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棠芯没有拒绝。
“走吧。”周铭熟络地拉住她就走。
薛棠芯看到她们没有叫卢珊珊，于是问：“不叫珊珊一起吗？”
周铭说：“她不习惯吃大锅饭，我们走吧。”
薛棠芯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没有再问。
后来吃饭的时候周铭主动告诉她，举报那女生的人就是卢珊珊，卢珊珊脾气古怪，让她别跟她走得太近。
这种女生之间的小团体排挤活动，令她心头隐隐不适。
她不想参与，只想好好学习。
*
返校的日子，食堂很热闹，排队打饭都是个脑力活，晚一步就会打不到自己想吃的菜。
周铭眼明手快，三菜一汤，外加一笼叉烧包，心满意足。
孙嘉琪就没那么幸运了，犹犹豫豫，最后一份粉蒸排骨被人抢走。
“我们一起吃吧。”薛棠芯友好提议。
看到孙嘉琪欲言又止，又补充：“我饭量小，吃不完这一份。”
孙嘉琪觉得这位新来的转学生不仅长得好看，心肠也体贴，不禁心生好感，欣然接受。
三个人找了空位，薛棠芯和孙嘉琪吃饭的时候比较安静，只有周铭喋喋不休，喜欢聊八卦。
在孙嘉琪吃粉蒸排骨的时候，周铭用手肘推了推她，“琪琪，你男神诶，一个暑假不见，好像又变帅了。”
孙嘉琪抬头望向前方，目不转睛。
薛棠芯也跟着看过去，对上一双傲慢又冰冷的眼睛。
巧了，孙嘉琪的男神不是别人，正是今早撇下薛棠芯一个人在大热天托着28寸行李箱挤公交到学校的罪魁祸首方卓延。
短短一瞬，方卓延就移开了目光，压根没把薛棠芯放在眼里。
薛棠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继续低头吃饭。
“琪琪，我听说方卓延到现在还没女朋友，但是这一届新生好像有不少是冲着他考进明德来的，你还不努力努力，以后就不一定有机会喽！”
“方卓延那么优秀，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他，他都不接受，他肯定不会看上我的。”孙嘉琪胆子小，也自卑自己的颜值普通。
“不试试怎么知道嘛，你不敢说我去帮你说！”
“不要啦！”孙嘉琪急红了脸，真怕周铭冲过去替她表白。
周铭恨铁不成钢，气鼓鼓地吃包子，眼睛瞟向薛棠芯：“薛棠芯，你有试过跟男生表白吗？不对，像你这种颜值的女生，应该有很多男生追求你吧？”
“嗯，不过我没有喜欢的男生，我喜欢学习。”薛棠芯没有羞涩，大方地回答。
周铭又是一愣，转而惊奇：“不是吧？看起来不像啊！”
第一次听人向“学习”表白的，还是这个看上去不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女生。
薛棠芯喜欢精心打扮自己，但这并不代表会影响学习。
就像有的男生很会玩，成绩依然出类拔萃。
这是天赋。
“本来还想跟你取取经，给我们琪琪一点勇气，看来真没戏了。”周铭唉声叹气。
薛棠芯没有应声，这件事还真帮不到孙嘉琪。
不过可以知道的是，方卓延在明德颇受欢迎。
“哎哎哎！植哥，那不是在公交车上遇到的小美女嘛！她怎么和你们班的周铭坐在一起啊？卧槽！不会吧！……”
这个声音，很熟悉。
薛棠芯抬起了头，撞见三个造型奇特的男生正向他们这桌看来。
中间的男生顶着一头墨绿色的头发，额发挡住了眼睛，像杀马特，他端着满满当当的菜，死死地盯着薛棠芯。
薛棠芯顿时陷入沉思：怎么会有男生喜欢染墨绿色的头发？
审美救急。
“惨了，是寇植，快跑！”周铭见到寇植像见鬼一样，拔腿就想跑。
薛棠芯拉住她：“为什么要跑？”
“回头再告诉你，先跑再说！”
直觉告诉薛棠芯，周铭和那个绿毛有过节，她尊重周铭，起身。
“站住！”怎料背后一声吼，是那个在公交车上和她搭讪的男生。
“周铭，怎么看到我植哥就跑？快还钱！”
原来是来追债的。
周铭马上转过身，换了一副嘴脸，笑呵呵地说：“刚交了学费和伙食费，手头有点紧，大家都是老同学，干吗逼我嘛。”
“就因为大家是老同学，植哥才愿意借你钱，亲兄弟明算账，今天必须把钱还了！”
“寇植，你又不缺这点钱，干吗逼得我这么紧呢？”
“你说你缺钱给你奶奶治病，结果呢？你拿着我的钱去干吗了？”
“哐”的一声，寇植扔下满满一盘子菜，凶神恶煞，吓坏了周围一圈人，尤其是胆小的孙嘉琪，颤颤巍巍躲到薛棠芯的身边，紧紧抓住她的胳膊。
薛棠芯察言观色，看样子，这群问题学生在学校作威作福惯了。
“她欠你多少钱？”
冷不丁的，薛棠芯开口，声线柔软，所有人看向她。
包括从刚才看到她就噗噗心跳的寇植。
