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玖怕黑,所以后院里挂着许多灯笼,十步一盏,影影绰绰。
姜榆淡茶色的云纹湘裙低低地垂着,随着林旗的动作荡来荡去,一下下扑在他腿上。
迎面对上几个丫鬟,丫鬟们瞧见两人具是惊诧,个个低眉敛目不敢乱看。
再往里转了个弯,丫鬟们就彻底不见了人影,这就是到了林旗住的地方了。
林旗把姜榆往上掂了下,低头道:“人人都催我成亲,成亲到底有什么好的?正好今日让我尝尝那滋味。”
姜榆刚被老管家的事分了心,正想着那群武将欺负人的事情,听见林旗这么说,迟钝地想起来自己现在的境遇,顿时重新紧张起来。
“不能……”
林旗抱着她从前厅走到后院,步伐丁点儿不受影响,大步进了寝屋,道:“能的,想来周明夜是不会介意的。”
寝屋里没有点灯,就着外面院子里的光能看见里面装饰很简单,姜榆飞速扫了一眼,脑子里还没能想出拒绝的理由,已经被抱进了里间。
林旗的床榻比姜榆的大多了,里间光线更弱,显得掀着床帘的拔步床像是张开的巨兽的嘴,黑漆漆的,等着姜榆跳进去,一口将她吞下。
姜榆身躯一缩,抓紧林旗的手臂,急道:“我要回家去,我不跟你待一起了!”
林旗没回答她,三两步走近,弯腰松手,在姜榆落到床榻上时顺手推了一下,姜榆被迫在床上滚了一圈滚到了里面。
拔步床三面都被遮挡住,唯一的出口在林旗那,他立在那,将整个出口挡得严严实实。
姜榆快要吓傻了,眼睁睁看着林旗膝盖抵在床榻上朝她逼来。
他五官看不清,只有鼻梁的轮廓格外显眼,动作迅疾粗鲁,带着沉重的压迫感。
姜榆本能地往后缩,被他扑来擒住腰身的瞬间,浑身打颤,吓得眼睛一闭,差点尖叫出来。
“是你一直在撩拨我的,总刺激我让我吃醋,不就是想看我为你失控吗,现在这样,怎么不可以继续了?”逼仄的空间将林旗的声音衬得阴森森的,他逼问着,“给我一个理由。”
姜榆四肢发软,再也不敢造次了,颤巍巍地睁了条眼缝,见林旗作势亲来,急忙偏头闭上,哭丧着脸道:“我害怕……”
“现在害怕不能做,若是以后成亲了仍害怕,难道还不给做?”
“那、那得我来才行……”姜榆说着乱七八糟的话,不管林旗听懂没有,哭唧唧道,“而且,万一、万一怀了娃娃怎么办?”
姜榆说完感觉腰间的手传来微微震动,像是憋不住笑一样,她抬头去看林旗,视线被吓出的水汽模糊了,看不清晰。
林旗的声音平稳地传入耳中,“怀了就怀了,吃明昌侯府家的饭,穿他们家的衣裳,花他们家的银子养咱们的娃,不好吗?”
“那你就得听你的娃娃喊别人爹了……”姜榆要哭不哭的,“你能忍得了吗?”
林旗忍不了,暗笑了下。
他放在姜榆腰上的手绕至她身后,将她往下拽了下。姜榆惊叫一声往下坠去,被他护着脑袋平躺到了床上。
“那好吧,我只能再忍一忍了。”林旗低笑着搂住她,微微压在她身上,在她眼睫上轻轻亲吻几下,道,“那你也要收敛一点,不然说不准哪一天我就失了控,到时候可就顾不得娃娃的事情了。”
姜榆僵硬地点了头,听见他的笑声,眉头一紧,怀疑自己是被他耍了。
可她第一回 见林旗这么粗蛮地轻薄她,不确定现在他是说真的还是在说笑。
犹豫了会儿,脸上被不断的亲着,痒痒的,但林旗的动作也就仅限于此了,一点儿没做出别的举动,手除了不时地在她腰间摩挲几下之外,再没有往别处移。
姜榆越想越觉得林旗是吓唬她的,可是现在这样的场景,她不敢作怪,万一是来真的呢……
姜榆僵硬着身躯让林旗抱着亲,不敢做任何反抗。
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地传来敲门声,女孩子柔弱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哥哥,我听人说音音姐姐在你这里,她没有走吗?还在你这里吗?”
