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苏阖眼躺在床上,懒懒的“嗯”了声。
我打开特意带来打发时间的书,川端康成的《雪国》。这本书已经看过五六遍了,却还是忍不住再看一遍。
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一片白茫茫。
......
日光透过卧室的木框玻璃窗,落到木地板上,慢悠悠地移动。天色渐渐昏暗。
晚霞漫天时,查理苏睡醒了。我开始做晚餐。
用过晚餐,我和查理苏一人端着一碟小蛋糕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慢悠悠地吃着。
月色清朗。
借着月光,我看见查理苏脸上满足的表情。
查理苏真的很喜欢吃蛋糕呢。
“未婚妻,重新考虑我们的婚约吧。”
“咳!咳、咳......”
查理苏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我被蛋糕呛到。
查理苏把蛋糕随手搁在竹桌上,起身来到我身边,轻拍我后背:“唉...如果我不在你身边,谁来给你拍背呢?真是令人操心的未婚妻。”
缓过来后,我鼓嘴:“如果不是你突然说吓人的话,我怎么可能会被呛到。虽然都是因为你害的,但还是...谢谢...”
“怎么会是吓人的话,”查理苏摇头,“你真没情调。”
我鼓鼓嘴:“那真是抱歉了。”
夏末衣衫仍旧单薄,查理苏刚刚轻拍我背的手,从后背移到了肩上。
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感觉到他手灼热的温度。我有些不自在:“你快坐回去吧,站那么近好热。”
“离我那么近,不高兴吗?”查理苏俯身,更靠近我,近得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反正离你那么近,我高兴。”
我从竹椅起身,匆匆绕过查理苏,朝屋子里走去:“我去拿围棋,我们下围棋吧。”
院子里,雪時花树树枝上用麻绳系着几盏老灯泡,亮着昏黄灯光。
借着老灯泡的光,我把花梨木围棋盘摆在竹桌上,和查理苏面对面坐在竹椅上。
“查理苏,你想用白棋还是黑棋?”
“当然是未婚妻优先选。”
“我喜欢白色。”我把装黑棋的花梨木围棋罐放到查理苏面前。
查理苏拿起一颗黑玛瑙围棋:“赢的话有什么奖励吗?”
我无语了两秒:“说的好像你一定能赢我。”
查理苏挑了挑眉:“那亲爱的未婚妻,敢不敢和我打赌?”
“当然敢!”
查理苏唇角微勾:“输的人回答赢者提出的一个问题。”
我拿起一颗晶莹剔透的白玛瑙围棋,触手冰凉:“可以。”
查理苏:“一局定胜负?”
我:“一局定胜负!”
黑玛瑙棋子和白玛瑙棋子啪嗒啪嗒落在花梨木棋盘上。
半晌后,我沮丧地说:“我输了。”
查理苏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输给未婚夫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我鼓鼓嘴:“说吧,你想要问什么?”
查理苏目光牢牢锁定我:“今天,你许了什么愿?”
我怔了怔,别开脸,避开他目光:“换个问题。”
“亲爱的未婚妻,你要耍赖吗?”
我脸红了红:“不换问题的话那就继续比,三局两胜。”
查理苏摇摇头,轻叹一声:“那继续吧,未婚夫吃点亏也没关系。”
我打起十万分精神,绞尽脑汁地下棋。
第二盘下棋时间比第一盘长了些,但还是输了......
我鼓了鼓嘴,不等查理苏开口,抢先说:“查理苏,你困了吗?”
“不困。”
“那我们继续,五局三胜。”
皎皎月光从棋盘移到围棋罐上,第三盘棋结束了。
我沮丧地趴在竹桌上:“真的不换个问题吗?”
查理苏手肘支在竹桌上,单手托着下巴看我:“真的那么难回答吗?”
我用指尖拨弄晶莹的白玛瑙棋子:“真的有些难说出口......”
“算啦,我发短信回答你这个问题吧。你看了后......不准发表感言。”我拿起搁在竹桌上的手机,编辑短信发给查理苏。
发完短信,我埋头收拾桌子,把棋盘上的黑白玛瑙棋子分类放到围棋罐里。
老灯泡的昏黄光晕中,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伸向棋盘,一颗一颗地拾起黑玛瑙棋子。
我抿了抿唇,把手里的三四颗黑玛瑙棋子放进围棋罐里,接着只拾白玛瑙棋子。
院子里,一时间很安静。月光静静流淌,蝉鸣悠悠,玛瑙棋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夏末清凉的晚风吹来,雪時花枝摇曳,窸窸窣窣。
一片雪白的雪時花瓣飘落棋盘上。我看着花瓣,突然想起一件差点忘记的事。
我:“查理苏,可以麻烦你把围棋拿屋里去吗?”
