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累,我可以在家照顾孩子!”
“生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它没有那么容易!”
罗恩没再说话,他们陷入了一种难熬的沉默里。学生时代他们就经常吵架,这个问题并没有因为他们长大成人而消失。他们吵了二十多年,大部分时候都以罗恩的妥协告终,如果赫敏已经对此感到疲惫,那么罗恩只会更甚。
“好吧。对不起,我错了。”罗恩再次妥协了,“我看你带着公文包回来,晚上还有工作要忙吗?我本来准备了魁地奇世界杯的精彩集锦想跟你一起看……”
“求你了罗恩。”赫敏直接打断他,语气里的疲倦已经不遮掩,“我已经快要被魁地奇世界杯搞疯了。”甚至我这周还要为了这该死的世界杯去一趟马尔福庄园,赫敏把这话咽了下去。让罗恩知道这件事没有什么好处,他帮不上什么忙,搞不好还会让他的情绪变得更加敏感。
他们再次陷入沉默,这股气氛让赫敏十分不舒服,她知道罗恩也是。她索性站起来:“我去洗澡,我还有很多文件没看完,今天可能很晚才能睡,不用等我。”
罗恩没说话,赫敏独自上楼了。他们好像只有在争吵的时候才会话多起来,如果不吵架,就没什么好聊的。赫敏躺进浴缸,将脸沉下去,用窒息的方式让自己的大脑渐渐放空。她觉得自己很失败,她的婚姻和事业,都不是她所期望的样子。
第3章 Chapter3
赫敏在周末起了个大早。为了不吵醒罗恩,她蹑手蹑脚地在衣柜里挑选拜访马尔福庄园时要穿的衣服。她需要严肃、干练的风格,最好还能带一些不好惹的气场。最终,她选定了一套驼色的呢子大衣,内搭她最经常穿的黑色西装裤。她将卷发束在脑后,用一个金属色发扣固定住,耳朵上坠着相同风格的水滴状耳饰。相比她平时简单随性的穿着,这已经可以算是盛装出席了。赫敏稍微把口红涂得重了一些,好像这样才能显得她气势十足。
马尔福庄园用魔法把自己隐藏在威尔特郡的密林里,为了方便监管,这里被施了反幻影移形咒,赫敏不得不用原始的方法抵达。她穿过宽阔的车道,眼前一片云雾缭绕,黑色的锻铁大门和她记忆里一模一样,庄严的建筑在后面若隐若现。赫敏的胃拧了一下,她仿佛被带回了战时,血压一下子升高,心突突直跳。她踩着高跟鞋,迈着谨慎的步子来到了噩梦中的那扇铁门前。住在庄园里的人知道今天会有客人到访,铁门缓慢地为赫敏打开,她深吸一口气,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瓶缓和剂。她将药剂喝光,等心跳归于平和之后,才真正走进了庄园。
她经过巨大的喷水池,源源不断的喷泉让庄园的气质更加清冷。太阳光全部被云雾挡在外面,草坪和树木即使经过了细心修剪也依然透着落寞。赫敏不自觉地紧了紧大衣,如果这里会有什么生物居住,那大概率是吸血鬼。
一个男人的身影站在主宅大门前,赫敏透过雾气,注意到了他手中看起来完好如新的蛇头权杖。男人看到赫敏,微微点头行了礼,一个家养小精灵走上前来,恭敬地接过了赫敏手中的公文包。赫敏挑了挑眉,这情景她倒是没预想过——这是,在专门迎接她吗?
