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双手，忽然又青筋遍布，绫罗红帳间，那双手解开她的裙裳，带着她沉沦。
“不行，还是不能多管闲事。”她狠狠一跺脚，头也不回向外走。
一刻钟后，少女已经一脸不情愿地出现在了冰层之上，仔细检查着那些沉重的锁链，青铜锁链沉重，她根本拨不动。因为她几乎没有什么气息，那法阵也觉察不到她的存在，没有格外攻击她。
忽然之间，一阵冷风袭来，烟若只觉得古怪，这里哪来的风呢？
她向后转头，却看到山崖石壁雪层之间，一只硕大而晶亮的的眼睛，冰冷而毫无机质，正不带感情地盯着自己。
那双眼仿佛远古时期的猛兽，也像是异世界的魔眼，也不知是多大的野兽能有一人高的眼珠，森冷冰寒，一错不错盯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小魅妖。
烟若连呼吸都忘了，向来没什么妖魔野兽能嗅到她的存在，可眼前这东西显然不同，它太强大了，那磅礴的气势和威严只要泄露出一丝一毫，她便觉得自己是被狂风卷折而过的树叶，刹那间没了心魂。
当时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这样圣洁又可怖的力量直接让她跪倒在地，嘴里喃喃：“山神……大人？”
原以为对方不会打理自己，没想到她这句话说完，那只硕大的眼睛竟然真的缓缓后退了一点。周围崖壁上冰雪簌簌而落，隐约露出巨大的轮廓，盘亘在整个山峰之上。
这一幕更是在烟若心中留下久久的震感，这是一条硕大无比的冰龙虚虚盘在雪山之上它的确便是霜寒雪山的山神，与这座山息息相关。刚才那个始终盯着自己的，不过是冰龙的一只眼睛罢了。
“娘的你个大傻子，还不快跑？你在那发呆是想跟谁打招呼吗？”
第4章 霜寒雪山04
在烟若因为震撼而发呆的空隙间，身后传来了雪参暴躁的声音：“还不快跑，你在等什么呢？这只是山神的虚影，真正的山神哪有那么容易苏醒。”
这一声呐喊，把正陷入迷惘中的烟若一下惊醒，她骤然转过身，看到大阵中央的血红宝剑发出灼灼光华。
那小雪参从雪地里蹦跳出来，跳上她的肩头，大吼道：“去，那把剑就是阵眼，把剑拔出来，这人就能逃脱这个法阵。”
烟若双手颤抖，不由自主哆嗦起来。
“你还在等什么呢，这人眼看便要油尽灯枯，被大阵吞噬了。”雪参急的挠头，“不过也是，若是真的拔出御龙，大阵颤抖一定会让山神真正苏醒，到那时我们也就完犊子了，肯定活不长了。”
救还是不救？
这似乎不是什么问题，烟若还在思索时，双手已经抓进那把剑，剑柄上仿佛带着吸力，牢牢抓着她的身躯，她抗拒着这股力量，向外死死用力，指甲劈了，雪白如牛乳的手臂出现了道道青紫的瘢痕，身体几乎要被搅碎，牙齿泛出了血丝。
但是她一动也不动，巨大的痛苦面前她宛如被洪流卷过的叶子，轻飘飘的，随时会崩裂。
直到她嘴角的一滴血落到雪白的脖颈上，颈间的月亮形玉佩便闪闪发光，放出光彩，那光华不断闪动，竟然逼退了这把极凶的宝剑，生生让她把剑拔了出来。
握着这块双月玉佩，烟若心中震动，这块玉佩是娘亲留下的唯一遗物，本是准备着给她将来认亲所用，里边藏着她那掌门便宜爹的一丝灵力，此时却算是派上了用场。毕竟是元婴阶段的大能修士，哪怕这一丝一缕的灵力也是极其可怕的。
眼看血剑被拔出，这把剑飞到半空中，逐渐化为一道红影，飞进了纪云渊的眉心出，形成了一道血色剑纹，为他面如冠玉的脸庞平添一丝妖异，更增添了几分魅力。
四面八放传来了山崩地裂的轰鸣声，这是大地在颤抖，雪崩如倾山倒海，山神快苏醒了。
她以为这法阵是什么邪修留在这里，专门抓一些正道修士用以献祭山神达成所愿的，山神见到手的食物没了，必然会狠狠发火，于是心中更加害怕。
