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周仙——长安梨【完结】
时间:2023-10-08 23:24:46

  周莘时刻都很清醒,她告诉自己不行,她背负周家上下的血仇,她没了鲛珠,就成不了仙,拿什么和天玄斗。
  可卫玘已经二十三了,他没了鲛珠,可能会死。
  她已经没了青玉玺,有没有鲛珠也不重要了吧。
  周莘这么想的时候,整个夜突然安静了下来,她听到自己的心声,一点点带着节奏,像什么点在瓦片的声音,她猛的回头,月色下卫玘长身玉立,见她愁眉不展,到她跟前坐下。
  “这几日瞧你就不大对劲,心里头有心事?是想着没了青玉玺还是怕要和我争鲛珠?”卫玘洞察人心的功夫见长,微挑的眉叫周莘心里发毛,她转头哼了一声,手肘撑着下巴,不再看他。
  “老爷子说,你倔强的很,走成仙这条路要比旁人更加坚定也更加艰辛,诚然我比不得你的父母家弟,但鲛珠毕竟与我性命相关,你我公平竞争,不许相让,如何?”
  这事儿扰了周莘几日,卫玘给她了选择,和她并肩坐着,等着她回答。
  “如何?”卫玘重复又问了一句,周莘这才转头看他,他眉眼舒展,仿佛这世间所有的朗月清风都落入他眸中,周莘忽而坦荡起来,笑着应声,“好!不许相让!”
  论武功剑术,论位高权重,相较之下,她不过蝼蚁,或许只有这样,就算最终没有拿到鲛珠,她才能问心无愧。
  夏侯复告知她秘术后,周莘就从未想过自己会失败,连续拿到无相花根和长生剑,她愈加自信,觉得复仇之事指日可待。
  自小春山到汾州城,从明阳郡主到新帝,她和李幼蓉一同成长,她才明白白岑一直告诉她的道理,须知这时间所有,从来都不是尽如人意,求不得留不住才是人之常理。
  周莘想,她应该懂了,她释然一笑回神时正巧对上卫玘那双满溢笑意的眼。
  那样赤诚和热烈,像极了她阿爹看向阿娘的眼神,她有些手足无措,卫玘弯着唇角叫她别紧张。
  “当然,我说对小周公主一尽倾慕之意也不是假话,长生剑是老爷子的聘礼,我为你也备了份聘礼,不知你收不收?”卫玘自身后拿出墨色锦布裹着的东西,示意周莘伸手。
  周莘伸出双手端住,握着方正,她正疑惑,卫玘解开正上的绳结,等锦布缓缓落下,露出里头东西的全貌来。
  黛绿的玉散着荧光,那只龙仿佛又活了过来,周莘猛的抬头,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卫玘,青玉玺她可是亲自交给李幼蓉了。
  作者有话说:
  李幼蓉: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拿我的玉玺做人情
  对不住一直出外勤的小沈先生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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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一直支持正版的小可爱们,大概还有个两卷喔
第63章 、鲛人泪(二)
  “卫侯爷可别告诉我, 这是你偷来的。”玉玺在她手中沉甸甸的,周莘心里闪过一万个没了青龙玉玺南晋朝臣跳脚的场景。
  卫玘起身,遮住周莘眼前的月光, 双手背在身后, 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低沉的语气突然变得清朗,甚至还带着毫不遮掩的傲气,“这等下作的手段, 你当我是什么人?”
