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又聊了一阵,伊莎贝向文森特讨了一些资料准备拿回去研究。又定好了来公司办公的时间。
文森特看伊莎贝相当认真的样子,打趣道:“放心,你还有个贴身家教呢。”说着指指贾斯汀,“他是我教出来,现在已经是 old seafood 了,没问题啦。”
俩人离开文森特那里的路上,伊莎贝问 old seafood 是什么意思。贾斯汀卖关子说你再继续学学广东话就懂了。
伊莎贝懒得和他纠缠,一步一跳,“买吐司去咯!”
根据名字搜到了那家吐司店,导航前往很容易,然而做购买决定却没那么容易。
面对一柜子各色吐司,俩人像壁虎一样趴在玻璃上,挨个研究。
“你知道吗,我有个绝招。”伊莎贝鼻子贴在玻璃上,说话间哈气呵在玻璃上。
贾斯汀盯着吐司目不转睛问:“什么?”
“我能通过包装或者样子判断零食好不好吃。”
“那你觉得这里面哪个好吃?”
“都好吃。”
“…”
最后花了十五分钟,每人选了 3 个最最想吃的,然后剪刀石头布决定买谁选的。
“剪刀石头布!”
“啊啊啊啊!”伊莎贝输了,又一阵捶胸顿足。
最终贾斯汀做出让步,提出分她一个名额。
走出吐司店的时候,拎着两个贾斯汀选的,一个伊莎贝选的。但其实,伊莎贝痛失的奥利奥吐司占了一个贾斯汀那儿的名额,所以,他也只选了一个。一起厮混的一天时间过得飞快,又到陈老板请客吃饭的时间。
伊莎贝特意在网上找了个据说拥有最美夜景的餐厅,定了个面对露台的座位。本想完成一起看日落的 fantasy,结果没认真看落日和夜景,倒是偷眼看了半晚上帅哥。
贾斯汀这次坐在她对面。而不远处背对露台坐了一对年轻养眼的小情侣。那男孩面对着伊莎贝的方向,20 岁出头,头发软软的很好摸的样子,穿了一件黑色圆领薄线衫,下摆和袖口做旧脱线,修身的黑色牛仔裤上一条口子露出白嫩的皮肤,腿长得在桌子下没地儿放。
清清白白痞痞帅帅的少年感,正戳在伊莎贝的点上了。
小李子的女朋友永远 25 岁,萧亚轩的男朋友也能永远 25 岁。这是一个公平的世界啊!
她挥舞刀叉以吃东西掩饰流淌的哈喇子,“这牛排挺嫩的…”眼睛却看着前方。
那个男孩时不时拿出手机摆弄两下,手指也白白软糯的样子,挠得伊莎贝心痒。她几次想收回目光,但他就坐在斜对面呀!
这时对面传来一个声音:“他帅还是我帅啊?”
她像偷闻别人碗里鱼的猫被主人叫了名字!
一瞬间,伊莎贝所有动作都停住了。东西嚼到一半。
相处久了些,贾斯汀连她细微的神情动作都能读懂了。
他坐在对面,单手托腮欣赏了她许久,幽幽地问。
她把目光收近到对面坐着的人脸上,随即心里自责,内容却是:这不就是那小帅哥的成熟版吗?我也太专一了吧。
一向如木头般冷感绷着,遇到“调戏”恨不得大声诵“三字经”的人,突然间,无师自通了。她用腿去碰他的腿,在桌下慢慢摩挲。也单手托腮,眼神哀怨,幽幽地回:“我太可怜了。从 5 岁学前班时暗恋的男生就是这一挂,后来高中好不容易早恋,还是这一挂。现在…”她咬咬嘴唇,勾眼看他,“你也是这一挂…”
贾斯汀任她蹭着。毫无愠色,眼神含笑听她说。还接住话头,故意问:“哪一挂?”
旁人看起来这一对定是在调情。
伊莎贝抿抿嘴,似笑非笑。脸上红晕浮现,眼睛弯钩似的,声音中无限幻想,“草莓奶油蛋糕那一挂,白的白红的红…”
贾斯汀立即朝服务员举手,“你好!来一块草莓奶油蛋糕!”
