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及和岁，烟若匆匆梳妆打扮，急忙跟着蔡婆子出门，一路上都在上下打量着她。
这倒引起了蔡婆子的不满，她凶狠地瞪着烟若，不满地嘀咕：“二小姐你这眼珠子滴溜溜看什么呢，我劝你你那些花花肠子别用在老身身上，我对老太太那是绝对的忠诚。你讨好狐媚那一套也就用在男人身上才好用，只有靖公子那种不谙世事的富家公子好用。劝你收起你那套可怜德行，少在府里兴风作浪。”
烟若沉默不语，蔡婆子愈发兴奋，觉的自己说到了点子上：“对了今晚的宴席上会有贵客出现，你还是谨言慎行少出洋相，不然将军府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光了。”
第31章 琼泽幻境6
宴席果然隆重，甚至身为大将军的父亲都亲自到场。看到这光景，烟若就明白，这绝对不是一个所谓给她压惊的宴会。
因为打扮的像花蝴蝶一样的花云岚也到场了，端庄慈祥的老太太也到场了，她们脸上都带着笑容，看着门口，仿佛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果然，门口出现的那人很快解开了烟若的疑惑，穿着一身靛蓝色长袍，面戴薄纱的月族质子齐兰款款而出，一双瑰丽明亮的眼睛带着淡淡的碧绿光晕，犹如某种兽类，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一错不错，仿佛在看着某种猎物。
烟若深吸一口气，看来墨云靖说的事情大概率是真的，他们当真想让她嫁给月族质子，而这位质子大人果然不简单，因为他长了一张和墨星痕一抹一眼的脸蛋，不用摘面纱她都能一眼认出来。
“呀，二丫头，听闻你白日里玩耍时不慎跌落到了水中，我还听有些下人嚼舌根，说是云岚不小心把你推下水的？”老太太慈眉善目，头戴抹额，手腕上系着大串佛珠，“云岚，有这回事吗？”
“哎呀，这都是姐姐自己不小心。当然，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花云岚嬉皮笑脸的没当一回事，继续和桌子上的水晶蒸饺作斗争。
“祖母，不妨事的，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本想够手帕，却没注意到石头上的青苔，和妹妹无关。”为了让自己的人设更加温柔得体善解人意，烟若只好说出了最符合人设的台词。
听到这句话，花云岚果然松了口气。
祖母更是顺杆爬，立刻说道：“既然二丫头这么大度，云岚，你也不必和你二姐道歉了，她都说了不当一回事了。以后别干这么惹人误会的事情，还记得四殿下临走时说什么吗？再这样他便不喜欢你了。”
“啊对对对，人家知道了。”花云岚吃了一块核桃酥，脸蛋鼓起来就像一个小松鼠，忽然圆溜溜的小眼睛一转圈，看向了一旁的烟若，“二姐，之前是我有错，你大人不记我的错呀。这杯桃花酿敬你，你一定要喝啊。”
身旁的侍女给她斟满酒，烟若没办法，只能当着众人的面把酒喝了下去。
见她们姐妹和解，大将军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赞叹道：“云岚活泼，浅白懂事，都是我的好女儿。如今你们大哥灿阳还在外边打仗，不日就将班师回朝，到时候也有你们的好消息，我们家才是三喜临门。”
“对对对，希望我们无双城花家只有喜事。”老太太也举起酒杯，“听闻这几日城中有妖邪作祟，过几日我去城外的寒山寺祈福，两个丫头都跟我一起去，也出府透透气。”
齐兰只默默看着这阖家欢乐的一幕，眼角闪过一丝冷光。
天光晦暗，几只影子变成的乌鸦从头顶飞过，纷纷飞进齐兰的袖子里，他冷淡地收起所有影子，看着眼前堆满笑容的蔡婆子，冷声开口：“你这是何意？”
