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康似乎不相信国内的医疗技术，私底下在联络国外的大医院，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当然要全身心地为方卓延的将来考虑。
而这场意外也影响到了方卓延的学业，不得不延迟一年入学。
一旦出国治疗，意味着要有个人随行照顾，翁翎和方正康在国内都有稳定的工作，所有的人脉也都在柳城，不可能放弃一切陪在方卓延的身边。
这时候，他们就将希望寄托到了薛棠芯的身上。
“芯芯，事到如今，妈妈相信你也是识大体的孩子，不是妈妈没考虑你的感受，而是卓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是一家人，有你陪着他出国是最好的，当然，你方叔叔已经安排好佣人在美国照顾你们的生活。”
翁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明白这也是一种“道德绑架”。
“芯芯，就算你恨妈妈也好，妈妈求求你了，好不好？”翁翎哭得很厉害，她是真的把方卓延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父亲已经离开了人世，她没道理再让母亲伤心。
就当是为了顾全大局吧，最终还是薛棠芯妥协了，放弃一直梦寐以求的柳大的入学，转战去美国留学。
当然，以她的出色成绩，再考哈佛、哥大这样的大学并不难。
只是寇植那里，该怎么交代？
*
他们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确认了关系，却因为方卓延的意外，连一次约会都没有。
在这件事上，薛棠芯深知自己亏欠了寇植。
出发之前，薛棠芯约寇植在他们平时常补课的那家漫咖见面。
“寇植，你想谈异地恋吗？”薛棠芯不绕圈子，开门见山。
“什么异地恋？”显然，寇植还没从见到她的喜悦中回过神，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我要去美国留学了。”她竟格外冷静。
寇植却不淡定了，几乎就要跳起来：“好好的留什么学，你不是考上柳大了吗？”
还是说，她想丢下他了？
薛棠芯抓住他的手，安抚他躁动不安的心，“柳大我不上了，你要好好上完大学，就算我去了国外，我们也要经常保持联络，记住，美国比中国晚13个小时，也许我们能够交流的时间不多，但我看到你的消息，一定会回你，这是我跟你许下的约定。”
她做好了一切打算，包括他的，眼神那么真诚，就算寇植不答应也说不过去。
“是不是为了方卓延？”他眼里的光彩被失落掩盖。
“名义上我们还是兄妹，我妈妈希望我能和他一起去那边，陪着他慢慢康复，顺便在那边把大学上了。”
“那我也去美国，我回家就跟我家老头子说这事。”
寇植哪里放心，哪怕方卓延失忆了，万一哪天都想起来，孤男寡女，还不得把他老婆给生吞活剥了。
“寇植，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千万不要为我做任何妥协，你这么努力考上一本，就好好读，我寒暑假会回来的，我答应你，一回来就第一个来见你。”
她努力克制自己想哭的心情。
寇植久久难以开口，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满眼透着“楚楚可怜”。
薛棠芯心一动，仰起脖子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在他唇上印上一吻，“盖个章，算是我们说好了。”
寇植被这猝不及防的举动惊得一动不动，唇上残留着她的清甜，那份触感就像棉花糖一样柔软，令人回味无穷。
他幻想过无数次和她的肌肤之亲，以为是浪漫的、缱绻的、甚至带点涩情，却没想到是这样的苦涩，这是他们的初吻，也是一个代表“离别”的吻。
压抑在胸膛的一股冲动呼之欲出，他的小同桌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他越想越不甘心，一双无形的手推动他将她牢牢搂在怀里。
