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心疼周莘,可毕竟不在越国境内,手伸的那样长,难保襄公和越公不起疑,惹得人尽皆知了,到底还是苦了周莘。
叶苒续了一眶泪,也不敢放声大哭,周莘走时还与她谈心,她那时未曾知道周莘的过去,想来心里还有些愧疚。
派去打听的人未知二人生死,毕竟在陈国南晋交界,断云崖底数年无人踏足,若万幸跌下去没死,那里妖魔横生,依着周莘那除魔鞭的伤,头一个她要疼死。
叶家几人心中大抵有了打算,若是真伤了残了,后续再有追兵,到底还是叶家人过去安心。
叶云山稳坐家主,叶青身为世子,才娶了公主,腿疾尚在缓和,这二人都不合适。
叶若淳掌家事多年,心里有了决断,神色严肃,“我与昭儿去南晋走一趟,小周是个女孩儿,我去也能照料些。”
“我也去!”叶苒忙着开口,人上前就被叶轻鸿按回去才觉自己一时焦急,这个时候不添乱就是最好的帮忙。
叶昭点头,声音也透着关切,“算起来玘表哥与周姑娘跌崖快两日,淳姨,只怕我们今夜就要出发。”
“的确不宜再拖了。”叶云山沉着眉,吩咐道,“多拿几样库里的物件,若他们出来了,就当替他们除除邪祟。”
众人自然懂这话的意思,叶若淳叶昭应声出了门收拾东西,平宜叶苒自然跟上,什么惊云香八宝镜,两人背了满包袱。
三更刚过,叶府开了角门送叶若淳二人出门,叶苒担忧瞧着叶若淳,平宜镇定,叶若淳倒是更安心些,她抚了抚叶苒额发,“娘亲不在这几日,你暂且不要出府,听大哥大嫂的话,不可添乱,知道吗?”
叶苒点点头,面上不舍声音有些小,“娘亲和二哥都要保重。”
叶昭素来疼这个妹妹,绕是分别也忍不住逗她,“等二哥回来给你带南晋的酥饼吃。”叶苒这才捂嘴笑了。
叶若淳转头与平宜交代,“姝儿,你入府后在我后头学了许久府内事,如今我不在家,你便是内宅管家之人,府内事和苒儿,你多照应。”
“姑姑,姝儿知道。”平宜目光坚定,吩咐人牵了马上前。城门那里自有人安排开城门,等二人策马离开,牵着心情低落的叶苒回了房。
过正堂时那里议事正巧散了,平宜上前安排人送了叶云山和叶轻鸿回去,自己扶着叶青回了院子。
平宜仍然记得襄公赐婚之后,宫里人人都说平宜公主不受宠,叶青世子便是丰神俊朗到底站不起来,二人看起来也般配。
平宜在宫里脾性顺和,可是只有她知道,她的底线是生母惠良人和如今的叶青,破天荒的她罚了那几个嚼舌根的宫人。
平宜嫁入叶家这些许日子才知晓叶家并非宫里传言那般,宫里说叶家百年望族,出过几代王后,自古瞧人都是高一等,她从前深居简出,也懂这些妄议之言听不得。
大婚那日,叶家以大礼迎她过门,婚书都是叶云山亲自写的,从家主叶云山到小辈叶苒都是将她真正当做叶家儿媳,她也无不尽心为叶家打理,虽过门只有月余,叶府上下对她都颇为赞颂。
平宜想起大婚那夜叶若淳同她说的话,叶若淳端的一家主母的派头,郑重嘱咐她,“你是叶家世子明媒正娶的妻子,将来是要做叶家主母的人,别叫平宜这个封号框住你。”
平宜封号一出,就没人叫她小名了。
平宜从未忘记,她叫高姝。
她性子一向喜静,入了叶府后与叶青倒是不谋而合,两人相敬如宾,难得生了些许默契,正如画舫宴当时。
大婚之后叶青才开始调理的腿疾,如今已好了许多,时常可以下轮椅步行,只是仍需要拐杖和人搀扶,平宜自然要随在身侧。
她是个谨慎仔细的人,扶着叶青下阶梯也小心翼翼,两眼直盯着叶青的腿生怕他摔了,直到温润的声音落在耳畔,她才回神。