“都是大将军的意思，公子马上便要回国，今日喝了这壶酒，一切才能成。”蔡婆子笑容愈发僵硬，“桃花酿是无双城的特产，是我们家小姐最喜欢的酒。今日相看，不知公子对我们二小姐意下如何？”
提起这位二小姐，面容冷酷的月族质子嘴角终于挂上一丝浅笑：“她很好，如水中花，山中玉，姿容绝佳，才情兼备。”
“您瞧得上便好，那便饮下这壶酒吧，这样才能把人顺利带回家啊。”蔡婆子继续劝诱着对方，“最近城中不太平，大将军的意思是有些事情不能拖，还是要早日办早日了结得好。”
“我明白将军的意思。”齐兰仿佛终于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举起酒杯，杯中酒水浑浊，在月光下散发着阵阵浊气。
他一饮而尽，用力扶着门框，跌跌撞撞走进屋子。
另一边，花云岚正亲切地扶着自己的二姐，向前边的院子走去，方向却并非她自己的卧房。
“云岚，你这是要带我去哪？”眩晕愈发严重，眼前的路都带上了重影。
“我们先不回屋，先去个好地方。”大概心愿即将达成，花云岚很高兴，脾气也好了很多。
“妹妹要带我去什么好地方？”烟若迷迷糊糊问。
“自然是你未来夫君的房间。”奸计得逞，花云岚笑得灿烂又天真，恶毒又美好，“二姐，你不知道，你这样的温柔佳人，才是靖哥哥最喜欢的。难道我不明白他图我什么吗？我当然知道啊，可是我毕竟让他有利可图，不然他何必巴结我呢？他那么喜欢你，可是又能为你做什么呢？他已经出发了，过了今晚，生米煮成熟饭，你便只能嫁作他人妇，他再不愿意也没用了。”
“你在酒里给我下了毒。”烟若的声音，虚弱却肯定。
两人跌跌撞撞进了房间，床上果然躺着那位月族质子。他面色潮红，显然也被下了药。
“二姐，你也别怪我，这主意虽然是我想的，但是大家也都同意的。”花云岚忽然可怜起自己的二姐来，“我知道你一向不争不抢，会弹琴会作诗，连城里乞丐都夸你心善。可是你这样好，庶女身份摆在这里，哪家贵公子敢娶你？”
“那也没必要让我嫁给月族质子，去了北地就一辈子回不来了。”烟若声音颤抖。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是皇帝的命令。”花云岚仿佛不敢面对她似的，只能后退一步，“靖哥哥马上就要带兵了，大哥也得胜归来，咱们家的权势太盛了，我与他成婚一定会引起帝王猜忌，这时候献祭一个女儿嫁给地位卑贱的质子，才能证明父亲的忠诚。二姐，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命不好，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什么叫命不好？”她一向安静的温柔的，甚至胆小沉默的二姐忽然眼神清亮，声音拔高，靠近花云岚的耳边，一字一顿说道，“你以为出身就能决定一个人的一切吗？不是这样的。没有人天生高贵和低贱，我以为我们能好好相处，却没想到你却能做到这个地步。我的好妹妹，那你也别怪我了。”
“二姐，你怎么了，你变得好奇怪啊。”花云岚本能的觉的不对劲，想往外逃跑时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跌倒在地，几乎爬不起来。
此时她才意识到什么，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不对，你根本没喝那杯酒，你没中毒。”
“我交换了我们的酒杯。”烟若冷冷看着她，“真是不巧，晚上我派丫鬟去厨房拿点心，她在隔间里听到你吩咐老妈子们给我的酒水里下药。我以为我们姐妹一场，你总归会有些人性，但我还是高估你了。”
“不，等等，二姐，你不能走，不能把我留在这里。”花云岚像是想到了什么，大惊失色，“明日一早丫鬟们撞破门，我和月族质子衣衫不整躺在一张床上，我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了。女孩子家的清白何其重要，一旦出了这事，靖哥哥便不要我了，二姐你别这么心狠。”
