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伤一直拖着不好好医治,到时候肯定还要有求于人。
南枝咬了要牙,重重地唤了声“君无渡!”
君无渡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这次算我欠你的,以后我一定会还你!”
君无渡短促又刻薄地冷笑了一声,一脸厌弃地板着脸坐到了床榻边。
南枝忍着疼慢慢地把自己的手臂从被褥下挪了出来。
白生生的胳膊皆是淤青,还有一处深可见骨的划伤。
见南枝分明一副十分怕疼却强忍着装出不在乎的倔强模样。
君无渡像是故意般地问道“你不是不怕痛吗?”
南枝想也没想地梗着脖子立刻说道“谁说我怕疼?你敞开了弄!”
君无渡握住南枝的手臂训斥道“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这话怎么了?啊……”南枝倏地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约莫是这叫声太过刺耳,君无轻掀眼眸瞥了她一眼,一边把捣碎的草药敷在断骨处又明知故问地问道“很疼?”
“不……疼!”南枝呲牙裂嘴,疼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明明脸都疼得皱成了包子,君无渡一时只觉无语,以前的她根本不会这样逞强半点不肯在他面前示弱!
分明只要受点小伤,就会马不停蹄地跑来春山烟欲收,一幅疼得死去活来的模样还不忘记朝他告状……
一个人的性子怎么可能说变就变呢?还是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还是说他看到的只是表象,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想到这里,君无渡难得地怔了怔,连手中包扎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南枝此刻还在剧痛的余韵里自然也没有差距君无渡的反常。
等她反应过来时一低头就见自己的胳膊活生生被捆成了一个厚厚的乱七八糟的粽子。
捆成这样,让她怎么穿衣服?
她下意识地说了句“好丑!”
作为凡事都是第一的玉宵仙尊何曾被人这般嫌弃过,凉凉地瞪了一眼南枝“废话如此之多,不若你自己来?”
只图一时嘴爽的南枝后知后觉地想起如今自己生活不能自理……,闭上了嘴。
见状,君无渡冷笑了一声,径直走到了床榻的另一边。
左边的手臂伤得更重,约莫是心有余悸,在君无渡的指尖刚触碰到她的肌肤时南枝身体明显颤了颤。
他的手顿了顿,突然说道:“我看了你让周雁回交给我的信。”
这个时候说这话做什么,南枝只顾着紧张疼痛了,脑子根本转不过来随口‘嗯’了一下。
“你如何得知宋承平和魔族勾结?”
这话瞬间让南枝想到了上一世的事情,就连语气都冷了下来,“如果玉宵仙尊不信,可以亲自去调查一番。”
上一世魔族能轻易地攻入天玄宗,明显早就有所部署,这样的事情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宋承平显然早就与魔族勾结。
世界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君无渡愿意去查,总能查出蛛丝马迹,这样就能避免天玄宗沦陷,周小一也不会再有风险。
“若是你胡说八道,又该如何?”
一听这怀疑的话,南枝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正要开口时,却又是一阵让人浑身颤抖的剧痛传来,南枝疼麻了,下意识地张开嘴。
“好了,”似是不想听到她的惨叫君无渡直接先开口堵住了她的嘴。
“……”
南枝堪堪收回了声音,只是尖锐的痛楚过后剩下来的痛就变成了一场漫长的折磨!
女孩死死咬着唇瓣绷着表情盯着不远处,睫毛深深浅浅地颤抖着,显然是在极力忍受痛苦。
君无渡上药包扎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地慢了下来,甚至像是怕弄疼她似的力道放得格外的轻。
双臂的疼痛让南枝连手臂被包成什么样都没有精神注意了,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努力压制着痛楚。
她并不想让君无渡看到自己这般模样,所以在确定已经包扎完之后,她盯着君无渡吐出了两个字“出去!”
这样的语气,换作任何时候君无渡都是会生气的程度!
可是所有的不满却在看到她泛红的眼眶颤抖的嘴唇时戛然而止。
他的心里甚至生出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滞涩。
若是换作曾经的她从不吝啬分享她的喜怒悲痛,而现在……她已经把他排除在外!