血剑已除，周围捆住纪云渊的锁链也自动脱落，她便直接拉起这位身娇体贵的小仙君想跑狂奔。雪参死死拽着她的辫子，不肯撒开。
到了那峭壁边缘，冰雪堆积之下竟然成了一条天然的坡道，烟若本就灵活小巧，三俩下便挣脱开来，窜入林中。
在她身后的冰泉中，一只冰蓝色的巨瞳缓缓浮出水面，紧紧盯着她的背影，缓缓眨动着眼睛。
夜色深沉，烟若拖着纪云渊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中跋涉。
身后是逐渐模糊的见龙峰，山岳咆哮声还在继续，只是听起来没有身临其境那么恐怖。
她每走一步，眼前都直冒金星，伤口被匆忙包扎，血污还是不断渗透，夜间根本不辨方向，好在这只雪参倒是认得清路。
烟若一开始还有些不相信它：“你该不会再一次给我带错路吧？”
“绝无可能！娘的，竟然还敢怀疑我千年雪参大人。”雪参骂骂咧咧的，“之前那完全是意外，当时你抓我我不跑我傻吗？谁能想到稀里糊涂就跑到见龙峰山神泉啊？我们山上的妖精都知道那里是禁地，谁闲着没事去那里送死？都是我老人家天生就有辨识宝贝的能力，这才被那把御龙吸引，莫名其妙就被带跑偏了。”
他竟然还有寻宝的能力？这是让烟若怎么都没想到的，她也听说世上有些修仙大能能训练出寻宝的灵兽和坐骑，帮助自己发现天材地宝，没想到这个整日里骂天骂地的小雪参还能有这个本事。
少女眼神依旧冷静：“可我现在不抓你了，你干嘛不离开？”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可真是管杀不管埋。”雪参瞪大眼睛质问，“因为你我得罪了山神，在他老人家那里挂了好的，你不带我离开霜寒雪山，你是想让我死翘翘吗？我都是为了谁，本来在地里晒太阳晒得好好的，都是你们这些贪婪的人类非要来拔我。我不管我不管，以后我就跟着你了，你得管我下半辈子。”
烟若一阵无语：“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是个凡人，寿命能有多少？你已经五百多岁了，到底谁给谁送终？”
“胡说八道，我老人家可见多识广得很，今年我五百零一岁，四舍五入已然是个千年老参了，你小丫头片子休想糊弄我。”雪参嘿嘿一笑，“你哪里是个人，你是个魅妖。凡人寿命虽短，你身为魅妖，一旦和人双修，那修为不得唰唰的涨，再然后寿命就长长长。到时候我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就剩好日子过了。”
“你想的可真美，都是哪里来的白日梦。”烟若摇头，“出去之后管好自己的嘴，娘亲说过，魅妖是不容于天地的精魅，世人对魅妖趋之若鹜，大多想将其炼制丹药或者抓为炉鼎。你非要跟着我，且说我若被人抓了，你除了被人拿去炖汤，还有别的下场吗？”
雪参一个激灵，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摸着自己头顶茁壮成长的花穗和叶片，喃喃自语：“那必然不行啊，我就这么几片叶子，也千万不能秃了啊。哎，这么说来你愿意将我请回家供奉，那你给我老人家起个人类名字吧。我听说书人说，这妖怪要是找到了愿意供养自己的人类，跟人家走了，总是要让对方给它起个名字，这便是他们彼此之间达成了协议。”
烟若眯起眼睛，心说这怎么那么想有修士在山林中降服精怪收成坐骑或灵宠才会出现的情况，怎么在他嘴里变成了另一套说法。
她知道这小雪参极其好面子，于是眼珠一转，笑容狡黠：“既然如此，那我给你起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霸气名字，就叫旺财，小名秃秃，你看如何？”
