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娇听着她薄凉无温的语气,背后汗毛直立。
眼珠子咕噜转着,她在心里打着腹稿,梨花带雨的脸上,却是一副凄凄惨惨戚戚模样,须臾,她用染着哭腔的声音说,“姐姐,我错了。”
道歉好像是做错事之后都要走的流程。
大部分人都以为,做错事后,一个道歉就能解决问题,如果不能被原谅,就是那人小肚鸡肠。
席以星伸手用打火机挑起李娇的下巴,看着她因为害怕而哆嗦的嘴唇,席以星面上没有一丝的动容。
一阵风吹过,伴随着还有朝巷口走过来的脚步声。
李娇扭头望了眼,发现是徐芊和她哥。
害怕的本能让她忍不住出声朝他们求救。
这声音,直接惹恼了席以星,她眯了眯眼,翘在墙上的腿瞬间放下,而后在李娇瞪大的瞳仁里,她直接单手把李娇摁到了墙上。
李娇被摁在墙上,后背贴着凹凸不平的墙面,因为刚才席以过大的力道,她疼的脸皱成了麻花状,惊呼声伴随着眼泪直直砸落。
这次,她是真的害怕了。
席以星眼里的狠厉与绝然,让李娇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捏住,生死一瞬间,让她浑身血液凝固。
李娇没想到,就是指错厕所的一件小事,居然能让面前的女生如此动怒。早知道会这样,她说什么也不敢故意指错了。
徐芊直勾勾的盯着席以星的动作,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扑她,没被打,简直是一个奇迹。
徐芊伸手拽了拽林白的胳膊,压低声音说,“小白哥哥,我们快走吧。”
她选择了忽视李娇的求救。恶人自有恶人磨。没想到李娇死性不改,不仅在厕所写编排自己的话,而且还故意把男厕指给女生,简直,人之初,性本恶。
林白立在那里,没动。
目光却落在了席以星摁着李娇肩膀的手上,五指修长,白皙纤纤。
他想起了警局见到她的那一晚,半降的车窗,她伸出来的手,指节分明的中指。
眉眼薄凉,清冽,一如现在她看着李娇的时候。
“啪嗒——”传来打火机打火的声音。
席以星眉眼浸透着寒凉,一瞬不瞬的盯着李娇。视线在她脸上掠过,最后停在了她齐耳短发上,看到这头短发,她突然想起一个人。
如冰似寒潭的猫眼轻眯了下,她唇角挑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把你头发烧了,我再和你道歉,好不好?”
一旁听到这话的徐芊,惊讶的小嘴张的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烧头发?太狠了吧。
铺天盖地的惊恐朝李娇压了过来,她盯着席以星手里拿着燃火的打火机,低低绰绰的声音一下子变成了嚎啕大哭。
身子像是筛糠一样忍不住的颤抖。
李娇想推开席以星逃跑,却发现腿软的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瞥见朝自己头发靠近的打火机,李娇拼命的摇着头,道着歉。
然而却并没有让席以星心软。她精致的面庞上仍旧一副淡漠无温的神色。
李娇认命的准备闭上眼时,婆娑的余光中,倏地瞥见一双修长好看,骨落雅致的大手,那手快速的拿过了要烧她头发的打火机。
席以星手里瞬间一空,她直起身,摁着李娇肩膀的手松开,后者身子一软,直接滑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偏头,看向了夺她打火机的人。
因为身高差的缘故,她是抬眸,他是垂眸的,两人视线相对时,她听见他开口,嗓音温润的对她说,“不要这样子。”
席以星秀眉一拧,唇边讥笑连连,目光透着冷,“关你屁事?”
林白神情一滞,眼里闪过不知名情绪,他低低说,“她哭了。”
“这么想当好人?”她偏着头,帽檐下的眉眼精致又出挑,菱唇咧着,她不紧不慢的吐出几个字,“我成全你。”
——
陆军和王刚又一盘游戏结束后,便相携着去楼下上厕所。
兄弟俩勾肩搭背,时不时东张张西望望,寻找席以星的影子。
朝小巷走时,陆军说,“上完厕所,你打电话问问星姐哪去了?怎么没看见人。”
王刚“哦”一声,说“好”。
顿了一下,他扯了开学的话题,“快开学了,暑假作业我还没写完呢,咋办?”
陆军白他一眼,“我理科生,你文科生,你作业没写完,关我屁事?”