如果可以,她实在不想和卢修斯·马尔福打交道。卢修斯一直被囚禁在马尔福庄园里,和其他食死徒相比,他的待遇已经相当不错了。伏地魔战败后,这个狡猾的男人十分积极地协助魔法部抓捕在逃的食死徒,以为自己争取从轻发落,在加上他的妻子和儿子对战争的胜利做出了一些贡献……总之,马尔福家族是现如今活得最滋润的前食死徒了。
赫敏期盼今天接待她的人能是德拉科·马尔福,她认为德拉科要比卢修斯好对付得多,起码在学生时代,他一直是她的手下败将。但很显然,老马尔福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和魔法部打交道的机会。
“好久不见,韦斯莱……哦不,格兰杰部长。”
卢修斯邀请赫敏坐在了庄园南侧的露台里,这里可以很好地观赏那些养在庄园里的白孔雀。矮桌上整齐排布着高档茶具和精致点心,虽然从外表上看马尔福庄园变得有些黯淡,但是主人的吃穿用度依然十分考究。
卢修斯的心思依然和从前一样缜密,他记住了赫敏婚后没有改姓的细节。对一个麻瓜出身、和自己儿子一般大的女巫毕恭毕敬,他心里一定觉得糟糕透了,但是表面上他没有露出分毫的不适。这是个狡猾的人,赫敏和他谈判,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谢谢您的招待,马尔福先生。”赫敏开始假笑,打算速战速决,“我此次来打扰您,是为了今年的魁地奇世界杯。我想您应该听说了,今年的伦敦世界杯将是有史以来的最大规模,魔法部正在全力以赴,它会成为所有英国巫师的骄傲。”
赫敏拿出了一份文件,那是运动司模拟出来的魁地奇赛场建筑图。
卢修斯并没有去看文件,他保持着客气的态度,一针见血地发问:“或许有什么,我可以帮助的地方吗?”
赫敏闭上嘴。卢修斯直白点明了她的意图,用恭敬的话语和高高在上的姿态给她施压。他想打乱她的阵脚,让她难堪,这也许能让他在谈判中更容易处于上风。
可惜他的套路在赫敏这里并不奏效。她从来没想过伪装什么,她根本不介意卢修斯把她当成乞丐,因为事实上确实如此。
她抱歉并诚恳地说:“是的,我们需要一个能容纳所有观众的新赛场。如果您愿意提供资金上的支持,我们将万分感谢。”
她和这个男人有着太多前仇旧怨,但此刻她还是用了最最诚恳的态度。她不想像魔法部其他官员那样,在管别人乞讨的时候还要颐指气使。卢修斯没说话,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赫敏脖子一冷,像是看到了毒蛇在伺机而动。
“你果然和其他人很不一样,夫人。”卢修斯说,语气听不出来是不是夸奖。他没有表态帮还是不帮,转而看向外面安静漫步的白孔雀,神情变得阴晴不定。赫敏看了看白孔雀,又很快把目光投回了卢修斯身上。她有预感对方正在铺垫什么。
“自从战争结束以后,它们再也没有开过屏了。”卢修斯转向赫敏,“我很愿意提供资金上的支持,这是马尔福家族的荣幸。但我也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夫人能否帮忙。”
该来的总会来的,赫敏心跳加速。
“愿闻其详。”她表面上依然很平静。
“我希望魔法部可以解除我妻子和儿子的出境限制令。”卢修斯牢牢盯着赫敏。
赫敏不动声色,只有呼吸窒了一下。这真是狮子大开口。战争结束后,威森加摩不分昼夜地对这些食死徒们进行了审判。卢修斯被判处终生监禁,他的家人纳西莎和德拉科则被要求终生不得出境——这已经是相当从轻的处罚了。而且她作为魔法部部长,也并没有权限推翻威森加摩所做出的裁决。
“很抱歉马尔福先生,我没有权限取消您家人的出境限制令。”赫敏实话实话。
卢修斯:“我知道波特先生如今是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不知道您是不是愿意向您最好的朋友请求帮助。”
……居然连哈利也被算计在里面,赫敏有些无语,这男人果然如想象中一般喜欢难为人。当德拉科和纳西莎被审判时,他们拥有的是当时最有价值的证人——哈利·波特亲自出庭,向威森加摩阐述了德拉科与纳西莎为赢得战争胜利所做出的贡献。退一万步说,出境限制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很抱歉,我们都无法擅自更改关于那场战争的任何裁决。希望您的条件可以不触犯到它。”赫敏说。她看到卢修斯的目光变得冰冷起来,她知道她的这场谈判将要失败了。