查理苏:“自家人,不用那么客气。”
我:“......”
等查理苏的身影从视野消失后,我把竹椅搬到竹桌上,脱下鞋,爬上去,踩着冰凉的竹椅,伸手折断几枝雪時花。
雪白的花朵缀满枝条,沉甸甸的,浮漾着清淡花香。
我拿着沉甸甸的花枝低头,准备爬下来,视线无意撞上屋檐下查理苏的目光。
我收回视线,扶着竹椅椅背,刚要爬下来,查理苏的声音传来:“停下,不要动。”
我不解地停住,看向查理苏。
查理苏紧抿着唇,大步走来,好像有些生气。
我被他强大气场震住,一动不动赤足站在竹椅上。
查理苏在竹桌前止住步子,朝我伸手。
我愣愣看着他。
一双炙热的大手握住我腰,把我举起来,白色长裙裙摆随之飘扬起来。
突然悬空我不由惊呼:“诶——”
我一手握着雪時花花枝,一手下意识扶住他肩。
查理苏把我轻轻放到另一把竹椅上。这把竹椅一直老老实实呆在地面上。
我坐在竹椅上缩了缩脚,让白色长裙裙摆掩住赤|裸的双足,小声说:“我自己能下来。”
查理苏不说话,拿起一旁的白色凉鞋,在我面前蹲下,好像是要为我穿鞋。
我有些尴尬,伸手想要从他手里拿过鞋子:“我自己来就好。”
查理苏躲开我的手:“未婚妻都为未婚夫摘花了,未婚夫为未婚妻穿鞋有什么问题?”
我努力想理由:“当然有问题......我、我不喜欢别人为我穿鞋,真的不喜欢。”
查理苏唇角勾起笑:“否认的否认就是肯定,我明白的。”
他不容拒绝地握住我藏在裙摆里的脚踝,稍稍用力一拉,裸足暴露月光中。
我脸颊烧起来,用花枝挡住脸。
看不见后,感觉变得更清晰。
我能感觉到他指腹上有长期接触手术刀的薄茧,像热雾一样笼着我脚踝。
穿好鞋后,我垂着头从竹椅起身,小声说:“谢谢。”
“自家人,不必客气。”
我无语了两秒:“查理苏,你现在困吗?”
查理苏勾起唇角:“你是想要陪我睡觉吗?未婚妻。”
我:“你想多了......”
我在屋子里找了一番,没找到花瓶,找到一个玻璃瓶,灌了些清水,把雪時花花枝插进玻璃瓶里。
我抱着花瓶,敲了敲查理苏卧室门。
几秒后,查理苏打开门:“果然,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
“才不是,”我把玻璃花瓶塞进他怀里,“晚安。”
“等等。”查理苏拉住我手腕,我被迫停步。
查理苏:“未婚妻,你不会觉得只靠这个就能治好失眠吧?”
我:“我见网上有人说这个效果很好。”
这可是有吸血鬼和灵族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吧。
查理苏:“我知道一个治疗失眠很有效的方法。”
“什么方法?”我好奇地问。
查理苏俯身靠近我,低笑着说:“未婚妻唱的催眠曲。”
我鼓起嘴:“你自己唱吧。”
查理苏眨巴眨巴眼,佯装可怜:“唉,既然未婚妻不帮我,那就让我继续失眠吧。”
我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心软了:“可我不会唱催眠曲,只会唱小时候妈妈哄我睡觉的摇篮曲。”
“摇篮曲也可以。”查理苏脸上可怜的表情瞬间消失。
我:“......”
卧室的灯没有打开,只有透过木框玻璃窗照进来的月光。
我把插着雪時花的玻璃瓶搁在床头柜上,然后在床边的木椅坐下。
查理苏躺在床上,月光落进他紫罗兰色的眼眸里,亮亮的,凝视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你...闭上眼我再唱。”
查理苏难得一见没有说什么,听话地阖眼。
我轻咳了声,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从玻璃瓶里抽出一枝雪時花,把玩着,努力减轻不好意思的情绪。
我轻轻开口,哼唱:
“睡吧
月光伴着你
花香伴着你
......”
