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世上真的还能有魅妖吗？”老龟摸着下巴琢磨着，“我活的日子久，很早以前也听说一些关于魅妖的传说。传说百余年前东海之滨的小岛上确实生存着一群魅妖，可是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群魅妖就消失了。最被人熟知的还是十二年前的菩提寺，那次我最后一次听说魅妖的出现。”
“不管她到底是狐狸精还是魅妖，只要把人抓住了，龙神的祭品就有着落了。”蟹将军已经开始点燃怀中的通信符咒，“我现在就开始召唤龙神守卫，除了他们，别人奈何不了蚌珠夫人。”
老龟还有些犹疑：“这毕竟是海市，直接叫龙神使徒现身，这不就要撕破脸吗？”
“不管是海市还是青鱼镇，说到底都是龙神大人的统治范围，不过暂时交给蚌珠夫人打理，这怎么能叫翻脸呢？”蟹将军露出得意的笑容，“等到使徒们到了，我谅珍珠这娘们也不敢再这么态度对我们。”
“那若是献上了魅妖，你我二人肯定会被龙神大人赐福。”老龟已经嘿嘿笑了起来，“那我们俩不日就可以成为妖王了。”
——
烟若跟着珍珠走在华丽厚实的地毯上，感受着周围的流光溢彩，心里却直打突突，珍珠的原型确实是一只蚌精，妖丹是一颗畸形的黑珍珠，但是她修为是很高的，至少元婴大圆满，这样的人对自己都如此恭敬，实在是让她受宠若惊又脊背发凉。
她可以确认自己不认识什么蚌珠夫人，大牛市对方却好像对自己青眼有加又十分纵容，她不相信这世上无缘无故的好，所以海市背后的主人想在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烟若忽然一惊，莫不是她发现了自己身上的通天匙？这么一想脚下便有些不稳，竟然一不小心跌了一跤。
“贵客小心。”珍珠眼疾手快又动作轻柔地扶起了烟若，同时面色一冷狠狠踢了一脚地面，“蜃楼这是又故意使坏了，不然您怎么可能跌到呢。”
看着烟若一脸茫然的表情，地摊上的华丽花纹竟然开始迅速移动变成了一个桌子大小的，轻轻眨动的眼睛，它像是有些害羞似的，对着烟若挤眉弄眼之后便逃到了墙里，然后迅速隐没消失在漫长走廊中。
“刚刚你看到了吗，好大一只眼睛。”烟若的声音还有些惊恐。
“您不必担心，这是整个玲珑塔的原型，是深海中一只修炼千年的蜃怪，它可以幻化中各种场景和家具，是夫人多年来的老搭档。”珍珠继续在前面领路，“刚才它应该也不是有意绊倒您的，但这件事我会跟夫人汇报，夫人自然会惩罚它。”
“倒也不是，是我走路不专心，在想我刚才看到那个人，是个红衣少年。”烟若小心暗示着，她又想让珍珠帮她找到那少年，又怕少年的修士身份被暴露而被这里的妖怪追杀。
可是听到这个人的瞬间，珍珠的表情变得很微妙，然后露出个有些奇怪的笑容：“弄了半天，原来贵客是想见青青啊，随我来便是，这个时间他应当也不在夫人的寝宫中，他向来好动好奇，我猜他应该在仓库中看这次拍卖的美人。”
“青青吗？”烟若本来不相信的，直到她真的在仓库中看到了身穿赤衣，一脸散漫的碧水阁少年，这才算是心中的疑惑都到达了顶点。
“你果然在这里。”珍珠抱臂看着青青，眼神有几分轻蔑，“就算夫人没有召唤你，你也不能总在这里躲懒啊。”
“难道就只有我在偷懒吗？珍珠姐姐这不也带着大美人到处溜达吗？”南门青用带着敌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烟若，不快地开口，“真是顶顶不错的美人，比这次压轴的珍品都强得多，也不知姐姐哪里找来的，若是献给夫人那便又是大功一件。”
“别胡说八道，这位是夫人的贵客，你我都不可怠慢。”珍珠却板起脸来训斥南门青，紧接着转头同烟若介绍起来，“让贵客见笑了，青青是夫人养的人宠，向来得宠，所以平日里会有些任性。”
