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驿昀望着席间一众人,脸上挂着亲和的笑意,可说出口的话却甚为清冷,“那人不仅说爱妃是假的,还说爱妃习得一身好武功,不仅如此,她还在两日前在街上看到过爱妃。”
话音刚落,宋幼清整个人猛地一缩,并非他的话所致,而是因为此刻李驿昀正好巧不巧地勾住她的腰,左手覆在她的左腹伤口上。
李驿昀手中的力渐紧,宋幼清屏气敛息,死死咬着牙。李驿昀定是对她有所怀疑,但只要她抵死不认,他又总不能为了看看她身上究竟有没有伤口而在这么多人面前扒了她的衣服。
沈安的药再好也无法在两日之内让伤口完全愈合,昨日才结了薄痂的伤口又撕裂开来,钻心的疼自下而上充斥着她的全身,她身子隐隐发颤,可却连眉都不敢拧。
宋幼清额间冒着冷汗,她虚推了李驿昀一番,故作娇靥,“太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呢,让人瞧见了不好。”
李驿昀也并未为难她,顺势松开,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见指尖并未沾染血迹,又见宋幼清脸上并未有隐忍的疼痛,他眼神微沉,“来人,将人带上来吧。”
宋幼清还未缓过劲儿来,心又是一紧,她抬头望去,见苏澜正蒙着眼被两个宫人压着上来,宋幼清藏于喜服之下的手都被捏得泛白。
“你们放开我,你们为什么要押着我,松手,谁让你们来的。”苏澜拼命挣脱着,可那宫人毫不怜香惜玉,猛地一推,苏澜便跪在了地上。
苏澜刚要再说什么,脸色的黑布被一扯,她便看清了面前之人,她一愣,“太子殿下?”再看到立在李驿昀身边的宋幼清时,苏澜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院中觥筹暂歇,噤若寒蝉,众人看着眼前这一幕,竟不知作何反应,都齐齐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陌生女子。
李驿昀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澜,轻哼了一声,转而又看向宋幼清,“爱妃,就是此人冒充你的身份入太子府,本宫给你将人带来了,如何处置一并交由你,本宫不插手。”
宋幼清站着未动,看着跪在地上的苏澜竟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苏澜不能死,她毕竟还是苏家的人,既然冒用了她的身份,那自当是要护着她的性命。
宋幼清还未说什么,苏澜就急着解释,“太子殿下,我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可见李驿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苏澜急了,她生怕李驿昀不信她的话,回过身看着院中众人,指着宋幼清就道:“我告诉大家,她是假的苏澜,我才是苏澜,是她冒用了我的身份入京。”
这一番话犹如惊雷震得众人皆回不过神来,随之议论文此起彼伏。
宋幼清深吸了一口气,将腹间的疼痛压下,她往前迈了几步,气得咳了几声,“你是哪来的疯子,竟在今日打闹喜宴,来人,将她带下去。”
说她蠢还真是蠢,她以为在众人面前揭发她,她就能夺回自己的身份了?
苏家不会犯糊涂,在她们二人之间,他们定当选择的是自己,就算知道她是假的亦无可奈何,选择苏澜,那就是欺君之罪,苏家的脑袋怕也是不够砍的。
“哪来的疯子。”苏万州见情况不妙,赶忙上前,“来人,快将这疯子带下去,扰了太子殿下与娘娘的喜宴该如何是好。”
苏澜知晓来人是谁,她跪着爬了过去,“爹,是我啊,我是苏澜啊,您忘了我吗?十年前是您将我送到江南的呀。”
李驿昀一言不发,站在一旁如同看戏一般。
“父亲。”苏景云上前,看了眼宋幼清又看了眼苏澜,“如今正于喜宴,不好处置,我们先将人带回去即可,景云从未在京城见过此人,想来她是从临城跑来的,许是失了智,这才说话没个分寸。”
苏澜根本听不出他话中之意,上前一把拉住了苏景云的衣袍,“大哥,我知道你是我大哥,大哥,你相信我,我是苏澜啊,你们看。”苏澜将头发拨了拨,指着后颈之上,“这个胎记就能证明我的身份,我真的是苏澜!”
“父亲。”苏景云回身看向苏万州,胎记之事他并不知情,但见苏万州眉头紧蹙,他就知此事不简单,他压了压声音,在苏万州耳旁道:“此事不论真假,都不可再声张,回府再处置就是。”
宋幼清见此情形对自己不利,她亦慌忙跪了下来,“太子殿下,妾身是冤枉的,还请太子殿下相信妾身,妾身知晓这女子是谁,亦知晓她为何一口咬定妾身是冒充的!”
“哦?”李驿昀眉尾一挑,“那你说说,是何缘故?”
“她是妾身在江南时的好友,妾身与她说起过妾身是苏家人,家住京城。妾身自小与她无话不谈,身上有胎记之事以及自幼带着的那块玉佩都与她提及过,她家中贫困,妾身也时常接济她,而在妾身回京城前她已离了江南,可谁知……”宋幼清掩面而泣,还带着几声轻咳,“她竟然忘恩负义,想要借此夺走我的身份。”
“你胡说!这些事儿分明就是我告诉你的。”苏澜气得差点站起身来,身旁的宫人又将她按下,“我有证据!两日前,她出府过,见到我后要赶我出城,她给了我银子和簪子要我做盘缠。”
苏澜从怀里将东西一并取了出来,摆在地上,“就是这些,若是她不心虚,她为何要给我这些!你敢不认这些不是你的东西吗?”