“夫人,我尊重威森加摩做出的裁决,如您所见,审判书上所判处的赔偿金额,我很多年以前就已经执行完毕了。”卢修斯慢慢转着手杖,他被禁止使用魔杖,这只不过是一根普通的手杖罢了。看样子,他并不打算提出其他条件来让谈判继续进行。
言下之意,这就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赫敏不想再争取什么,卢修斯完全有权利拒绝她的请求,这是他的自由。赫敏不想侵犯他的权利,虽然她的其他同行们不这样想。
她保全了自己的底线,那就要失去另外的一些东西。她得用一些糟糕的办法来解决经费的问题,也许是暂缓某项计划的推行,或者挪用其他部门的资金,总之肯定会引发一些人的不满,但她无能为力了。
“是的,马尔福先生,我完全尊重您的意愿。但如果条件是解除出境限制令,希望您也能理解我无法接受。”赫敏准备告辞,“打扰了,希望您度过愉快的周末。”
“真是遗憾。”卢修斯说,他一直保持的客气与恭敬终于有了裂缝,“你还是当年那个乐衷于和人作对的格兰芬多。”
赫敏很明显感受到了对方的嘲讽,她反而安心了一些。这才是她所认识的马尔福,卢修斯对她毕恭毕敬——这不适感相当于一个恶咒。
“谢谢您的称赞。”赫敏熟练地反击了一句,卢修斯的脸更臭了。
“卢修斯,有客人吗?”
一个清冷的女声在此时传了过来。赫敏转过头,看到了纳西莎·马尔福。她好像不会变老,依旧如赫敏记忆中那样,有着漂亮的金发与优雅的身段,战争没能折损她一分一毫的美丽,真是神奇。纳西莎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赫敏把目光转过去,顿时凝住了浑身的血。
深色的卷发,大大的眼睛,赫敏死也不会忘记的一张脸——贝拉特里克斯。赫敏第一反应要去掏自己的魔杖,这场景太过熟悉,卢修斯、纳西莎、马尔福庄园,以及那个疯狂的女人……她的胃绞成一团,心脏被拉扯一般刺痛无比,她的肉体回忆起了被钻心剜骨时生不如死的痛苦,连最基本的呼吸都做不到了——钻心咒的后遗症,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复发了。但是此刻,它们就如同泄洪一样朝她扑过来,她都没来得及逃跑,就已经被水淹没了头顶。
只听啪得一声,她颤抖的手摔碎了卢修斯用来招待她的茶杯,她低头向地板上看去,整个世界都开始天旋地转。
赫敏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她看向四周,大理石壁炉呼应厚实的深色地毯,身上盖着的厚被是实打实的真丝,她很快意识到,她还在马尔福庄园里。她立刻摸向衣服内侧,魔杖还在,周遭一切平和。
她晕倒前看到了……贝拉特里克斯?不可能,那个女人确确实实地死在了莫丽手下。所以,一个和贝拉特里克斯十分相像、并且和纳西莎站在一起的女人,答案呼之欲出,她见到的其实是——
忽然,一个小精灵出现在了床边,吓得赫敏差点掏出魔杖。小精灵将一个托盘放在了窗台旁边的桌子上,然后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夫人,这是先生让鲁鲁为您准备的午餐。”
赫敏废除家养小精灵奴隶制以后,小精灵不必再使用“主人”称呼任何人。她看了一眼托盘,谨慎地说了谢谢。
“先生让鲁鲁转告您,您昏倒前见到的人是唐克斯夫人,不是莱斯特兰奇夫人。”
赫敏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尴尬。是的,症状消失后她已经意识到了,她见到的是安多米达·唐克斯,尼法朵拉的母亲,贝拉特里克斯的妹妹。她以前见过她一次,刚才竟认错了!安多米达实在太过于深居简出了,她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见到她是多少年前。赫敏很想用时间转换器回到过去扭转一下自己的丢人现场——她勉强可以接受自己丢人,但接受不了在马尔福庄园丢人。