“人宠？”烟若倒吸一口凉气，怎么看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年，也没想到他是这个身份，怪不得能随便进出海市，原来这里的妖怪都知道他的身份啊。
“是最近妖域中很流行的新宠物。”珍珠满面笑容地介绍起来，“贵客如果感兴趣，可以看看那边的水晶笼，里边装的都是上等的人类美人，是一会儿即将拍卖的压轴商品。如果贵客喜欢，可以直接带走。”
烟若很想张口说不必了她并没有这种爱好，偏偏珍珠动作极快，一把掀开了笼子上的红绸子，然后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她便对上了一双淡紫色的眸子，犹如宝石般瑰丽又深邃。
他看起来像是弱不禁风的美人，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双眸中又隐约释放出一股哀意，让人忍不住心生同情。前提是烟若若是不知道这人能徒手劈开一座山，能挥手屠掉一座城的情况下，她可能会真的以为对方是个柔弱无依的病美人罢了。
所以问题来了，仙门中久负盛名的凌霄仙尊怎么会如此狼狈的出现在海市的笼子里，还成为了即将被拍卖的美人。就算这家伙再被仙庭云华追杀，凭借他半步化神的修为，再怎么也不会变成这个德行吧。
烟若双眼直直盯着纪云渊，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或者就此发现什么阴谋诡计。甚至自恋一点说，他是否是为了和自己重逢而故意设了这个局就为了在这个场景下和自己相遇。
但是越看她越觉得不对，纪云渊的眼神有些奇怪，他看着她非常陌生，没有那么势在必行或是缱绻情深，也没有那些复杂隐忍和满腹算计，他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大约是看的太久了，珍珠好像意识到什么：“原来贵客是看上了这位呆美人，那好，今日我便做主把他送给您。”
烟若尚且沉浸在震惊中，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等一下，我不同意。”
第84章 海市03
听见来人的声音，珍珠面色一肃，直接跪在地上。
“夫人，您来了。”她神色十分恭敬，连一向散漫的南门青也不得不坐直了身体。
烟若回头，就见一位珠圆玉润又富贵逼人的美妇缓缓走了进来，她本身有些丰腴，头顶和脖子上追着碎裂的蚌壳作为装饰，蚌壳闪烁着七彩的光芒，光彩竟然没有被周围的宝石压倒。
她上下打量着烟若，好半天才满意的开口：“没错，在我想象中你就该是这个样子。”
“您认识我娘？”
“你娘应当是蓝烟吧，是个不聪明的。”蚌珠夫人安然坐在华贵的珊瑚座椅上，缀满珍珠的手托起烟若的脸庞，“好在你没有遗传她的愚蠢，只遗传了她的美貌。”
烟若感觉这话有点骂人，但又不敢反驳。
“单单只是遗传了美貌还好说，你可别继承了她看男人的眼光就好。”蚌珠夫人收回手，挑剔地打量着笼子中的纪云渊，好半天才开口，“这个阿呆是个傻子，我捡到他的时候，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了，除了一张脸长得不错，简直一无是处。你瞧瞧别的修士，都是有内丹的，吃了可以大补，可是他丹田尽碎，灵根损坏严重，手无缚鸡之力，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啊。”
中洲曾经的绝世天才，未来统一妖域的妖帝竟然会落得这种评价，简直能让人笑出声来，可烟若一点也不敢怠慢眼前这个虎落平阳的纪云渊，就算他短暂失去记忆，变成废人，也绝不可能是个傻子。只能说明他用自己的演技骗过了老谋深算的蚌珠夫人罢了。