伊莎贝把头埋到桌上,笑得身子一颤一颤的。
太坏了。
后来嘛,奶油蛋糕那么好吃,谁还有心思看夜景。
那天走进公寓电梯里,贾斯汀的手就从伊莎贝手里挣脱出来朝上爬。
从反光的轿厢四壁上,伊莎贝看到他单手搂着自己的脖子,脸已经侧过来。
她耳朵被他的鼻息呵得发烧,心脏和电梯一样悬浮在半空,双腿直发抖。却不服软地趴在他耳边明知故问:“你受什么刺激了…”
他一把勒住她的腰把她搂到身前,又把她双手折过去背在屁股上,一起紧紧囚禁。
她被勒得一颤,无处可逃。上身全部张开向后仰着,却因为贴的太紧,连急促呼吸带来的胸腔起伏都找不到空间。
“有摄像头…”她扭头小声说。
他看似不动声色,手却顺着腰线滑下去,停在隆起曲线的最顶端,狠狠地抓了下去。
像坐过山车突然失重的那一下,她心里一阵悸动酸软,朝他怀里紧缩一阵。高度刚好,她听到他胸腔里狂跳的心脏,大力泵出的滚烫血浆像逃出笼的野兽,很快冲到他身体各处。
那晚,灯都没来及开的房间,从咸涩分不清汗水还是泪水的味道中,她尝到了贾斯汀的 fantasy.
就是太上头了。
躺着缓了许久还止不住微微抽搐,汗珠从发根汇聚,滑到枕头上。他抱着她,手指撩开她汗湿的头发,用纸巾轻轻擦干。
直到她慢慢恢复体力,能哼出声,把他的胳膊推开,“你这星期都不准再碰我了!”
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多少有点心虚,明明刚刚都听得见自己的叫声。
贾斯汀没事儿人似的轻笑,单肘撑床侧卧着,“好啊。反正 raincoat 也用完了,你别买就行。”
隔了一天。
他在抽屉里发现一个比以前买的更大的彩色盒子,暗自得意像进了个无比精彩的球,“yes!”却在伊莎贝走进卧室的时候故意板着脸质问她:“这是什么?”
伊莎贝装看不见,往被子里一钻,呜呜的声音传来:“打折了…”
再后来,机灵如伊莎贝,她很快总结出枕边人对和好炮的癖好,摸老虎屁股时更加有恃无恐,武力值也随勇气上升。
是算计了对方吗?但是一个多小时过去,原本气势汹汹的两个身子都泄气了,汗腻腻的像两条死狗瘫在床上,嘴也懒得张了,省下多少口舌之争。就是…挺费体力的。毕竟对手是个打 60 分钟比赛的冰球手。
但是,与人斗其乐无穷嘛。
第81章 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无法实现理想的“个人价值”
伊莎贝是数字白痴。但是对“价值”这个名词的解释,多少还是有点了解。
经济学认为包含在商品里无差别的人类劳动是价值。分使用价值(多有用)和交换价值(多值钱)两种。
而哲学上的解释就更多了。
回国后,和老朱一起做项目这段时间,伊莎贝坐地铁的时间里读了不少当下商业设计的推送文章。
她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现在小而美的面包店形成一阵风潮。而且每一个都非常努力想超越面粉和酵母的组合,营销成城市生活里的精神逃逸空间。
她开始思考。为什么如今逛面包店会符号化成一种对美的需求,被标榜成饱含对生活的热爱的行为?这难道不是生活中最平凡普通的一件事吗?为什么在当下反而那么高贵美好,那么值得拿出来炫耀?
为什么买面包变成了一种满足精神的消费,是一种获得幸福感的途径?当它就是一个果腹的面包时,就没有幸福感了吗?
诚然,这里面肯定有营销和媒体的操纵,但土壤是什么?
是人们习惯了物质的丰足,从而使获得幸福感的门坎变高了?还是生活太辛苦,所以幸福的门坎已经低到买个面包就能获得?