王刚小声逼逼,“星姐没写完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两人正说着,转眼就到了巷口。
巷子里的厕所早已经封死了的事,陆军王刚还不知道。两人谈笑风生的声音停下来是在听到巷子里传来席以星熟悉的声音时。
“这么想当好人——我成全你。”
陆军和王刚还没琢磨透席以星话里的含义时,就见他们星姐,直直甩了一个男生一巴掌。
巴掌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很是响亮。
被打的男生一动不动,脸上讶异了一秒,又归于平静。
陆军和王刚惊了一瞬后,忙上前,挡着席以星,生怕那男生反手给席以星一个巴掌。
当看清那男生的脸时,陆军和王刚皆愣住了。
卧槽,这是什么神仙缘分,他们居然又和这个少年见面了?
不过这次见面的方式,有些,嗯……挺特别的。
席以星没把之前上错厕所被林白看的事告诉陆军和王刚,所以他们两人还不知道,林白被打还有一层这缘故。
林白白皙的脸庞上,巴掌印很清晰,红润。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被打,皆是同一个女生。
陆军试探性的,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句,“星姐。”
席以星回神,眼里泛着轻微的红。同一时间,林白伸手把手里的打火机递给她,“还你。”
席以星瞥了眼他摊开放着打火机的手,没接。
陆军和王刚对视一眼,皆一脸困惑神情。
可这火药味十足的场面,也不适合问“怎么了”三个字。
于是,两人便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
席以星扫了林白一眼,动了动唇,吐出凉然的两个字,“垃圾。”
随后,她收回目光,转身,径直朝巷口走去。
林白神色一怔。
王刚抬手想从林白手里拿过打火机,却被陆军给拽着朝前走了。
“没听星姐说垃圾吗?”
不知是说火机垃圾还是……林白垃圾。
热风穿堂而过,看着她背影即将消失前,林白突然出声冲着她的背影说了一句,“林白。”
后头的陆军和王刚同时扭了一下脑袋,两人面上神情,皆一言难尽。
席以星脚步没停,像是没有听到,背影淡然而冷漠。
林白,我叫林白。
主动报上名字的那一刻,林白好像确认了一件事。
情窦初开的年纪,他喜欢上了一个仅见过几面的女孩子。
见到她时,心跳会莫名加快,无端耳红。
可是……他知道,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白缓过神,收拾好情绪,才低头去安慰被吓傻的徐芊和李娇。
——
晚上,吃完饭,席以星没像前几天晚上一样在院子里坐坐,而是径直回了屋。
这晚,她睡得不安稳,半夜的时候又被噩梦给惊醒了。
醒来,心里空落落的。
第14章 清礼哥
呼吸起起伏伏,半晌才趋于平静。
席以星稳了一会儿情绪后,突然掀开薄被,穿上鞋,拿了烟之后,走到窗户旁。
要抽的时候才发现没有拿打火机,她在屋里找了一圈,良久后,才想起,打火机没拿回来。
席以星神色寡淡的把烟丢在一旁,而后重新走到了窗户旁,推开窗户,热风扑面,佛乱了她披散在肩头的发丝。
窗外明月高悬,清辉撒了一地。农村的夜晚少了车水马龙的喧哗声,取而代之的是宁静。
墨色的天空,繁星点点,星罗棋布。
席以星手撑在窗沿上,仰头凝视着夜空,看着看着。她眼里突然泛起了泪花,视线朦胧中,她似乎看到,漫天的星星逐渐组成一张温柔至极的脸。
那是妈妈的模样。
“星星。”
温柔慈爱的声音在耳畔边响起。
席以星喃喃出声喊了一句,“妈妈。”
下一瞬,眼前的景象又变成了漫天的繁星,压根儿就没有虚幻的母亲的影子。
席以星仰头,逼下眼里沁出的泪花。
良久后——
关上窗户,折身回床上躺下的席以星,脑海里蓦地又蹦出一个人的身影。
“林白。”
无端想到他,让席以星心跳莫名漏了一拍。片刻后,她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之后便把林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
隔天一早,陆华送了三人去车站。
下车的时候,陆军和王刚故意没有拿外婆让他们带的鸡鸭鹅。
以为陆华没看见,谁知,他不仅看见了,而且还直接从车里下来,不容他们拒绝的,把后备箱里装好的鸡鸭鹅依次递到他们手上。
三人:“……”
陆军望着手里被塞的鸡鸭鹅,一言难尽的说,“外公,临市什么没有?”
王刚接话,“可以不带吗?”
陆华横眉冷对的看了他一眼,“怎么着,翅膀还没硬,就嫌弃上了?”
