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不会随便就冒出个年轻一代喊话说要向首领发起挑战并即刻开战,同时首领也需要培养出色的年轻人作为自己的继承者,哪怕他心里不愿意卸下这个位置。
这位名为枭的桀骜妖狼甚至连族内学堂里自己的老师都不放在眼里,对首领有位置更是早有觊觎。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救下了自己,又或者是因为自己失忆、大部分时候保持沉默,所以看起来像是一个很好很靠谱的树洞,他偶尔还会和自己说两句真心话。也正是因为此,阮樱才逐渐了解他的强大和野心。
当然,这并不是阮樱默默决定和他保持距离的真正原因。
学堂里的老师总说,外面的世界非常危险,他们说,这个世界上存在的绝大部分妖兽——也就是能够从动物的状态脱胎为人形同时能进行修炼的那些存在——大部分都比妖狼要强大。
也并不是只有狼群才是以族群为群体进行活动,实际上不少神兽也发展了自己的族群。
神兽就是这群生命当中最强大的几个种族,像是龙、凤凰、麒麟……还有其他许许多多。
“有点熟悉。”阮樱暗自琢磨,却听见旁边枭冷哼了几声,似乎是非常不屑。
针对于神兽和普通妖兽的区分,族群里的老师是这么解释的。
当初众多生命应天地运势而生,最先存在的自然是他们这些幸运的感悟了灵气的妖兽。
但很快,在这些群体当中逐渐脱颖而出了一类最为特别的,也就是如今的这群神兽。他们比狼妖等普通妖兽拥有更好的天资,享受了更多的天道的庇护,修炼的速度比任何生命都要快,是让人羡慕的每一呼每一吸都能吸收灵气、而不比狼妖需要不断打磨□□的存在。
在他们这群神兽当中,其实也分了三六九等,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比较的,三六九等也是永远存在的——
即使是在族群内部,同为狼也是有高下之分的。
神兽同样如此。
在众多神兽当中,有四位特别特殊的存在,他们从自己的族群内脱颖而出,成为了幸运儿,感悟并炼化了星宿的力量,至此,他们成为了神兽当中极为特殊的“星宿神兽”,也就是龙族中的青龙、白虎、玄武和从青雀脱颖而出的朱雀。
在老师讲到这部分的时候,阮樱分明看到妖狼枭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极为分明的名为嫉妒的色彩。
他说:“妖狼的修炼速度永远比不上他们,无论怎么打磨自身,都没有可能超越这些天资卓越的存在。”
彼时,阮樱还是个在后方当“拉拉队”的辅助,大部分时候就是协助独来独往没有任何族人愿意与他配合的枭战斗,他战斗、她鼓掌。
因为她从不和他争抢资源,也不会妨碍他做任何事情,所以两人这莫名其妙的组合竟然一直维持了下来,当然他通常都会撇下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偶尔分出一点他不想要的东西给她作为修炼资源。
因为没有真正参与过战斗,没有和外面的族类打过仗,所以她不知道这份差距到底大到了何种地步,能让妖狼里最出色的枭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他确实很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份“天生的”差距。
“若是以他们为‘原料’呢?”妖狼枭说这话时的神情,阮樱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忘记。
那种嫉恨、那种不甘、那种怨怼——
那种自尊心被碾碎在脚下,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超过的绝望——
枭要和这个天比高下!
“他们得了好处,垄断了这条登天的路,抢得了最好的资源和力量而不给其他人机会,那自然怪不得我……”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了。
阮樱心里的不安更为强烈。
她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狼枭对于神兽和妖兽的阵营立场,明显有着区别于族里老师的看法,或者说,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人,是这么认为的。
他不觉得那些神兽是因为天赋和努力而超过了其他妖兽,才使得他们成为了神兽——
而是先诞生的妖兽,攫取了天道的赐予。
最早的时候天道与众生的感应是不一样的,是更为敏感的。那是在更久远的上古时间,那时候生灵比现在要更容易感应天地,天也不像是现在这般高高在上难于亲近。
在那个时候,先诞生的妖兽、如今的神兽占得了先机的便宜,并不是他们多么勤奋多么特殊,只是因为他们足够狡猾,将那份足以成为“神兽”的力量瓜分了个干净,什么都没有剩下,于是不论妖狼怎么努力,他们都不可能成为神兽。
枭不知道那份力量到底是什么,可能每一个神兽族群内表现出来的都不一样,但他清楚地看到了所谓的“走兽之祖”的麒麟,他们的天赋神通是其他走兽都没有的。
妖狼枭嫉恨麒麟,不认他们能为走兽之祖。
但既然天道无法再将这份“神兽的力量”给妖狼,那枭想走向更高峰,必须要寻找其他的路子。
“是……是这样吗?”阮樱震惊地呆立在那里,她直觉枭想错了什么地方,但她说不上来。
尤其是看着他近乎偏执的狰狞面孔,她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时间过得很慢又很快,阮樱都不能肯定到底过了多长时间,宛若奔流的海水一般,一去不复返。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打了多少次仗,妖狼枭已经变得成熟,变得更强大,也变得更阴冷、更捉摸不定。
曾经在他身上看到的那种“年轻感”再也看不见了,他再也没有叫嚣着要成为狼群的首领,那种轻慢和傲然从他的脸上藏到了他的眼底。
实际上,他甚至因为在外永不停息地战斗或者说是寻觅他想要机缘而错过了上一次的狼群首领更替选拔。
过了这么长的时间,阮樱也不过是将将进了一个阶段,作为一位女性妖狼,她修炼的速度实在不算快,非常不趁手,甚至她莫名有种抵触,觉得有哪里不对。
“当然没有错。”狼枭告诉她,“一定是这么回事!”