她试探着开口：“夫人，我瞧了又瞧，可能和这个阿呆实在有缘，夫人不如成人之美？我愿意把我身上所有的灵石都给你。”反正也是纪云渊自己的灵石，赎他自己是应该的。
“不过一个人类男子，倒也好说。”蚌珠夫人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却讲起了另一件事情，“我与你母亲幼时相识过一场，准确说是和你们这支魅妖有些渊源，既然你提的要求，我倒是也可以满足，但我有个条件，你可以想好再回答我。”
“夫人请说。”
“你们一族人丁凋敝，能寻到你已经天大的幸事，我再也不奢求什么，只是这么多年来我无儿无女心中也有遗憾。”蚌珠夫人脸色慈爱，“你若愿意给我当干女儿，我便把阿呆送给你当见面礼。”
“干女儿？”烟若眨眨眼，“在下何德何能，怎么能认下夫人这门亲戚？”
“没什么不能的，就看你答不答应了。”蚌珠夫人的目光有些怀念，“我还年轻时这里有很多魅妖，她们就像花间的精灵般美好，可惜后来修士发现了你们的栖息地，贪婪的抓走杀死了你大多数族人，那时我还很弱小，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无力改变，所以我向来最讨厌那些道貌岸然的修士了，你也跟我一样憎恨修士对吧？”
烟若哪敢多说话，只能用乖巧的眼神望着蚌珠夫人，假装自己和她想法完全一致。
“除了那些该死的修士，我第二讨厌的东西就是半妖了。”蚌珠夫人狠狠地剜了一眼笼子中浑然不觉的纪云渊，“半妖是世上最恶心最可耻的东西，代表了人类和妖族的结合，这是多么的违背妖伦，大逆不道啊。我最崇拜的妖帝大人就曾经说过，半妖体弱多病天生易折就是上天降下的惩罚，代表半妖本就不配留存在这个世上。妖族和人族之间怎么可能有真正的爱情呢，简直荒谬。”
烟若：……
她立刻坐直了，更加大气不敢出。
“总之，今日与你说这么多，也有些乏了。”蚌珠夫人托着腮打了个哈欠，“总之，你若肯叫我一声干娘，我就把他送给你。”
烟若犹豫了，转头看向纪云渊。
一向傻傻愣愣的阿呆这时候也不傻了，他伸出胳膊抓着烟若的衣角，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带我走，我想要跟着你。”
得了，烟若感觉自己被赖上了。
都这样了，不管是不是纪云渊的全套，如果自己再不做点什么，一定会被记仇的，她的梦乡是逃离主角和反派过好自己的平凡小日子，并不想被偏执的疯子追杀到天涯海角，于是她短短思索了几秒，立刻改了口：“干娘。”
“哎呀，真是我的好女儿。今日你在我这好好休息着，明日我们娘俩再接着说体己话。”蚌珠夫人很满意，打开了笼子，被珍珠搀扶着袅袅婷婷地走了。
“你救他你亏大发了。”南门青却没走，上下打量着纪云渊露出嫌弃的表情，“看额头上的剑纹他以前应当也是个挺厉害的修士，可惜却是个半妖，如今妖丹不知被谁剖走了，身为人的那一半灵根也碎了得稀巴烂，这辈子只能当个短命的凡人，再也不能修炼了。你把他留在身边也就能涂个好看，没法当炉鼎双修。”
烟若心说，借我八个胆子也不敢拿纪云渊双修啊，不要命啦？
见她不说话，南门青感觉有戏，继续游说：“你若喜欢这个类型的，我们宗门里许多师兄长得也不差，修为也很高，不如我介绍你们认识。”
“啊？”烟若没想到他说这番话是这么个展开。
“这有什么的，你都是海市的少主了，多纳几个男宠怎么了。”南门青感觉十分的理所当然，“再说我也不是白白介绍师兄给你的，你看我这胳膊上的鱼鳞，已经蔓延到下巴上了。我们全宗门都等着我拿珍珠白玉膏来用，但是最近夫人好像并不喜欢我了，赏赐也就变少了。少主，你行行好，多帮我要点赏赐吧。”
“原来你是这个原因才给夫人当男宠的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南门青倒是有什么说什么，“当初青鱼镇百姓求助宗门，说海上的珍珠都发灰变质了，长老们便带着弟子前来查看，什么也没查出来，回去后这些人便大病一场，全都感染了水泽鱼鳞这等怪病，后边我听说海市里卖一种药膏能治这病，就混进了海市，可是一进来就被夫人发现了，为了活命我就给她当了男宠，就这么简单。”
