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应声转身出了门。
一旁的念念想,夫人真是越来越会撒谎了。她的乐子可多了去了,但念念也明白夫人不能轻易见人,虽说她不知道原因,感觉外面对夫人来说是有些危险的。不然一个如此金贵的人怎么会在永州一住就是十年。
春风拂过卢以清头顶的风铃,清脆的声音响起,她抬头看了看,还是冬日里系上的。
……
另一边,上官府上。
两人争论的每个人都开始有些喘气,但谁也不愿意先认输。
肖洛累的有些直不起身子,笑着说:“岳丈,你看你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上官荣冷笑一声,“贤婿,你喘什么气啊?再说了,你一个正当年纪的少年郎和我这一把老骨头比力气?我告诉你,岳丈我和你这样大年纪的时候在战场上,那是一人能杀百人的!谁和你一样,就只会砍长安街上的不良人。”
“诶?岳丈这么说可就不对了,长安的不良人个个都比战场上那些有脑子,你想要砍不良人还搞不过他们的脑子呢!”肖洛丝毫不让。
上官夫人不敢上前,而上官青青看不下去了,这要是一直这么说下去两人累不死也得渴死。她摇了摇头,也是能累死的,方才为了争棍子画形势图,撕扯的都要打起来了。
就算是再给他们一个新的棍子都不要,也不知道那根烂棍子究竟有什么好的。
她走上前道:“二位可要休息休息去正堂坐坐?”
“坐!”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的这话,说完后,又彼此恶狠狠瞪了一眼。
会正堂的路上,上官青青一直站在两人中间,生怕他们一个不对付又吵了起来。不过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上官青青所想的事。
她想,可能两个人是真的吵累了。
到了正堂,两个人也是像瘫在了凳子上。自顾自喝着水,谁也不开口说一句话。上官青青想,这样也好,让他们歇歇吧。
可她刚这样想,就听肖洛开口道:“岳丈大人,小婿只是口舌之争不占优势,等小婿回去精进一下再来找您切磋。”
上官荣冷笑一声,“贤婿啊,你不是口舌之争不如我,而是行军打仗不如我。”
一听这话肖洛又要激动起来,不过他是真的没什么力气了。
上官青青道:“父亲今日看起来已经好了不少。”
“是啊,为父离开的日子青青受苦了,如今为父回来了,可要在府上小住几日?”上官荣的怒气已经随着和肖洛的较量发泄了出来,尤其是他在方才的争论中占据了上风。
这便宜女婿他是不想要的,毕竟这憨货打个仗都不会,还总是砍人,怎么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不过今日一见青青,似乎过得并不错。既然如此或许就是上天安排的倒霉姻缘吧。他也只好认下这个便宜女婿。
谁料,未等青青开口,这便宜女婿又说话了,“岳丈还是好好修养的好,等岳丈好了小婿再陪夫人来看您。”
肖洛心中冷笑,把他夫人留下,上官荣打什么如意算盘。万一留下了不让回去了怎么办?!
上官荣随即道:“我已经好了!明日便可去宫中请罪!”
“诶诶诶!岳丈岳丈,您可悠着点,您要是去了,陛下可真的要降罪了。”肖洛这不是开玩笑的,陛下迟迟不降罪,无非就是因为上官荣一回长安就卧榻不起了。
至于原因,传到陛下耳中的那可是,上官将军和不良帅一直到了长安还在商讨败军原因,以至于上官将军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好怒火中烧,昏了过去。陛下听闻十分感慨,虽说是败仗,但毕竟也是为大雍操碎了心的老臣,也不好在他还卧榻不起的时候就降罪,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肖洛又道:“我同青青刚成婚不就,您总不想看见青青守寡吧?”
上官荣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在想什么好事,还想让青青给你守寡,你要是死了,当日我就给青青接回来!”
“但岳丈可别忘了,你我二人应该是同罪。”肖洛提醒道。
这一语倒真的是提醒了上官荣,他长叹一声,是啊,就算是为了女儿也冲动不得,可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
又听肖洛说:“等柳相什么时候说能去了,小婿再来告知岳丈。”
“柳相?”上官荣有点不信,“你小子倒是有口气,你凭什么觉得向来不喜掺和这种事的柳相会帮你?”
