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浑身都带了那种特有的痕迹，在一群修士里头其实很容易分辨出来，阮樱还没成年的时候就能精准地辨认他们了。
而这其中只有一小部分能离开的，但也基本都付出了些代价，好比壮士断腕，没有点底气和勇气不敢做的。不少大宗门的元婴、化神修士都有类似的背景，借着宗门帮助顺利脱身，对宗门也是心怀感激，忠诚感很强，但自身也终于有了摆脱束缚、专心大道的机会。
“好的。”游颜竹点点头，接受了她的说法，并询问她。
“需要我转达这句夸奖吗？”
“这就不用了吧……”阮樱摆摆手，“我就是个小角色，没必要在长老们面前显摆什么，不要引起注意。想来他们也不需要我的评价和夸奖。”
游颜竹眨眨眼睛，好像懂了，于是不再多言。
长老们过来，当然不仅仅只是为了看一看小黑蛋，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第一套方案材料都收集好了。
“你们是打算等一等，准备好了最好的材料直接一步到位，还是打算先用已经备好的备选医方试试看？”四长老问两个人。
到底是小年轻两个的孩子，他们作为父母才是能拿主意的人，其他人顶多给个建议，除非他们是那种不想养孩子，所以全权委托给族里的神兽夫妻。
但很显然，他们不是，不论是游颜竹还是阮樱，都半点没有放手的意思。
虽然他们年轻，但绝不是其他年轻人那种不负责任的样子，他们是很认真地在照顾着小娃娃，哪怕他可能未来并不乐观。
“我们商量一下。”
阮樱穿了身漂亮的樱粉色长裙，搭配上粉橙色的短衣褙子，看起来娇美异常，果真是应了她名字里的那个“樱”字，在这个凉意渐起的秋日，尤其鲜活而明亮，就像是一朵明媚绚烂的花。
坐在她旁边的游颜竹依然一身白衣，衣袍上张扬地绣着麒麟的图案，不是只有龙才能张扬，麒麟的图腾同样多种且姿态各异、寓意不同。
他仍然是面容肃穆而寒凉，以茕茕独立的气质和如冰雪般纯净高洁的姿态，中和了五官尤其是眉心红痣带给他的那份柔媚，当真应了那句神佛无情，若是寒风中的青松，石缝里的劲竹，疏冷孤高。
“你说说呀！”阮樱催促游颜竹。
面对小年轻的互动，长老们状若不见，低头喝茶，神识却一直放在他们身上，对两个人的互动及透露出来的情感状态关切得很。
“不知可有利弊？”他于是转头向长老。
“按说是没有的，”四长老自然地回答，“两个法子都可行。”
前者一步到位，自然没得说，能集齐那么多至宝，全给小宝贝用上，那就是神仙也能生得出来了，绝对够他孵化成长所用。
问题是阮樱和游颜竹二人一时半会凑不到那么些材料，甚至因为白泽的消失可能永远也做不到最完美的搭配方案。
后者属于走一步算一步，先把能用的用上，虽然这样的可能性很小，但保不齐前面的先补了，等中档次的方案用完可能就已经足够孵化了——
四长老给出的最好的高配方案是最佳的，但确实连他们都觉得这个供小娃娃孵化所需的营养实在太夸张了一些，换做是万年以前神兽活跃的时代也不一定需要做到这种地步，毕竟两人的孩子只是个混血小麒麟。
“所以，先用替代方案而不是原本的最佳医方，也不会耽误什么？”阮樱好像明白了。
“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如果前头的不成功，那没得选了，必须要集齐最好的才行。”四长老说着大家都清楚的话。
先用医方给予干预，那就意味着“开弓没有回头箭”，但如果不用，娃娃的营养早晚会跟不上，一样是会闷死在蛋壳里，所以殊途同归。
“那就做。”游颜竹抢在阮樱之前开口。
她一愣，看过去，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这瞬间她好像领悟了什么。
先用低档次的做补给也许会不够，可能会先期耽误小娃娃的成长，或许未来的资质会不如原本预期的——当然大家也知道不用是活都活不成的。
可到底有削减小黑蛋未来资质的可能，游颜竹抢先开口等于是主动背起了这份压力和责任，以后就算是愧疚，阮樱也能把错推到他的头上去。
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在场谁也不清楚先用差的再用好的会不会耽误了孩子。
但是他们也同样不愿意去赌未来也许有一天能集齐最好方案再给孩子补给的可能，万一要花的时间太长，孩子在等待过程中已经错过了成长的最佳时机呢？