“不多，三千。”寇植盯着薛棠芯，竖起中间三根手指，缓缓启音。
“有借据吗？”
寇植一愣：“没有。”
“有转账记录吗？”
“没有。”他给的是现金。
“有人见证吗？”
当时周铭说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是在巷子里偷偷做的交易。
人证物证都没有，他这次是彻底栽在那个臭丫头手上了。
“没有证据，不能证明周铭欠你三千没还。”
“喂！你什么意思？她刚才亲口承认欠我们植哥三千块，现在想翻脸不认账吗？”丁子杰急吼吼地说。
“如果我没有听错，刚才是你们口口声声说周铭欠钱，但她并没有承认欠钱，只是说你们逼她，那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在逼她给你们钱呢？”
刚才的画面像极了电影里古惑仔向良好市民逼债。
“小丫头，看你长得还不错，没想到心肠这么歹毒，颠倒是非黑白呢！”丁子杰对薛棠芯的印象一落千丈。
“阿杰，闭嘴。”
寇植发话了，脸色不太好看，他抻了抻手臂，周围人倒吸一口冷气，孙嘉琪闭上了眼睛。
“拿好，以后坐公交车手机拽紧点，谢谢就不用了。”
当所有人都以为寇植要打薛棠芯，谁料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部套着可爱手机壳的手机。
薛棠芯一眼认出，那是她的手机。
“阿杰，阿钟，我们走，区区三千块，就当施舍给乞丐了！”
他扔下手机就插着裤袋潇洒地留下背影离开了，浪费了一盘子的饭菜。
薛棠芯握着手机，久久没有出声。
“芯芯芯芯，你真是我的甜心宝贝大救星！我就没见过寇植这家伙这么憋屈过，哈哈哈过瘾！”周铭摆脱了债主，心情大好，连对初次见面的薛棠芯称呼都变得亲昵了。
薛棠芯却说：“虽然他没有证据证明你问他借过钱，但是不能抹杀你问他借过钱的事实，每一张人民币都有冠字号，银行可以追踪，如果他想查，肯定能查到他借出的那些钱的去向。”
但看绿毛也不像很聪明的样子。
“不是吧……”
“其实我对你们的债务纠纷没有兴趣，我只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还以为你是在帮我。”
“如果我不那么做，再纠缠下去，只会更麻烦。”
惊动了校方，说不定周铭会被连累处分。
“是啊，铭铭，寇植我们惹不起，要是惊动了校方，你就麻烦了，我看你还是早点把钱还了吧，如果不够，我还有点生活费……”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讲义气，钱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别担心啦！”周铭很快恢复心情，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薛棠芯莞尔，把失而复得的手机放进校服口袋。
下午周铭和孙嘉琪又热心地带着薛棠芯逛新学校熟悉环境。
她所到之处，多少招惹到一些风浪。
晚上回到寝室，周铭又聊了很多八卦，有学神代表方卓延的出色事迹，也有以寇植为首的问题学生的斑斑劣迹。
薛棠芯躺在床上听得漫不经心，发现对床的卢珊珊早早拉下床帘没有加入。
但她能清晰地听到手机按键声。
卢珊珊用的是基本已经被淘汰的翻盖手机，在现在智能机流行的年代已经算是罕见。
莫名的，这些按键声像催眠符一样助她沉沉睡去。
第3章
开学这天，薛棠芯正常被生物钟叫醒，室友们还在熟睡，她拿好洗漱用品轻手轻脚地走进洗手间。
洗手间被卢珊珊的妈妈收拾得像五星级宾馆，她悠悠哉哉地整理自己。
她是天然卷，所以要花很长的时间拿直板夹夹直头发，夹完最后一缕头发的时候卢珊珊进来了，肩膀靠着门框盯着她问：“你已经进来大半个钟头了，还没好？”
“啊，不好意思，你是不是要用洗手间啊？”薛棠芯关闭电源，收起直板夹，抱歉说。
卢珊珊看了她那些家当一眼，扯了下嘴角，虽然没开口说一个字，薛棠芯却仿佛能从她的脸上看到读到：爱打扮的女生，读书肯定好不到哪去。
薛棠芯吐吐舌，离开了洗手间。
卢珊珊的速度很快，在薛棠芯换好衣服准备背起书包去食堂吃早饭的当口，已经从洗手间出来，连衣服都换好了。
薛棠芯礼貌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饭。
果不其然，被无情地拒绝了。
另外两个室友还在熟睡，她只好自己一个人出发。
