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幼清见此便知老夫人有意支开她,她点了点头, 便退下了,她本就想寻个时机去看一眼苏澜,只是府里杂人众多,有些困难。
偏房外有人守着,见宋幼清来,立马将锁打开,宋幼清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我可以出去了吗?放我出去!”阴暗潮湿的屋子传来凄厉的女声, 一道黑影径直扑了过去。
宋幼清侧着,抬腿一勾,黑影便倒在了地上, “将你关在这儿怎么还不见得你老实。”
“是你……是你!”苏澜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她, “你还敢来, 我如今落到这个地步都是拜你所赐。”
宋幼清失笑, “今日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我只是来告诉你,若你想活着出这间屋子, 这几个月便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儿。”
“我凭什么听你的!”苏澜站起身来,抖落了一地尘埃,她的珠钗凌乱, 与端庄的宋幼清比起来让人瞧着愈发的不堪。
“凭什么?就凭我一句话,你就再也出不来这屋子。”
苏澜歇斯底里,“你说谎,他们都是被你蒙蔽了双眼,若是知晓了你的真实身份,他们定是会杀了你,随后放我出去的。”
“你说,若是他们怀疑我的身份,为何不查验一番便将你关在了此处?”宋幼清见苏澜一怔,继而道:“正是因为他们知晓我不是真的苏澜,才将你关在这儿的,苏家即便要一个假货都不愿意承认你的身份,你还不明白吗?在苏家眼中,我比你更重要,便取我而舍你,因此对你来说,老老实实待在这儿才能活得长久,明白吗?”
“不可能,不可能,你定是在骗我!”苏澜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你就是想要我的身份,如今你都做了晋王侧妃了,自然更不愿意再失去了!这些都是我的,你还给我!”
宋幼清叹了口气,本是想提点她一番,这些时日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但见苏澜愈渐疯魔,她亦是无奈。
苏澜自小被养在那种地方,难免染上了些攀权附贵之气,如今知晓苏家女儿身份的利害得失,她怎肯放过。
“苏澜,当初跟着杨远离开是你的抉择,自那时起,你就无法再光明正大地拾起苏家女儿的身份了,错了就是错了,若你不一意孤行,杨远也不会死。”
“你……你说什么?”苏澜震愕,“杨远他怎么了?”
“你的身份见不得光,他自然也――”
门外忽而传来动静,宋幼清警觉,“谁!”
匆忙的脚步声应声而起,宋幼清转身便要追去,却不想身后之人忽而扑上来,一把抱住她的腿,不让她离开。
苏澜凄笑道:“外头那人定是听见了我们说话,如今你再也瞒不下去了,我倒是想瞧瞧你怎么继续坐稳你晋王侧妃的位置。”
宋幼清急切,脚下的力又重了一些,可苏澜如孤注一掷般,将浑身气力尽数使出,死死抱着她不松手,她嘴角的笑意愈发诡谲。
“松开!”宋幼清狠狠将她一踹,可未甩开她分毫。
“呵,你给我等着,过不了几日,全天下都能知晓你冒名顶替之事,我倒是想看看你究竟是怎么死的。”
宋幼清正欲抽身,忽而感受腰间有一股力将她一紧,她还未来得及看来人是谁,只见苏澜的身子被狠狠踹开,她痛楚嘶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宋幼清见来人是李承B,顿时松了一口气,“方才有人在屋外偷听,想必已经跑远了。”
“无碍,我派人去查查就是,是苏府里的人,跑不远。”
“王爷……王爷……”苏澜听到声音,挣扎着爬过来,潸然泪下,哪里还有方才的气焰,“我是苏澜,我才是真的苏澜,她是假的,我才是您的侧妃。”
宋幼清拧眉,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李承B恍若未闻,牵过宋幼清就往外走,“时候不早了,还得去镇国侯府,我们得走了。”
“好。”
身后的苏澜嘶吼,“王爷!她骗了你,我才是真的苏澜啊!”苏澜知晓这是他她仅有而又最后的一次机会,若是她不把握,当真永无出头之日了。
这一回,李承B当真停下了脚步。苏澜见状,眼中一亮,满是期盼地望着他。
李承B漠然地看了她一眼,“你是苏澜?”
苏澜急切地点着头,“是!”
李承B冷哼一声,“那又如何?本王娶的……是她的人。”
苏澜一怔,最后一抹希望破灭,眼中的光也渐渐沉下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承B,“可……可她什么都不是啊……”
李承B不再回应,拉着还在怔神的宋幼清就往外走去,“日后少回苏府,若真要回来,就与我说一声。”
他倒是庆幸,她脾气硬得很,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苏家说不上豺狼虎豹,但一个个窝藏私心,久待不利。
“不与苏大人说一声吗?”宋幼清见李承B拉着她径直往府外走,不禁疑惑。
“不必了,我已派人说过了。”李承B怎会不知她心中有多迫切回镇国侯府,哪里肯再耽搁。
“那也好。”
想必是李承B也特意交代了,苏府也没人相送,虽是冷冷清清,但倒也舒坦。
可两人刚出府,无南就连忙上前,“主子,不好了,出事了!”