  周莘看着高大的身影,觉得这事卫玘确实做不出来,可青玉玺的的确确就在她手中, 总该不会是为了她和李幼蓉作了什么交易吧。
  周莘有被自己的想法惊到, 她默默收回目光,玉玺在她手上,手抵在膝盖上,坐的一本正经想起在王府时有那么两日卫玘和李幼蓉同进同出来着。
  周莘一时不敢深想, 总该不会卫玘当真是为了倾慕她,才为她做了许多。
  周莘不敢继续往下问,她已然感受到自己疯狂跳动的那颗心, 生怕有了个答案, 她会抑制不住。
  周莘闷不做声,卫玘也没有逼问,嘱咐她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后就下了屋顶。
  叶昭倚着栏杆就见落在露台上的卫玘,双手抱胸在他身侧一齐回房, “表哥, 你不理智。”
  叶昭摇摇头, 他们临行前一夜, 他亲眼看着卫玘离开王府直奔宫城,他回来时揣着玉玺,叶昭吓的以为他是偷来的,只觉得烫手。
  谁知南晋这步棋,卫玘早已经握在手中,他来汾州时被萧烨天子卫追到断云崖,他就已经想好下一步了。
  李渊这些年的作为传到卫玘耳朵里的时候,他就猜到将来南晋的位子要到明阳郡主手里,承了周莘的情,他早一步认识李幼蓉,又承了小郡主对周莘的情,他和李幼蓉又更加熟识。
  卫玘是所有人里第一个知道她对周莘生了别样心思的人。
  李幼蓉醉酒胡言后一早,卫玘就去见了她,诚然他二人并无什么交集,卫玘就站在门口作礼,“郡主殿下,这小周公子您可爱不得。”
  校练大营那日,李幼蓉才知道周莘原是个女子,她问卫玘如何知道自己对周莘的心思,卫玘笑而不语。
  那个时候李幼蓉就知道,他一定还会再来找她,所以卫玘出现在李幼蓉书殿时,李幼蓉并不觉得稀奇。
  李渊驾崩后,李幼蓉名正言顺的住进了宫中,稳坐主殿。偌大的书殿,金丝楠木的御案,上面摆满奏折。
  烛火微摇,少女执笔点下朱批,卫玘的出现没有影响她丝毫。
  “小周姐姐知道你来么?”李幼蓉与他之间唯一谈及的就是一个周莘。
  卫玘一脸云淡风轻,自顾寻了个位置坐下,平静的解释,“郡主殿下曾经问过我,如何就能辨别出您对小周姑娘的心思?”
  李幼蓉亦有玲珑心,她头也不抬的问卫玘,“因为叶公子对小周姐姐也是一样的心思,对吧。”
  李幼蓉缓缓抬眸和他对上,是坚信不疑的目光。
  卫玘笑了,李幼蓉被李渊藏的太好了,前朝后宫,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锋芒和聪颖。
  卫玘短叹一口气,缓缓道,“你知道小周姑娘的过去吗?你知道那一夜她本可以带着青龙玉玺离去,可她仍然突破重重宫闱也要将玉玺送过去,助你登位。”
  李幼蓉顿住,墨珠落在案几上,她眸中有怀疑的光,等着卫玘继续说下去。
  卫玘知道的所有,一一说给她听,周莘的过去,比她经历的更加险恶。
  书殿中一片死寂,李幼蓉面色泛白,脑海里都是周莘飞扬的长发和利落的劲装,耳畔是卫玘的声音,“郡主不信,尽可问灵犀姑娘,小周身上的穿肩伤还是青龙玉玺治好的。”
  那夜先帝驾崩后,朝中事物繁杂,还要替先帝守灵,是以灵犀一直没找到机会说这事,她自然不知道。
  李幼蓉大抵是信了,抬眸惨然一笑。
  “周莘有个软心肠,她疼惜你是个小姑娘,没了玉玺朝臣就不认你,那夜她既送了回来,就一定不会再开口求你。”卫玘神情深沉目光笃定,“她选择放弃,我却要替她谋取。”
  李幼蓉盯着他,想他应是爱惨了周莘,撑着下巴道,“你不是叶阑雨。”
  卫玘轻笑,“某姓卫,北晋人士,五月朔城里明媒正娶小周姑娘。”
  北晋姓卫只有那一人,五月朔城里只有叶家的姻亲。
  李幼蓉正眸看他,“侯爷这个时候自报家门,不怕这宫城叫你有去无回?”