他倒是坦坦荡荡没什么避讳。
“那这事你们宗门长老知道吗？”
“知道也只能当做不知道吧，没有药膏人就活不下去了。”南门青说话很直白，“东海周围的宗门都知道海市的存在，也知道周围大妖随意杀人滥杀无辜，可是没人敢出头制止这一切，他们也知道自己打不过，于是两眼一闭当缩头乌龟，就当没有这回事便可以睡得着觉了。”
烟若哑然。
“哎呀，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总之你不要去夫人那里告我的状，不然我就说你想强迫我。还有，你要嫌弃了这个废物记得找我，我随叫随到。”
“她才用不着你，少自作多情了。”纪云渊从笼子里自己走出来，姝丽夺目的脸上做出了小孩子才有的夸张表情，他一把抓住艳若的手仿佛宣誓主权，“走开走开，一身鱼腥味。”
“只要你是凡人之躯，你在东海也迟早染上水泽病，少在这里嚣张，你个傻子。”南门青毕竟年纪也小，朝纪云渊做了个鬼脸就跑远了。
烟若倒是立刻原地设下了好几道隔音屏障，才压低声音：“纪云渊，你到底在搞什么啊？”
纪云渊却翻开自己手掌仔仔细细看着，好半天才注意到她似的：“纪云渊是谁，我叫阿呆。”
烟若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拉着纪云渊回了房。
她首先让龙渊给纪云渊洗了个澡，然后便拉着他检查伤势，这一检查不要紧，检查了才发现这人可不单单是废人这么简单。
“对每一只半妖而言，生长都极为不易，体内妖血和人血会进行相互的碰撞。他们每个月会有禁断之期，妖力全无，化身为脆弱的原型。”花浅白也不得不现身，“但没听说过半妖会在禁断期内变成凡人啊，他现在这个情况很有可能是被人故意害成这样的，妖丹没了他无法化成原型修复身体，受伤过重灵力尽失，失去记忆脑子也傻了。”
“你说他不是装的？”
“大概率不是的。”花浅白也陷入了沉思，“但我实在太奇怪了，他可是半步化神的修为，这世上能有谁把他无声无息害成这样啊，幕后黑手得是什么实力？”
烟若在纪云渊面前伸了伸手：“你当真不记得我了？你可是我师尊啊。”
“什么也不记得了。”纪云渊坐在床上抱着腿，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脑子空空的。”
“你都不知道我是谁怎么那么笃定我会救你啊。”烟若小声嘀咕，“我又不欠你什么，咱们俩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要互相有所纠缠。”
“虽然不记得了，但是看见你很安心。”纪云渊却忽然把她抱住了，呼吸靠近她的颈侧，“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不想离开你。”
烟若想甩开他的，可是她既没动作也没说话，就这么任由纪云渊抱着她。
看着他那幢单纯又带着傻气的脸，她仿佛忽然做出了什么决定：“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别总算计我的话，我就一直带着你，我们不要分开好了。”
第85章 海市04
夜色中的玲珑塔也是灯火通明的，这毕竟是海市里最大的宵金窟。
即使蓬莱拍卖会结束了，哪些身怀重金的大妖们还有一腔欲念没有发泄，他们会继续在这里花光自己身上的灵石和金子，一掷千金把财富投掷到那些貌美绝伦的蚌姬和身姿婀娜的鲛人身上，在这里寻欢作乐的同时，也被蜘蛛丝一样的海市牢牢缠绕，不得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