“你也不必如此紧张。”
叶青话里带着笑意,倒是平宜耳朵都热了起来,不大自然的回他,“夜里路黑,多注意些总是好的。”
什么路黑,叶府院里廊下都是灯,亮堂堂的连树丛都叫看清了,叶青淡淡笑着也不拆穿她,只伸手轻捏着她的手腕,“好,那就慢些走。”
莫玄跟在二人身后,未出声未出手,也无需他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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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相花根是个顶好的东西,那么短短的一节花根,碾碎入药,并着叶家的名贵材料,叶青的腿疾真就调理的好转起来,虽然每日只能立住片刻,但总归是离了轮椅。
说起叶青的腿疾,与卫玘有些大关系。
卫玘及冠那年得了嘉仪长公主的信,信上写了生母叶芷嫣离世前为他写好的承渊二字。
卫玘何等聪明,承渊二字蕴含的深意,他一眼就看透。他五岁至今一直培养自己亲信,终于在此刻派上用场。
那年他与叶家私下来往甚密,一开始将明宗帝都瞒了过去。
卫玘毕竟身有咒诅,与叶家来往后,叶家替他谋划许多,秘密将他接来陈国,可终不能破解鲛人的咒诅。
叶青与他年岁相差无几,两人又是血亲,然格外投缘,私底下也琢磨许多破解之法。
叶家何止仙家留下的宝贝多,便是妖魔的物件也不在少数,那时二人就筹算着用个更魔更妖的物件降在卫玘身上,便能抵过鲛人的咒诅。
叶云山自然不同意,且不说十三州里抵制妖魔,更无人尝试不知后果,二人据理力争,就算成了妖魔也好过二十五就丢了命查不了当年之事,叶云山这才不得不点头。
叶家谨慎,选妖魔物件时一再斟酌,最终选了个不太张扬的幽冥杯。
幽冥杯存着一丝魔性,并没有化形,叶云山才敢轻易拿出来交给卫玘。
红紫色的烟在密封透明的幽冥杯里游动,妖冶的惑人心神。卫玘并不怕,他与叶家事无巨细的安排,在他周围摆了辟邪的物件,又在他身上缠了缚魔锦,一旦他承受不住失了人性,叶青就提着长生剑斩了他
等他开了幽冥杯,那抹游离的魔性从指尖注入他的身体,一点点窜进他的经脉直达天灵,正是这一抹就叫卫玘如同经历狂风暴雨。
随着魔性的不断渗入,卫玘的眼不能视物,只看到氤氲的红,他整个人青筋暴起,像是要被撕裂一般,钻心的痛叫他跪在地上仰天大叫。
红紫附上他跳动的脉搏,慢慢的瞳孔也变了色,卫玘身上的缚魔锦渗着浓郁的黑雾萦绕在他身侧。周遭摆着的辟邪物开始剧烈震动,紧接着爆裂几声,辟邪的东西一个个炸裂碎在地上。
空旷的屋子里其余人早就按计划出去等着,只剩一个叶青提了长生剑站在卫玘跟前。
无数的怨念与弑杀充进卫玘的灵台,他睁着猩红的眼,发出刺耳的讥笑,叶青知道,他入魔了。
长生剑早已经在他手中有所感应,不停晃动,可叶青始终没有出剑,他在等,等卫玘自己清醒。
缚魔锦锁在他身上,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越发艰难,想要冲破禁锢的邪念使他控制不了自己。卫玘挨在地上,双手握拳,猛然抬头大叫,威力大到屋子里的梁木都开始松动。
叶青见卫玘垂下头不再说话,提着剑靠近看他,却不想被他一把夺过,缚魔锦捆着也好似无物,叶青躲闪不及,被他一掌拍在地上吐了一口血。
