, 许双双一开始没多想，完全是顺从本心揉了揉小花的脸，
甚至用力把他的脸往里一压, 挤成了个有些滑稽的表情。
“huang……huang……”
面颊被她揉得紧，小花说话的声音含混起来, 连她的名字都喊不清，成了大舌头。
他也下意识跟着抬手抓她的腕子, 像是想止住她的动作，
但约摸是自知理亏, 并不敢用力，只松松握着她的腕骨。
可揉着揉着, 许双双慢慢注意到两人的距离好像有点太近了。
那张极为精致漂亮的面容被她揉成格外可爱的模样，就这么放大在她面前，鼻尖对鼻尖，
翠色的狗狗眼湿润望向她，眨得很快，翠绿虹膜里，还倒映着她上一秒兴奋又开心的笑容。
许双双慢半拍地心跳急响起来。
下意识想躲避小花的目光，她垂了眼睫，视线却一下扫到对方唇上。
原本花瓣样的唇被挤得嘟起来，微微透出点淡粉色，光洁紧绷，不见一点唇纹。
只下一秒，她就见那花瓣样的唇轻轻开阖，再度吐露出清澈柔软的含混呼唤，
“huang huang……”
嗯？
面对眼下的场景，心虚的似乎变成了她，
她忽然猛地收回手想直起身。
真要命。
她刚刚怎么又变得像什么流氓一样啊！
这行为和会勾着漂亮姑娘下巴说挑逗言语的恶霸有什么区别！
不过她这么骤然松开，小花好像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两人目光撞上，皆是一愣。
但还是他率先垂了眼睛，只抬手默不作声地揉脸。
许双双也有些结巴了，
“对……对不起，我不该这样，痛吗？”
“……不痛的。”
不对，她现在还应该说点什么别的呀，
但她竟一时脑袋短路了似的，满脑子塞着方才小花可爱得不行的脸，其他什么都暂时想不到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色令智昏？
“妖龙……妖龙没那么厉害的，”却是她脑袋里还在胡思乱想时，跟前一直埋着脑袋的小花忽然轻声开口，
“妖龙不能，操纵旁的东西的，更不可能……让水鬼，听他的话……”
哦，
原来是这种“不可能”。
许双双明白过来，但转瞬又皱眉，
可小花怎么知道“妖龙”没那么厉害的？
等等，所以，真的有妖龙？！
“而且……妖龙也……也不会伤人的……这事肯定不是他做的……”
“不是他们怀疑的那样……”
已经轻到几乎喃喃自语了，白檀微微抿紧唇角，试图把心里那种淡淡上涌的酸涩压回去。
妖龙怎么会吃人呢？
他从来没做过那种事情的。
可他好像也拿不出什么好的证据来据理力争。
何况那些关于妖龙有多可怕的传闻，也不算百分百虚构杜撰，
毕竟，他确实需要依靠吸收秽气来维持自己，
但……“以秽气为食”大概真的很脏吧。
要是双双知道她之前做给他的好吃的，和那些脏东西一起呆在他的身体里……
他不想她知道这些。
可他说完，半天不见回应，于是只悄悄看双双，
却发现她好像也在走神。
她的面上似乎还残存一点不知由来的红晕，视线落在石桌边，眉心微微起褶，不知是在想什么烦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