肖洛微扬嘴角,“岳丈只管等消息便是。”
听到这里上官荣不免觉得这便宜女婿还有点东西。不过也是,这小子好像是柳安一手提上来的。
上官荣没再接着说什么,木已成舟,一切似乎都是有定数的。
……
定数这东西以前她信,不过自从亲眼见到了阿竹,她便再也不信了。
上天给卢家留了血脉,虽说很只有两人了,但一人是当朝太子,另一人又是政事堂丞相的夫人。如此两人,想要为卢家翻案绝对有希望。
夫人在外面一直等到了正午,才等来回来的婢子。
那人讲话说给她,她像木一样愣在原地。
婢子见自家夫人如此,便道:“丞相夫人又如何,不同人走动,终究是个不懂变通的。”毕竟自家夫人被拒绝了,婢子自然要踩上两句,不管对方是谁。
而夫人却什么都没有说。
良久,婢子瞧见夫人笑了。她并不知道夫人此刻有多开心。
夫人微微闭上眼,暖阳照在面上,悄悄跟了这么久,终于要和阿竹见面了。
遥记得她和卢相夫人第一次相见的景象,那时阿竹已经出生了,她也刚有了能和丞相夫人见面的资格。因为丈夫官职的关系,她一路交际了不少的夫人,以为位高者总是看人低的,直到见了卢相夫人才知道自己以前的见识有多浅薄。
她知道卢相夫人出身名门,但自己也算得上名门闺秀。却不想二人在初始上相差何止是甚远!那是没有半点关系。卢相夫人教她如何做,告诉她为何这样做。一步步走来,她如今在官妇中也算是熟的上的了。只可惜阿竹没有听过母亲很多教诲。
……
周禾卖糕点回来的时候,柳安刚好也回来了。
他接过周禾手中的糕点自己过去给了夫人,问夫人为何在这里坐着,卢以清也只说赏春。
柳安笑着说:“过些日子有时间了,我带夫人去见个人。”
“谁?”卢以清好奇问。不过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柳安还是卖了关子,“到时候夫人就知道了,我下午没什么事,夫人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陪你去。”
卢以清有些意外,这还是柳安第一次说要陪自己出去,不过她却摇了摇头,和柳安走在外面太招摇了。
“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柳安怎能不知道她的心思,便道:“夫人不必担心,我们可以去外面一点。”
“丞相!丞相!”王津跑过来道:“礼部尚书来了。”
闻言,柳安微微蹙眉,“他来做什么?不知道平时没事不要来府上?”
“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柳安冷笑一声,夫人不了解王泽,他还不了解?这是个不喜欢处理政务的,一到了下朝的时间马不停蹄就回家,到了府上书房一般是不去的,去了就是偷偷喝酒的。
这样的人能在下朝后找自己有重要的事?
“我记得你说过他,似乎是个不错的人。”卢以清又道。
柳安想起来了,上次把这小子在夫人面前夸的不轻。造孽,早知道不夸了,这小子来了若是丢人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卢以清起身道:“我不方便在此,等夫君忙完我再来。”
“不妨事的。”柳安道:“王泽我信得过。”
意外之际,卢以清更是好奇,这个礼部尚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安吩咐王津让人进来,又同卢以清道:“只是王泽见过先皇后,应该能认出夫人。”柳安是怕等下王泽的一些反应让夫人觉得这是个奇怪的人。
卢以清淡淡一笑,“夫君信得过的人,我有什么怕的?”
“丞相!丞相!”两人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了王泽的声音,他似乎在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
等柳安转过头去,他人已经走进了。似乎是因为看见了自己,王泽两眼放光,“丞相你快看,我新拿到的好酒!”
柳安震惊的眼睛都大了些,他……他来这一趟竟然是为了给自己送酒?!
柳安慌忙给他使眼色,可对方并未看到,反倒是说:“丞相你可不知道,我一拿到就过来,生怕被我夫人发现。上次被她发现,直接全摔碎在了院子里,哎呦,你可不知道我心疼的。”
殊不知,柳安如今看着他声色俱茂,已经心如死灰。这下好了,夫人一定觉得自己是嗜酒之人了。就知道不该让这老小子进来!!!