“看看人家星星,知道是你外婆的心意都没有拒绝。”
“是吧,星星。”陆华笑眯眯的看向席以星。
席以星弯了下唇,乖巧的“嗯”了一声。
陆军见状,嘴角一抽,最后举手投降,“成成成,鸡鸭鹅我们带着了,谢谢外公。”
——
高铁到站,席以星打车回家前,把拎了一路的鸡鸭鹅递到了陆军手里,“你带回去,什么时候烧了,喊我去吃。”
陆军接过,忙不迭应声:“……哦,好。”
之后,三人在高铁站门口分别,各自回家。
佳驿苑。
席以星拎着行李箱,一口气爬了四楼。
她住的小区是老小区,没有电梯,环境也一般,比不过席家别墅的精致豪华,可她却心甘情愿的住在这里。
掏出钥匙拧开门把,席以星蓦地在玄关处看见了两双黑色皮鞋。
她眉头重重一跳,气闷的火焰在心底油然而生,她没换鞋,拎着行李箱就大踏步的进了屋。
客厅里,电视开着,沙发上正坐着两个人。
席以星看见来人时,面色瞬间一沉,质问的声音脱口而出,“谁让你们进来的?”
其中一个人在听见问话声时,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大小姐。”恭敬的打招呼声随后响起。
“出去。”席以星看着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中年男人,漂亮的猫眼里恨意满满。
席志远缓缓从沙发上起身,男人儒雅的一张脸,表情温和,“星星。”
“我让你出去。”席以星拔高了嗓门下逐客令。
席志远儒雅的一张脸表情有一丝的皲裂,深呼吸了一口气后,他突然严肃了神情对席以星说,“我是你爸,这里也是我家。”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戳到席以星,她突然像个炸了毛的狮子一样,拎起手里的行李箱,便朝席志远的方向砸了过去。
“你不是我爸,这里也不是你的家。”她眼眶猩红,眼尾泛着狠,精致的一张脸,冷漠到令人心惊胆战。
助理被席以星仍行李箱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怕席志远受伤,助理反应迅速的往他身前一站,挡下了砸过来的行李箱。
“席以星。”席志远突然叫了席以星的名字。久经商场的男人,眉眼认真起来,锋芒毕露。
席以星却是不怕。
她挑着眉,模样嚣张乖戾又桀骜不驯。
她不想再废话,于是直接掏出手机,给110打电话,“佳驿苑34号楼401室,有人私闯名宅。”
“不认识……对……不走。”
助理刚把行李箱工整放好,就听见这报警声音,错愕的猛然抬头。
席志远静默的望着席以星,既没有出言阻止,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一直等到席以星打完电话,才出声和她说,“和我回席家,然后转学去星海附中。”
中气十足的嗓音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席以星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嗤笑出声,“想多了吧你。”
席志远知道她油盐不进,兀自点了下头。
席以星以为他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突然对助理说,“走吧。”
席以星双手环臂,吊儿郎当的说了句,“别急着走啊,警察不是还没来吗?”
席志远脚步微顿了一下,却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席以星立在客厅,指甲扣进肉里,冒出血丝了,她都没有觉得疼。
——
楼下,一辆黑色宾利车里。
后座上,席志远揉了揉疲惫的眉心,严厉的神色瞬间瓦解开来。
助理坐在驾驶座上,正犹豫着要不要发动车子时,他听见席志远沉沉如水的嗓音,“把大小姐的卡全部停掉,还有,告诉陆军和王刚家长,不准让他们孩子借钱给大小姐。”
助理一副讶异神色,“席总,这样做,会不会让您和大小姐的关系变得更差。”
“现在关系就好吗?”席志远反问,助理一噎。
席志远望着窗外,目光深远,“不该纵容她了。”
——
下午四点左右,午睡的席以星被一通电话吵醒了。
起床气在听到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时,立马烟消云散。
“清礼哥。”席以星低低叫了一句,“你回来了。”
“嗯。星星,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晚饭。”
“有的。”席以星忙不迭应声。
知道徐清礼要请自己吃饭时,席以星激动了好半天。以至于还没到约定的吃饭时间,她就已经开始化妆准备了。
之前和徐清礼聊天的时候,他还说不回临市,没想到现在人已经在临市了。
徐清礼,比席以星大三岁,两人曾是邻居,幼时玩伴,也算是半个青梅竹马。席以星母亲去世的那段时间,陪在她身边最长的就是他。
因此,席以星还曾把徐清礼当成了追求的对象。
7岁的时候,她天真无邪的说,长大要嫁给清礼哥,他刮了她的鼻子,笑她不知羞。
12岁的时候,母亲去世,她问他能陪自己一辈子吗?他说能。
14岁的时候,她第一次向他正式表白,他摸着她脑袋,告诉她今天是愚人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