温柔轻软的嗓音在雪時花清淡的花香中缓缓流淌。
不知道唱了多少遍,唱得有些累了,我抿抿唇。
“查理苏?”我轻声唤他。
借着月光,我看见查理苏阖着眼躺在床上,鼻翼均匀地呼吸,好像陷入沉睡。
我从木椅轻轻起身,准备离开。即使动作放得很轻,还是不可避免发出细微声音。
我僵住,不敢再动,怕吵醒查理苏。
地板是木质的,卧室门也是木质的。从这脱下鞋赤足走到门那,能几乎不发出声音。打开老旧的木门,再轻手轻脚,也会发出很大声音。
我掩嘴打了个哈欠,轻轻坐在冰凉木地板上,双臂交叠搁在床沿,歪头枕上去。
就这样睡一觉吧。
苏医生,晚安。
第3章
明天是七夕,周六,休假。
下班后,我坐高铁前往老家。
从光启市到老家要坐三小时的高铁。
到老家后,我洗干净玻璃瓶,放到院子里的蔷薇花丛下。
传说,七夕时的露水是牛郎织女相会时的眼泪,抹在眼上和手上,可使人眼明手快。
小时候,每年七夕,爸爸妈妈都会用脸盆接露水,抹在我眼上和手上。久而久之,我也养成了习惯,每年都回老家过七夕。
用过晚餐,我窝在沙发里捧着手机,戳进查理苏朋友圈。
查理苏最后一条朋友圈是两天前发的——
值班室的枕头也太硬了,跟法棍有得一拼。
查理苏最近好像很忙,和治病救人相比,七夕约会不算什么,所以还是不打扰他了吧。
第二天,晨光熹微时醒来。
院子里的蔷薇花沾满露水。
青翠枝条依墙袅娜蔓延,粉色蔷蘼铺满石墙。
清澈晶莹的露珠从花瓣上缓缓滴下来,落进玻璃瓶里。
涂完露水,吃完早饭,手机铃声响起。
“未婚妻,我在楼下等你。化妆不用急,我有一整天的时间专门等你。”
查理苏的声音从手机传来。
我惊讶地问:“你现在在我家楼下?”
说完,我感觉说了一句废话。
查理苏沉默了两秒:“你现在不在家?”
我叹了口气:“在家是在家,只不过是在老家。”
几小时后,我听见门外传来车声,连忙小跑去开门。
拉风的金色跑车停在门口。
查理苏打开车门,抱着一束浓丽的紫色鲜花走过来。
“亲爱的未婚妻,七夕快乐。”
我接过花束:“谢谢。”
见他隐隐有些疲倦的样子,我心里生出内疚。
忙那么长时间,一定很累了吧,还开那么久的车……
“我去热一下饭菜,先吃饭吧。”
现在下午两点,夏日阳光极盛,蔷薇花上的露水早晒干了。
吃完饭,我说:“我去化妆,大概两三小时,你先睡会。”
查理苏摇了摇头:“这位小姐,容我提醒你,今天是七夕。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能浪费时间。”
我鼓了鼓嘴:“这位先生,容我提醒你,你现在一点都不光彩照人。快趁我化妆的空去睡觉,否则,我不跟你约会了。”
查理苏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看在未婚妻那么心疼我的份上,就稍微浪费下时间。”
我感到脸有些热:“谁心疼你了!”
花了二十多分钟化完妆。
我放轻脚步走到院子里,看见客房的木格子窗敞开着,查理苏阖眼躺在床上。
院子里蝉声悠悠,夏季日光将青翠树木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撷下一朵漾散甜软花香的粉色蔷薇,轻轻放到木格窗旁。
苏医生,好好休息吧。
查理苏睡醒,捋了捋碎发,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看时间。
19:06
晚霞漫天。
听到脚步声,我目光从书里抬起,掠过院子里的粉色蔷薇花,看见查理苏朝这边走来。
“你醒啦,”我从竹椅起身,把书随手搁在椅子上,“恭喜这位先生,你醒的正是时候哦。这时候村里的七夕活动最热闹了。”
查理苏脚步顿了顿,目光停在女孩身上。
她穿着一袭红色纱裙,乌黑长发挽髻,红纱在风中飘拂,似烟霞一般。
注意到查理苏的目光,我不自在地低头,敛了敛宽大红袖:“我这样穿是不是很奇怪……我的家乡每年七夕都会举办活动,很多女孩子都这样穿。当然,也有人穿现代服装。”
查理苏勾起唇角:“不愧是我的未婚妻,这样穿和我一样光彩照人。”
我:“……”
查理苏走近我,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精巧的雕花木盒。
盒子里是光润无瑕的白玉镯。
查理苏握住我的手,温热的指腹有长期接触手术刀的薄茧,为我戴上镯子。
宽大的红色衣袖,红纱轻软,笼着皓腕玉镯。
“很完美。”查理苏两根手指摩挲镯子,其余手指似有意无意地摩挲我手腕。
他手指是温热的,玉镯是冰凉的。
我脸红了红,不自在的把手腕藏进宽大衣袖里:“谢谢…我们快走吧,要不然活动就要结束了。”
村子附近的集市人流如织,数不清的小摊上亮着纱灯、绣球灯、琉璃灯……
古色灯光,行人穿着古装,一切都那么古香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