那时卫玘才睁了半只清醒的眼,长生剑在他手中挥舞,剑气四泄,房屋轰然倒塌,卫玘耗尽力气,撑着剑跪倒在地被碎木埋没,而最大的那根横梁木正砸在叶青双腿上。
那之后的三年里,用遍名药,叶青再没有站起来过,周莘那时的处境比他还略艰难些,是以他腿疾的事周莘并不知情,才会在枷楞山误以为卫玘就是叶青。
卫玘虽清醒,魔性烙在他身上,需要缠着缚魔锦来压制,他感觉咒诅的力量少了许多,可仍旧需要找寻鲛珠来破解。
叶青性子最是豁达宽容,这件事他并没有怪卫玘。卫玘有愧于心,私底下替他寻了许多名贵的东西。
直到第三年里,十三州盛传无相花今年要开个满盛,他便派了人去枷楞山,那支小队却被暗杀的一个不剩,卫玘只好亲自上了枷楞山。
他借了叶青之名,与夏侯复传信,在枷楞山碰到周莘和沈才均,揭露无相教骆戚二人的恶行,才得了一节无相花根。
大婚后周莘离开了朔城,卫玘紧跟其后,叶青正是那时开始着手治疗腿疾。
幸而无相花有奇效,不负所托。
作者有话说:
推一个基友修仙文《我有成仙道,道名不可证》
【天才流法修女主,bg有感情线】
6点日更。18w字可以小追!
——她是三千世界第一位不证道而成仙的仙人。
【正剧文案】
六千年前天地大劫。
劫后,步天宗幸存弟子尽数殉道,自此灭门。
六千年间大道荒芜。
浩浩十四洲宗门林立,竟无一人证道成仙。
直至中洲太微门收了一位挂名弟子。
短短百年,那位挂名弟子就被传为此六千年最可能证道的人。
人们称她为——“步天商君”。
她修了一条前所未有之道:不可证道。
且问
——道名不可证,如何证道成仙?
【文案二】
“你是诸天众星最璀璨的一颗,明辉熠熠,遥不可及。而我深陷泥沼满身秽土,不可摘星。”
“我剑即我心。你与剑齐名。”
“我见过天地春色,山河盛景,不及你一簇微光。因而我有一愿——愿你星辉长明。”
★升级流,偶尔热血,女主美且强。修炼“辰宿之力”。
★固定时间更新,其余时间均为捉虫、修词句细节。
★开篇配角视角,第二章 开始女主视角。
◆有感情线,无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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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青玉玺(四)
卫玘和周莘两人出了密林往东走了两天, 才挨到汾州的官道上。
踏上官道时,周莘身上血污泥泞叠着,卫玘也好不到哪里去, 精致细密的袍角早已经被刺的不成样子, 看起来甚是狼狈,二人放一起真是心酸又好笑。周莘不由的打趣,“据言北晋颇信鬼神,喜丧嫁娶出远门都爱丢个签问个卦象, 侯爷出门的可有算今夕你我会落魄至此啊?”
卫玘眼里涌着笑意,他摇摇头似乎是对现下处境也有些无奈,“倒是丢了个上上吉, 可瞧着似乎不太灵验呢。”
虽经成了亲又历经生死, 仍以初见时相称,二人心照不宣。
“等入了汾州,定给小周姑娘换身金贵的。”他说着顿了顿,瞥见浑身上下唯一完好的那柄显露锋芒的长生剑, 心里筹划着总要给长生剑也打个鞘。
“看来汾州也有庆阳军涉足,只可惜南北两晋一向势如水火,你这庆阳侯的身份拿出来不算好, 甚至还有点尴尬。” 周莘已经累到全靠卫玘拖着胳膊, 先前卫玘送她的令牌撑在她腰间,她直了直腰身开口祈求,“若真是上上吉,便求老天爷显显灵, 叫我一入汾州就能碰上李幼蓉!”
