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做不到。
“对不起，要请你在老太太灵前替我多磕几个头，等我下次回来，一定去墓前祭拜她老人家。”
“他们叫我去焚香了，对不起老婆，这阵子我可能会顾不上你，等我忙完老太太的葬礼再联系你。”他的声音，沙哑得毫无生气。
“好，我等你。”
又是同样的诺言。
我等你。
薛棠芯打完电话，去院子里浇花，魂不守舍间，一条陌生的牛头梗蹿到她跟前，并非想要攻击她，而是和她撒娇。
薛棠芯重新堆起笑容，弯下腰摸摸它，“你是哪里来的小家伙呀？”
她摸到了脖子里的铭牌，写着“Frank”。
与此同时，一个带着纯正美国口音的男声正叫着这个名字，她猜测是狗的主人。
当声音靠近，她与声音的主人四目相对，对上一双深褐色的眼睛，他长着一张华人的脸，有点像某个明星。
“你是在找Frank吗？”对方在看到薛棠芯的时候也失了神，率先回神的薛棠芯开口问他。
听到中文，那人似乎有一些窘迫。
薛棠芯立刻明白过来，“Ethnic Chinese?Can you speak Chinese?”
“一点点……”他用中文回答，有那么点生硬。
薛棠芯猜他是在美国本土生长的华裔，母语是英语，后面全程以流利的英文和他交流，从中得知这头叫Frank的斗牛梗确实是他驯养的狗。
他姓梁，名羽纶，英文名Vincent，祖辈移民到美国之前都是港城人，他的方言和英语讲得都很好，就是普通话不太流利，好在薛棠芯非常善解人意地与他用英文交流。
她的口语好到令初次见面的梁羽纶惊叹不已。
梁羽纶和家人半个月前才搬到这里，就在薛棠芯隔壁，他们是邻居。
简单闲聊了几句，薛棠芯发觉他为人绅士谦逊，挺好相处，斗牛梗生性好斗，却被他驯得服服帖帖，变得更爱撒娇。
“芯芯，该吃晚饭了！”
梁羽纶似乎还想说什么，方卓延从阳台上喊她吃晚饭，她只好抱歉地笑笑：“I`m sorry，my bro is calling me，I`m glad you to be our neighbor.”
说完她就转身回屋，也没送他出院子。
梁羽纶感应到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等他抬头看去时，对上的是一张和善的笑容。
他以为他的邻居只有一位年轻的男士，没想到他还有位如此优秀的妹妹。
薛棠芯，Doris，他记住了。
第53章
梁羽纶热情好客, 搬到薛棠芯隔壁后，时常邀请他们兄妹二人到家中做客，出于礼貌，薛棠芯和方卓延上过几次门, 但也不便经常去他家里打搅。
薛棠芯岂会看不出梁羽纶的过分热情出于什么目的, 她不是会给人幻想的性格, 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自己在国内有个男朋友，他们十分相爱。
梁羽纶没有死缠烂打, 只是遗憾地说着“自己来晚了”一类的感言，表示还能做好邻居。
更巧的是, 他们上同一所大学, 不同系而已。
他学的是法学专业，对薛棠芯的专业也颇感兴趣, 很长一段时间，他会去蹭课。
认识薛棠芯以后，他连普通话都变得流利起来。
“芯芯, 隔壁的梁羽纶还在追求你吗？”晚饭的时候，方卓延忽然问她。
薛棠芯摇摇头, “没有, 我们只是校友和邻居。”
“我看他这个人没半点边界感，明知道你有男朋友, 还对你存有幻想。”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都说清楚了, 他不是那种会对我死缠烂打的人。”
听到这里，方卓延手一顿, 眼波流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吃完了, 先回房写作业了。”她简单收拾了下碗筷交给佣人，对方卓延笑了笑。
方卓延端碗的手青筋暴突，就差把碗捏碎了。
为什么她就不能只属于他一个人？
寇植，梁羽纶，以后还会有谁？无论是谁，都有资格追求她，而他呢，冒着生命危险和披着伪装的嘴脸才能和她靠近一点。
他好不甘心。
他的忍耐似乎已突破极限。
剩下的饭菜他无心再下咽，回到自己的房间，再次给倪丝丝施压。
“十天，如果十天内你搞不定寇植，就别怪我了。”从一个月缩短到十天，他真的一天也见不得她和寇植还在一起的事实。