宋幼清潸然泪下,一身嫁衣之下我见犹怜,“太子殿下,那日妾身是出府了,只不过是为了寻苏衡,大哥可以替妾身作证,我在街上瞧见她,惊讶于她来了京城,一经询问,她说她身无分文,我便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了她,谁知她竟这般忘恩负义!”
宋幼清故作痛心,“殿下,若我不是苏澜,那我又如何会有照身帖入城,她说她是苏澜,那她又是如何入城的,她分明就是在撒谎!”
宋幼清抬眼望着身前几人,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这般情境,他们应当是会更相信她的话。
苏澜气得就要朝宋幼清扑来,“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的嘴,你个下贱东西,抢了我身份不说,还想将我赶尽杀绝!”
“放肆!”那宫人一脚踹了过去,苏澜吃痛,趴在地上呜咽了一声,不敢再说话。
“哦?这么热闹?”
一道熟悉而清冽之声打破了院中的沉寂。
宋幼清低着头,紧紧地攥着她的嫁衣,方才意外平生她都并未这般紧张胆怯,可一听到他的声音,她竟然毫无看他的勇气。
“皇叔?”李驿昀见着李承B,行了个礼,似是意料之外又如意料之中,“皇叔怎么来了?”
李承B难得在众人面前没有抱着那只赤狐,只负着手款款而来,“太子殿下喜宴……帖子竟未送到我府上?”
李驿昀看了眼自己身旁的宫人,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脚,“定是侄儿的这些狗奴才疏忽了,侄儿在这里给皇叔赔不是。”
宋幼清抬起头来看了李承B一眼,与此同时,李承B也正看着她,四目相对,苏澜慌忙移开了视线。
不知为何,见着李承B,她竟有些心虚。
李承B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明知故问,“这是在做什么?”
李驿昀看了宋幼清一眼,看向李承B时眼中是藏不住的笑意,“此乃家事。”
“家事……”李承B脸上的笑意失了一半,但他也不恼,“驿昀,你还是我侄儿呢。”
李驿昀脸色一僵,“皇叔若是想知晓也无妨,不知这从哪来的疯子说本宫的爱妃是假的,她才是真的苏澜,皇叔,你觉得好不好笑?”
李承B看了趴在地上的苏澜一眼,冷笑了一声,“是有些好笑,若随随便便就让疯子说三道四……”李承B抬头看了李驿昀一眼,“那本王可否也说太子是假的了?”
果然,李驿昀脸色一沉。
院中之人吓得不敢喘粗气,虽知这只是玩笑话,可从李承B口中说出,总让人觉得内有深意。
宋幼清也惊到了,她哪里会想到李承B胆子竟这般大,会当着李驿昀的面说出这话来。
她刚要抬头示意李承B,却见自己左手之上沾染着血迹,她暗道声不好,赶忙将手负在身后将血迹若无其事地擦了擦。
伤口已经崩裂,只要李驿昀再靠近她就能发觉,她得找一个机会暂且离开这里处理伤口才是,撕裂的伤口抵着方才的那口酒,愈发疼痛起来,宋幼清虚掩着袖子擦了擦自己额头。
李驿昀走了过来,将宋幼清扶起,“皇叔说的是,这般疯子的话怎能信呢,今日是本宫的喜宴,本宫不想计较,将她带下去,别再出现在本宫面前就是。”
“是。”
“太子殿下。”宋幼清抽回了手,微微福身,“妾身请求太子殿下莫要伤了她,虽说她做了错事,可她好歹是妾身的姐妹。妾身还有些话想与她说。”
李驿昀如今思绪都在李承B的那句话上,根本无暇顾及她,他只是看了宋幼清一眼,便摆了摆手随她去了。
苏澜偏过头去,“我不需你假好心。”
宋幼清暗暗冷笑一声,当真是不知死活。
“我有话与你说,随我来就是。”宋幼清捂着伤口,一步步走到身后的石桥上,她压了压声音,“那若你想活命,就跟我来。”
苏澜方才虽胆大,但一说到死,她还是有所畏惧,只得跟着宋幼清。
宋幼清见周围无人,这才冷笑了一声,“今日若不是我,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哼,该死的是你。”
宋幼清见她执迷不悟,也不愿与她多说,她看了眼桥下的深池水,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而对着苏澜笑了笑,推了她一把,“如今我就是苏澜,任凭你再怎么证明,也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若是我不死……那你就无法以苏澜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
宋幼清有意在“不死”二字上顿了顿,果见苏澜气急败坏,对着宋幼清道:“那你死了,我就是苏澜了!”
