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脸上露出了凄惨的笑容：“我怀里孩子的时候，在你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是打就是吵，还没啥东西吃,我怎么养活肚子里的孩子。我也是没办法了，被你打的受不了了，才躲回娘家。我在娘家养胎，娘家人还顾及着我点，可惜孩子没留住，我就想着你这么稀罕小孩子，要是知道孩子没了，肯定不高兴。为了让你高兴，我才抱养了楚晟，冒充我那个苦命的孩子。可是你还是一直打我，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如今我也没几天活头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怀疑我，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
楚大根被问住了，一张脸憋的通红，牙齿咬的咯咯响，可就是不说话。在场的人也用探寻的目光看着楚家人人。楚三叔被大家看的心头冒火，索性站了起来，楚大根想要拉住自己老爹，被楚三叔推了一把，说：“既然你死不认账，我也就直说了，说起来也是家丑。我那儿子是不能生孩子的，所以那女人怀的孩子肯定不是我们家的。”
一口气说完了话，楚三叔无力的跌回了椅子上，楚大根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掩盖住自己所有的不堪。大家被震惊了。楚三叔再怎么着也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开玩笑，难道真是女人不规矩？
就在这时，林汐开了口：“你说不能生孩子，那么有证据吗?有医生证明吗？这事不能随口说说的。”
楚大根把手放了下来，愤怒的瞪着林汐说：“你想干嘛？还想看老子的笑话？”唐建国站了起来，拦住了想要上前的楚大根，说：“林知青这话也有点道理，你去医院看过没？”
楚三叔点点头，又拉拉自己儿子的袖子说：“你回去把那张纸拿来，给村支书瞧瞧。”楚大根脸上又是羞窘，又是恼怒，站着不愿意动。楚三叔又催促了一下，楚大根才去了。
唐建国想了想，喊了个人，把宋大夫叫来了。
等楚大根拿着那张泛黄的纸回来的时候，将那张纸往唐建国面前一扔，垂头丧气的蹲在地上，抱着脑袋，闷着头不说话。
宋大夫拿了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之后，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楚大根，说：“这上面写的意思是该病人确实生育能力较弱，但是没说不能生孩子。”之后，他看着楚大根说：“这是你去市医院看的吧，你好好看看，人家上面没写不能生。我以前也听到过这样的病例，结婚很久都不怀孕，可是，指不定那一天就有了，这都是可能的。”
“什么？”宋大夫的话又是一个惊雷，炸的楚家人脑袋嗡嗡作响。楚大根一把拉住宋大夫的手说：“你没骗我？这是真的。”说完，他抢过那张泛黄的纸，双手抖得厉害。唐建国冷声道：“你又不识字，能看懂什么？”楚大根没有理会唐建国的讽刺，他看着那张发黄的纸，喃喃道：“我可以有孩子的，我是可以有孩子的。我不是废人。”
楚三叔喃喃的道：“不会弄错了吧，上回大夫不是这样说的。”宋大夫没好气的回他：“人家写的明明白白，你还记得大夫是怎么和你说的？”楚三叔呆愣的看着宋大夫，时隔多年，他哪里还记得清。
此刻楚晟妈一下子爆发了，她一边哭一边捶打着楚大根：“都是你，都是你，为了你我吃了多少药，看了多少大夫，就是想给你生个孩子，你个骗子，你个混蛋。”
楚大根颓然的坐在地上，任由女人的拳头捶在他身上，对于媳妇的话已经信了一大半，毕竟他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媳妇做出什么丑事。林汐看着闹成一团的场面，只觉的荒谬。