姜榆终于有了理由推拒他,急忙把两手抵在他胸口,紧张道 :“你还不快让我出去?”
“嗯。”林旗抚着她脸颊,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翻身让开道,“出去吧。”
姜榆眼前开阔了起来,急忙拉扯着衣裳坐起,可是林旗枕着双臂屈膝躺在外侧,她想下床去,要么是林旗让开,要么就得从他身上跨过去。
姜榆有点为难,掀着眼皮偷偷瞅他一眼,见他合着双目没有任何表示,完全不知道姜榆的窘态一般。
抠了抠手指,姜榆试探着抬手推了推林旗的腿。
林旗高高翘着的腿被她推得晃动了一下,但并未放下,依旧将床边挡得一条缝都没留给她。
“哥哥,我可以进来吗?”林玖又在外面问了一声。
姜榆有点急,这样子要是被小孩子看见了可不行,不是教坏了人吗!她又往林旗膝上推了一下,不满地哼了一声。
“等一下。”林旗高声道。
“哦。”外面的林玖乖乖应声,“那我在门口等着。”
姜榆松了口气,却还是为难,道:“你起来,快让我过去。”
“这是我的床。”林旗道。
姜榆有点恼,但是不敢发火,往四周扫视了一圈,确认没有别的出口可以下床去了,找茬道:“你的床脏死了,没脱鞋就能上来,我好嫌弃的。”
林旗道:“嗯,因为我急着生娃娃,忘了给你脱鞋。”
姜榆的脸唰地红了,低着头好一会儿没能抬起来。
揪着衣袖坐了会儿,好不容易脸上的热气消散了几分,她再看林旗,见他闭上了眼,似乎是睡着了。
姜榆视线从他头顶扫到脚底,确认了他腰腹间的位置最低。
她两手提起裙子,小心翼翼地往外爬去,只要不惊动了林旗,可以悄悄地从他身上跨过去。
下了床,开了门,当着林玖的面他肯定是不敢胡来的,到时候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非得把今日受的惊吓全部还回到他身上不可。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思索
姜榆屏气敛息, 悄悄往外挪着,一只脚都抬起来了,动作一顿, 收了回来, 又看了眼林旗。
他依然枕着手臂, 闭目养神没动静。
“旗哥?”姜榆喊了他一声, 见林旗依然未睁眼,仅是喉间发出了一声疑问的“嗯?”。
姜榆抿了抿唇,觉得双唇有点麻木,想起方才他是怎么亲自己的,心中阵阵激动, 忍不住抬手轻轻在唇上摸了摸,越想越觉得浑身发软。
这可不行,她揉揉脸把那感觉抛出脑海,目光凝聚在林旗窄瘦的腰间时,脑中忽地一闪, 发觉一丝不对劲。
林旗都敢这样逼迫人了,肯定还能更过分。
万一他是假装闭眼的, 就等自己跨过去的时候作怪呢?是哦, 不然这时候睡什么觉, 肯定是故意的。
姜榆想了一想若他当真在自己跨过去的时候发难……那画面可真是没眼看。
她双颊烧红, 咬着唇用水雾蒙蒙的眼眸睨着林旗, 踌躇了会儿,侧身去拉扯床里面的薄被。
姜榆把薄被拉到双腿上,慢吞吞展开, 提着边角处往林旗身上比划了下, 然后伸出右手在林旗眼前晃了晃。
林旗没有反应。
姜榆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 重新提起薄被边角,慢慢朝着林旗靠近,在离他半尺距离处停下,而后对着林旗轻轻吹了口气。
