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岩说了，不能拍的会说的，他信你的职业操守。”阿肖说着，忽然一顿，诶了一声，“话说你有没有觉得这次的采访对象对我们特别好？”
想到“四十五年”后与席安的谈话，方亚楠忍不住嘴角抽搐，点头认同的时候心里撇嘴。
那不是对我们好，是就对我好好吗？
而且这个好，还得打个引号！
第53章 求职惯犯方亚楠
下午吃了饭，方亚楠回去拿上了吃饭家伙，就跟着阿肖出发了。
临走还碰到老战友吉吉，他顶着两抹黑眼圈，给她展示了一下上周杂志的某一页：“你看了没？”
方亚楠一瞟就知道了：“哦，咱做的，怎么了？”
吉吉：“拍得不错。”
方亚楠：“你夸人怎么一副找茬的样子？我都想好怎么怼你了！”
吉吉眨眨眼：“你想怎么怼？”
“算了，留着下次用。”方亚楠摆摆手，跟着憋笑的阿肖往外走。
“哎我说真的，”吉吉在后面有气无力的叫，“反正人手不够，你转摄影算了。”
“做梦！”
阿肖把她扒拉进电梯：“你背着相机这么喊真的合适吗？”
方亚楠假装抓起相机往地上摔：“老娘不拍了！”
“哈哈哈哈！”
九思的合作方是个大厂，在市郊，阿肖开车带她去。
路上他还对年末选题念念不忘：“其实我是想整个无间道的，前阵子研究了很久裸贷那条线……”
方亚楠面无表情：“你该不会是想让我装成你的客户给我P个裸照办个小号假装给我发催债短信再呼死我吧？”
“哇。”
“顺便再给我编个祖宗八代租个房子给我房间外头泼油漆让我快还一千块钱否则就把我的裸照发给我全家和全小区？”
“噫！”阿肖惊叹了，“中午那顿没白请……原来我们已经无形中商量好了？”
“呵，”方亚楠冷笑，“是啊，你不仅没白请，你午睡还没醒。”
“哎，我就知道你不可能答应，”阿肖看着前方叹气，“风险太大了，敢做这种事的，上头有人，下头有狗，惹不起。”
“你是在激我还是真的认清了现实？”
“我认清了现实。”
“乖。”
“哎……”又是一声长叹。
下午不是车流高峰，很快两人就找到了约好的厂区。这是一个比较有名的家用电器公司，主打一些小众的智能家电，产品不多但都挺有名，很多潮人喜欢。
但路上方亚楠知道了，他们在做自己产品的同时，也接一些其他企业的挂牌订单，即按照对方要求做出产品然后标该企业的牌，性质有些类似于富士康。
“就我知道的几个合作方都是国际大牌，没想到都是出自这里，我怀疑他们接这类订单也得了不少技术上的好处，还是很有想法的。”
“江岩能找到他们合作也挺厉害。”方亚楠道。
“他我就不夸了，”阿肖停好车，笑道，“不值得夸怎么会被我们找上。”
“哦，这次是自夸了啊。”方亚楠也笑起来，跟着下了车，不远处也停好了车的江岩正带着席安走过来。
冷空气虽然来了，但十一月的江南还带着点暖意，加上冬日的阳光，方亚楠一身打底外加一件毛呢大衣还觉得有些热，可迎面过来的江岩却已经穿上了黑色的轻羽绒，虽然还是很帅，但莫名的让发亚楠感到有些遗憾。
这身板不穿个西装大衣可惜了，多拉风啊。
“又见面了，”江岩抬手打了打招呼，一脸微笑，“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
方亚楠其实已经预想了好几遍见到江岩要怎么反应，至少要保持住作为“小方”的正常态度，不能太熟也不能太惋惜，否则一个没绷住说不定就会拍着他的肩膀叹息个什么“是个好人可惜早死”这样欠打的话。
但是此时她看着江岩的笑脸，还是连一个笑都挤不出来，连手脚怎么放都不知道，甚至往阿肖身后缩了缩，连回应都忘了。
江岩有些莫名，他放下手，歪头越过阿肖的肩膀，研究似的又看了她两眼，才被阿肖的招呼吸引过去。
“江总总是这么准时，”阿肖一脸纯真开朗，“你从公司过来的啊？”
“不是，刚才在附近跟另外一个朋友吃饭。”江岩答道，往厂区走了两步，又回头，有些刻意的朝方亚楠这边说了句，“走吧。”
方亚楠暗自深呼吸，跟在阿肖身后亦步亦趋。
“方老师好。”席安跟在江岩后面，恰好和她一排，他就更没心没肺了，笑脸甚至带点讨好，“今天我去订了你们杂志，一年！”
“老板大气！”方亚楠看到他就舒服多了，毕竟他还“活着”，“你何必呀，我又不是销售，你订了我也没分红。”
“没事，公司的钱。”席安朝前面努努下巴，“江总要看。”
这家伙，方亚楠嘴角抽搐了一下：“那，替我谢谢你们江总。”