“你看，你不是很清楚这些吗？却又是如何对我的呢？”烟若摇摇头，“不过自食恶果，有什么值得可怜呢。”
说罢，她便不顾花云岚的哀求，关上门走出了房间。
月色正浓，却被乌云覆盖，无双城中妖气浓郁，确实是个要魔化的样子。
在历史上，魔化不常发生，却总能在典籍中看到记录，这些年来发生的愈发频繁。最开始可能是村里的鸡鸭鹅狗，之后面试零星的几个人，再然后便是更多人群，他们就像被传染了什么疾病，陆续被秽气入体，被邪魔侵占魂魄，最终成为行尸走肉，只剩下皮囊。
被邪魔入体的凡人，性情会愈发古怪，性格中的恶意会逐渐放大，更加贪婪残忍，逐渐失去理智，变成被魔物操纵的提线木偶，就如同眼前的蔡婆子。
她手里提着菜刀，嘴里是尚未吐干净的鸡毛，正在咀嚼着生肉，眼中冒出红血丝，转过后凶恶地瞪着烟若。
“哟，二小姐，传销一刻值千金，你怎么出现在这里了？”蔡婆子眼中精光流转，是个饿虎扑食的模样，“这俊俏的小模样，别说男人了，我看着我也心疼啊，快过来，让老婆子疼疼你。”
她挥舞着菜刀，不像个人类模样，走起步子来身体僵硬摆动，速度却又很快。
刀锋靠近烟若的瞬间，蔡婆子发出一声惨叫，手中的菜刀化成了赤红色的铁水，蔓延到了她的手心。
一簇簇红色火焰在烟若手心燃起，她低声嘀咕：“能把菜刀灼烧的温度是多少呢？能不烫吗？记住这温度，这便是你招惹我的代价。”
蔡婆子没往外跑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地，一缕灰黑色的烟雾从她头顶飞了出来，被烟若生生抓在手中。
“一只三级魔物，尚未成型，中级危险。”用力一掐，魔物发出一声和蔡婆子相同的参加，就此灰飞烟灭。
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成为了正常考试中死的最早的那只魔物。
水镜外的纪云渊看着烟若冷静又淡定的身影，不由得微微勾起嘴角，摩挲着手中的茶盏：“三级魔物，是怎么厉害哈。”
“拜托，一个内门弟子杀一只三级魔物都得好半天呢。”苏寄河切了一声，“心里都乐开花了吧，老五你别装了。这么好的孩子，你不要给我啊。”
“苏兄，山间的滕蝶树下风景不错，你且去那里歇息吧。”纪云渊笑眯眯地开口，仿佛是最真诚的建议。
苏寄河眨眨眼，显然是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滕蝶树下风凉。”欧阳真诚地拍了拍苏寄河的肩膀，“他这是让你哪凉快哪呆着，还没听懂啊？”
第32章 琼泽幻境7
对修士而言，斩杀魔物并非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如何将感染许久的魔物从凡人的精魄中取出来，还不伤及凡人的性命。
这种操作仿佛是拿着绣花针在穿针引线，是个精巧繁密又吃力不讨好的活，因为凡是被魔物感染过，即使魔物已经被从精魄中清理出去，一般这种凡人也时日不多，或者理智全无。因此，大多数修士为了省事，总是连人带魔物一起杀了便是。
毕竟纵容魔物继续传染下去，就会有更多的百姓遭遇侵害，这已经是最优解了。
然而化身成月族质子齐兰的墨星痕站在树下，却看见花家的二小姐，那个长着烟若面孔的小丫头，用自己单薄稚嫩的小手，小心翼翼抓住了蔡婆子身上的魔物，一把烧了魔物，蔡婆子委顿在地发出小声的呻-吟，显然，人还没死。
烟若还是这么善良，总会做一切蠢事，又蠢又傻，在乱世漂浮生活，应该靠心狠手辣，她却始终如此愚蠢，带着一腔孤勇，一腔爱意。
墨星痕总怀疑烟若也同自己一样重生一次，不然无法解释她与上一世那般截然不同的态度。可是那时自己被血海深仇和半步飞升迷了眼睛，始终没有看清自己身边最重要的是什么。