  “卫某这有桩顶好的筹码,殿下一定不会舍得动手。”卫玘眸中层层光影,神色笃定。
  时局风云变幻,一统南北是迟早的事,李幼蓉的野心不止于此,这是卫玘早就看透的事,他敢和李幼蓉做交易,是因为李幼蓉有同样的格局。
  那之后,青龙玉玺跟着他一起离开。
  到了北晋地界,他才要交给周莘,是怕依着周莘的性子,恨不能再给李幼蓉送回去。
  卫玘停下瞥了他一眼,少年郎眉目飞扬,信誓旦旦的解释,“你找了新帝做交易才拿的青龙玉玺,这事儿你不说小嫂嫂怎么知道你的付出,回头叫别人顶了你的功劳,你都没地儿哭。”
  卫玘轻笑,谁敢顶着他的功劳,周莘身边还有谁呢?
  卫玘却无端想起沈才均来。
  几年前的越国祭天宴上,他也在其列,未表明身份沈才均只叫他兄长,他在使臣下榻的宫殿里,有人莽莽撞撞就和他打起来咬着他的袍子不放,后来卫玘才知道她是来找沈才均的。
  听说那几年沈才均来往越国频繁,和越国只手遮天的周家自然有所交集,等做了令尹才未出过北晋,正是那两年里,周家被越公除了个干净。
  周廷为人狂妄,周家功高过主,早年的沈才均又与周莘相识,越公难免不起疑,可他揪不住周廷一点错处,才不得已强行做了假局,除之而后快。
  越公当年行事,有否顾及北晋沈才均,已无需查证,他除周廷之心已久,得了天玄相助,就算是沈才均在场,他也只会处理更坚决。
  从前他还不大在乎,如今却不得不上心,他真正介意的是那几年沈才均与周莘的过去。
  两年前周莘都十六了周廷还没替她在越国定亲,她受伤后记不清过去,沈才均现在更是为了她都要和卫玘合作,这叫卫玘不得不怀疑些什么。
  卫玘有私心,他想叫沈才均都见不着周莘。
  卫玘垂眸苦笑,叶昭说怕旁人顶了他的功劳,他此刻行迹,是叫周莘离沈才均越来越远,这与叶昭说的小人又有何异。
  叶昭见他面色不对劲,讪讪收了口,随他回了房。
  周莘下来时卫玘房里都灭了灯,她抱着玉玺回屋躺下,玉玺就在她枕侧,露出的一角闪着微光。
  周莘穿肩伤好的这些日子以来,她几乎都睡得挺好,没再做过那些噩梦,今夜也不例外,她竟梦到了沈才均。
  她梦到周家出事前几年,她在祭天宴上认识沈才均后,他几乎每年都来看她。
  周廷赏识沈才均的才能,知他将来定是不凡之辈,有意留他在府中教导周暄,顺带还想将周莘的亲事给定了。
  约摸过了两年,沈才均任了北晋太学的少院士,周廷欣慰又隐隐担忧,生怕这样出众的少年郎在北晋被哪家贵女看重定亲,于是趁他得空来了时就拐弯抹角的提过此事。
  沈才均到底也是年少,只说自己将周莘当妹妹看,白岑露着温和笑意,说周莘年纪还小,周廷心急叫沈才均不要放在心里。
  说还是要依着周莘的意思。
  可惜周莘是个脑子不开窍的,男女那些事儿,她十八岁都没摸透。
  十四岁时就知道跟在沈才均后头学骑射,沈才均心疼她叫她不要急功近利,周莘偏不听,说沈才均官越做越大,以后定没有时间来越国教她,她要趁着沈才均在时多学些。
  大抵还是年轻,少女一双手磨的都是茧子,明明连吃饭时候手都是抖着的,还要扛着弓箭来回折腾,仿佛使不完的精神劲儿。
  周莘一个激灵人醒了过来,梦里抖手的劲醒了还没散,她只好起身盘腿压住,稍微停下来些才细细回想起来那个梦。
  那几年的记忆清晰放大,汹涌而至,原来她起了高烧忘记的竟是沈才均。
  怪道当初沈才均在枷楞山要问起她的名姓,换做是任何人,自己最好的朋友伤了死了,有个同名同姓的人出现时都会不自觉想起从前种种。
  周莘还想起来,那之后沈才均做了令尹,几乎就再也没来过越国。