李承B面色一沉,眼中闪过厉色。
无南看了眼站在李承B身侧的宋幼清,立马会意。
“不必藏掖,有什么话当着我的面直说就是。”宋幼清哪里瞧不出李承B想避开他,可越是躲避,越是觉得此事与她有关。
“说吧。”
无南会意,一五一十道:“边关传来消息,谢将军身受重伤无力作战,军心涣散,今已连失两城,这消息应当也已传入宫中了。”
宋幼清脑中犹如断弦,缓不过劲儿来。
这头话音刚落,就有侍卫匆匆而来,“王爷,宫里来人了,宣王爷入宫。”
“我知晓了。”李承B面色阴沉,再看向宋幼清时,终是染上些柔和,“今日想来是无法陪你回宋府了,我得先入宫一趟。”
宋幼清心急如焚,哪里还能顾及得上李承B说的那个“回”字,“你先入宫,我回府等你消息。”
宋幼清平日里处事不惊,李承B哪里见过她这般慌乱过,虽说是为了另一个人,他心里总有些不痛快,可他亦知晓谢常安于她来说有多重要,他一把握紧她的手,“乖,回去等着就是,别怕,没事的。”
“无南,你送娘娘回府。”
宋幼清神色已恍然,若非无南跟在身旁,他亦无心入宫。
“娘娘,我们先行回府。”
等宋幼清坐上了马车,李承B才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原本前去镇国侯府的马车转道回府。
而晋王府也已收到消息,阿荷已在府外等候,“娘娘,随奴婢回屋吧。”
“阿荷,你派人速速去请苏府的许大夫,他住在西郊,带他来我这儿。”宋幼清浑浑噩噩地走了进去,说起话来亦语无伦次的。
“娘娘可是有哪里不适?府里有大夫。”
宋幼清怒斥,“我让你去便去!”
阿荷一怔,“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宋幼清匆匆往府内走去,分明还是原来的道路,却让她觉着异常长远。
谢常安身受重伤,怎么可能呢!
她匆匆来到卧房,将沈安给她的药都一并装好,从箱底取出了她从苏府带来的弓箭,又将能平日里的便装也一并取出。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阿荷一踏进门,便被宋幼清惊着了,屋内凌乱不堪,床榻上摆着几个包袱。
“你去府外守着便是,若是王爷回来了,就与我通报一声。”
“娘娘?”
“罢了罢了。”宋幼清叹了口气,“我自己去府外侯着。”宋幼清说着,便已出了屋子,如今她根本等不得了。
也不知谢常安如今究竟是生是死,皇帝又会派多少援兵前去,谢常安若是出事了,北狄定不会放弃这一时机,若边关无人镇守……
宋幼清不敢再想下去,五年前的事不可再重蹈覆辙了。
天色忽而阴沉,天际响起一道惊雷,震得街上人心惶惶,众人慌忙收起摊子匆匆赶回,一时间街道空空荡荡,再也瞧不见一个人影来。
“娘娘,快落雨了,回屋里等着吧。”阿荷给宋幼清搭了一件斗篷,又递了个汤婆子。
“不了,就在这儿吧。”阴郁沉压,心头压着不好的预感,她站在府外不停踱步。
府外有马蹄声响起时,宋幼清便不自觉地眺望远视,可见来人不是李承B,又只得失落一番。
“娘娘,王爷来了!”
三刻钟后,终是盼到了他。
宋幼清来不及等李承B走到府外,便匆匆跑上前去,“如何?谢常安伤势如何?边关局势呢?”
“消息虽已传出,可也不知究竟是真是假,还得查验一番才知。”
“那援兵呢?皇帝派了多少援兵?”
李承B静静看着她,“没有援兵。”
“什么?”
“没有援兵,而我会亲自去一趟。”
宋幼清恍然,手里一松,汤婆子应声而落。
宋幼清愣愣地瞧着李承B,一字一句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次!”
“皇上暂封我为骠骑大将军,替了谢常安,先保边关。”李承B将汤婆子拾起,小心翼翼放入她手中,“天还是有些冷,莫要离了手。”
“你不许去!”宋幼清面色骤沉,“你难道不知晓吗?这是李驿昀的调虎离山之计,他用谢常安将你引去边关,如此一来,京中他便能只手遮天!你若是去了,便是着了他的道。”
李承B不知是欣慰亦或是怅然,他轻抚着她的鬓发,“可谢常安还生死未卜,不是吗?总得有人去救他。”
“我陪你一起去!”
