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他把灵根给了我?”烟若摇摇头,“这是灵根,不是大白菜,怎么可能给来给去的呢?”
一直隐藏在水面下的真相蠢蠢欲动,一直以来心中隐隐便有那一丝的疑虑,如今看到那即将破水而出的庞然大物,烟若犹豫了片刻,还是打算触摸这真实却残酷的真相。
“其实我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但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原原本本告诉你。妹妹。”白霜霜拉着她坐了下来,开始了一段不可思议又惊心动魄的回忆。
原来上一世,在她自焚于红莲业火之中后,墨星痕和纪云渊竟然都为这发了疯。
白霜霜没说出口的部分,是她守着烟若的尸体存不肯离,眼泪已经干涸了,她一声也哭不出来,心中只有满腔的恨。
“墨星痕,我怎么这么惨,这辈子遇到了你这种扫把星。”白霜霜感觉自己也要疯了,真爱无所寄托,感情只留下怨恨,“你说我娘和你家有血海深仇,你们之间不死不休。你说我爹的死也和你无关,他死于自己贪心和欲望,若不是他执意想要夺舍你也不会被你反杀,但是烟若呢?她又做错了什么?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她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爱上了你。爱上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
“别说了,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烟若的。”一向惜字如金的墨莲剑尊着急忙慌的为自己辩解,“我只想让她再等等,等我飞升,再等等马上就好了。谁成想她非要跟纪云渊,跟了就跟了,为什么最后要这样呢,为什么呢。”
红莲业火不断燃烧,天边也翻卷着罪恶的云,他们都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仙界派下来的净化者,当某个小世界当真出现可以改变当世气数的飞升者时,他们就会出现,杀掉那个飞升者,为了掩盖真相,他们还会毁掉那个世界。
诛天神佛在上,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多遍。
当年的萧奈何和纪澜就从鞥触摸到了飞升的真相,因为他们的实力都是完全可以飞升的人。当上届意识到他们俩就是威胁时,一个邪恶的计划便诞生了,净化者用了各种手段挑拨他们两人的感情。
虽然已经有了孩子,但是猜忌和不信任盘桓在他们心里,最终他们死在了最爱的人手中,到死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么深爱了,却只能有这种结局。
如今也是一样的,能得飞升者不过纪云渊和墨星痕。他们最大的弱点便是烟若。
那时候他们自己大约也不知道,一个小小的魅妖却能改变一切的轨迹。
烟若死后,白霜霜抱着她的尸体跪了七天七夜,第八天晚上,脸色苍白的妖帝着一身红衣,宛如月下艳鬼一般逶迤而至。
“把她给我。”纪云渊冷冷开口。
“人已经没了,你要尸体做什么?”白霜霜自然不肯,唯一的妹妹,这是她最后的亲人了。
若是失去烟若,她和这个世间再无任何牵扯了。
“天梯通仙界,也通阴阳。”彻底妖化之后,纪云渊很难这么心平气和又理智地解释什么东西,“烟若本是魅妖,是山间之精怪,本无具体形态。如今我用通天匙拼出天梯来,便能重新聚集她的魂魄,也能送这个世间再入轮回。”
“疯子,你简直是疯子。”白霜霜吓了一跳,如此惊世骇俗的想法,也真是只有疯子才能做得出来,才能说得出口。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一身浴血,墨星痕姗姗来迟,手中的斩天也有些斑驳,“这不是我第一次飞升了,但每次都不成功,当初我藏了一个锦囊在斩天剑里,唯一的办法就是通天匙,一次次轮回,一次次找寻方法,总有一次能成功。这个计划最关键的是,烟若能活着,她或许会忘了我们,有一个全新的,崭新的开始。”
通天匙分四块,其中三块在纪云渊和墨星痕手中,还有一块被白兰溪寻到,他走火入魔死后便落入白霜霜手中,她一直不敢拿出来。
如今她想明白了,纪云渊和墨星痕已经计划了很久,他们并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如果世界能重新来过,我能劝得了爹娘吗?”白霜霜喃喃自语,“若是他们不走到错误的路上,结局是否能不一样呢。”
“总要去尝试一下,在这里哭是没用的。”年轻的妖帝像是站不住似的,突然吐出一大口血来,“我还有一件事想让你帮忙。我把灵根取出来了,请帮我移到烟若丹田之中,这灵根便会一直跟着她转世,希望这灵根能替我护住她。”
白霜霜愣住了,烟若一辈子都因为灵根庞杂天赋太低而苦恼,她比谁修炼的都努力,但修士能修炼出多大的能耐跟努力与否无关,只看天赋如何。
人人都知道烟若是废物,知道她是魅妖,她修炼不易,难有成果。
但是纪云渊竟然连这都想到了,他愿意拼着命,生生剜出自己身上最重要的灵根分出去,只为了赌一个不确定的可能。
“分哪一个呢?”
