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鹗有些失望，把方亚楠往里推，径直推到了客厅里。
“哇！”方亚楠毫不掩饰赞叹，“豪宅啊。”
“……妈，这房子你好歹也住了二十多年，不要那么大惊小怪好吗？”方近贤刚帮她放了一包行李出来，闻言很尴尬。
“可我不记得了呀，孙贼诶！带我去窗边看看！”方亚楠挥斥方遒，方鹗一脸无奈，把她推到落地窗边，外面水天一色，不远处的跨江大桥上车流不息，对面青山一路隐到云层中，“好地方！我们家这么有钱？”
“是你和爸离婚的时候分的，”方近贤踱到她身边，“是爸爸的婚前房产。”
“婚前房都能分到？我绝对不会是为了图房子吧！”方亚楠惊了，“我自己不是也有套学区房吗？图他？！”那还是她穿越前摇号摇到的，自己还房贷也没压力，她犯不着图人家房产吧！
“那个房子现在姐他们出租来着，连着以前外公外婆的房子一起，钱都打你这。”
“那你姐呢？”
“这个区另一头，爸还有一套，给姐了。”
方亚楠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你爸这么有钱怎么会看上我？”
方近贤一头黑线：“这我怎么知道，你们离了的时候我才多大。”
“我我我我就一点没提过？等等等等这个男人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有照片吗？”
“……有，你现在要看？”方近贤有些迟疑，“姐之前还说你不要看照片来着。”
“我想知道这个胆敢娶老娘的壮士是何方神圣！”
“……”方近贤无奈，赶方鹗，“网盘调出来，找你爷爷照片。”
方鹗：“啊？这怎么找，我都不记得爷爷长什么样啊。”
“不是有时间轴吗，五十年前的总有吧！”
方鹗：“……”
方鹗找照片的时候，方近贤道：“不过妈，你手机里也没吗？按理虽然换过，但是应该都是原机备份的。”
方亚楠掏出手机晃了晃：“别提了，我看了一眼，全是猫，我到底养了多少猫？”
“不多，十几只吧。”
“十几只？！结果就带来一只厂花？！”
“不是，是断断续续养了好几代啊，猫才能活几年啊，这都多少年了。”
说到这个方亚楠心又一酸，哽咽：“嘤！千岁！狗子！”
方近贤无语：“不好意思，唯独这俩我没什么印象，当初你嫁爸爸的时候，它俩是留着陪外公外婆的。”
“唔嘤嘤嘤，老爸！老妈！”
方近贤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给亲妈徐徐扎刀，顿时手足无措：“啊！妈，你要喝茶不？”
“咖啡。”
“您不能喝咖啡，那个太刺激了！”
“我都这岁数了，喝一杯少一杯……”
“多多，打杯咖啡吧……”方近贤回头求助，“东西我来放。”
姜多多本来就在一旁泡茶，闻言无奈：“那我少点咖啡多点奶好了。”
“爸，照片找到了！”方鹗这时候走过来，打开了电视，手机对准一按，投屏上立刻出现一个男人的脸，“奶奶你看，这是爷爷。”
方亚楠看向电视。
家里忽然安静了，所有人屏气凝神，观察她的反应。
许久，方亚楠喃喃出声：“牛逼啊……”
“？？？妈？”方近贤看看照片，又看向方亚楠，一脸紧张，“怎，怎，怎么了？什么牛逼？”
“我母胎单身二十九年……”方亚楠盯着电视里的人，一脸震惊，“怎么做到在一年内，突然跟一个之前完全不认得的男的结婚生子一条龙的？”
“……这我们就不……”
“是我突然开窍了？”
“或者说不是开窍，”方亚楠眼睛越瞪越大，“对那时候的我来说，这效率……”
“根本就是鬼上身啊！”
第13章 初见即永别
方亚楠老公江岩，至少在照片里，高个儿，长相温和清俊，身边一辆黑色SUV，没露车标，看车型是保时捷卡宴。
手里拎着副墨镜靠在车上，眉眼带笑，嘴唇微张，看着镜头好像正要说什么。
看来是抓拍的。
方亚楠研究着这个人。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POLO衫，下面银灰色西装裤，配色很舒服，皮带勒出个挺细的腰，裤腿刚好到脚踝，踏着双皮鞋，看起来像个商务精英人士，挺有品味的那种。
……怎么看都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完全不可能！
就这穿搭，虽然好看，但也不符合她的口味啊！
方亚楠狐疑的看向方鹗：“你确定你没放错照片？”
方鹗被她的反应也搞蒙了：“？？？会吗？啊？我放错了？爸？”
方近贤比他更懵逼：“没，没放错。”
“哦哦……”方鹗语无伦次，“所以说奶奶，你看了照片，还是一点印象也没？”