“嘿嘿，他就在前面呀，要谢你自己去谢。”席安这话出口无心，方亚楠却觉得重若千钧，正一伛偻，又听他道，“不过我自己订了你们电子刊，还参加了你们一个赠书抽奖，你们有没有后台特权，潜我一下呀？”
“你想看什么书直接跟我说！”方亚楠胸脯拍得哐哐响，“学人家抽奖干嘛？那是有我VX的你该干的吗？”
“方老板大气！”席安竖起大拇指。
“席安，”前面江岩突然回头，冷森森的，“你联系了茂则没？”
席安猛一抬头，茫然道：“联系了呀。”
“那人呢？”
“一般不都是直接进去么？”
“今天有记者，他不用陪着？”
席安神色更茫然了：“他说过不用，让我们自己逛，需要了再联系。”
“那你来介绍吧。”
“哦哦，”席安匆忙的给了方亚楠一个抱歉的微笑，小跑着到前面去了。
方亚楠身边一空，顿时觉得周身冷了十度，总觉得江岩的背影在不怀好意的盯着她，不怪她杯弓蛇影，实在是知道太多，多到她觉得此时的江岩连标点符号都带着心机。
他是这时候就看上她了？还是现在还没？如果这时候看上她了，那是看上她哪了？如果现在还没，那她未来有啥能被他看上的？
太玄学了，难道两人是协议结婚？
那更不科学了，别说她的各方面可能都够不着他的择偶门槛了，就是她自己也犯不着呀！
方亚楠的“聊伴”虽然被支开了，前面阿肖看似也和江岩聊到即将冷场，周身充斥着“help”的气息，可方亚楠死活不想上去帮衬，就想做一个没有感情的拍照机器。
席安也是个多面手，方才还软萌可爱的，一旦被封为向导，立刻马力全开，带着他们先走了一圈这个企业的展厅，然后找了他们一个叫金茂则的主管，要了员工卡，直接就去了车间。
“这里有好几条流水线，全自动化的，”席安在前面边走边介绍，“现在你们看到的都是他们自己的产品，主要是一些零部件，核心产品放在实验室，那儿一般情况下就不能参观了。”
方亚楠不是第一次参观类似流水线，深谙其参观规则，老老实实走在黄线区一步都不逾越，偶尔碰到一些地方没标“请勿拍照”的，便会问一下能不能拍，得到许可后便一顿快门。
等参观了大众区域，席安便径直带着他们进了一个实验室，那儿比起车间更像是个医院，绝大多数人都穿着制服，全身包裹，在那儿摆弄着各色部件，有些则操作着电脑，上面都是各种精密的图形。
“这就是属于我们的实验室，”席安道，“你们可以先随意参观，江总，我们……”
江岩显然来过好多遍，方才一直插着兜跟在一旁，偶尔陪几句话，此时点点头，对他们道：“我要去看一下新产品，你们先看。”
阿肖连忙替方亚楠问出最关键的问题：“能拍照吗？”
“先别拍，”他微笑，“一会儿我陪你们。”
说罢，他朝方亚楠点了点头，转身跟席安走进另一间房间。
“哎呀，”阿肖也双手插兜，“这不好问，也不能拍，咋整？”
方亚楠举了一路相机早就累了，干脆找了张凳子坐下来，甩手捏腿：“那休息休息呗。”
“……哎，你休息，我再转转。”阿肖还是舍不得这个机会，转身到处闲逛去，引来警惕的眼神一堆。
过了一会儿，他面无表情的晃回来，一屁股坐在她身边，叹气：“这行业太高深了，不是我们文科生该挑战的。”
“后悔做这选题了？”方亚楠嘲讽道。
“从人物向转行业向，这不就跟跨专业考研似的，刚入门就要精通，怎么可能嘛！”阿肖说着，撒娇似的拍她的肩膀，捏起嗓子，“都怪你！一个肖像照而已！拍那么好干嘛！”
“哎呀你还怪我！？”方亚楠瞪大眼，也开始戏精上身，“师父父你没有良心啊！你不是人啊！我要砸相机机啦！”
“知道我是你师父还不陪我做年末选题！你才没良心！”
“我陪，你做得了吗？”方亚楠嗤之以鼻。
“诶说起这个，我很好奇诶，”阿肖忽然来劲了，“你那个黑煤窑的选题，后来怎么样了？”
“那不是选题……”
“哦哦对我顺口说的，”阿肖立刻改口，“那事儿后来怎么样了？”
“当然没下文啊，”方亚楠耸肩，“这种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曝光又曝光，早没热度了。”
“你又不是为了热度做这个的。”
“我现在是职业媒体人，我要从职业角度为老板考虑这件事了。”
“哎。”阿肖听出方亚楠语气下的无奈，只能叹气，“可惜了，多好的素材啊，我们社中青一代能自己干这个的大概也就你了。”
“干什么？”一旁冷不丁传来一句问话，江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们身边，手里拿着两杯咖啡，正一脸好奇看着他们。