  周家被灭毕竟是越国的国事,他身为北晋的令尹,管这么宽到底叫人心疑。就沈才均与周家的情义,想必他这两年也不好过。
  瞧着天色也才不过卯时一刻,她再难睡着,大婚当夜朔城里与沈才均匆匆一别,约摸已有三月余,她这会满心想的都是要和沈才均要再见一面,想着和他见面要说些什么,要怎么不同声色的说起那些支离破碎的过往。
  周莘微微叹气,半晌后提了剑去了客栈后的小院。
  周莘就这么一个习惯,心事多越喜欢练剑,等她缓下心来,才收了剑回屋梳洗。
  周莘三人都是习武之人,这四五日上来路程,已经进了北晋的地界,白日往北就是幽州。
  天山之下主流往北穿幽州而下,北晋自然也是繁盛之国,幽州早年还做过北晋的帝都,因着夏日多雨水,才渐渐北迁定都在上京城。
  幽州虽已入秋,白日里仍旧闷的出奇,三人刚进幽州城门,已经被热的开始找了间铺子喝起凉茶来。
  “这天瞧着要把人往死里晒。”叶昭到底是个坐不住的,天气闷的他扯着领口,不耐烦的又灌了碗凉茶。
  “客几个儿都是外地来的吧?”铺子老板是个健谈的,眼见周莘三人牵着马从城外来,笑着添茶,“咱们幽州地属北些,自然要热些,等入了中下旬才要慢慢转凉呢。”
  幽州再往北就是上京城,只怕上京城更要热些,叶昭听着都觉得热,还没到上京城,他就要先化了。
  卫玘倒是不慌不忙,周莘蔫着样,她这两年虽说是游历,确实哪里舒服往哪跑,南北两晋大的出奇,她只能沿着周边跑,说起幽州还是卫玘来的多。
  她这会儿十分想念樊阳庆阳军麾下酒楼那个制冰的小妖阿奇来,玉娘曾经说过,如今的十三州,人妖共存,遍地都是小妖,只是修为浅难辨别。
  周莘接着老板递的茶问卫玘,“若是没了这凉茶,我这心肺只怕要燃起来。”
  叶昭急急忙忙接话,“可不是嘛,老板,方才进城时,我瞧有个长巷里堆满了人,当真还是你们幽州人不怕热。”
  铺子老板眼见着他又喝完,“凉茶多饮伤胃,小公子您且悠着点。”
  说着只替叶昭添了半碗才悠悠解释,“小公子说的应是万宝巷,三位不是幽州人,不知道这城里的稀奇事儿。万宝巷里有位女子,名梦女,据说是仙家后世,容貌绝美,一双妙手画遍世间美景,一幅画千金难求。
  最最奇绝之处,便是她的每幅画都叫人如临其境,鸟有其声花有其香。以往每年她都作一幅画,今年迟了些,到九月才作,听说是已经画了幅冬日雪景,挂在巷口院里,纷纷雪花自卷轴里落下,所以才聚集那些纳凉的人去凑热闹呢。几位若是不急着赶路,可去瞧瞧开开眼界。”
  这事儿一听就稀奇,叶昭天性活跃,周莘典型的爱凑热闹,卫玘就算是再僵着也抵不过两人巴巴的望着,三人这才起了身选了万宝巷对口的客栈放了马就凑到巷子口。
第64章 、鲛人泪(三)
  巷口里外叠着人, 卫玘三人身材高挑,垫着脚瞧只瞥见个大概,巷口里是个方形的院子, 修了座椅, 有老者对弈,也有顽童嬉戏。
  中间竖了个架子,挂着一幅孤梅图和一幅空的画轴。天地一色,江河冰冻, 岸边横生一株红梅。干枯的枝丫,血红的瓣,自画面延伸出来, 整个院子漫着本应不属于九月里的梅花香。
  雪花在画轴中飘动, 江面起风将雪花吹落出卷轴落在地上,棋盘上和展开的古书上,画轴近处,已有雪落成堆。
  饶是周莘三人隔的远, 都能闻见一阵梅花香和迎面吹来的丝丝凉意。
  “果真是神奇!”叶昭啧啧称奇,抖搂着衣领叫凉意进去才凉快些。
  周莘忙着四处寻人影,古怪道, “怎么未见到那绝色的梦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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