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时间,杨广的亲信宇文述与杨素的弟弟杨约也过往甚密,大家商量的无非是如何能够顺理成章地废去杨勇,改立杨广。商量的结果,杨素在朝中举足轻重,应该可以左右许多朝臣的意向。而宫内便在打通独孤皇后这个途径,隋帝向来俱内,如果独孤皇后是偏向杨广一边,那么废立之事便是大局已定。
萧玉儿走到杨广身后,轻叫了一声:“王爷!”
杨广心神才收了回来,他回过头,抱起萧玉儿:“玉儿,我正想着你呢!”
萧玉儿忍不住脱口而出,“恐怕想的不是我吧?”
杨广脸色微变,却马上便恢复了常态,他将萧玉儿抱到塌上,解开她的衣带说:“是,不仅想着你,还想着别的事。”
萧玉儿闷声不响,任杨广解开衣带,杨广笑道:“吃醋了?我想的是大事情,将来做皇帝的事情,你也吃醋?”
萧玉儿脸色变了,连忙捂住杨广的嘴:“王爷,您在说什么?”
杨广咬着萧玉儿的手指,低声说:“你怕?袁天纲不是说过你准定是母仪天下的命吗?我要实现它!”
萧玉儿轻声说:“这可不是乱说的,万一让人家听见了,起了嫌疑可怎么办?”
杨广在萧玉儿的耳边低语,“怕什么,就你我两个人,除非你想害我。”
萧玉儿连忙说:“我怎么会害王爷?”
杨广不待她说完,吻上她的胸颈,萧玉儿说话的声音便变成了喘息声。事毕,杨广低声向萧玉儿交待了一番。
萧玉儿也是极聪明的人,并非全无野心,即是杨广一心如此,她当然是全力配合。
第二日,萧玉儿便撤换了晋王府中年轻美丽的侍从,换上年老侍从,将家中的布置也改变了许多,尽量布置得简单朴素。
说来也巧,第三日隋文帝便携同皇后到晋王府中看望儿子媳妇,而萧玉儿已经作好了准备。隋帝向来节检,一进晋王府四处打量一番,便心中暗暗满意,而杨广与萧玉儿伉俪情深的样子,也使独孤皇后十分喜悦。
她本费尽心思,为杨勇选了一番妻室,杨勇却对其不加宠爱,反而专宠云定兴之女,为了此事,独孤皇后很是恼怒。杨广却不同,杨广府中全无美貌姬妾,只一心对待自己所选的萧玉儿,在这一点上,杨勇又是不及杨广了。
萧玉儿心机深沉,暗暗地送了许多金银给隋帝及皇后身边的侍从,大家皆大欢喜,同声称赞,晋王与王妃贤名远播,可惜杨勇却还未感觉到危机。
杨素也在朝中努力,明里暗里提醒隋帝杨广战功累累,杨勇却不同,坐守京城,全无建树,且德薄福浅。
提醒得多了,隋帝心里便也对杨勇不满,侍君如侍虎,便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也要勾心斗角,帝王家里的常事。
这一日,萧玉儿正在宫中向着独孤皇后诉说着杨广每日忙于政务,冷落了自己,独孤皇后一边听一边开解着她。陈婉坐在旁边,冷眼旁观,她早明白杨广与萧玉儿的意图,这些事情本也与她无关,但她与萧玉儿之间情同手足,自然也是希望他们能够成功的。
隋帝下了朝,匆匆走进皇后宫中,见陈婉在这里,脸上略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陈婉也不敢看他,只垂着头看着足尖。
独孤皇后淡淡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宫中的事情毕竟是瞒不过她的耳目的,她早已知道隋帝与陈婉有私,但介于前一次事情,她也不想逼得隋帝太紧。而陈婉确是婉约动人,且很守本份,不象是尉迟家的女儿,打扮地妖艳,一心勾引皇上。
想到这里,她很难得开口说:“即是已经如此,便收了她吧!”
这话刚说出来,大家都愣了愣,隋帝道:“你说什么?”