这一声将院中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苏澜怒火中烧,哪里还能想那么多,她见着身后是深池水,将宋幼清猛地往后一推。
宋幼清一声惊呼,来不及抓住身旁之物,身子一倒,直直就从石桥上栽了下去。
宋幼清落入水中时已秉着气,将自己往水中沉了沉,耳边只能依稀听见有人大喊:
“啊,娘娘落水了!快来人啊。”
而与此同时,另一道落水声在她耳旁响起。
第78章 晋王不要脸第1天
宋幼清善泅水, 这点池水还不至于淹死她, 她故作不会水, 将身子往池水中沉,飞快地在水中将自己的伤口处紧了紧。
方才渗出的血水已混入池水中, 身上的血腥味弥散,宋幼清松了口气。
正当她要浮出水面时,腰间突然传来一道力将她一勾,宋幼清背对着身后之人,不知来者是谁,下意识就要挣扎,可那人根本不给她丝毫挣脱的机会。
背后之人将她身子一提,宋幼清便出了水面, 她将脸上的水抹去,回过身去,见到身后之人时, 惊得整个人站不稳往水中沉了沉, 池水灌入口中, 引得她猛咳了两声。
四目对视, 宋幼清眼中是藏不住的慌乱,“怎么是你?”
“你希望是谁,李驿昀吗?”他将李驿昀三个字咬得极重, 眉目间透着些不耐。
李承B二话不说,便拖着她上了岸,有宫人匆匆赶了过来, 都被李承B一个眼神吓得缩回身去,哪里还敢上前。
李承B低头看着宋幼清一身红嫁衣,眼中渐愈阴沉,还未等宋幼清回过神来,他轻轻一勾,将她的嫁衣解开,毫不留情地褪下。
待身子一凉,宋幼清才全然回过身来。
“李承B!”宋幼清咬牙切齿,“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承B神色淡然,仿若此事并非是他做的一般,“你衣裳湿了,会着凉。”
宋幼清一口气堵在胸口,她如今浑身都湿透了,这脱了外衫又有何用,里头不也是湿的吗?
还未等宋幼清再说上些什么,李承B“不安分”的手又开始在她身上作祟,似是在找着内衬的系带。
宋幼清有些慌了,赶忙去抓他的手,可为时已晚,只见李承B微微一扯,她腰间一凉,半身衣物被解开,从她肩头微微滑落,香肩微露,白皙的肩胛被嫁衣衬得愈发妖艳欲滴。
李承B目光愈发浓郁深沉。
“你……你……”宋幼清慌忙裹了裹着自己身子,不可置信,为何他只是轻轻一扯她的系带,衣衫全散了。
李承B似是瞧出了她眼中的疑惑,淡淡道:“方才在水中就解开了。”
宋幼清倒吸了一口凉气,“李承B,你究竟想做什么!”
李承B笑而不语,接过无南递来的新外袍,遮盖在她身上,宋幼清还未来得及反抗,李承B便将她打横抱起。
李承B低着头看着怀里的人,眼中掩藏深意,“轻了不少。”
宋幼清:“……”
宋幼清怕有人听见,咬着低声道:“李承B,你在发什么疯!快些放我下来!”
他分不清这是什么地方吗?今日是她的喜宴,院子里这么多人瞧着,他抱着她算什么!算起来,她应当是他的侄媳,哪有当叔叔的当着众人的面与侄媳这般亲近的道理。
李承B看着她一言不发。
“李承B!”宋幼清当真是恼了,藏在衣袍之下的手就去掐他,可李承B除了将她抱得更紧之外依旧是毫无反应。
宋幼清下意识看了李驿昀一眼,见他脸色死气阴沉,就知事情不妙,她挣扎起来,“放我下来!”
“再闹腾,我可就当真那么多人的面儿亲你了!”
宋幼清浑身一僵,就连伤口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满身湿漉的李承B,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你……”
她今日见着的这人真是李承B吗?
李承B见她终是不折腾了,这才淡然道:“我昨日说过的,会有法子帮你,你信我就是!”
李承B说有法子,她信他了,但并非是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她啊!
院子里已有人回过神来,议论声此起彼伏,宋幼清耳尖,还是听了些许,心中愈发不痛快起来。
“皇叔,你这是做什么?”李驿昀死死盯着李承B怀中的宋幼清,嘴角的那一抹笑意甚是勉强,李承B这番分明就是在他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太子没瞧见吗?”李承B一脸无奈,“有人落水了。”
李驿昀脸色极差,“澜儿是侄儿的人,自当会由侄儿救,不劳烦皇叔。”他看了宋幼清一眼,眼中揉着亲和,“爱妃,你还不快下来,这般让皇叔受累了。”
却不想李承B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本王也想……只不过苏五姑娘多有不便呢。”李承B低头看了她一眼,“还是先让她换一身衣物才是,这身……已见不得人了。”
这话听者都察觉出几分暧昧之意来众人,晋王是如何得知见不得人的?那自是因为他瞧见了她衣衫不整,众人看着院中三人的目光愈发晦暗不明。
李驿昀脸上轻一阵紫一阵的,明眼人都知晓他压抑着滔天怒意,四周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宋幼清狠狠瞪了李承B一眼,若非身上有伤多有不便,她当真是想一脚踹开他,她如今知晓了,原来李承B说的是这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