明德的校园环境古今结合，既有百年历史沉淀，又有现代文明润色，古树名木尤其多，因此阳光再烈，也有参天大树荫蔽。
不比中午和晚上，早晨的学校食堂显得较为安静，只有三三两两早起的学生打了早饭。
薛棠芯点了一碗蔬菜粥和一个鸡蛋，她肠胃不好，医嘱要少量多餐。
见时间还早，她吃完早餐又听了会儿BBC。
差不多七点左右，才按照和教导主任约定的时间，去办公室找他。
教导主任李国章是位中规中矩的中年男子，蓝灰色POLO衫，厚镜片近视眼镜，板寸头，看上去一身正气。
方正康在柳城有头有脸，教育界也有一两个老熟人，转个新生过来就是动动嘴皮的事，何况薛棠芯本身就争气，优秀履历摆在眼前，哪个学校不是抢着要人。
李国章把薛棠芯交到了新班主任手上。
明德在高一第二学期就开始选科分班，薛棠芯转校之前还没分班，但已经考虑好选历史。
其实她不偏科，班主任建议她选化学，理科可以展示的机会更多，她没采纳，班主任叫家长也没用，她的家长根本没时间参加家长会和她一起商量。
进入明德后，她直接选了历史。
而新班主任是名语文老师，高高瘦瘦，文质彬彬，约莫三十出头。
“明德的教学作风不比盛达那么紧张，我们的高校长比较开明，主张学生格物修身，提倡表达自由……”
温学彬，人如其名，谈吐文雅，彬彬有礼，和学生交流丝毫没有以上对下的那种师生隔阂感，也不会给人带来任何教学上的压力。
和这样的班主任相处会很舒服，但是对应试教育体制未必是一件好事。
在当今如此内卷的中国教育界，绝大多数家长只会觉得这样的班主任不够管束学生的威严。
“张铭轩，我暑假作业还剩一套英语卷子没做完，你快借我抄抄！”
“马克松说过开学要默写上学期的重点单词的，你们都背了没？”
“完了！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
……
“快快快！温老师来了！大家安静点！”
“我看到温老师带了一个漂亮小女生来，好像是这次的转校生！”
……
学校的早自习已经开始，紧张的学习氛围并不亚于盛达，薛棠芯觉得温学彬谦虚了。
很奇怪，通常学生见到像温学彬这种气场温和的老师并不会立刻鸦雀无声，但是此刻的高二（2）班安静得可以听到有几只苍蝇在飞。
温学彬气定神闲地走到讲台中央，微微推动架在他高挺鼻梁上的金丝边框眼镜，温柔无边地笑道：“一个暑假不见，各位同学好像都懂事了不少。”
台下个个噤若寒蝉。
薛棠芯扫视一周，有人好奇，有人敬仰，有人心虚，有人畏惧……
看来，她的这位新班主任，可能是深藏不露。
“这位是新来的转校生。”
温学彬在黑板上写下了薛棠芯的名字，板书端正，写完转过身摊开手掌指向薛棠芯。
薛棠芯微微一鞠躬：“大家好，我是从盛达高中转过来的薛棠芯，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
“哇！盛达诶，居然有人能从盛达转来我们明德，到底是什么魔力哦！”
“虽然盛达是重点高中里的佼佼者，但我们明德也不差好吗？”
“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她长得好小好可爱哦。”
“低双马尾简直戳中我萌点！”
“这不是昨天中午在食堂杠寇植的女生嘛！”
……
好奇宝宝们已经忍不住对新来的转校生默默展开讨论。
“咳。”温学彬一声假咳嗽又“迫使”他们噤了声。
“薛棠芯，你的座位在第四组第一排右边，先去坐吧。”
温学彬指了个空位给她，同时班上又开始窃窃私语，还有唏嘘声。
在她这个空位的旁边，趴着一个顶着一头绿毛的男生，从温学彬进门到现在，没抬过头。
还霸占了她半张课桌。
温学彬第一天就把这个问题学生扔给她当同桌，不知意欲何为。
薛棠芯只觉得以后的日子会过得比较艰辛。
“绿色很环保，但是我们二班的绿植已经足够进行光合作用，某些同学就没必要再标新立异博取同学们的眼球了。”
温学彬没有指名道姓，但全班都知道他在点名批评寇植。
“还是觉得很光彩？”
杀伤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所有人都明白头顶绿色代表什么，全班笑个不停，直接把补觉的寇植吵醒了，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都说了这是蓝色！蓝色！”
他暑假跟人打赌，输了要染蓝头发，谁知道理发店用的是劣质染发剂，一个星期后就变黄了，他就去找店长算账补染，结果就朝着越来越奇怪的方向走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