独孤皇后淡淡地哼了一声:“我说你收了婉儿吧!这丫头我倒也喜欢。”
萧玉儿马上拉了拉陈婉:“还不谢恩?”
陈婉便跪在地上谢了恩,隋帝方才心满意足。陈婉虽是做了贵人,却仍然日日到独孤皇后宫中念诵经文,她是宫里长大的人,知道一日做了贵人,下一日便可能身首异处,无论什么都是谨慎小心。
隋帝对她极是宠爱,事事都与她提及,当提到杨广时,她便也无关痛痒地说了几句杨广的好话。是源于萧玉儿,也是源于陈贞。
次日,杨广便着人送了许多金银珠宝,说是祝贺陈婉受封贵人,陈婉也知道他的用意,无非是内外一心,一力废除太子。
日间与萧玉儿同在独孤皇后处,萧玉儿说什么,她便应合两句,时日长久了,独孤皇后对太子杨勇越来越是嫌恶。
这一年上元节,按隋例,在京的王孙贵族都入宫中饮宴。萧玉儿入宫前精心地挑选了许多衣饰,即不能太华贵,当然也不能寒酸,即要有晋王府的气度,又不能让人觉得太突出。
选了许久,才总算选定一套淡紫的衣饰,即端庄又内敛,想来独孤皇后一定是喜欢的。
进了宫,却见太子杨勇并未带着元配元氏,居然带着云定兴之女出席。且云氏打扮得十分娇艳,珠光宝气,虽然美艳已极,却使独孤皇后自心眼里厌恶。她冷冷看了云氏一眼,便招呼萧玉儿坐到自己身边来。
萧玉儿便乖巧地倚坐在独孤皇后身边,独孤皇后低声说:“这个云氏,真是个妖精。”
萧玉儿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好说:“母后千万别生气,喜庆的日子,当看不见就是了。”
独孤皇后叹息道:“勇儿全不及英儿那么懂事,以后如何治理天下?”
英儿是杨广小名,这样的话,萧玉儿自然无法插口。独孤皇后未待宴毕,便带着萧玉儿回后宫去了,明眼人都看出来,是对太子勇极为不满。
杨勇却未留意,仍然觥筹交错,杨广则频频劝酒,两兄弟之间看似亲密无间。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方才散去,杨勇意犹未尽,拉着杨广到自己宫中继续喝酒。杨广也不退辞,两兄弟把臂离去,落在权贵的眼中却议论纷纷,晋王韬光敛锐,太子色厉内荏,不日怕就有变故了。
当天晚上,萧玉儿便留宿宫中,陪伴独孤皇后,而隋帝自得到陈婉后,一意专宠,倒是甚少再回皇后宫中留宿。
第二天一早,晋王在东宫喝了一夜酒,到皇后宫中迎接晋王妃回府,萧玉儿已经服侍着独孤皇后起了身,正对着镜子给独孤皇后梳江南流行的发势。
杨广给母亲请过安,便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独孤皇后对于两人如此合睦,自然是满意已极。
正说话间,杨广忽然捂着肚子叫了一声唉哟,脸色铁青,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独孤皇后在镜中看见了,吃了一惊,连忙说:“英儿,你这是怎么了?”
杨广挣扎着想站起身,刚扶着桌沿立起来,便忽然吐了一口血。两个女人都吓了一跳,萧玉儿便抛下手中的梳子,过去扶住杨广,独孤皇后忙叫人传御医。
萧玉儿将杨广扶到塌上休息,杨广才想说话,又吐出一口鲜血。萧玉儿惊慌失措,眼泪便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抓着杨广的手,一味哀怜地盯着独孤皇后。
独孤皇后过去把她搂在怀里。此时,御医已经急招而至,杨广脸色铁青,咳两声便吐口血。
御医把了脉,脸色凝重,急着人抓了药,又用银针刺穴,令杨广吐出许多黑血,方才对独孤皇后说:“晋王是被人下了毒了。”
独孤皇后脸色一沉,“谁敢给吾儿下毒?”