“好，我们说好了，不就是异地恋嘛，我等你。”
无论世事如何改变，他都愿意站在原地等她。
“谢谢你，寇植。”她牢牢地抱紧他。
她无处安放的灵魂，因为有了温暖有力的怀抱，不再孤单飘零。
“老婆。”他闷着嗓音亲昵地叫她。
薛棠芯应了声。
寇植像个讨糖的孩子一样问她：“刚才发生得太突然，没感觉到，我可以再亲亲你吗？”
“嗯。”刚才有些冲动，这会儿他主动索吻，心跳不由地加速。
两个人同时抬起头，躲在狭小的包间内，凝视着彼此的眼神，慢慢升温。
他的唇形如猫唇，就算生气，也像在微笑，令人安心。
她慢慢闭上眼睛，哪怕心快跳到嗓子眼，也在期待温暖的降临。
寂静中，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还有他紊乱的气息声。
他抓着她的肩膀，低头吻住了她的唇，一开始蜻蜓点水，而后试探着前进。
原来和喜欢的人亲吻，是这么甜。
第47章
除了寇植, 薛棠芯还要和高中最好的三位朋友一一道别。
她们四个全都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孙嘉琪没有在毕业后再次向方卓延告白，她有了新的对象，寇植的死党丁子杰。
谁都没想到，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会在毕业后在一起。
也没想到孙嘉琪是她们四个当中最早脱单的。
薛棠芯出国那天, 年级里要好的几个同学在KTV彻夜狂欢, 鬼哭狼嚎, 像成年人一样，彻底放肆了一回。
平时最活络的丁子杰分分秒秒和孙嘉琪纠缠在一起, 情歌对唱接二连三，狗粮撒了一波又一波, 有人看不下去了, “丁子杰，你们再这样秀恩爱下去我就要报警说你们搞色.情啦！”
“怎么？看不惯啊, 看不惯就赶紧自己找个女朋友喽！”丁子杰厚着脸皮反驳。
“寇植，你怎么不治治他？”那人搬出救兵。
不料今天的寇植格外安静，他凹陷在沙发里, 整个人无精打采。
“今天寇植怎么回事？来到现在一首歌也没唱过。”
“那还用说，薛棠芯没来啊。”
听到薛棠芯的名字, 寇植才动了一下, 抢了丁子杰的话筒，对着话筒说：“麻烦帮我点一首周杰伦的《千里之外》。”
马上有人响应, 他凄苦地唱了一首送别的歌曲。
一曲还没唱完，他就扔下了话筒奔了出去。
今天是薛棠芯出国的日子, 她没有告诉他航班时间，因为她不想他来为她送别。
虽然他答应了她, 可这几天他每天都心神不宁，后来卢珊珊终于看不下去, 告诉他，薛棠芯是今天晚上七点的飞机。
徘徊了一整天，一首《千里之外》终究将他唱破防了。
距离出发只剩一个小时，他驾着跑车飞驰在前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正好晚高峰，高速拥堵，他像个发了疯的赛车手一样，违规超了好几辆车，最终引来交警的追车。
他被处罚1000元，记6分，差点吊销驾驶证。
他向交警求情，他是去追女朋友的。
一开始交警铁面无私，后来见他情绪低落，生出一份怜悯之心，才没有吊销他的驾驶证，只是罚款、记分，和严厉批评。
一番周折，等寇植赶到机场，飞机早已起飞。
他拍下这璀璨的星空，祝她一路顺风。
小同桌，再见了。
*
飞机平稳飞行后，薛棠芯连上了机舱的WiFi，正好看到寇植发来的照片和祝福。
她正要回复，边上的方卓延对路过的乘务员说：“您好，麻烦给我一杯水，谢谢。”
乘务员马上微笑回应：“好的，请您稍等。”
出于方卓延的特殊情况，方正康给他们安排了头等舱的机票，座位宽敞些，服务更周到，长久的飞行时间不会给他造成太大的不便。
薛棠芯想起来该到他吃药的时间了。
除了行动不便，记忆尚未恢复，方卓延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而且失忆后，连带着性格也变得温和许多，这段时间，他们每一天都相处得很和平。
除此之外，两个人没有过多的交流。
薛棠芯始终戴着耳机隔绝气压带来的耳鸣，偶尔几次气流颠簸也没有给她带来太大的影响。
方卓延一直安静地坐在边上看书，一次颠簸掉到了她的脚下，她才睁开眼睛。
他想弯腰去捡，但很吃力，额头都冒汗珠了。
薛棠芯终于软下心肠，帮他捡了起来，还给他。
方卓延接过书，朝她微笑：“谢谢你，芯芯。”
