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一直活着,离间两人的关系。不过,倒也不能给自己带来新的消息。
棋还需步步下。
柳安确实答应了自己最后会站在太子一侧,如今也是慢慢同七皇子远了起来。
无论是朝堂还是坊间都说七皇子方寸大乱,对于这些说辞,卢以清是不信的。因为同样的风声被传到三皇子耳中。
能故意往外放的风声,便要试想其中究竟几分真假。
“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她正出着神,秀芝走了过来。
卢以清点了点头,“今日你同我一起去吧。”自从来到长安后,从未同秀芝一起出过府上。
“那奴便守着夫人。”秀芝笑着说。
说是奴,于卢以清而言秀芝和长辈没什么区别。秀芝是自己母亲的陪嫁婢子,听秀芝说,她与母亲一同长大,很多习惯都是和母亲一起养成的。
虽说自己年幼时,秀芝便一直在身侧,但那时候同她算不得亲近。秀芝也是好运气,在卢氏出事前的半月回家探亲,才免遭劫难。后来,或许是柳安觉得自己同她相熟些,又让秀芝来教着自己。
许多关于母亲的是她都不知道,只能问秀芝。秀芝有时候会说上两嘴,但大多时候却是一句话也不肯说的。
后来卢以清才知道她是怕自己听了难过。
出行的一路上,卢以清都紧紧攥着秀芝的手,不久后,长安必定会再次掀起一次风浪,而这一次会比以往每次都大。
“夫人,到了。”驾马车的周禾喊了一声。
秀芝先行下去,将卢以清慢慢扶了下来。
一下马车卢以清便有些意外,岳西楼发生了什么?
来往没有人气,连门上都有了不该有的灰尘,往里瞧去,虽未进去确实给人一种破败之感。
“这是怎么了?”卢以清有些奇怪。
“属下去问问。”说完,周禾便转身要走,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来道:“夫人若是不嫌,和属下一起去?”
虽说周禾是这般说的,但卢以清清楚,他是觉得自己在外等着不合适。便道:“那便去看看舍妹的店铺了。”
卢以清笑着看了秀芝一眼。
秀芝也笑了,眼角的纹路越发多了,“说来,还真是许久未见周禾的妹妹。”
周禾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三人尚未穿过路,卢以清便瞧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她停下了步子,示意秀芝看去。
秀芝点了点头。
卢以清有些犹豫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故人遇上,打个招呼未尝不可。”秀芝道。
卢以清没有再犹豫,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竟不想再次碰上能在此处。”卢以清淡淡道,一时她分不出心中究竟有没有那两分欣喜。
正在买东西的女子转过身来,四目相对,卢以清笑了,“看来你过得不错。”
那女子双目含泪,“托夫人的福,也算是有了个好去处,夫人呢?如今可还好?”
“嗯。”卢以清点了点头,又问:“是一直在长安还是近日才回来?”
闻言,程燕茹愣住了,她微微低下头,不知该不该告诉夫人实情。
“一直在长安的。”若是撒了一个谎言,便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掩盖,她不是会说谎的人。若是夫人接着往下问,她如是回答便是。
可卢以清问这话只是想知道她是否知道自己在长安发生的事,一听她一直在长安,想来多少也是知道了的。
“说来,这时候过的是真快。”卢以清真是有些感慨,程燕茹也算是自己来了长安以后认识的第一个差点成为朋友的女子了。
程燕茹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是啊,不曾想一别就是几年。”
“夫人,打听到了。”周禾走了过来。
卢以清微微点头,她是停住了步子却还是让周禾去打听了一番。
“改日有时间可以再叙。”卢以清道。
“夫人先忙,改日燕茹登门拜访。”程燕茹微微欠身。
卢以清颔首,转身同周禾走走了。
望着卢以清的背影,程燕茹陷入了深思。一旁的婢子轻声道:“夫人,这是哪位夫人这样好看?”