御医唯唯诺诺不敢言语,此时杨坚也已匆匆赶至。萧玉儿只是抓着杨广的手哭泣,哽咽着说:“母后为儿臣作主。”
独孤皇后轻叹一声,心里多少有数,心中本就对太子杨勇嫌恶之极,现在更是视之如眼中钉。
杨广吃了药,沉沉睡去,因为中毒很深,暂时不能移动,便临时住在宫内。萧玉儿每日在床前扶持,大概过了月余,方才能够行动。
独孤皇后问及当日他都曾吃过什么东西,杨广却刻意遮遮掩掩,只说并没有吃过什么,而萧玉儿却不依不饶,一味地说,“王爷险些丧命,母后无论无何也要为儿臣作主,找出那个凶手来。”
杨广反而恼了起来,骂萧玉儿不识大体,萧玉儿索性掩面痛哭,独孤皇后便又反过来责怪杨广。
如此这般闹了几日,独孤皇后方在无人的时候悄悄问杨广:“英儿,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哥哥下的毒?”
杨广低头不语,独孤皇后便道:“英儿,你也不必一味回护着你大哥,他如此对你,你还护他作甚?”
杨广连忙说:“母后千万不要动气,大哥定是听了什么人挑唆,否则以我们兄弟情深,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独孤皇后怒道:“一定是云家的那个妖精,这样的人,怎么能让他继承大统?”说罢便忿忿而去。
杨广看着独孤皇后走完,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废立已成定局,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萧玉儿慢慢踱了过来,低声说:“如何了?”
杨广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话,萧玉儿忍不住叹道:“你那天的情形真是吓人,要用那么危险的办法吗?”
杨广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放心吧!我作事自有分寸。”
萧玉儿默然,她虽然一心一意帮助杨广,却从心底里觉得杨广可怕,做事不措手段,连自己的命都如同儿戏一般。
这几日的一言一行都是杨广教的,他以这种手段对付自己的亲生哥哥,真不知道以后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别人。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杨广似乎马上看出了她的顾忌,便走过去将她轻揽入怀中,低声说:“玉儿,你在担心什么?”
萧玉儿摇了摇头,欲言又止。杨广微微一笑:“你放心吧,我是绝不会辜负你的,我有了天下,你便是皇后。”这样说的时候,眼底却泛起了另一个身影,若是为了你,便是天下不要又何妨。忽然便觉得胸中刺痛,忍不住□□了一声,放开萧玉儿,踉跄后退了两步,用手按住胸口,头上又渗出汗珠来。
萧玉儿吃了一惊,忙问:“怎么了?”
杨广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可能是余毒未清吧!”
萧玉儿轻叹一声,欲言又止,只扶着杨广在塌上躺了下来,过了半晌才低声说:“王爷好好将养,莫再忧心,如今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杨广闭上眼睛,却无法将那人从眼前挥去,派出去寻找的人全无音讯,思念有如蚕食桑叶一般吞嗜着自己的心,总觉得疼痛难忍,一痛起来,便出了一头的冷汗。这样的日子到底何时才是个尽头?