翁翎告诉他薛棠芯是他的妹妹，他几乎没有任何怀疑就认同了她的身份。
这次车祸，简直让他脱胎换骨。
薛棠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谢，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
她对他客客气气，淡漠疏离。
那天发生的事，她不可能忘记，哪怕他失忆了，也磨灭不掉他对她的伤害。
“我以前是不是很坏，我看你好像不太喜欢我。”他脸上挂着无奈的笑。
“没有，你挺好的。”她吹牛不打草稿，只是不愿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罢了。
“如果以前的我对你不好，我替他向你道歉。”
他的样子看上去很诚恳，换做以前，薛棠芯肯定不信他这副伪善的嘴脸。
可他现在由医生亲自诊断，是选择性失忆症，或许他真的忘了那些不好的过往，包括他本身恶劣的一面。
“别多想了，继续看书吧。”
她继续听音乐。
方卓延瞥到她手机屏保，是一个漫画版的男生形象，在阳光下笑得很开心，他好奇地问了句：“你手机的屏保上是你喜欢的男生？”
“随便画的。”
转校到明德后的第一堂体育课上，寇植在室外篮球场和其他班的男生打斗牛，一个漂亮的假动作灌篮赢得了胜利。
那时候薛棠芯还不待见他，但还是看了那场业余篮球赛。
他是真的会打篮球。
每一次进球，都会笑得十分张扬。
不知怎么，后来和寇植接触得多了，时常会想起这一幕，兴致使然，画了下来。
“画得很好，你喜欢画画吗？”
方卓延的话忽然变多，开始和她闲聊，像是有意和她这个妹妹套近乎。
“嗯，业余兴趣爱好。”
“到了美国那边，可以多画画，有机会给你办个画展。”
他们现在还真像亲兄妹一样兄友妹恭。
薛棠芯倒是没有这方面的雄心壮志，即使去往异国他乡，也要不忘初心。
关于文保研究，她可以从国外优秀学者身上汲取宝贵经验。
因此她选择了报考H大。
“那我先说声谢谢了，卓延哥哥。”
薛棠芯甜甜一笑，他也没再说什么。
漫长的飞行令她格外想念地平线上的寇植，打开微信聊天框她看到了他发来的天空照，内心一动，原来他还是来送她了，只是已经失之交臂。
同样的，她拉开遮阳板，拍下一张云层照片发给他。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通常以这种方式交流。
到了美国，当地已有人前来接机，将薛棠芯和寇植接到靠近波士顿市中心的别墅，全程由佣人和司机服务。
从这天起，她将正式开启在美国的新生活。
*
三个月过去，薛棠芯基本已经适应海外生活，交流从来不是问题，顶多生活习惯和国内存在极大差异，尤其是餐饮方面，她格外想念秋嫂做的菜。
要不是秋嫂在国内有家人需要照顾，真想把她一块儿带来。
没有正宗的中餐，她就开始自学做菜，但是做菜需要花很多时间准备，她长期忙着写研究报告，在烹饪方面只能学个半吊子，上不了台面。
“老婆，快看，今天我们学校食堂做了你最爱吃的菠萝咕咾肉。”
薛棠芯报告写了一半，远在太平洋彼岸的寇植发起了视频聊天，柳城现在正好是中午11:30，她这边还是前一天的晚上。
她刚洗完澡在书桌前写报告。
“你这是成心气我吃不到是不是？”
这段时间，他们从未断过联系，就算她再忙，每天起码一次视频通话，薛棠芯当然和他抱怨过美国的伙食比不上舌尖上的中国。
“中国菜这么好吃，你快回来吧！”
而寇植总是拿美食诱惑她，希望她快回国。
“不行啊，下个月才放假，但是这次圣诞节我可能回不来，方卓延的第二次手术被安排在12月15日，术后需要一段恢复时间，我得陪着他。”
本来答应他会在圣诞节前夕回国和他团聚，谁知道医院突然改了手术排期，不得不改变计划。
“方卓延要做手术啊，那就没办法了，但是我好想你啊，老婆~”
寇植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他心里牵挂薛棠芯，也惦念方卓延的病情，如果不是方卓延作死，他真把他当做过朋友。
“好啦，我也想你，我看看元旦有没有时间飞回来和你见一面。”
没有把握的时间，她只能先这样安抚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