赫敏的胃又疼起来了,她无语凝噎。鲁鲁并不知道赫敏复杂的内心活动,她催促道:“夫人不打算吃午餐吗?先生在午餐后要跟夫人谈话,鲁鲁要给夫人带路。”
赫敏有些疑惑,她以为她和卢修斯已经彻底谈崩了。
鲁鲁补充:“是德拉科·马尔福先生,夫人。”
赫敏一愣,内心忽然有一些雀跃——这庄园里她唯一算得上熟悉的人终于出现了。德拉科要见她,也许经费的事情还有转机?天知道她多想和同龄人沟通问题,即使这个同龄人是德拉科·马尔福。
当然,她知道她和德拉科从前的关系只能用糟糕来形容,但是现在的德拉科甚至愿意给她的女儿买一副分析镜。如今形势已经完全不似当初,他们或多或少有求于彼此,这对于她十分有利。就算对方只是想把她叫过去侮辱一番也无所谓,她有千百种方法可以反击。学生时代他就从来没赢过她,搞定德拉科,她胸有成竹。
她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吃完了午餐,没能好好品味一下这非同凡响的肉质十分遗憾。她重新梳好有些凌乱的卷发,然后跟着鲁鲁走出了客房。
走廊墙壁上所有的画像从看到赫敏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叽叽喳喳,他们等这一刻已经等很久了。
“难以想象竟然有一个泥巴种在庄园里睡了一觉!”
“泥巴种走过来了!你们不觉得空气变混浊了吗?”
“小点声,别说那个词——”
赫敏好多年没有听到过别人叫她泥巴种了,这些诋毁在赫敏·格兰杰的实绩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她听着画像们你一言我一语,越听越觉得熟悉,她怀疑德拉科当年的那些刻薄话就是跟他家的画像们学的。
鲁鲁将赫敏带下了楼,来到了刚刚能看到白孔雀的阳台。卢修斯已经不见了,桌上的茶具换了一套新的。一个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喝茶,手里拿着那张新赛场设计图。他的金发不像卢修斯一般披在肩上,而是利落地修剪在脖颈处。他听到脚步声就转过了头,灰色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赫敏。
赫敏不自觉定住了脚步。她发现德拉科·马尔福与她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嚣张的金发,苍白的皮肤,以及一贯的黑色着装——他的身材保持得很好,所以这身装扮让他在同年龄段十分出类拔萃。该死的,该说他不愧是纳西莎的儿子吗?在保持年轻貌美这一点上,他和他母亲都很有天赋。
德拉科灰色的眼睛静静端详着赫敏。她忽然很后悔穿了这件驼色大衣,这大衣一定让她老了十岁。
“好久不见,格兰杰。”德拉科和卢修斯打招呼的方式一模一样,“请坐。”
开局不利,赫敏心想。她有一点点被对方的外表惊住,竟忘了先打招呼。她走到德拉科对面坐下,德拉科挥手为她斟满了茶。她看着茶杯,忍不住心里感叹,原来再混账的小子也有懂事的一天啊。
“谢谢,马尔福。”赫敏十分客气,“我为我刚刚冒失的表现道歉,希望唐克斯夫人没有生气。”
“她被你吓到了。”德拉科迅速接话,“自从她的丈夫和女儿相继去世以后,她的精神就变得很脆弱。但还好她是一名治疗师,你……感觉好些了吗?”
梅林啊,马尔福居然问她好些了吗,这句话由他说出来怎么感觉那么奇怪。她看到马尔福的表情和她一样僵硬,很明显也还没适应这种诡异的相处模式。他微微抿着的嘴唇是因为……紧张?
“我很好,午餐很丰盛,谢谢。”赫敏干巴巴地回复道。
他们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里。他们都太清楚过去两人的关系有多么糟糕,又都很默契地不希望那种糟糕在此刻重演。他们小心翼翼地绕着圈说话,都担心自己下一秒是不是就会激怒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