“是丞相夫人。”程燕茹道。
“丞相夫人!怪不得如此端庄大气。”婢子不禁感慨。
端庄大气,程燕茹忽然想到,自己在看见卢以清的第一面也是如此想的。但当时的夫人浑身透着一股子孩子气,不过是几年的时间,越发深沉了。
长安城不吃人,只吃孩童般的心。
就连一直被护着的丞相夫人有一日也会切身感受到长安的纷乱。
……
卢以清这次转身也没有去胭脂铺,恰逢见了几个小娘子进了胭脂铺,她想着还是不要去耽误人家的生意了。
便又往前走了些,在一处酒楼落了脚。
这处酒楼从前因为岳西楼的存在从来没有在西三街上显眼过,一夜间岳西楼没落,倒也是成就了这酒楼的主人。
人来人往,卢以清却并未从店家的脸上窥见喜悦之色。
她饶有兴致寻了一处角落坐下来,为了减少注意,让周禾和秀芝也坐了下来。
小厮着急忙慌上了茶水,连他们几人的脸都没抬头瞧上一眼的匆忙。
卢以清笑着说:“恐怕这小厮也在想,怎忽的就热闹起来了。”
“事情挺突然的。”周禾开口道。
闻言,卢以清的目光落在周禾身上,示意他继续说。
只听周禾道:“岳西楼自从开始干一些不正经的勾当,便开始有些从未沾染过花草的朝臣夜不归府了。听说是一位尚书接连几日没有回去,夫人直接来砸了岳西楼。”
听到这里,卢以清那份好奇的心更强了,大雍一共六个尚书,每一位的妻子论起来都是大臣之女,看来实在是恼怒了。
“你若说他们正经纳妾,没有夫人不同意的。毕竟正妻的规矩摆在那里,但这……这实在是不像话。”周禾道。
“一位夫人就砸完了?”卢以清追问。砸了还能再建,总不至于空当成这般模样。
周禾环顾四周,小声道:“听闻是有位年轻的才俊,应该是个世家子弟,不止一位是好几位,在岳西楼一直到了宵禁之后。夜里几个醉汉晃着要回府上,金吾卫的人呵斥他们反倒是越发猖狂,当场便被射杀了。”
卢以清愣住了,她脑子转了许久,大雍虽不算仰仗着世家的朝廷,但一下杀了这么多公子哥,陛下也不知为难否。
“这御史大夫告老还乡的请辞书都写好了,一看还有这种荒唐事,先是参奏了那尚书一笔,陛下恐怕是觉得难堪只是斥责了几声。这一次几个世家似乎有发难的意思,御史大夫一笔参奏,直接替陛下挡了难。那些世家就算是养了一堆谋士,都不能同御史大夫辩出个所以然来。更何况他们还不占理。”
“哦~”卢以清若有所思,“如此看来,岳西楼被撤掉是陛下的意思了。”
周禾点了点头。
“不过……你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知道如此多的?”卢以清好奇的问,即便是周禾的妹妹知道坊间事,也不能知道这朝堂事啊。
“我告诉他的。”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第99章 九九章
卢以清不敢回过头去, 这声音实在是吓人。
她紧咬着牙,努力让嘴角画出一个弧度,却还是在转头的一瞬间, 垂下了眼。
上次的事毕竟是有些利用郑淮之的,虽说最后没有给他带来实质性的伤害。
这些日子她想过去让人赔礼,只是若这般做了,恐怕这件事会漏出什么马脚。若是让崔远知道了, 意识到这是个局中局,更是会出事。
“夫人,我要走了, 夫人连瞧也不愿瞧我一眼吗?”郑淮之又问。
卢以清抿着双唇,开口道:“坐下说话吧。”她终是不能道出任何愧疚之词。
郑淮之从她身侧走过去, 坐在周禾身边,从案上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壶茶。
“夫人如今也不用避着我了。”郑淮之道。
卢以清微微抬眼,见他一席素衣, 倒是显得年轻了许多,“从前也没有避着。”
郑淮之却是笑了,“夫人的眼光向来好, 丞相确实是比我更好的人选。”
“注意言辞。”周禾先开口道。
“不。”卢以清更加坚定的抬起了头, 笑着说:“八大姓氏可是不得通婚的, 公子怕不是忘了。”
郑淮之显然顿住了。
恐怕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他被辞官的事。
“除去这一层,我还输在何处呢?”郑淮之追问。
还输在何处,卢以清觉得这样的问题本就不应该出现, “没有柳安,哪来的现在的卢以清?”她声音很淡, 似乎并不是在问郑淮之,而是在问自己。
而这一问, 郑淮之闭上了嘴。
卢以清见他的茶水见了底,抬手给他满上一盏。对方抬头时,四目相对,她淡淡一笑,“公子是要出长安了?”