“老实点。”林旗像是懒得睁眼,只是这么不轻不重地训斥了一句。
姜榆更觉得他是故意的了,她目光越过林旗看了看床边通往房门的路线,很顺畅,只要落了地,直接就能跑出去。
等了几息,她屏住呼吸继续靠近林旗,余光往外瞟着,只有一只手掌的距离时,忽地把手中薄被朝着林旗盖去,同时往外倾身,想要从他身上翻过去。
可惜的是薄被刚遮住林旗的双眼,就被他伸手抓住。
林旗的力气哪是姜榆能够比拟的,他只是单手拉扯薄被就抢走了操控权,不巧的是薄被另一半压在姜榆膝下,他这么一扯,带得姜榆不由自主地往前扑去。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直接越过林旗,朝着床下栽去。
林旗眼疾手快,急忙揽住她,他本能止住姜榆栽倒的趋势的,可是姜榆头朝下栽去给吓坏了,被揽住后赶紧屈膝稳住自己,膝盖不偏不倚正好抵在林旗脐下几寸位置。
……
林旗一声闷哼,手上力气失了控,姜榆像是个玩偶似的被他往下压来,半边身子悬空,彻底失去了支撑,惊叫着往下摔去。
姜榆吓得闭上了眼,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传来,落地前她被抱着转了个身,重重扑在了林旗身上,后脑还被林旗的手掌护着。
她本是想捂着林旗眼睛的,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赶紧问:“旗哥,摔着你了吗?疼不疼?有没有事?”
姜榆想从他身上起来,可是摔下来时薄被缠了在两人身上,她想要挣开薄被,方动了两下,就听林旗发出一声沉重的喘气声。
“磕疼了吗?”姜榆更急着起来了,然而这一回直接被按住后背,被迫伏在了林旗身上。
林旗艰难出声,极力忍耐着,“别动。”
“摔得这么疼吗?”姜榆当他是痛的站不起来了,更慌了。
两人中间隔着成团着的薄被,她每动一下,都好像在对林旗用刑。
林旗忍无可忍,正要一把掀翻她,外面又响起林玖的声音:“哥哥,你们怎么了?谁摔着啦?怎么还不给我开门?”
门外半大的小姑娘音调轻软天真,声音中尽是担忧与疑惑,像是一道无形的铁链箍在林旗身上,让他霎时冷静下来。
林旗深吸气闭眼,克制住冲动,把姜榆制住推开后,捡起薄被搭在胳膊上,垂着的薄被正好将他下身挡住,他哑声道:“出去。”
姜榆刚爬起来,仰头看他问:“你是不是摔着了,哪里疼?”
“不出去,那就继续睡觉,今天一晚上都别想出去了。”
姜榆一哽,红着脸瞪他一眼,转身朝外面走去。
.
老管家得知姜榆今晚要留宿的消息时,眼睛瞪得像铜铃,对着林旗久久说不出一句话,神色由震惊慢慢转为哀痛,最后悲切地抹起了泪。
林旗不知道他瞎想了些什么,也无法与他解释,沉默了下,道:“今晚她与玖玖住一起,别让下边的人往玖玖院子里去了。”
老管家能怎么办呢,只能掩面应下。
晚膳也是在林玖那边用的,就三个人,没让丫鬟伺候。
姜榆还挺喜欢这边府上的厨子的,吃了不少,举止端庄地放下筷子时,林玖跟着她停下,而林旗早已停了手,正在窗前翻看林玖前几日读过的书。
“你让人去和明夜说一声了吗?”姜榆问。
得了肯定的回答,她又道:“今晚不让我回去,那什么时候送我回去啊?”