“方卓延，你这个人到底讲不讲道理？高利贷还知道按时催债，你这一天一个样，耍我玩呢？”倪丝丝没想到会摊上个这么恐怖的男人。
“你就说你做不做得到？”
“做不到！我实话告诉你吧，寇植这人虽然傻，但至少讲情义，他和我交往过的男人都不一样，我不想再逼他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老娘不陪你玩了！”
这些日子，倪丝丝也认识到了寇植的为人，尤其是寇家老太太过世之后，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变得很差，本以为可以趁虚而入，谁知道他连伤心都念叨着薛棠芯的名字，只要一提到薛棠芯，他所有的苦难都能被化解，连带她都被感化了似的。
这样纯真、真挚的感情，就像筑了一道铜墙铁壁，穿不过，凿不破，谁都介入不了他们的感情世界。
倪丝丝受不了被人长期要挟的滋味，她宁愿进监狱也要和方卓延划清界限。
被倪丝丝拉黑的方卓延恼羞成怒，一气之下把所有关于倪丝丝和倪家的负面新闻公之于众，并狠狠一拳砸在墙上，鲜血淋漓。
和薛棠芯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可她正在听音乐，没听到这声诡异的声响。
*
寇家的丧事已经告一段落，寇植已开始重新筹备留学的事宜。
同时，他的手术非常成功，至于恢复得如何，他说要等她来验证。
薛棠芯头一回感到脸颊发烫。
异地恋，让她对男女之间的肌肤之亲毫无实感，既期待，又紧张。
“Doris，你在家吗？My mom has made some cookies，让我给你和你哥带点过来。”
薛棠芯正在和寇植视频，忽然楼下梁羽纶在喊她。
他又来送家里做的点心了。
“老婆，是谁在喊你吗？”寇植从视频中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我的邻居，给我家送点心。”
“这么好？什么邻居啊？”他问得漫不经心，却又多出一丝警惕。
“好邻居。”
“听声音好像还挺年轻的。”他酸溜溜地说。
“嗯，跟我一样大，美国华裔，和我上同一所大学。”薛棠芯如实汇报。
“啊？那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他长得帅吗？有没有女朋友？”他的危机感来了。
“嗯，挺帅的，像个明星，目前单身。”
“那你岂不是很危险！？”他简直要跳起来。
“我危险什么？”薛棠芯装傻充愣。
“我老婆这么可爱，他要是想追你怎么办！”
“这你放心，他知道我有男朋友了。”薛棠芯给他一剂定心剂，嘴角不自觉上扬。
寇植也笑了。
很好，不用他宣誓主权，也知道她老婆早已名花有主。
“Doris，你在吗？”楼下还在锲而不舍。
薛棠芯这才走到阳台，和楼下的梁羽纶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在和男朋友通话。
梁羽纶识趣地比了个“OK”的手势，指了指手里一碟子的曲奇饼干。
薛棠芯说：“家里门没关，你直接进来放桌上就行，代我谢谢你妈妈。”
梁羽纶熟门熟路地进到她家，放下曲奇就出来了，又和她打了声招呼。
就像朋友一样。
一开始寇植也没多想，但后来有很多次，都在他们通话的时候听到梁羽纶的声音，他的样子和薛棠芯看起来相当熟络，不像普通邻居。
“老婆，你邻居很闲吗？怎么一天到晚给你送东西来？”寇植的危机意识变得敏锐。
“我已经让他别再送来了，但是我哥他似乎很喜欢吃。”
最近方卓延和梁羽纶的关系变得熟稔起来，经常请梁羽纶到家中做客。
“老婆，你要当心点，邻居再友善，也是雄性动物，啊，我恨不得现在就飞到你身边！”寇植对薛棠芯就要思念成狂。
“你学校的开学日期定下了吗？”
寇植重新申请了留学的学校，已经通过，但还没定下开学时间。
“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元旦后开学应该没什么问题。”
“哦，确定读商科了吗？”
寇植的父亲原本没答应他来美国留学，除非读商科，回去后继承家业，没想到寇植根本没有和老头子讨价还价，一口答应。
读商科还是自己的喜欢的专业都没有陪在老婆身边来得重要。
“嗯，仔细想想读商科也没什么不好，或许对我未来搞动漫产业会有帮助。”