“没什么……”方亚楠没什么精气神的回答很快被阿肖的回答盖过去：“在说我们亚楠以前的选题呢。”
“是什么？”江岩把咖啡递过来，两人都自然的接过，“我带你们转转？”
方亚楠暗自松了口气，有些庆幸他没再往下问，但却又有一点点遗憾。
“好！”阿肖站起来，“没你们在我真是问都问不出来。”
“怎么会呢，能说的他们都会说的呀，而且你也不会问什么特别忌讳的问题。”
“这就跟上数学课一样，老师说不懂就问，我连自己哪里不懂都不知道！”
“哈哈哈！”这次江岩打头了，在一旁亦步亦趋的走着，突然指着一个小部件，“这个就是传感器，不过是旧款，新款在里面，暂时不能给你们看。”
“哦！”阿肖应了一声，看看一旁的研究员小哥，又看看江岩，忽然道，“江总，可不可以摆拍个？”
“嗯？”江岩好歹和他们合作过，立刻明白了，“啊，是我和他一起看传感器的样子？”
“对对对！”
“可以啊，”江岩顿了顿，狡黠一笑，“不过你得告诉我亚楠干了什么。”
“哎！”方亚楠苦笑一声，无奈的转过头。
这问题阿肖都不用问方亚楠意见，因为这场景并不是第一次，不仅社里总是那这事儿打趣她，在外也偶尔会当成宣传的话题，当即拍胸脯：“没问题！”
“来。”江岩立刻扯起了那个研究员小哥，和他低声商量了一下，小哥本来还有些不情愿，听到江岩说到《维度》，立刻嘴巴变成了o型，略微迟疑一下，抹了抹头发就和江岩摆起来。
这是阿肖提的要求，需要什么姿势当然他来指导，方亚楠举起相机咔咔咔一顿拍后，江岩便笑意盎然的看向了阿肖。
阿肖心领神会，笑嘻嘻的：“亚楠当初投我们社简历的时候，无论简历还是工作经验都不符合我们要求，但后来老总居然要她了，我们就很好奇嘛，倒也不是为了找茬，主要是那时候有明显更合适的。结果老总就把她的求职资料甩给我们，我一看完就说，哦！这人我来带！”
“你就瞎说吧你！”方亚楠嗤笑，“当初刚到你手下你往死里虐我，我跟你吵架，老总才喊你谈话来着！”
“哎反正差不多意思嘛！”阿肖脸皮贼厚，继续道，“我本来就看了基本资料，她也就很久前在另一家出版社做编辑的经历勉强符合，但那出版社，啧，反正我是看不上。后来都干的啥呀，游戏策划？无业游民？”
“自由职业！你个当记者的好意思这么说吗？！”
“哎哎反正差不多！”
方亚楠受不了了，拍了拍江岩诚恳道：“请辩证看待他的说法！”
江岩笑着点头：“好的好的，哦对了，这个是反应发生器，连接传感器的，因为是最容易发生故障的部件，所以更新换代特别快。”
“哦哦，”阿肖立刻低头一顿研究，抬头又迫不及待继续八卦他身边的小徒弟，“我继续说哈，那时候原来老总没给全资料，后来没办法才把她的附加资料给我，原来那才是重头戏！”
“好了！你就直接说吧，多大点事，前置一大堆，写小说呢？”
“哎我在夸你诶，能不能积极点！”
“行行行！”方亚楠翻了个白眼，低头管自己看样片。
“她附加资料是写了什么？”
“亚楠，我说还是你说？”阿肖问。
“你特么！”方亚楠忍不住爆粗口了，“是你要说又不是我！你快点说完好伐？我现在感觉很羞耻诶!”
“成成成！”阿肖摆了摆手，“亚楠她提交的，是一份黑煤窑调查报告！”
“喔！”江岩挑眉，“自己做的？”
“是亚楠说她自驾游的时候，开车翻一座雪山，偶然看到路边居然有被棉被盖住的山洞，很好奇就进去看了一下，结果居然是一个黑煤窑！她就顺便在当地停留了几天，做出了一个调查报告。”
“厉害。”江岩瞪大眼，比起之前些微的客套，这次是真的惊讶。
“那是相当的！”阿肖眉飞色舞，跟他干的事儿似的，“那多危险你知道吗？那种黑煤窑是好惹的？摊上事儿这辈子都别想被找着！诶，说你呢傻大胆儿，瞎看什么？”
“我这不是不知道多危险吗！”方亚楠一脸不服，“后来发现不对劲，不是赶紧就跑了？”
“连我们都是第一次知道居然有这样的黑煤窑，她胆子忒大，装成游客在那儿拍照，一边拍照一边假装一直在跟人打电话，搞得对面都不敢动她，愣是让她转了一圈。”
“没转一圈，就在洞口晃了晃，”方亚楠自己也心有余悸，“后来实在太害怕了，就自己出去了。”
“你真会怕？你不是故技重施转了好几个洞吗？”
“就三个。”方亚楠嘟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