她不再是曾经的垂髻孩童,总喜欢叫着‘师尊师尊’地黏在他的身边,即便冷着脸赶走她,过不了几天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地眼巴巴凑过来。
她如今长大了,甚至已经不再是他的弟子,即便他想要护着她,她都会怀疑他别有用心……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她成了如今这般水火不容的模样?
君无渡不知道,他只是极慢地垂下眼,而后快速地站起身,脚步微簸却忍痛大步地走了出去。
天光盛亮,将他的背影拉长!
像是一座锋刃般的山,孤傲冷绝,却无人看透其中落寞的彷徨。
第30章
第二日, 天将将亮,一声‘咕噜噜’的声音就打破了整个房间的安静。
不想被看笑话,她下意识地就朝不远处矮塌看去, 只见君无渡依然保持着侧睡的背影没有动静。
她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前几日吞的辟谷丹已经失去作用了,而她介子袋里已经没有了……
本以为还能多挨一会儿,结果不大一会儿, 一声‘咕噜噜’的声音再次响起。
南枝“……”
是谁说的只有喷嚏和贫穷藏不住?分明还有饥饿……
南枝无语地望了望房梁,下一息就感觉到了有一抹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她转过头, 就见君无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坐在了矮塌边,一双狭长的凤眸丝毫没有刚醒时的怔忪迷茫, 清醒又冷淡地问了句“辟谷丹呢?”
“没了!”
本以为昨天说了那样的话, 今天还被自己吵醒了君无渡怎么样也不会给她好脸色。
结果这人竟然掀起眼皮看了她一会, 然后薄唇微动问了句“想吃什么?”
“……猪肘子麻辣牛肉叫花鸡?”她被饿了大半晚上,满脑子都是这些吃的。
“……”
见君无渡明显无语了一瞬, 南枝讪讪地说道, “我随便说的!”
像是不想多看她一眼, 君无渡单手理了理衣襟,确定衣服没有任何不端站起了身提步离开了房间。
望着他那用羽冠束着的一丝不乱的发丝,丝毫也看不出来是一个刚睡醒的人, 南枝只觉得这个人已经的克制力简直到了让人不能相信的地步。
她睡一觉起来, 头发绝对跟鸡窝不会有任何差别!
就这么跟摊尸一样又躺了好一会儿, 南枝渐渐觉得无聊了起来。
手臂不能动就不能穿衣服, 这般光溜溜躺着凡事都要靠君无渡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好在君无渡出去了不大一会儿就回来了, 手中捧着几个已经清洗好的果子推门走了进来。
饿了整整一天一夜, 见到吃的南枝眼前一亮,下意识地就忘记了手臂受伤的事准备伸手去拿。
“别动!”君无渡像是未卜先知一般地制止了她。
南枝果然听话地没有再动。
接着两人的视线都盯在了红彤彤水灵灵的果子上。
南枝手不能动的话, 这果子难道直接塞进她的嘴里?
望着拳头大小的果子,再看了眼南枝如樱桃般大小的唇,君无渡到底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从介子袋里拿出了一把刀。
“这刀”见状南枝不放心地问道“没杀过人吧?”