“用。”阮樱想到这里，连忙跟上，“孵化期短的就几个月，虽说在我身体的时间做不得数，但他算起来也就呆了五个月不到，保不齐孵化期跟着也会很短。”
“现在已经过去一周有余，不能再等了。”
孵化期的每一天都很重要。
就好比她前世了解到的，宝宝现在状态可比是中晚期的癌症，低档次方案是保守治疗，最佳方案是外科手术一次性解决，但现在没有医生能给他动手术。
等待的每一天病魔都可能发生变化，保守治疗固然不太可能根治——还有可能会耽误最佳治疗时间，但这问题不是没有医生嘛，那保守治疗的效果和目的就成了为医生的到来多少争取一点时间。
“好！”四长老点点头。
“是爽快又聪明的决定。”六长老认可地点点头。
七长老在一边喝茶，笑而不语。
他们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心里也是有自己的判断的，两人的决定和他们的判断一致，说明小姑娘也不是什么拖泥带水的人，该干脆的时候就该干脆。
现在主要是为了救命，不是为了资质。
“若真有了那些天材地宝，什么资质不能给拉上去呢？”
阮樱笑笑，想到自己的七色莲花，她还没来得及用，但这种能提升资质的好东西世上也不是没有，若真的因用了次方子耽误了他的成长，后天再想法子给他补回去就是了。
这会儿，他们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讨论什么以后的，未来的事情太说不准了。
“说得好。”六长老很赞成她的话。
“养娃娃的事情你们不用多担心。”七长老这会儿开口了，笑容依然和蔼，“咱们族中什么情况的小麒麟都出现过，比这孵化期的特殊情况要好处理多了，我们都有处理的经验。”
说着，长老看了一眼游颜竹，倒没多说什么，是不知道两人互相了解到什么程度。
游颜竹没有吭声，也没透露给长老自己底子都揭了——虽然她好像也预料到了一些东西，不知道是如何知道的。
但阮樱想到麒麟一族连他这样天生带着魔气的特例都给养大了，好好地站在她面前，还给培养到了化神期，几百年没出过问题，登时心下大定。
“好，那就麻烦四长老了。”
“不用客气。”
下了决心，也就不用再浪费时间。
四长老挑了个房间做了专门的布置，六长老和七长老两个亲自护法阻拦任何打扰，随即，阮樱和游颜竹两个人跟着四长老进了屋子。
“这个方案的法子是个医方，需要配合用特殊的手法，在一些必要的时候我会提醒你们两个注入一些灵气，因为你们是孩子的亲生父母，又有这段时间的熟悉，他是不会抵抗你们的。”
四长老一边说，一边把每一样天材地宝摆放好，再次检查过。
“像是你们之后要去找的最佳方案那个，就是个丹方，但一般修士炼制不了，那是个妖修丹方和人修丹方结合的方子，”四长老看向恍然大悟的阮樱，“你之前瞧不明白，可能就是因为你不了解妖修和神兽的一些东西，妖修的一些‘丹方’是会藏法诀在里头的，非常特别。”
人修的炼丹，那就是纯粹炼丹，虽然也有手法，也有异火的需要，但所用的材料基本都是真的药材，各种至宝。
但就好比那个方子里头莫名的“白虎心眼”，那据说是个白虎的特殊能力，好比是一道剑诀、一道法诀、一道神通，这东西怎么炼制到丹药里面去？
人修的方法是不成的，但妖修那套粗糙的奇怪的治疗路子是可以的。
四长老一直在做的就是寻找两者异同，发现新的出路，这个方子也是她努力的最高成果。
既有神兽的材料，又有常规的草药，既有妖修的路数，又用的是丹修的方法。
小黑蛋被暂时从游颜竹的肚皮口袋里头拿出来，放在了一早准备好的草垫上。
阮樱开始还以为小黑蛋会被放在那个锅子里煮一煮，就和烧汤似的往里头加药材，结果发现不是。
是单独先在丹炉里处理一部分药材，然后再用特殊的手法把另一部分药材直接炼化融进小黑蛋里，最后再两者结合，用两人的灵气帮助小宝贝吸收。
“好了，到你们了。”四长老提醒两个人，但目光不移小黑蛋和丹炉。
此时，药炉子里放了一部分天材地宝的混合物呈现一种微妙的固液混合的状态，异火稳定地燃烧着，青绿色的汁液散发出一股非常好闻的味道。
小黑蛋外壳上的金纹完全显现了出来，麒麟的图腾纹案非常分明。
了解了很多知识的阮樱终于能够辨认清楚了。
两道灵气温和地注入小黑蛋，就像他们之前所做的那般，被四长老用特殊手法熔炼进去的果子淋在蛋壳外表上，很快被吸收。
“呼——”
药炉子的火稍微弱了一些。
“现在要吸收这另一部分了。”
四长老手上法诀用得飞快，阮樱不敢多看，不过是瞥了几眼，她就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显然这涉及到医修根本的手法奥妙无穷，极其晦涩艰深。