“这名字好呀。”旺财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白胖的小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好名字，我喜欢，这不是我整天最在意的心愿吗？好名字，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不简单，有几分文采和智慧，看来我选择你的确没错。”
晚间风急，他们不得已只能找一处避风的大树躲避一下风雪。
篝火点燃，烟若还是没想明白：“按理说山神震怒，我们是不可能活着走出见龙峰的，可是这一路上，也没什么大危险。”
“怎么着，你还非得遇到点事不成？”旺财翻了个白眼，撩动叶片的动作忽然一停，从牙缝里轻声憋出一句，“烟若啊烟若，你可真是个乌鸦嘴，大大的乌鸦嘴啊。说什么什么来，有一大帮不怀好意的家伙过来了。”
烟若眼神一动，也觉的周围空气不同寻常，只觉得格外腥臭恶心，她手中糅绳翻飞，身姿宛如猿猴一样挂到这根大树的树杈上，屏息凝神许久，等到了大树周围围了一双双幽绿色的眼睛。
那是狼群，是徘徊在霜寒雪山中最难对付的野兽。
它们总是成群结队，团结又狡诈，头狼也有些本领，已经修炼出了两个狼头，幽幽的眼神死死盯着她，仿佛在看什么美味的点心。
少女蹙眉，这才懊恼地发现自己的伤口流了血，娘亲说过，魅妖气息不可轻易泄露，不然大到妖魔，小到人类、野兽，无一例外都会想把你拆吃入腹，这是不可抗拒的本能。
看着树枝上安睡的仙君，烟若一阵恼恨：“都是因为你，真是的。”
她可不是梦中那个认人搓圆捏扁的泥团子，她脾气可大着呢，真是恨不得把这碍事的仙君丢下树杈，可又下不去手。
眼看着那些狼群徐徐逼近，头狼眼中的贪婪已经无法遮掩。
旺财吓的几哇乱叫，什么老祖宗山神保佑的话都说出来了，也不想想山神岂会保佑你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参。
到了这个关头，她倒还算冷静，拉开弓箭，已然只剩下最后三枚箭矢，又能击退几个恶狼呢？
不管了，她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这一点，求生的意识促使着她发挥最大的潜力，一箭有准又很破风而出，飞到狼王面前。
这只二头狼王，脸上竟然露出了人的表情，那是嘲讽中带着不屑，它微微侧开头，便能甩开这把小小的箭矢，自然没把猎物的小小挣扎放在心上。
却不成想，这毫无创意的箭矢飞至它面前，却骤然烧起橘黄色的火光，熊熊燃烧起来，把它满头的鬃毛烧了起来。
另一个头意识到不对，立刻翻身打滚想要灭掉火焰，这火竟然也邪门，怎么在地上滚动都灭不掉。头狼传来阵阵哀嚎声，其他恶狼见状，也开始纷纷犹豫地晃动起尾巴。
“你的箭为什么会着火？”刚才还吓的是瑟瑟发抖的旺财迅速回过神来，震惊地看着烟若。好半天反应过来，“我懂了，你身上有火灵根，你能修炼啊。我的老祖宗啊，旺财我这次真是捡到宝贝了。嘿嘿烟若能修仙，这以后我不得跟着飞黄腾达，鸡犬升天？”
“你这个神山精怪竟然还挺有文化，会有这么多成语呢。”烟若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错不错盯着自己的掌心，那里竟然真的窜出了小小的火苗，自己哪来的灵根啊？
她陷入了深深的震惊。
在那里无比真实的噩梦中，她一直到成为清越宗外门弟子时，都是个测不出具体灵根的杂灵根，就是都有又都没有，拼死修炼筑基也难，比不得单系雷灵根的墨星痕，单系水灵跟的纪云渊，更比不得姐姐白霜霜的水木双灵根，她根本是个废物。