他愈发坚定,就好像她的质疑反而让他彻底笃信了自己的念头。
“狼没有,但神兽身上不是很多吗?”
“只要我堆得足够多,”他说,“总有一天我能凑齐这份登天的力量。”
“你想成为神吗?”阮樱震惊地问他,心跳得很快,那是因为惊恐。
群鸟之首?走兽之首?
他冷笑了一声。
“你不想成为万物之祖吗?”他问她。
第99章
枭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比他很有想法更夸张的是他其实拥有将自己疯狂的念头化为实际的恐怖实力。
在阮樱不了解的那些时间里,通过一场场恐怖的战斗, 他已经以一种令人震惊的速度飞快的成长过去, 曾让他执着追求的东西也早早的被抛在了脑后,不是因为他不想要了,而是他有了更加渴望的更高的位置。
玩笑说是花花世界迷人眼, 直白点说就是他的野心更大了,催生出了更恐怖的欲望。
如果只是身边有一个极富野心和权力欲望、疯狂渴望力量的人, 阮樱还不至于因此生了要和对方敬而远之, 各走各路的心思。
“我会成为那个至高的人, ”枭肯定地说着,眼里闪烁着不甘与嫉妒的野望,“将那些所谓的神兽, 全都踩在脚下。”
那一刻, 阮樱清晰地意识到, 哪怕自己没有过去的记忆——在狼群中也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但她绝对不会是枭这样的人, 他们是两路的。
虽然修士都是与天争命,信奉的是人定胜天那一道,但这绝不代表修道修心之人全是无法无天的家伙。
不知道这样奇怪的想法是怎么会突然冒出来的,阮樱直觉这大概是属于自己过去的某些记忆的碎片被唤醒时,给她带来的念头。
她固然没有记忆,却没有因此如同面团一般的被随意塑造,谁都能够在这张白纸上涂涂改改。
因为, 她相信自己有更坚定甚至说更顽固的框架和念头, 某些观念或说信念保护着她的思维。
而枭不同, 他天生桀骜。
“不, 不仅是桀骜、偏执、无法无天……”阮樱心说。
枭没有敬畏心!
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无须信仰,却要有基本的敬与畏。
但他没有,所以他不尊重任何人和事,也注定不在乎任何生命,他只独独在乎他自己,甚至把自己的尊严看得比任何都重要。
所以,所有神兽中,他最恨麒麟。
麒麟身为走兽之祖,比四脚走兽的狼天然高了一个等级,看起来枭是在乎族群的,但实际上他连首领、长辈、老师、亲人……这些都不在乎,又怎么可能在乎所谓能够压制狼的麒麟呢?