隋文帝在次日下了废立诏书,太子杨勇被莫名其妙地废为庶人,云氏赐死,连带着云定兴也被罢了官。
立杨广为太子,正式入主东宫。
第7章 陈婉
这一年陈婉二十八岁了,如今距健康城破已经过去了十六年的时间。时光荏苒,象是指缝里的流沙,转眼便漏得干干净净。容颜未老,心头却已落了风霜。
二年前,独孤皇后因病而死,陈婉进位宣华夫人,宠倾后宫,这宫中无论大小事情都得她亲自过问,实则是代替了独孤皇后生前的位置。
本是江南公主,现在做了北朝的后妃,这算是命途所至,门当户对。但杨坚,毕竟是个老人,陈婉从被临幸,到如今做了后宫之主,却都不是她预料到的,这乱世中女子的命运便如浮萍,吹到哪里,就是哪里。
自独孤皇后死后,杨坚失去了约束,每日里纵情声乐,酒色无度,终于精力衰竭,一病不起。这几日,病得更加沉重,药石无灵,恐怕是日子也快要到了。
陈婉每日扶侯在侧,看着杨坚越来越是衰老,连说话的时候,嘴角都会不受控制地流出白沫。这个皇帝,年轻时曾是怎样地叱咤风云,英武不群,如今年老了,也只象是一个普通人一样,被病痛折磨着。
朝政已全由太子广把持,人人皆说太子广孝悌仁义,与前太子勇大大不同。他刚刚续任太子时,便请杨坚下旨,不必对太子称臣,又刻意将庶人杨勇,接到东宫附近居住,说是骨肉情深,不忍分离,深意无非是处处监视,以免异动。
如今大事皆定,天下都在杨广的手中了。
杨坚病重,杨广每日入宫服侍,难免与陈婉朝夕相处,总觉得他看着她的神情有异,那样深情的一双眼眸,时时刻刻追随着自己的身影。
陈婉不由想起很久以前,她还是一个孩子,陈贞与她同在掖庭时,杨广盯着陈贞的双眸。十几年的时光,转眼便过去了,全不留下任何痕迹,陈贞自离开长安后便音信全无,谁也不知道她是否还在人世,流落到了何方。人走了,却又觉得并没有走,时时刻刻感觉到她的气息,还在空气中流动,是不甘心?还是另有所待?
忽然明白那个时候陈贞为何处处躲避着杨广,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一双眼眸,确是足以使人沉沦其中。
病塌上的杨坚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陈婉悄悄走出仁寿宫,这白墙黑顶的建筑,虽然雄伟,却觉得凄清,不明白当初杨素督造此宫时,为何会选择这样的色调。
陈婉漠不经心地踱入花园中,坐在一棵桃花树下,正当初春的季节,万物重荫生机,两只蝴蝶在花丛中飞舞着,一朵桃花翩翩飞下,陈婉伸出手,桃花便落在她的手中。
花瓣有些残了,却依然美丽,想起自己,便如这花朵一般,难道只是为了一个老人开放吗?
脑子里方才想到杨广,他便忽然出现在眼前,全无预兆,一下子就冒了出来,陈婉拍了拍胸口说:“原来是太子,吓了我一跳。”
杨广笑笑,只是专注地注视着她的面颊。
陈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低下头说:“太子下了朝了?皇上刚刚睡下,可能要过一会儿才能醒。”
杨广点了点头,却伸手将她的下巴托了起来。陈婉脸色一变,后退半步,厉声说:“太子这是干什么?”
杨广寸步不让,立刻跟着逼进了一步,两个人比刚才还要近了,“我想看你,我喜欢看你。”杨广如呓语一般地在她耳边说话,温热的呼吸拂上了她的耳畔。
陈婉的脸红了,这样近的距离有一种说不清的暧昧,她又后退,背后便是桃花树,退无可退,杨广更加靠近她,几乎与她紧紧贴在一起。
陈婉有些惊慌失措:“太子请自重,如果被人看见,陈婉该如何作人?”
杨广微微一笑:“看见又怎样?我要你,你就是我的,别人能说什么?”
陈婉咬了咬唇,“可是我是你父亲的妃子,你这样做是□□的。”
杨广淡淡地说:“什么伦常道德,我都不在乎,我喜欢你,我就是要你。”那样坚定的语气,似乎想了许多年了,一直在心里不停地说,“我就是要你!我就是要你!”却不曾真地说出口。如今才一说出来,便觉得快意,这些年来,我一直是要你的。
……此处有删节
“贞儿!”思量了千遍的名字还是脱口而出,寻遍了天下,也没有找到,疼痛变得麻木,以为思念早随着时间变淡了,却原来根本就是进入了骨髓,不必再想,每日都和人一起生存着。
陈婉脸色惨变,她蓦地推开杨广,这一推用得力气如此之大,杨广被她推地离开了身体。她立刻站起身,要系上散落的衣带,但手指却不停地颤抖,全不听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