妇人捶了几下，已经没了力气，坐在地上，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边上的男人恨恨的说：“要不是你一直打我姐，说不定这孩子就生下来了，你就有儿子了，都是你自己作的，现在绝了后，这是你的报应。你知不知道，我姐从你家跑出来后就一直躲在亲戚家里，根本没啥野男人。前一阵子她查出了身体里长了瘤子，大夫说治不好了，她才回来见你一面，她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们却污蔑她和人私奔，往她身上泼脏水，我姐瞎了眼，才会嫁到你们家。”
此时全场一片静默，数年来的流言蜚语终于有了真实的答案，可是这样的答案是谁都不想看到的。楚家人脸色难看，尤其是楚大根，他膝行到自己媳妇面前，抱着自己的媳妇，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被猪油蒙了心了，对不起你呀！”此时的他哭得伤心欲绝，尽管他道歉，他懊悔，但是没人同情他，毕竟因为他，一个好好的婴儿夭折了，如今他的媳妇也命不久矣。
尤其是牵扯到了无辜的楚晟。林汐站了起来，问：“既然楚晟是你们从医院里偷偷抱走的，那么他真正的父母在哪里？你还记得他父母的模样吗？”
楚晟妈摇摇头，“我当时很害怕，进了病房，看着这孩子长得好，就选了他，哪里会记得这些。楚晟，是妈对不住你呀！都是我的错。”说完，妇女几乎哭得要晕厥了，边上的人赶紧劝，又是递水，又是抚背，林汐看着忙成一团的人，心里一片冰凉，没有线索，怎么能帮楚晟找到家人？
她看着楚晟，楚晟也回望着她，随即，楚晟笑了。“姐，我没事的，我有姐姐了，姐姐就是我的家人。走吧，我们回家。”楚晟伸手拉着林汐，要离开这让人压抑的屋子，楚晟的妈叫住了他：“等等，我，我只记得那家人家好像姓李，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楚晟连头也没回，迈步离开了。林汐不知道楚晟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因为自己不像楚家人，他忍受了十年的白眼和欺辱，好不容易弄清了真相，可是亲生父母又不知所踪，这让这么小的孩子如何自处。林汐从心里疼惜这个孩子。回到家，看着垂头不语的楚晟，林汐怜爱的把他揽进自己的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说：“楚晟，不要急，回头我帮你一起找你父母。”
楚晟靠着林汐怀里的身体一僵，幽幽然的说：“姐姐，你不要我了吗？”林汐放开了楚晟，看着楚晟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手轻拍了一下他的额头说：“胡说什么，我怎么会不要你，你难道不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吗？”“不想，如果他们要找我，这么多年了，总能有点眉目吧，这里地方又不大。如果我主动去找到他们，他们不要我怎么办？”林汐觉得这个概率应该很低，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楚晟不就又要受到一次伤害吗？
一时间林汐也没有什么头绪。楚晟看着林汐脸上变来变去的表情，觉得姐姐是真的被他说动了，拉拉林汐的手说：“姐，我知道我不是楚家的孩子，心里特别高兴，以后我和这家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不是应该庆祝一下嘛。”林汐看着楚晟的笑脸，心疼这个命运多舛的孩子，也就遂了他的心思。
林汐在楚晟的忽悠之下，做了一桌子好吃的。两人刚刚落座，两位宋大夫过来看望楚晟。
林汐看见宋大夫过来，赶紧请他们入座。“还没有动筷子，两位就来了，这是赶得巧，坐下一起吃点吧！”
林汐邀请宋大夫入座，宋大夫也就不推脱了。饭桌上，宋大夫说了后续的事情。尽管楚大根表达了自己的忏悔，但是大根媳妇寒了心，还是跟着娘家人回去了。楚三叔一句话都没说，把大儿子拖了回去，这件事让他们家的名声彻底臭了。