“天才?书行?尊者之姿?”枭冷笑着,满目不甘,双拳紧握。
阮樱相信,他绝对是在外面经历了一些他认为的不公,但无可否认,妖狼和神兽之间却有差距。
但秉持着这种可怕的念头的妖狼,只有枭一个。
他只恨自己不是那个压制众生的存在。
枭想与天比高。
枭想成为天。
总之,阮樱觉得对方的状态非常的危险,随时可能波及到身边的人,她自觉自己并不想和他一起粉身碎骨,故而保持恰当的距离是理所应当的一件事情。
再说,随着枭的实力增强和欲望增大,他已经越来越辨不清某些东西——包括并不是很被他放在眼里的所谓的亲情、友情,队友情。
枭本就不是很珍惜这些,到了现在,他能更加轻易地将那些情感随手抛去,甚至化作他向上的垫脚石,因为这些对于他的野望来说不值一提。
想到这里,阮樱忍不住心头叹息。
但或许对狼枭来说,自己还算是个相对好用的比较听话的小弟,可能连小弟也称不上,但至少作为一个旁观的跟班,她勉强还有那么几分价值。
在他一路登顶的路上,总需要一个不太有存在感但又很必要的见证者,也许他私下里挑了半天,最终选上了阮樱。
阮樱并不为此感到幸运。
她甚至有些避之不及。
但没有办法,修炼的不顺手让她的实力难以增加,即使不少天材地宝堆在她的身上,她也感觉自己仿佛是个无底洞一般,怎么都没有办法顺利晋升,有时候连狼枭都奇怪,觉得她要么是天生瑕疵要么是天赋低劣。
“这么多东西,就算是肉身被毁了,再重新修炼一具身体都足够了吧?”他说。
“不好意思。”她尴尬地回答。
毕竟现在的自己是个铁废物,吃穿用度连同修炼都指着族里,但从被他自族中拉出来陪他单干以后,她就不得不完全依靠他给予的资源。
好的是狼枭的“事业”发展的有模有样,甚至逐渐走上了上坡路,虽然在质量和时间上略略逊色于那些早有年份的大组织,但以单纯目前发展的情况来说,绝对是一个未来可期的团体。
坏的是软樱在里头就像是个吉祥物,完全仰仗着身为首领的郎萧给予的一点点宽容和优待,这种被人掣肘着的感觉并不好受。
就比如现在他嘲讽自己修炼的慢,她不仅不能表现出尴尬,也不能够反驳什么,还必须要保持微笑,以确保枭身为傲慢的统领和强者不会彻底断了她的修炼路。
身为吉祥物,阮樱是不需要外出的,直接跟在首领的身边,但首领出去打仗、抢地盘、争夺修炼资源等活动都不会带上她,因为她是个十足的拖后腿的。
因为阮樱修为低微,在这个化神遍地走、元婴多如狗的世界,她这种小小的金丹小妖狼很容易就被人弄死了,她甚至不被允许单独外出。久而久之,她也养成了老老实实待在大本营的习惯。
可即便迟钝如她,也在逐渐凝重的氛围中感到了不对。
外边的天黑的越来越多了,气象变得格外奇怪,白日光阴逐渐减少,黑夜却越来越多,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连空气都弥漫着一股不详,却让她说不出来缘由。
阮樱跟着队伍搬走了几次,只晓得大本营的位置不断更替,地盘在逐渐地扩张,直到现在彻底落户在大概是南方某一个地方,和狼群族地完全割席。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妖狼枭居然在此建立了一座宏伟的城堡,这是属于他的根据地。
“你做了什么?”阮樱问他。
妖狼枭变得更奇怪了。
他变得很强大,强大道甚至不像个狼妖。
过去的那些痕迹不仅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在他的眼里,甚至多了许多让人看不懂的东西,比当初发表“称霸为万物祖始”言论时候更复杂。
不仅是模样的改变,更是气质的变化,他变得面目狰狞,浑身血气经年不散。不知道是源于死在他手下的亡魂的怨恨,还是因他已经私下练就了煞气在身、气血外放的恐怖功法,阮樱对现在的他非常膈应。
如果可以,她甚至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枭也不在乎这点,他什么都不在乎,除了他自己。
偶尔到她面前晃一晃,不过是想向她炫耀自己越来越强大的实力。
他说:“那些龙啊凤啊麒麟啊……全都被我甩在了身后。”
“当初那个所谓的天才,被麒麟一族相当看好,被其他神兽很是嫉妒的书行,也不过只是个这个。”
枭比了个小拇指,端的是不屑和傲然,今天他的心情很好,甚至愿意多和阮樱说两句话。
可阮樱只觉得他浑身上下气血翻腾得厉害,周身的煞气与怨气已经凝结成了红色的雾气,化成了实质,随着他情绪的起伏而翻动,但他却好像一无所觉。
枭很聪明,也很桀骜,他把某些更为深沉的心思深深地藏在了心底,从不告诉任何人他所谓变强的方式。但阮樱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能够被常理所容纳、被普通人所接受的方法。
可她又没有任何的办法,也没有能力去阻止他,只能看着他一步一步地变强,也一步一步地走向深渊。
变故发生在一个平常的午后。
因为一直呆在华丽的宫殿里面,阮樱对外界事物的发展越来越模糊,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对时间的感知出了问题——不如说是她的身体一直藏着的某些隐患在时间的流逝中越发清晰地暴露出来。
阮樱直觉自己失忆之前应该是没有类似的问题的,但她现在越发感到自己的身体有某种隐患,她却没有治愈的方式,任何一个接触过她的人都不觉得她有健康问题。
阮樱愈发不安。
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修炼,闭关,等待枭回来,或许枭愿意分出一点点精力,然后告诉她点什么。
“快跑!”
“什么?”
阮樱错愕地看着催促着她的婢女。
这位是枭宫殿里的,因为平时他不在,所以她会和对方说说话,两个人一道聊天打发时间,关系还算凑活。
不说多亲近,只是能聊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