“洛河书上推算,她会重生于一个气候寒冷的地方,把火灵根分给她吧,我希望她一直活在温暖中。”
四块通天匙被同时拿了出来,天梯重现人间,阴阳倒错,时光流转。
没人能说得清他们那时的感受,再睁眼时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只是刚苏醒时,记忆有多有少,有清晰有混乱。
一切朝着既定的轨迹发展,直到今天,烟若再次睁开眼,看到了前世今生所有的真相。
从来不是什么命运织就的丝线,是他们自己编织的梦幻,为了过去也为了未来。
长叹一声,烟若很快站起身:“走吧。”
“去哪啊?”白霜霜没动。
“你那么着急把我叫醒,又迫不及待把上一世的真相告诉我,无非就是为了让我阻止他俩重新开天梯吧。”烟若终于想明白了,“我说为什么纪云渊和墨星痕一副非常熟悉的样子,好像认识了很多年,因为他们确实暗中谋划了许久,早已彼此熟悉。”
“他们只是在你面前装不认识而已。”白霜霜肯定,“虽然还是互相看不上的,但有些事必须他们联手才能完成。这次开天梯不为了时光重启,而是彻底的打开上届的通道,他们要去面对真正的敌人了。”
“最后一块通天匙应该被纪澜带进龙冢里了。”烟若推开客栈大门,“龙冢危险,他们自然不想让我去。师尊才会用食梦貘让我昏睡,好像一觉醒来一切都已经解决似的。”
烟若被气笑了:“男人真有意思,总是来替你做决定。他该不会以为我睡了一觉彻底忘了他,从此就能幸福快乐了吧。简直荒谬。”
一边走一边骂,眼泪滴答落在菩提寺的山路上:“一个两个的都想替我做决定,好像我自己没有自主能力似的,所有的一切都要别人替我来选。我还真就不愿意。”
白霜霜默默看着她,知道她表面若弱风扶柳,一颗心却坚硬如同磐石,也正因为如此,她不甘心不将就,在感情中给人判了死刑就再也不会徇私枉法,但若是真的爱上了某个人,就会飞蛾扑火一般,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或许她所欠缺的正是这份破釜沉舟的勇气。
菩提寺的枯井下,正是隐藏的龙冢,那是中州所有秘境中最危险的一个,任何人踏足都不敢保证自己能活着回来。
烟若看了看白霜霜,两人刚想把跳进去,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阻止了他们:“且慢,且慢呀。”
第95章 龙冢04
烟若回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在这里见到老熟人何录。
她皱眉看着眼前一身青衫书生打扮的青年人,他圆圆的眼睛里满是不安,穿着清越宗最基本的弟子服,肩膀上还坐了一只小雪参。
“旺财?”
“啊烟若你不要我了吗,我在家可想死你了。”旺财抱着烟若的胳膊哇哇大哭,“多亏了何录,他人也太好了,愿意带我来找你。”
“虽然但是,”烟若后退了一步,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何录,“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哪?”
“我算出来的啊,我啥也不会我会算命啊。”何录一脸惊讶,“不是,咱俩可是兄弟,你不会怀疑我吧。”
“别扯那些没用的,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们进龙冢?”白霜霜也认出了何录,此时此刻谁出现在这里都可疑,她也警惕起来。
“拜托,你以为这是你家后花园不成,这里可是最危险的龙冢,被称为妖帝萧奈何的埋骨之地,这里边能随便进吗?”何录倒吸一口凉气,“纪云渊能进去因为他手里有钥匙,这里的妖气和法阵对他毫无影响,我们这种不明所以的外人进去了,那就是死啊。”
“那也得进,我必须阻止他们。”烟若斩钉截铁,“就算死在里边也没办法,我想陪着他一起。”
“算了算了,我还剩下我师尊留下的最后一张符咒,能把人直接传送到秘境核心处,我可以把符咒给你们用,但你们要带我一起进去。”何录眼珠子转了一圈,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们要进去,那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你要进去又是为了什么呢?”白霜霜直接开口质问他,“不好意思,我怀疑你的目的和居心。”
“我当然是为了追查杀我师尊的凶手。”何录咬着牙,“如今白兰溪都死了,我也没想明白是谁杀的我师尊。想来想去只能是天上的人吧,因为他窥探的天机太多了,知道了太多的秘密,总是活不长的,最想让他死的人一定是九天之上的神明。而龙冢是我探究一切真相的最后一块拼图。”
“那好吧,既然大家各有目的,那便各取所需。”烟若终于松口,“但是丑话说前头,如果进去后我发现你有不对劲,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怎么会呢,大家都是兄弟,我怎么能对自己人下手呢。”
何录拿出符咒念念叨叨启动了,众人眼前一花,就消失在了原地。
那口枯井中再一次释放出恐怖的怒吼声,水面上泛起一阵阵的涟漪。
烟若本来死死抓住白霜霜,再睁眼时却发现自己手中已经空无一人,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被困在一个陷阱中,腿上还被楔子扎上了,轻轻一动就钻心的疼。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难道我被何录骗了?”她百思不得其解。
“骗倒也不算骗,”花浅白及时出现在她身侧,皱眉看着她腿上的伤口,“伤口倒是不深,但是你没发现自己没法力了吗?”