宋大夫试探的询问楚晟需不需要寻找家人，楚晟还是一口咬定不需要，现在这样挺好的。宋大夫叹了口气，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大家心里明白十年前的事情了，要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自从知道楚晟是无辜的孩子，不是身世不清的私生子，楚晟在村里的人缘好了起来。以前不和楚晟说话的孩子会主动来找楚晟玩，以前欺负楚晟的孩子也不和他打闹了。林汐表示很高兴，楚晟不以为然，他又不稀罕这个。
最明显的变化在于来林汐家看书的孩子越来越多，有的时候还会为了一本书吵起来。林汐有点头疼，这些孩子也是可怜，没什么娱乐活动，能有本书看看就很高兴了，有的孩子一本书看了五、六遍还能继续看，都不会嫌腻。楚晟心里越来越烦躁，来了这么多人，姐姐的注意力都在那些孩子身上，真是烦人。
第23章 去世
林汐看着吵吵嚷嚷的小孩子们，想了半天，琢磨出个主意。她找到唐建国，说了自己的想法,在唐建国的帮助下，林汐家的院子外头搭起了一个简易的乒乓球桌。砌出四条腿，放上一块大木板，中间画上一条线，就是一个简易的乒乓球桌了。
林汐的想法是：不能让孩子老坐着，运动也是孩子的天性。打乒乓多好，既能健身又能结交朋友。
林汐递给楚晟一个乒乓球拍，教楚晟打乒乓球。小孩子的脸激动的红扑扑的，林汐将楚晟圈在怀里，一手握着楚晟那球拍的手，洁白的小球往上一抛，在林汐的帮助下，楚晟拿着乒乓球拍,拍向乒乓球，球被击打后，呈抛物线状，落在了球桌上，又“咕噜咕噜”滚下了桌子。林汐放开了楚晟,去捡乒乓球，温暖瞬间离开了楚晟，楚晟觉得有点空落落的。林汐捡回了乒乓球，笑着问楚晟：“明白了没有，你自己再试一试。”
就这样楚晟打球，林汐捡球,练了半天，楚晟总算找到感觉了，林汐就和楚晟一起玩，说起来林汐也就是会玩，但是打的绝对不算好。再加上只有一只手能动，两人基本就是在发球、捡球。可是楚晟玩的很高兴，从来没有人真心愿意和他玩，还能耐心的教导他，只有姐姐愿意这样陪着他。
一个多小时的练习，楚晟基本学会了，林汐玩的一头汗，把拍子一放，大口喘着气，说：“不玩了。累死我了。”
“那就给我玩一会呗！”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林汐一回头，原来是小宋大夫过来了。林汐笑着将拍子递给小宋大夫，让楚晟和小宋大夫一起玩，自己回屋洗脸去。小宋大夫转动着手里的拍子，对楚晟说：“走，咱们玩。”楚晟扫了他一眼，把拍子一放说：“我也不玩了。”说完就跑回了屋。小宋大夫看看楚晟的背影，又看看手里的拍子，在后头嚷嚷道：“臭小子，你回来，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玩？”
有了这张乒乓球桌，林汐这里热闹了不少，不仅孩子们过来玩，村里的一些年轻人也过来玩，可惜拍子只有一副，楚晟不肯借给别人用，每回都要林汐好言好语的哄半天，陪他打一会乒乓球，他才愿意借。
后来村里的木匠做了两副球拍，虽然不如林汐手里的那副，好歹能用。一时间，这里成了青山村最热闹的地方。大家对林汐的印象又好了几分，来玩的孩子时不时帮林汐干点活，例如打个水，扫个地什么的。楚晟的工作量也轻了不少。
除了村里人，知青也会过来。自从袁鹤和林汐表白后，被林汐拒绝了，两人有些日子没见了。再次见到林汐，袁鹤有点小尴尬，林汐主动和大家打了招呼，一脸坦然，袁鹤看到林汐没有芥蒂，暗暗松了口气，只是看见楚晟时，脸色怪异，几次想和林汐说点什么，可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楚晟一直用警惕的眼神注视着他，就像母兽看护着小兽一般。