她一直默默追随自己所有，付出所有，献祭一切，直到那场红莲烈火中墨星痕才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
原本他是修炼无情道，自古以来，若想飞升，只有修炼此道。
之前的浊剑仙也是靠无情道修炼到了的化神境界，他原以为那就是自己的目标，可后来才知道纪澜付出了多少。
直到他真正飞升那一日，看到了通天梯看到了南天门，看到了诸天神佛与躲在白玉京背后的一切，他的心从来没这般寂寥过。那一刻，他明白不仅无情道修不成了，自己的所有修为和性命只怕也保不住了。
一切化为乌有，倒也是自己的报应。
既然上天垂怜，还有重生一次的机会，烟若，这一世我们重新来过，你回给我机会吗？
月色清辉，烟若刚收起掌心火焰，就发现这东西又不受控制了。毕竟不是普通的火，操纵这东西也远超自己现在的能力范围，只是因为这一世有了火灵根，她变心中欢喜，总是时不时要把火苗召唤出来练一练，证明自己真的有灵根，这不是一场随时会醒来的美梦。
可一旦操作不当，就会像现在一样，烧穿衣角，烧穿裙摆，甚至烧穿皮肤血肉。
忽然一道紫光来袭，小心翼翼裹住这一团作怪的火焰，将它直接甩进池塘中，只听刺啦一声，半个池塘的水都被瞬间烧干，好在烟若安然无恙。
她自然很快认出这紫色雷电的来历，是墨星痕啊。
“大半夜的，温香软玉在怀，齐兰少爷为何出来溜达？”烟若不像与他相认，自然说的是彼此幻境中的身份，但墨星痕不给她撇清的机会，说出来的话更是石破天惊。
不同于以往几次的偏执与急切，这次他语气平静，似乎并未带着个人情绪，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烟若，我们组队吧。我们眼前所看到的幻境，都是当年历史上真正发生的事情，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改变不了当时得出既定剧情。我们只能在这个过程中隐藏自己外来者的身份，找到这里的妖魔，诛杀他们，赢得考试而已。”
“哦？”烟若一阵恍然，是了，如此真实的情景让她恍惚了，这些都是当年无双城花府中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妹妹陷害姐姐，姐姐即将与爱人分别，一切都无法改变啊。
“当年的花浅白懦弱胆小，并未像你这般大胆报复，但花云岚还是阴差阳错上了月族质子的床，第二日事情被人撞破，花三小姐百口莫辩，只能嫁给月族质子，成为北国王妃。”
“哪来那么多的阴差阳错？”烟若嗤笑一声，“若是花浅白没做什么，那便是有别人提前下手布局而已。让我想想谁能在这中间获利，是那位月族质子？”
“正是。”墨星痕不得不感叹眼前女子的聪慧，说出正确答案的瞬间，她眼睛明亮的宛如璀璨星辰，让他的心再次跃动，他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表情，“齐兰这个人，心机深沉，手段也是有一些的，无双城最早的魔物便是他招来的。他本是月族人，族中遗留着不少召唤魔物与妖魔沟通的手段。他做这一切也并非因为爱慕三小姐，纯粹只是为了利用大将军的势力，走投无路之下赌了一把，竟然赌赢了。”
“赢了？”
“算是赢了吧。”墨星痕闭上眼，眼前仿佛浮现出了无双城前许多年的往事，也让他有所唏嘘，“他与三小姐成婚后，花家便不得不拿出钱财势力栽培这位不受宠的质子，待他回到北国后一顿谋划，又是在那边站稳了脚跟，很快便得了势力。这桩婚事成了，花家不得不再拿出一个女儿与皇室联姻，花二小姐变成了四皇子的侧妃。”
“本来情投意合，应当是件好事，偏偏只是侧妃，花二小姐定然心中愤愤不平了。”烟若一眼看穿另一桩婚事的弊端，“何况他们二人，未必能走到最后。墨云靖究竟是爱她还是爱权势，已然一目了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