郑淮之点了点头,“来长安街上碰碰运气,不曾想还真是好运气。”
“如此说来,公子是同我告别的?”卢以清追问。她早听柳安从那醋话中说出了郑淮之要走的消息,不过离开长安也好,这里并不适合郑淮之这样的生存。准确来说是当下的乱境不适合。
“嗯。”郑淮之端起卢以清倒好的茶,小抿一口,“亲事我也退了。”
这句话瞬间让卢以清觉得有些尴尬,还是走吧,郑淮之再不走,可能连他爷爷的帽子都要一起摘掉了。
或许是见自己没有答话,郑淮之接着说:“没有那份心思,自然也、也不愿意耽误人家娘子。”
“夫人,再不回去,丞相便要着急了。”秀芝道。
还是秀芝会解围,卢以清松了口气,起身道:“那个,我们就走一步了,若是日后公子回长安,见了面再续也不迟。”
郑淮之不好再拦着,也只是起身拜别。
从这里酒楼一出来,卢以清便问周禾,“你为何不同我说碰见了郑淮之!”
“属下、属下也没想到他瞧见自己了呀。”周禾回。
卢以清有些疑惑的蹙起眉头,“什么意思?”没有瞧见的话,周禾又是怎么同郑淮之说上话的?
周禾接着说:“属下从胭脂铺出来,余光便瞧见对面侧的茶馆中围坐着一群人,属下寻思也没从妹妹口中问出些什么,不如去碰碰运气。”说到这里,周禾抬起了头,“夫人你猜怎么着,没想到被围在中间的人正是郑淮之!属下打算转身就走的,可忽然听见他说了一嘴岳西楼,这送上门的消息,哪有听的道理。”
说到最后,憨憨笑着,周禾挠了挠头,与平日那副精明的样子很是不同。
可卢以清的重点却不在这上面,听完周禾的话,她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种事情都敢在茶馆中大肆宣扬,真得罪了什么人,摘得可不止是他爷爷的帽子了。
“回去吧。”她摇了摇头,没有多说。多年不见,也想不清楚郑淮之究竟是如何被府上的人教程这般模样的。
周禾的嘴却没有停住,“这郑淮之不合心的亲事也退了,如今只有崔家女郎被逼着喽。”
周禾不说卢以清都要忘了崔凌这个人了,算起来她比自己还要大上一些,也不知是崔远那贼人不着急,还是崔凌没有寻到合适的夫郎。一想到这女子那日的话,也是个心气高的。
只是想起她,卢以清谈不上喜欢。只要是崔家的人,她半分都不会喜欢。
“你快住嘴吧。”秀芝像是察觉到了卢以清不大欢喜,又道:“谁说崔家的女郎没有婚配,今日好像就要下聘了。”
“下聘?”卢以清奇怪,倒是没有听见半点风声。
秀芝点了点头,“听说崔家的女郎也是不大满意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
……
本应早早起来梳妆打扮的崔凌一直赖在榻上,又侍从来催她像是听不见一样。
直到左相夫人进来,一把掀开了她的被褥,“日上三竿还不起来,你看看哪家的女郎如此!”
崔凌面色惨白,想要从母亲手中抢回被子,却没有半点力气。她双手捂着小腹,极为柔弱的声音道:“母亲,我肚子疼。”
“装什么装,像是谁没来过月事一样。今日是来给你下聘礼的,你连床榻都不下是要折了谁的脸面!”左相夫人才不管她的死活,今日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左相只会怪在自己身上。
“可是、可是女儿又不用见他们。”崔凌还在为自己争取能躺下的机会。
“好在这是不用见到,他们若是见了你这幅样子,便要想着不能生孩子,亲事怕是都成不了!”左相夫人的言辞愈加激烈,“你看看谁家的女儿如你一般?不为自己父亲谋些东西就算了,如今出嫁还是因为对方想要巴结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