“……没。”方亚楠梦游一样摇头，“不仅没印象，还对我自己都产生怀疑了……”
她无助的仰头望天：“我也不恨嫁啊，怎么这么突然呢？”她再一次看向方近贤：“我跟你爸，怎么认识的呀？”
刚问完她就愣了，等下，这不等于默认了老方亚楠就是自己的未来了吗？！可这一切都是老方亚楠的故事，而且都已经过去的了，她干嘛这么在意？！
方亚楠心里一慌，下意识的想阻止方近贤说，却听方近贤已经开了口：“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们离婚的时候我还很小，后来你也不大说，我也不方便问。”
“你这个儿子当的，爸妈的事情一问三不知。”姜多多都听不下去了，过来把咖啡塞进方亚楠手里，“妈，小心烫。”
“我怎么知道会有今天啊，”方近贤叫屈，“而且爸妈离婚后关系还挺好，那不是更没机会问了。”
这个倒像是方亚楠的作风……她一般做人都会留一线，除非对方道德出大问题，否则很能屈能伸，最后总能把关系挽回来。
“那，奶奶您要不要再看几张？”方鹗在一旁很彷徨，“爷爷的照片好像也没多少。”
“哎，找都找了，看吧，”方亚楠一点没掩饰自己的不情愿。
方鹗于是操作手机往下翻照片。
这个江岩一看就是挺有魅力的人，即使穿着在方亚楠眼里很容易油腻的POLO衫，依然显得器宇轩昂，温润如玉，而且似乎都是在为人民服务的时候被抓拍。
户外烧烤，他拿着烤肉夹，一边翻着肉，一边有些惊讶的看着镜头。
书房里，他手里端着一杯咖啡递过来，人却笔直的站在书架前，另一只手指着一本书，低头问着镜头什么。
客厅里，一只大布偶正四脚朝天躺在地上，他蹲在那拿着个毛刷在给祖宗撸毛，抬头朝镜头露出无奈的笑。
车里，他专心把着方向盘，眼神专注的看着前方，似乎被说乐了，满脸笑意。
还有咖啡厅，商场……和他抱着一个婴儿一脸高兴的样子。
方亚楠迷惑了。
她变成一个大龄剩女不是没有理由的，她并不特别优秀，性格还很差，甚至有点自私和自负。
她的家境也一般，虽然幸福，但并不富足。
更别提长相了，浓眉大眼于一个女孩来说，其实有时候并不是一个成为美女的有利因素，甚至不少小伙伴都表示初见时都觉得她有点凶。
光看照片，她就觉得这并不是当年的自己能嫁到的男人。
甚至连圈子都不可能有交集。
那到底是为什么，在打了近三十年光棍后，她能和这么一个人……结婚生子？
照片一张张过去，都是江岩三十来岁时的样子，方鹗似乎特地挑过，全都是他的单人照，但即使如此，也已经逐渐勾勒出了镜头主人和他日常生活的画面，温馨，幸福，甚至有点甜蜜。
方亚楠万万没想到自己都耄耋之年还能反嘴一口自产的狗粮，吃得那叫一个五味杂陈。甚至看到后来还有种磕到了的感觉，好奇、羡慕和尴尬纷至沓来，心里百般拒绝，眼睛却挪不开。
她盯着屏幕看照片缓慢的一张张过去，突然听到方鹗慌张的“卧槽”了一声，手忙脚乱去按手机的时候，新的照片已经出来了。
方亚楠看个满眼，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也“卧槽”了一声！
这特么，端端正正的，不是遗照是什么？！
刚才还三十来岁的君子如玉！转头下一张就慈和安详，音容宛在了？！
这冲击力太大了，打得方亚楠坐着轮椅都一个趔趄，整个车往后退了一步。
“关掉关掉！”方近贤大叫，对着方鹗的头就是一掌，“你都不多看一眼？！什么都往上放！？”
“是系统自带的智能相册，我哪知道有哪些啊。”方鹗这一掌吃得服气，难得没瞪他老爸，低头委屈。
“妈，妈？”方近贤担忧的看着方亚楠，“你还好吧？”
方亚楠眨眨眼，这股冲击还没过去，她胸腔里哐哐的还在乱捶，震得她眼前一片片冒金星。
“没，没事。”她勉强道，“没事没事，还好。”
“那……你还是没想起来？”方近贤试探着，端详她的神色。
方亚楠下意识的摇摇头，喘了几口气，略微平静下来了，看着已经被关掉的电视里，反射出自己苍老的样子，心里陡然沧桑了起来。
他走了，她也快了。
五十步笑百步，大惊小怪什么呢？
她苦笑一声，拍了拍轮椅：“这时候，记不起，反而是好事吧？”
方近贤一愣，也叹了口气：“那你先休息吧。”转身把她往过道推去。
这个家很大，有四室两厅，两面都能看到江景，按照方亚楠以前看房的概念，无论过多久那都是正儿八经的豪宅。
方近贤把本来朝北的客房里的床搬到了朝南的书房，稍微改变了一下布局，就是她的新房间了。
但落地书架却没动，房间便显得有些小，方亚楠进去的时候，看到满眼都是书，中间包围着一张小床，旁边本来应该摆在中间的大书桌可怜兮兮的贴着墙，一旁落地窗外，阳光铺洒进来，整个房间都暖暖的。
她对这个房间很满意，尤其是这满墙的书。