柳安悔恨的心尚未结束,又听王泽道:“这!这是丞相夫人吧!哎呀!我王泽好福气啊!”
闻言,卢以清侧过柳安往外走了两步,微微一笑。
而对方却顿住了。
王泽并没有避开眼前夫人的容貌,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脚下动不了了。不止如此,就连手中的酒怎么都觉得很重了?王泽使劲眨了眨眼,丞相夫人竟然有如此容颜,也难怪丞相愿意金屋藏娇。
等一下?这夫人的相貌怎么有些熟悉?他不自觉歪了头。
柳安忽然向前一步,接过他手中的两坛酒。
王泽的思绪被打断,他看了眼丞相,“丞相如此着急啊?”
柳安摇头,“我只是怕你等下再打碎了这坛酒,再觉得难过。”
一听这话王泽更觉得自己的想法不会错,目光一瞬间又回到了丞相夫人身上。
忽然!他张开了嘴,眼中有些模糊看向柳安,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都下去吧。”柳安道。
包括周禾等人在内的所有侍从都离开了这里。
王泽努力深呼吸,他不敢相信自己心中想的,眼前的人怎么能……怎么能如此像先皇后?!
他再次看向柳安,只见对方微微点头。
王泽知道了,他没有想错。
他往后退了两步,拱手深深一拜。见状,卢以清有些意外,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她走上前想要将人扶起,对方却还是保持着姿态。
“尚书不必多礼。”卢以清道。
柳安道:“快起来吧王泽,你要是吓到我夫人,我可是要赶人了。”
王泽这才直起身子,“不想此生还有机会见贵人一面。”
“尚书说笑了,不过是一个林间女子罢了。”卢以清满面清风,声似丝竹清脆,翩翩有礼。
王泽想,不愧是卢相的女儿,比起男子来也是丝毫不差的。
柳安让他坐下来,三人围在圆桌上,两坛酒摆在中间。
一时间,王泽竟觉得自己带的酒有些俗气了,但还是道:“这酒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好酒。”
柳安倒也没有驳他的面子,顺着说:“王尚书品酒这一项,还是值得信的。”
卢以清微微颔首,“那便多谢王尚书了。”
“可不敢、可不敢!”王泽忙道。
柳安忍不住笑,平日里这老小子可是放开的很,今日怎么局促的连个话都不会说了。在心中嘲笑王泽的时候,柳安可不会想到自己也曾有看着夫人说不出话来的景象。
王泽来时心中格外高兴,可突然见到丞相夫人完全打乱了他的心绪。他脑子发乱,实在想不到能有什么和丞相他们二人说的。
有些局促,起身道:“今日就不叨扰丞相和夫人了。”
卢以清有些意外,这就要走了?
但柳安瞧着王泽那不知适合表情的脸,也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就算是心中有无限情绪也不好在他们二人面前表达出来。
“有些事不用我嘱咐了吧。”柳安道。
“那是自然。”王泽回,他这次也算是明白了丞相为何要将人藏起来。他又不是傻的。
柳安起身道:“有时间了,来丞相府喝酒。”
“好!”王泽马上应下。他拱手拜别后,转身离去。
卢以清有些不解,“他怎么这样着急就走了?”
柳安道:“因为见到了夫人。”
正当卢以清想要追问的时候,王泽又回来了。
两人有些意外,柳安问:“怎么又回来了?是想今日就在这里喝个痛快?”
王泽笑着说:“丞相说笑了。”紧接着他看向了卢以清,手握紧拳,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双手拱于前,“夫人,请受王泽一拜。”
略微有些西垂的光变了颜色,斜着照在王泽身上。地上的影子慢慢躬下身子。
卢以清和柳安都愣在了那里,两人都不知王泽为何这样做。
可卢以清还是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双手将王泽扶起。王泽在抬头的一瞬间,好像看见了这院子里的许多东西。
扶起他的人是眼前的夫人,也是曾经的丞相。
王泽笑了,“下臣告退。”
转身离开的一瞬间,王泽再也绷不住了,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而人却是在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