君无渡浓睫一掀晲了她一眼,不想搭理她似的转身到茶几前坐下,凭空掏出了一个翠绿色的素碗,拿着刀开始削皮。
他低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如蝉翼般垂着,在冷白的皮肤上投下了一排阴翳,侧颜线条如锋利的线。
南枝望着他握着果子的手出了一会神。
那像是用最好的羊脂玉雕刻出的一双手如今伤口狰狞暗痕交错,像是将完美的瓷器打碎了的错觉。
她发现君无渡做事的时候格外的认真,即便只是一个削果子皮的小动作,身姿依旧板正端方得过分。
很快,那红彤彤的果子便被削成了大小一样的小块。
君无渡再次走过来坐在了床榻边,径直用刀尖戳了一块递到了南枝的嘴边。
南枝只是别扭了一瞬,最后破罐子破摔地张开了嘴。
一幅债多不愁虱多不痒的模样。
静谧的房间里,除了南枝咀嚼果子的嘎嘣声再没有其他声响。
毕竟是躺着进食,即便吃的再小心难免还是有水渍从唇边滑落。
南枝手不能动,下意识地就伸出舌头去舔。
女孩子红润的舌头像一汪灵巧的鱼,偏生她自己却毫无所查。
君无渡的动作顿了顿,原本墨色的眸子倏地深了深。
见君无渡没有动作,南枝还不解地看向他,还没填饱肚子的她努了努唇无声地催促着。
女孩子被果子滋润过的唇红得诱人,微微抬高的脖颈纤细洁白,望着他的一双杏眼清亮水润透着股希冀和娇憨……
察觉到自己竟然走神了!
君无渡黑着一张脸自我厌弃般地撇过头。
南枝一脸莫名其妙。
好几息过后,君无渡再次转过头来,这次喂果子的动作格外的快,像是已经不耐烦。
好不容易吃完果子,君无渡像是没有看见南枝唇边的果汁似的,端着碗转身走了。
“君无渡!”刚走到门口时南枝唤住了他。
君无渡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谢谢!”
君无渡没有听到似的也不说话直接走了,
喂她果子并不是原谅她,只不过是她太吵了!
君无渡这样想着,走到石屋外的一颗大树旁盘腿坐了下来,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后他又朝北方走去,这几天他一直在尝试走出去,可是至今为止却依然没有找到任何能出去的方法。
森森树林像是毫无止境一般无限延伸,无论如何走都像是走不到尽头,这般光景让君无渡再次确定这方天地和外面的一样,出自上境界的手笔。
而湖底的禁制甚至比外面更强,说明在这个地方很大可能隐藏着某些鲜为人知的秘密。
就是不知道主人有没有留下机缘,还是说就是一方只进不出的禁地!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就确实有些棘手。
君无渡沉了沉眉沿着茂密的植被继续走,约莫是走得有些深入了,潮湿的树木下不时能看见各种野山菌。
起初君无渡没有在意都是径直走了过去。
直到在绿草中看到了一丛显眼的雪裙仙子,这大概是他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可食用的野山菌。
本来已经走过去的脚步顿了顿,他出来已经约莫有三四个时辰了,南枝到现在就只是吃了一些山果……
她饿不饿与他何干?
这般想着提起的脚步却终究没有迈出去!
他像是人忍无可忍地阖了阖眼,撩起衣摆慢慢地蹲下了身。
把一小丛雪裙仙子收入介子袋,想到早上听到的那一声声‘咕噜’声,这么几朵定不会够,那就……勉强再采几朵吧!
没走多远,君无渡又看到了几颗被泥土包裹的黄色山菌。
于是一路走走停停,采采捡捡,也不知道过了过久,等看着介子袋里那一大堆五颜六色的山菌而自己才走了几里路,
仰起头,透过树叶的缝隙看了一眼不早的天色,神情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算是白白浪费了一日!
只能转身原路返回。
回到石屋刚走到院子里,君无渡就听见了南枝有气无力的声音。
“啊,好饿……”
“饿死了!”
“早知道要被饿成狗,说什么我也要努力辟谷。”
君无渡嘴角动了动,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唇边松散,有了一点微不可查的笑意。
“既知如此,为时不晚。”一推开门脸上又习惯性地恢复了冷漠寡淡地说道。
南枝没想到他这个时候回来了,立刻偏头朝门口看去。
虽然被他教训,但是此刻饿极了的她也懒得在意了,见他两手空空没有任何吃的,她没有丝毫意外,偏过脑袋继续去想美事企图麻痹自己。
见状,站在原地的君无渡无声无息地屏息了一下呼吸。
要换作是以前,她定然会委屈地问他“师尊,师尊你是不是要饿死弟子啊?”
或者也会失望地抱怨“师尊师尊,你怎么能不管弟子的死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