“明日。”林旗淡然答道。
姜榆见他说这两句话时、还有用膳时都规规矩矩,没再跟两人独处时那样大胆过分,心道他果然是顾忌着小孩子,不敢在林玖跟前乱来的。
她放松起来,转向林玖,拿帕子给她擦了下嘴角,道:“今日我瞧着府里那些个武将总是舞刀弄枪的,可有误伤过你?”
林玖自打她从林旗房里出来就一直跟着她,行为举止什么都跟她学,乖巧道:“没有,哥哥说过不许他们往我这边来的。”
“不该是他们避着你吗?”姜榆不满地皱起脸,她能理解林玖不喜欢外出,可是在自己府上凭什么不能四处走动?自家里,又不是别处,而且现在可不是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时候了。
林玖支着下巴想了一想,眨眼道:“那我明日开始就到处乱逛,让他们都避着我。”
姜榆点头,叮嘱道:“顺便找点事教训一下那几个不听话的,省得他们总是给管家添麻烦。”
林玖没有立即回声,先是小心地看了眼林旗,见他面色没变,才凑近姜榆做贼似的偷摸道:“那我找机会在他们练武的时候往前凑,假装被误伤到了。”
说完又瞄了林旗一眼。
林旗置若罔闻,看着手中的书很是入神。
“不用看他,在自己家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是你的错,谁也不能说你的。”
这两人计划着陷害府中武将,林玖好歹还有一点要避讳林旗的心思,姜榆是丝毫也没有,就差让他也配合了。
林玖见自家哥哥什么也没说,捂着嘴巴偷笑起来。
她喜欢姜榆来府上,也喜欢她教自己做事,垂在桌下的脚愉快地轻晃了几下,脆声道,“我小心点不真受伤,就忍着眼泪装可怜,反正我小,他们不能和我计较。”
姜榆满意地点头,“嗯。”
时间还早,差丫鬟过来清扫时姜榆跟着林玖去了里面,这屋子姜榆很满意,捏捏这个碰碰那个,没一会儿,听见了外面护卫与林旗说事情的声音,隐约听他们提到了乔海的名字。
果不其然,没多久林旗过来与她说起这事来,他让人去仔细盘查了乔海近年来的行迹与接触过的人,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他真的只是想上门来打秋风?”姜榆还是觉得哪里有问题。
事关周明夜与自己的自由,她怕无意间漏了什么小细节,拄着下巴对着烛灯细细回忆起周明夜说的点点滴滴。
她陷入沉思,兄妹俩都未出声惊扰她,一个捧着脸歪头看她,一个轻声去了外间。
林旗在外面吩咐了护卫几件事,再回来时姜榆仍旧在沉思。他沉默无声地去检查林玖的白日写的大字,只在翻页抬眼时才扫姜榆一眼。
而姜榆从嬷嬷想到乔海,觉得其中有些怪异,但就是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苦恼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让兄妹俩的注意力都落到她身上了,可她只是换了一只手撑下巴,继续思索去了。兄妹俩倒是目光短暂地碰撞了一下,林玖先一步移开视线,又去盯姜榆了。
过了会儿,林旗出声问:“与周明夜的欺君之罪有关?”
姜榆回神,点了点头。
林旗道:“他的事情你不能说,我也不强迫你,但是有一点,你想给周明夜将功折罪,禁军的事情并不能完全保证他母子无恙,想要稳妥一点,最好拖别人下水,从中牵制一下。”
这是姜榆从未想过的法子,听得一时愣住。
“明昌侯府不受太后与温国公府待见,周明夜犯了欺君的差错,不管大小,必然会被他们追着清算罪名。”
这句话让姜榆想明白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有时候活罪比死罪更让人受不住。
她脑子灵活,但是没有接触过朝堂上的斗争,顺着林旗的话想了一想,才想通了。
“只是拖人下水也要慎重,掂量下对方地位与处境再决定。”林旗又提醒了一句,问,“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