可此时的她，双掌即可生出火星，她必然有着精纯的火灵根啊。
再看树下那些徘徊不前的狼群，头狼被烧，临时逃跑，找河水灭火去了。剩下狼群要走不走，烟若的眼神已然凶狠起来。
第5章 白漫镇01
三日后，双圆髻的少女变成了狼狈的大辫子少女。
烟若背后拖着一片草席，里边缠着依旧昏迷不醒的纪云渊，豆浆筒子里的旺财还在背诵那份《人间居住指南》：“第一，不能随便张嘴说话，会吓到别人。第二，不能随便动用法术吓唬凡人，笑死，法术，爷压根没有。第三，不能终日骂骂咧咧，这可不行啊，这得憋死我啊。第四……”
烟若走到村口，远远看到了焦躁徘徊的李小花。
她大概七八岁年纪，头顶梳着最简单的双丫髻，两条红绳缠在头发上，穿一件碎花袄子，天真烂漫，此时一张小脸要哭不哭的，甚是委屈。
看到烟若平平安安从林子里钻出来，紧锁了几天的眉头这才舒展开，她飞奔过来抱住对方，差点急出眼泪：“烟若姐姐，你怎的进山十天没动静，哥哥和娘亲担心你出事，到处打听，昨日哥哥还去镇上报官，想求大法师帮忙占卜一下吉凶呢。”
“我竟然在山里待了这么久？”烟若震惊，想来是见龙峰的大阵是仙人布置，里边的时间流速和凡间不同，她以为只过去了三天，却没想到过去了十日。紧接着她便想起什么，“这么说来今日是腊月二十七了，你娘前几日去市集没有？”
“市集可去不得。”李小花的脸刹那间雪白，那是个惊恐害怕的表情，“传闻中前几日有仙人路过，将那集市附近的兵匪尽数屠尽，血腥之气好几日也未散去，现如今还有血鸦在集市上空盘桓不散，无人敢踏足。”
怎么跟梦里发生的事情不一样了呢。
烟若盯着手心中的星星火焰，确认那并非是一场梦，而是自己的上一世。
她重新活了一次，又有了极好的火灵根，还在大雪山深处捡回来一个人，不，是个大麻烦。
“啧啧啧。”回家之后，旺财对着纪云渊上下打量，感叹不已，“倒真是个凤姿龙章的好相貌，可惜有点早夭的命格，修为也看不出深浅，怕不是没了修为吧。”
它用自己的须子去扒拉着那人修长洁白的皓腕，本想看看手相，却不想一道蓝光袭来，直接把门板打出一个窟窿，小雪参精就这么飞了出去，栽倒了雪地里。
烟若看过去，那人还是紧闭着双眸，宛如一尊易碎的青白玉菩萨，睫毛是鸦羽般浓，透着股脆弱和可怜劲，让人很难不心生怜爱。
可在一想这人未来会在天下间生出多少波澜，她又不由得感到脊背发寒。
原来强大如斯的妖帝，也会有这般琉璃脆弱的时候，真是让人唏嘘。
“看着出气多进气少，但也不是不能救。”旺财扒拉着门槛露出沾了霜雪的脑袋，头顶的花穗一抖一抖，“多亏了你家里供奉了我这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老神仙，我送他一根花穗，你给他煮了灌进去，之后便用至纯之火来烤透他，他便就能活。”
救人就到底，烟若也不觉得麻烦，当真按旺财说的做了。
刚好她需要练习控制自己身上精纯的火灵根，便借着纪云渊这具冰冷的身子尝试着。
说来也怪，明明是坚冰一般被包裹的冷美人，在她靠近时，便会以一种轻柔的姿态，仿佛是在接纳她。那道护体蓝光也并未出现，他从不拒绝她的靠近。
那一点点火星子从她嫩白的掌心一点点游走、移动，爬上他的手臂和肩膀，一点点温暖着那僵硬酷寒的经脉。
前世，烟若从未如此认真的打量着这张脸，从没像此刻一样肆无忌惮又胆大包天的观赏着这位高高在上的主宰者。
纪云渊，让六合动荡不安，让仙盟闻风丧胆的名字，这样一个人，此时安静地躺在她的怀中，任由她做些什么。
腰带在反复的拖拽中变松了，火苗燎过后，前襟也不争气地散开，露出白得耀眼的皮肤和清晰明显的锁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