周莘这人藏不住事, 和卫玘在崎岖的小路上躲躲藏藏的走了两日, 她对卫玘已经足够信任, 和卫玘聊得多了,难免话语里透露出前往汾州的真实目的。
无相花乃仙家之物能生死白骨,长生剑上百年里十三州最好的铸剑师糅合五金锻造,驱魔除祟自是不在话下,鲛珠更是鲛人至宝,卫玘稍微将其间事联想在一起就猜到她去南晋是为了李家的青玉玺。
南晋李家传世青龙玉玺,通体黛绿仅一掌大小,上雕盘旋欲腾青龙,底刻“奉天受命”四字,南晋历代帝王登基,都由玉玺及传位诏书才算正统,李邕以命相护,李渊将青龙玉玺镇在南川王府,可想而知对李邕有多器重。
即便他已经不在人世,而南川王府如今只剩一个明阳郡主。
周莘想成仙无非就是杀天玄报血仇,依着两年前的性子何至于这么慢腾腾的集些器件,卫玘细想也只有夏侯复老先生能够这么劝她了,早年齐国夏侯府呈鼎盛之势,库里也存了不少奇书灵卷,真写了什么成仙的法子倒也不算稀奇。
这会周莘和卫玘早没了力气,两人一步步挪在官道上,周莘求完老天爷后过了半晌就听见身后的官道上传来车轮的声音。
二人齐齐回头,原是个老翁悠哉悠哉的赶着躺马车正往这里来。
卫玘瞧周莘盯着马车两眼发直,似忘了身上还有伤,冲在那马车跟前就讨巧一般同那赶车的老翁攀谈起来,卫玘摇头,不免存笑。
老翁系山下村中之人,因受小春山上方丈委托,每日运些菜米到后山里,到今也有二十多年,今日赶巧周莘和卫玘二人碰上,那老翁见周莘格外跳脱,笑着就迎他二人上了马车一同上山。
南晋有四十八郡好风光,属小春山最是风景宜人。周莘过南晋往枷楞山去时正是三月里,小春山绿油油一片她没经住打马就去看了一眼。小春山下的酥油饼格外香脆,小春山上春山寺的素斋也吸引不少游人。
绝妙是小春山的俯瞰之景,能望见整个汾州城。
周莘那时在小春山呆了大半日,她想着若能了结大事,便要来小春山呆到老。
小春山离汾州城路程不到一日,二人已在小春山脚下,便随了老翁一同上山,待休整完再赶去汾州城也不迟。
周莘与方丈也见过几面,得了个好眼缘,便是过了三个多月再去,禅一方丈也还是认出来了她。
禅一匀了两个房间给周莘卫玘,又寻了小师傅给二人备了套素衣素斋,才回了正殿诵经。
二人这几日历经生死又跋山涉水,周莘略梳洗完连身上的伤都没包扎,挨到榻上就睡了昏天暗地。等后院上了月色,周莘都还没醒。
隔壁就是卫玘,他换了小师傅准备的素衫,干净却有些短,堪堪露出他一节小腿,他缠了绑带,看起来才不至于违和。
卫玘眯了半晌精神大好,见周莘未起,便自顾自在后院逛了起来。
八月初的春山寺树木葱郁,不同于樊阳的燥热,混着日头后院影影绰绰,叫人只觉心旷神怡。后院有个凉亭,面前一大片不知种了什么,全部枯萎,只余了些片零星的红,在这浓绿的后院里分外醒目。
身后有脚步声,卫玘转头,是个年纪不大素簪别了长发的少女,眸光亮堂,面上不悲不喜。
她抱了两盆同样枯萎的花,素袍袖上全是泥土,未料及这里还有外人,眸中惊异片刻,以为他是寺中香客,随即朝卫玘点头致意。行到那片枯萎的花前,拾了柄小铲子将盆里的土松了松,又伸手将整片土块从盆里端出来放在那一片中,接着去弄另一盆。
“听闻南晋有种花,叫月令花,花期一整个七月,盛开时红艳如火,枯萎时颜色仍旧不褪,可惜每支花只开这一年,想来这便是月令花了。”
卫玘对南晋颇有研究,月令花火红能照亮整个夜色,其花珍贵,便是达官显贵都未必能种下这一大片,卫玘过断云崖前得了许多有关南晋的来信,此刻心中已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