李承B脸色忽而沉了下来,“你待在京城便是,路上波折,我无法分心照顾你,再则,李驿昀还在京城,若是你我二人都走了,怕是真就无人能控制得住他了。”
李承B知晓宋幼清心中忧虑谢常安,而与宋幼清说其他都无用,可若是要她牵制李驿昀,她或许还能听进一些。
“你以为带兵打仗那么容易!”宋幼清又气又急,“数十万将士也不知会不会听命于你,那几个副将脾气又是倔得很,边关你未去过,北狄人你也不甚了解,你去那做什么!送死吗!”
“说什么死不死的,不能盼着我好点?”李承B笑道:“若我死了,那你不成了寡妇?”
“我可没与你说笑!”宋幼清见李承B还在嬉闹,不由得更气了,“你从未带兵打仗过,为何皇帝让你去!”
李承B正色道:“是我请缨前去。”
“你!”宋幼清气急,也不知说他什么好,朝中那么多人,他去凑什么热闹,可事已至此,她也无法再做改变。
“你放心,等到了边关,我定会给你递来书信报平安的,谢常安也不会有事。”
宋幼清忽而想起沈安来,“对,对了,把沈……许巍带走,他医术高明,能救谢常安,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了。”
“他走了,那你呢?”李承B极不赞同,沈安知晓她身子如何,待在她身边,他也安心一些。
“我又没事,伤都快好了,平日里那些小毛病随便请个大夫都能看,要他做什么,你带他走。”
沈安只要回边关,谢常安定是能认出他来,而她的身份断然也保不住了,可她如今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谢常安的命自是更重要一些。
宋幼清望着阴沉的天色,不免忧虑,“何时启程?”
“现在就走。”李承B挥了挥手,就有侍卫将他的行囊一并搬上马车。
原来早在他入宫之时,他便已意料到而让人备着了。
“我先走了,你回府吧,这雨怕是到夜里也不会停,让阿荷替你多备一些炭,夜里别着凉了。”一想到她阴雨天伤口疼,李承B便恨不得将她带在身边,可他知晓,那才当真会害了她。
李承B转过身,压制着自己再看她一眼的冲动,就要上马车。
“李承B!”
李承B一顿,并未想到她会唤他的名字,他转过身来,轻和一笑,“怎么了?”
“我……”宋幼清三两步走到他面前,“我瞒了你一件事。”
李承B失笑,怎会不知她说的是何事,“所以呢?”
宋幼清心中莫名慌乱,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一道声音叫嚣着,不想让他去边关,“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事吗?”
李承B替她簪好倾斜的簪子,“你若是想告诉我,那你会说的。”
“我会说。”宋幼清紧紧攥着他的衣袖,“等你回来,我便一五一十告诉你,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告诉你。”
她害怕,怕他再也回不来了!
李承B失笑,将她一把搂进了怀里,“好,我等着,等着你亲口告诉我。”
李承B怅然,“原本今日答应陪你去镇国侯府的,我又食言了,日后不会了,你等我回来,到时我再陪你去,可好?”
宋幼清紧紧攥着他的衣袍,压抑着自己愈渐的哭声,“好。”
李承B松开她,毫不犹豫地上了马车,“阿荷,送娘娘回屋。”
“是。”阿荷走上前扶着宋幼清,“娘娘,我们回去吧。”
宋幼清站着未动,见着马车缓缓前行,而李承B并未再看她一眼。
这一幕却让她心愈发紧了起来,三年前,也是这般,两人分别,徒留背影,只是这一回望着背影的人成了她罢了……
第92章 分别第2天
雨连着下了三日, 莫说街外杳无人烟, 就连府里也低沉了几日, 府里上下皆知,主院那位已接连三日都未迈出屋子一步, 可众人丝毫不敢懈怠,如今王爷不在府中,外头的人更是虎视眈眈,府中切不可自乱阵脚。
宋幼清提着笔正写下两字,可片刻后,她又放下,瞧着手边一摞生宣,又听着屋外的雨声, 愈发烦闷,“阿荷,王爷可有书信?”
“娘娘, 还未呢, 王爷应当也是今日才到边关, 想来书信送回京城还得一日有余。”
宋幼清应着, “是了,是我过于急切了。”
这两日她都未睡好,一想到此事便隐隐不安, 若是可以,她定当是快马加鞭赶往边关,可京城不能无人守着, 李驿昀还在,得需她来牵制。
“娘娘,王爷与谢将军自当会平安归来的,这些时日,您得将身子养好才是,若是王爷归来瞧见您瘦了,又该心疼了。”
宋幼清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不知为何,自李承B离去,她心里便空落落的,只不过等了三日,她便坐卧难安,那他呢,他可是等了整整三年……
原来等人是这般滋味。
“娘娘,奴婢想着,再过两日便是太子生辰宴,娘娘要不称病卧床罢,宫中皆豺狼虎豹,王爷也不在身边,奴婢担心……”
“生辰宴自是要去的。”宋幼清站起身来,“王爷一走,我便难以找时机正大光明入宫,这一回万万不可再错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