直到楚晟被唐书拉着去打乒乓了，袁鹤才挪到林汐的旁边，悄声说：“林汐，你下回留意一下，楚晟这孩子的性子，嗯，怎么说呢，就是他性子不太好，反正就是你多留意。知道不。”林汐听了这不清不楚的话，一头雾水：“你到底想说什么？”袁鹤是个爽快人，这吞吞吐吐的样子还真是难得见一回。袁鹤皱了皱眉，想了半天，还是下了决心说：“上回我和你说了那个事，楚晟来找过我，让我离你远一点，要不然他要打断我的腿。”林汐闻言，“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袁鹤是个成年的男人，楚晟就是个小屁孩，打断腿什么的根本就是孩子话。林汐没当真，袁鹤有点急了，语气严肃的说：“他说这话的样子你是没见着，他是认真的。”“好，好，我记着这个事。”林汐嘴上应下了，可是到底也没放在心上。楚晟的小心眼林汐也了解一点，可是这孩子平时一贯是乖巧懂事的，家里的事情也抢着做，从来不和自己闹脾气，林汐就没见过这么省心的孩子，估计是不喜欢袁鹤接近自己，才学着大人的样子吓唬吓唬袁鹤。
林汐打乒乓的水平不咋地，但是村里有技术好的人，小宋大夫就是一个，楚晟跟着他学不少，如今也打的有模有样了。就唐书的那点水平，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三下两下的把唐书打爬下了，唐书气得哇哇叫，还要继续来，其他人不干了，说好玩三局，输了就下台，怎么能耍无赖，一群人对着唐书起哄，楚晟不管这些，打完了就急急往家里跑。
林汐看见楚晟气喘吁吁的模样问：“打完了？这么快？”楚晟缓了缓气，说：“嗯，我回来陪姐姐。”林汐看看楚晟，心里觉得这孩子太黏着自己了。现在也没办法，等开学了，每天早出晚归了，估计能好点。可惜要等到九月份，还有大半年啊！
很快林汐就得到了一个好消息，那天柳春燕送了一袋子笋干，这还是柳春燕远嫁的姐姐寄过来的，唐书时不时的往林汐家跑，还在林汐家里蹭饭，柳春燕拿着笋干来还人情，正好说到了楚晟上学的事情。柳春燕告诉林汐，像楚晟这样的过了年可以去上学，学校是可以收的。林汐听了眼睛亮了亮，送走了柳春燕，林汐就和楚晟说了这个事，楚晟低着头，有几分黯然，想了半天终于还是答应了。林汐拍拍他的肩膀说：“那我们说好了，不过也不急，总要等过了年再去的。回头我给你准备个新书包，好吗？”“好。”楚晟扬起小脸，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青山村在一场接一场的秋雨中，渐渐走进了冬季。林汐将系统礼包里的棉袄拿了出来，给楚晟换上。楚晟嘀嘀咕咕的嫌弃衣服太厚了，穿的热。林汐正和他掰扯这件事。就在这时，唐建国打着伞过来了。下雨天还往这里跑？林汐有点纳闷，果然，唐建国送来了一个坏消息——楚晟的妈没了。
楚晟听闻消息，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唐建国问楚晟：“你要不要去看看？”楚晟低着头，沉默不语。林汐看着楚晟的神色知道楚晟对这个妈也没什么感情，先开了口：“唐支书，这事就算了吧。当初她把楚晟偷出来，害的楚晟和亲生父母失散多年，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她虽然可怜，可是做的这个事情也太缺德了，我们就不去了。”唐建国皱着眉头看着楚晟，楚晟点点头：“我不去。”唐建国叹了口气说：“那行，不去就不去吧。”这里有这样的习俗，长辈去世后，一定要有儿子送最后一程，不然逝者必然走的不安宁，对家里人也不吉利，故此唐建国才过来问问。
唐建国匆匆走了，楚晟坐在灶台里，看着炉火发呆。林汐默默坐到楚晟身边，问：“难过吗？”楚晟摇摇头，停了很久，才开始说：“小时候的事情我记不得了，反正我有记忆开始，我爸就爱打人，她也没护着我。在那个家里，只有老太太能护着我点，要不是她，我早就饿死了。那女人对我唯一好的时候，就是那天她要离开了，她和我说了一句话，以后让我跟着老太太过，离我爸远一点。”楚晟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一脸平静。林汐不愿意再去揭开楚晟的伤口，多年来家人的冷漠已经伤透了孩子的心，现在能让楚晟安安静静的生活就是这些人唯一能为楚晟做的事情。
林汐有些心疼，伸手揽着楚晟的肩膀，楚晟看了林汐一眼，悄悄将脑袋靠着林汐的肩膀上。炉火里的柴火“噼噼啪啪”的响，衬得屋子越发的安静。很快这份安静被打破了。楚大根过来了，双目红肿，满脸的悲切，对着楚晟说：“楚晟，你妈已经没了，你要去给她送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