“这个当年重新装修过，是你设计的，”方近贤帮她整理着房间，见她盯着书架，便道，“我想你就算不记得，至少肯定是你自己喜欢的。”
“是啊，跟我原来的家差不多一样。”方亚楠有些恍惚，她穿越来之前也刚搬新家，和父母一起住，那书房就是她整的，从木头到柜门全是她亲手挑选，样式也是她亲自设计，出来的效果极好，老妈每次进去都要夸奖一番。
她越来越无法说服自己此方亚楠非彼方亚楠了。
“对，跟城西的那套一样。”方近贤自然知道她指的是哪套，“现在住那那家人当初也是看上了书房才租的，上次发我照片的时候已经快填满了。”
“那套也租了啊。”
“对，不是舍不得卖嘛，反正放着也是放着。”
“对……”方亚楠顿了一下，从刚才开始她的心里就莫名的有些压迫感，沉甸甸的压得她笑都笑不出来，此时进了这个房间，好像终于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似的，她感到一阵松懈，却也越发难受，一时间都没什么心情理会方近贤，只是坐在床上，有些发怔。
方近贤见状，不再说什么，轻手轻脚的摆了点行李后，便关门出去了。
外头方鹗好像还想进来，被他拦住：“你干嘛？”
方鹗：“找奶奶玩啊。”
“你找奶奶玩个屁！让她休息下！”
“奶奶比你好玩！”
“啪！”
安静了。
方亚楠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想笑出来又有些累，干脆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
虽然安下了心，但是沉静以后，方才看到江岩的那一刹那，第一个感觉却清晰的浮现了上来。
失望。
“不是他啊……”
她忍不住喃喃出声。
明明早就从姓氏上判断出孩子他爹不是某人，但知道了真相她的心还是沉了下去，只能露出一抹苦笑。
她是有暗恋的人的。
当然不是这个江岩。
临到三十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喜欢，这感觉很新奇，可是却也因此越发畏惧，她压抑着甚至演绎着，完美诠释什么叫畏缩不前，甚至暗自期盼着等这一切过去，让时光沉淀这份悸动，或者对方能有朝一日主动。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她心里明明清楚，她是一个过于自尊的人，有着极强的心防，当她遇到一个跟她一样的人时，她甚至连怎么出击都不知道。
甚至一次小小的试探，都不敢。
所以……终究还是错过了啊。
这就是她拒绝知道自己丈夫是谁的原因，她怕的就是错过，然而这份害怕终究没有出乎意料。
“方亚楠，你就是个傻子。”她突然怒上心头，低声骂自己，“还是个王8蛋！”
错过就错过了！她当初也没期待过什么好结果，可是她这样的人，短短一年肯定不会跟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相爱到结婚，她说过了，她并不恨嫁，她又不着急！
爸妈的催婚她都已经应对自如了，何苦来哉在心里有人的时候嫁给另一个人？更何况她暗恋的那人根本不可能做出伤害她感情的事！
就算她后来真的脑子发昏去表白了被拒！最坏不过失去这个朋友，绝不至于让她急着结婚！
这不是耽误人吗！？
光看照片就知道，江岩人不错！甚至可能比她的暗恋对象的条件还好！
啊，越想越觉得当初的自我认知没错……
“方亚楠，你就是个人渣啊！”她捶床。
第14章 回到二十九
“楠楠！楠楠！”熟悉的叫声冲入脑海。
方亚楠迷瞪着睁开眼，猛地瞪大。
这……这熟悉的34寸大屏显示器……
是她的房间？！
门外喊了两声没等到回应，啪的打开门，老妈的脸在门缝里格外狰狞：“昨天晚上几点钟睡的？！”
外头老爸接茬极快：“你该问她今早几点睡的。”
那个奸臣！
老妈二话不说拍开门：“你还上不上班了？！”
方亚楠傻了，呆呆的坐在电脑桌边，感觉周围全是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是谁？她在哪？她要做什么？
她在做梦吗？她一定在做梦吧！那问题来了！到底哪边是梦？
如果七十五岁的方亚楠是梦，那这梦让她完完整整心潮起伏过了一个礼拜？！这样都不醒她是被下降头了？！
还是说现在才是做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太想回来了所以现在做梦梦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