寇植一心想搞动画，如果和商业结合，那么比起继承家族企业，他更想成立一家制作优秀国漫的动画公司，自己做插画，自己做分镜，自己当导演。
他一直在描绘一个遥想许久的浪漫故事。
寇植的目标明晰，他早已脱胎换骨，一步步走到今天，是巨大的蜕变，他是破茧而出的蝶，不惧织网。
薛棠芯为他感到骄傲。
“好，我在美国等你。”
终于，他们就要在同一座城市生活。
*
很快到了万圣节，学校办了一场化装舞会，同学们各显神通，自己易装成各种鬼怪的模样。
薛棠芯来到美国留学后，很少再碰cosplay，但一直没忘老本行，这种装扮轻而易举。
虽然她害怕鬼怪，但对这种易装活动很感兴趣，知道这些都是人假扮的，所以并不抗拒参加。
梁羽纶也想参加今年学校的万圣化装舞会，而他不擅长易装，只好来求助薛棠芯。
通常万圣节多数人爱扮妖魔鬼怪，梁羽纶也不例外。
但他似乎有点偶像包袱，想扮吸血鬼伯爵，薛棠芯就满足他的要求，给他做了吸血鬼的妆造，换上服装后，颇有几分英伦贵族的气质。
而她自己，没那么复杂，换上万圣节主题的哥特风暗黑系Lolita小裙子，配上血痕妆容，就足以呈现恐怖娃娃的既视感。
易装后，她给自己拍了张自拍发给寇植，远在国内的寇植一看到老婆的万圣节造型被迷得神魂颠倒，更加痛恨不能跟她一起参加万圣节活动。
“老婆，我要吃糖，不给糖就捣蛋！”但他是懂这些西方习俗的。
“我给你发红包，你自己去楼下便利店买一包。”
“不，我要老婆亲自给的糖。”他愈发爱撒娇。
“那要延期给了。”
“现在就要。”
“你别闹。”
“其实很简单，亲下嘴就好了。”这就是他想要的糖。
薛棠芯这会儿已经在学校，周围人很多，如果对着手机屏幕亲他会被人当神经病，她做不到。
“你等我一下。”她需要找个隐蔽的地方。
她左顾右看，才找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却没想到偏僻的地方早被情侣“占领”，一个打扮成木乃伊的男人和一个打扮成丧尸的女人夹在围墙的夹道中激情热吻。
这画面实在刺激。
他们似乎察觉到有人的气息，忽然朝她看来，那分外逼真的特效妆差点没把她吓坏，掉头拔腿就跑，跑得太快，一头栽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她抬头，惊魂未定。
“看到什么了？吓成这样。”是扮成吸血鬼伯爵的梁羽纶。
她捋了捋头发，故作镇定：“没、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声音都在抖，是不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了？”他的声音出奇地温柔。
是看到了可怕的画面，但总不能说是因为看到了丧尸和木乃伊在接吻后，她被吓跑了。
很抓马，也很囧。
“要是害怕就跟着我吧，要是他们敢吓你，我就吸干他们的血。”他开玩笑似的说。
她却真的笑了。
笑着笑着，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立刻拿起手机，发现屏幕还亮着，画面中的寇植脸色不太好看。
不由得一阵头疼。
“抱歉，我有点不太舒服，想先回去了。”她现在不方便和他独处，某人会吃醋。
“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我送你。”
梁羽纶偏要踩雷，不知有心还是无意，他明明看到了她手机屏幕里的寇植。
“出于绅士，护送一位女士回家，有什么问题吗？”他没有感到自己的行为会被人误解。
“没什么问题。”薛棠芯微笑。
寇植却要疯了。
第54章
梁羽纶只是出于礼貌和关心送薛棠芯回家, 没有别的非分之想，远在国内的正牌男友却有些按耐不住。
薛棠芯第一次发现寇植吃起飞醋来，这么明目张胆。
“这位吸血鬼大哥，你就是我老婆的邻居吧？别以为我不在我老婆身边, 你就可以趁虚而入……”
薛棠芯即刻挂断了通话, 免得他继续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
“抱歉, 他一向这样口无遮拦，你别放心上。”还需要她来救场。
“没关系, 你男朋友很紧张你。”梁羽纶无所谓地耸肩笑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