阮樱和游颜竹同时收了灵气。
小黑蛋被四长老控制着，自然地平稳地飘起来，另一边药炉子里略显粘稠的药汁被牵引出来，慢慢地包裹住整个黑蛋。
两人认真地观察着自家崽崽。
四长老手上不停，分毫不敢松懈，一直在用手法帮助黑蛋吸收药液。
很显然，崽崽可能是饿得很了。
原本估计在一个时辰内才能完成的吸收工作，几乎是只花了一半的时间，期间四长老一刻不歇，阮樱和游颜竹也听从命令几次输入灵气。
裹在外头的青绿色药汁壳子很快就变得透明，到最后竟然是一点不剩——
四长老手法极佳，分离出来了药渣和有用的营养成分，所以小黑蛋吸收得非常顺利。
“是不是长大了一点？”阮樱眨巴眨巴眼睛。
“是。”游颜竹肯定地回答了她。
“结束了吗？”
“结束了。”
听到四长老的回答，阮樱连忙伸手重新抱住了小黑蛋。
小家伙的温度比平常要高一些，重了也大了。
原本大概是一手半的长度，这会儿长宽都长了两个指节差不多。
这只能说明里头的小家伙长大了，蛋壳和壳内营养也变多了。
“是不是动了？！”
游颜竹的手才放到她捧在怀里的宝贝蛋上，阮樱就忍不住惊呼出声。
“是。”他的眼中也多了几分惊喜。
再不喜形于色的清冷人，这会儿也难免被拨动了心弦，尤其看着她双眼几乎要发光一般欣然雀跃的模样，他只觉得柔软了几分。
“是动了。”他说。
“四长老，麻烦您再看一看？”阮樱这会儿回神了，连忙看向忙碌许久的长老。
“不错。”她才伸手，就能感到蛋壳之下的蓬勃生命力，这可比先前的呼吸心跳更让人心安。
虽然大家都在高兴，但游颜竹冷静得很快，甚至太快了一些，一针见血：
“没有达到原本的预期，是吗？”
“这只能说明小娃娃天赋高，需求量大，”四长老提醒两个年轻人，“你们还是要准备最好的那个方案。”
两人同时点头。
好像知道爹娘的情绪波动，小黑蛋再度动了动，这次幅度更大了一些，连四长老都瞧见了。
“是个活泼的小家伙。”她笑道。
作者有话说：
推一推自己的古言预收《恶女观音》，戳专栏可见，名字可能会再改orz
文案：
世人都说，朝歌世家大小姐裴少司是个人美心善、姣若白莲的美人。
只有被她带回来强行饲养的少年知道她是何等的观音靥、蛇蝎心。
他不肯离开狼群，她便让人杀干净了整个族群，砍下了头狼的脑袋。
他不愿离开狼母，她便差人扒了他狼兄弟的皮毛，叫母狼主动畏离。
他不肯好好学做人，她便喂他又饿他，激起他仇恨又叫他无能为力。
……
她一人，就让对人类一无所知的顾煜丞无师自通了个深刻的道理：
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越好看的女人越心狠。
*
裴少司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得罪了新帝流落民间的儿子，他的心上人正是被她碾在泥里的虚伪庶妹。
他们联合一道，让她家破人亡，至亲断绝，害她被乞丐欺辱至死。
醒来之后，裴少司微微一笑。
不惜代价把这还被母狼养着的崽子找了出来。
然后，侮辱他，欺凌他，虐待他。
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叫他又爱又恨万般情绪皆为她所控。
*
顾煜丞身为最有天资的皇子，雄才大略，霁月光风。
群臣信赖，帝心简在，合该他登上那个位置。
世人皆以为他自被寻回便否极泰来，万事顺意。
却唯独不知道——
他睁眼闭目、梦里现实，
皆是观音。
第50章
四长老作为药方的实际创造者和专门的幼崽照看人员, 对药物的效果是做了估计的。
既然是能作为替代品存在的东西，哪怕是低配的低配, 也应该能达到至少一半的效果, 也就是说——
“原本估摸着应该能缩短一半的孵化期，意思是至少得长到近似于标准大小或者类似活跃度。”
不同种类的麒麟存在个体差异，但游颜竹是小黑蛋的亲爹, 他的情况能有比较可靠的参考性。
游颜竹当年大概是两个手掌长度的时候正式孵化出壳，在孵化期间的活跃度整体不高, 也就差不多幼崽们的平均活跃度还低一些。
但小黑蛋情况不同, 他的活跃度始终很高, 一直以来都表现得比较明显，说明小崽儿意识很清晰，神识出众、意志力强大。
可他的个头还是偏小了。
“一个最低档次的药方下来长了两指长度, 用秘法看他的个子没有特别明显的变化。”
这一回, 阮樱也瞧见了蛋壳里头的小娃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