烟若大惊失色下打开了手心,看到灵气枯竭,一个法术也发不出来了。
“怎么回事?”
“这里应当就是龙冢内部。”花浅白分析道,“以前我也听说过一些关于这里的传言,比起秘境,这里更像一个小世界,有自己独特的运行规律。我怀疑这里的某些法阵或规律抑制了所有法术的源头,灵力或者妖力都在此消失,因此我无法附在你身上,龙渊只能陷入沉睡,连这小小的伤口都能伤到你,因为你现在就是个普通人。”
“那怎么办呀。”烟若忍着痛楚,想把受伤的那条腿从楔子里拿出来,却突然听到上面传来喊声。
“姑娘,等等,你这样做会让腿上更严重的。”
那是个非常俊美的中年男子,身上带着温文尔雅的气质,一身白衣胜雪,背上又背了一把木剑,很有几分仙风骨道的味道。若是年轻个十几岁,怕也是天下有名的美男子。
只见他熟练地把剑插-进土里,身上捆着绳子,很快从大坑上爬了下来,然后快步来到烟若面前给她检查着伤口:“还好,没有伤到要害。这位姑娘,你来帮帮忙,咱们一起帮她把楔子弄出去。”
在看到来人的瞬间,烟若明显的感觉到花浅白的不正常,她浑身巨震,满脸都是难以置信。但还是依言先把烟若弄了出来。
那男人手脚很麻利,三两下做出了一个简易的架子,在前边拖着烟若前进:“这陷阱是专门捕猎野兽的,不知今日怎么伤到了姑娘,真是对不住。也是我们这山里很久没来人了,没想到还会有人意外落进陷阱。姑娘你放心,我做的陷阱伤到了你我一定会负责,前面不远处就是我家,你们先随我去休养一下,我也略通医术,先给你简单治疗一下,再送你去城里找郎中。”
“不,不行,我们不去你家。”烟若还没说话,花浅白便第一个拒绝了,“我们要直接去城里,你给我们指路吧。”
“直接去城里坐车也要一整天啊。”那男人迟疑道,“而且我家里唯一一辆马车被我夫人赶走了,她进城去了。这位姑娘,你莫不是觉的我是歹人?我这样子怎么也不像歹人吧。”
虽说这话只是开玩笑,但是烟若是相信的,因为对方这么丰神俊朗的模样,还有温润如玉的气质,确实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
甚至,看他的五官轮廓,烟若还看出了一点纪云渊的影子。
该死的,一定是太想他了,要不然怎么能看到一个英俊男子就能想起他来呢?
但是该说不说,眼前这个中年剑客和纪云渊,在五官上至少也有六七分相似,这也太神奇了。
看着花浅白这个着急想走,烟若也想不明白,就看对方一个劲跟她挤眉弄眼。
“到底怎么了?你觉得他不对劲?我感觉大叔人挺好的啊。”
“大叔个屁啊,他是纪澜。”花浅白都要疯了,贴近烟若的耳边放下了重磅炸弹,“你嘴里这位大叔是在中洲消失了几百年的浊剑仙纪澜,纪云渊的亲爹,也是当年亲手把我抓回雪域哀牢封印的人啊,我现在怕的两条腿都直哆嗦,你让我怎么跟他回家?”
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就像木鱼,把烟若的脑子震得嗡嗡作响,让她好半天也回不过来劲。
等等,这里是龙冢,竟然看到了活着的纪澜,他说她夫人去了城里,他夫人是谁啊?
难道是萧奈何?
这这这……
似乎为了让烟若再震惊一些,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一辆很普通的华盖家用单马车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飒爽女子坐在马上前,她穿一身利索又干练的褐色骑装,其实根本看不出什么年纪,因为她那张面孔几乎能让过目不忘,美的让人忘记年龄和呼吸。
这种美又不是柔弱易碎的,而是一种刚毅而强烈的美,带着极强的侵略性,尽管只是坐在普通的马车上,她举手投足间也有睥睨山河的气势。
在这张脸上,烟若又发现了许多和纪云渊的相似之处,原来他面目中那些惊心动魄的美都来自于这里,来自于他的母亲萧奈何。
曾经的万妖之王萧奈何,此时穿着普通又家常的便装,驾驶着一辆简陋的马车,就在向他们行来,这一幕已经够荒诞了。
烟若已经听到了花浅白上下牙齿打架的声音,看来她是被吓得不轻啊。
别说,看着萧奈何越来越靠近,那种藏在骨子中的本能让烟若也想夺门而逃,但是腿受伤了爬不起来,跑不动。
萧奈何缓缓走近,上下打量了烟若一眼,似乎对这种事稀松平常:“又伤人了?”
“哎呀,没料到啊,早知道不把陷阱设的那么隐蔽了。”纪澜有些手足无措的挠着头,“夫人,你快告诉她们我不是坏人,不然她们不想跟我回家治伤。”
“直接带走,不用说,她们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