我们在追求更好物质的路上拼命,但它究竟让我们感到更幸福还是更贫瘠了?
今天的人们是不是比任何时候都更容易受到符号的操纵了?这又是因为什么呢?
一个小小的面包店,像奶酪上深入的气孔,能窥探整个社会的浮躁。
上海的上下班高峰期骇人,她尽量错峰出行,但还是免不了背着电脑包穿梭在巨大的人潮中、在大的会迷路的地铁站里。
她不及这些上班族脚步匆忙,往往来得及看看他们。就在这样的抽离感中,她更加频繁地思考起“价值”这件事。
年轻的躯体和大脑,一茬茬起来,一茬比一茬优秀。名校、多才、聪明、情商高,谁心里没有片星辰大海。
但绝大多数人,出卖一天中几乎所有清醒的时间,出卖身体和心智,去工作、奋斗,参与到成人社会形形色色的角逐中。
通过不断的角逐,我们希望自己更“强大”更“进步”。就像那句高科技产品的广告词“bigger than big”.
Big 已经不够了,比别人、比过去的自己 bigger 才行。可那么大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我们付出了注意力付出了个性自我,我们忽略身体的感受。只为别人挣更多的钱之后自己能分得几万分之一。或为别人口中一个伟大的蓝图。然而和所有牛逼的梦想一样,它需要金钱的支撑,更需要累累劳动力的白骨堆成。
被一个永远在前方的胡萝卜豢养。在日复一日的匆忙中,慢慢衰老。星辰大海终究只是星辰大海。迈不出去的是写字楼的格子间。
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无法实现理想的“个人价值”。
而公司平台赋予的光环,像皇帝的新衣,说你有你就有,说你没有你还真的没有。即便你参与的牛逼蓝图有实现的一天,在这其中,能分辨出的自己的贡献又有多少?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
一切都像泡沫,繁盛,也消失得快。
当代社会的文明“角逐”,把我们驯化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屁股常年不动的所谓“头脑动物”,消费主义陷阱又瞄准我们这茬绿油油的韭菜。
带院子的房子,能上火星的电动车,毫不费力的时髦单品,让你成为办公室最靓的崽的 10 个物品,甚至是用 200 块就能拥有的奢侈品—口红,和带来生活幸福感的面包…每一个都精准定位一群人的钱包。
有一群精明又狡诈的人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地算计着我们那点大脑一刻不停才得以获得的铜板。他们为每个东西赋予美好的人人想拥有的意义,让我们以为拥有了那个物品,就拥有了那份意义。
然而,拥有的以为能让自己快乐的东西越来越多,有更快乐吗?
但他们也不是应该责怪的对象,说他们狡诈也许过分。因为这是他们受多年高等教育 trained for 的谋生技能,他们也在自己的岗位上“创造价值”。这是一门高深的学科,叫做市场营销。
即使没有那群人,角逐中受的伤、裂开的伤口也会在安静下来后,避开“文明”的意志,本能地控制我们。于是我们用放纵自己来弥补,用更多“甜”来中和。用奶茶娱乐熬夜剁手当作麻醉剂。
我们那么绝望的需要“甜”,根本不在乎它是不是人工糖精,甚至是有甜味的毒品。
那么我们更“强大”更“进步”了,还是更容易被控制了?
然而世界不在乎,因为下一茬更优良更强大的基因,已经长大。伊莎贝从前就是这下一茬其中的一员,而且是最激进的那一小撮。现实就是这样,每年有一千多万绿油油的应届毕业生,像刚出流水线的新产品,bigger, smarter, stronger, 生生不息。但不管性别成长经历教育背景三观五官,进入这个规则后的生活都是一个模式。可怕的是,我们是那么懵懂无意识地走入了这场阴谋,成为了共谋者。
也有清醒者如老朱。她在现实的毒打中早已放弃当大师改变世界的星辰大海,她看透规则,转而用三宅一生和大奔武装自己。看似明哲保身,入世成功,但也成了她最看不上的这场阴谋的纵容和利用者。可是她没得选。对她而言,坚持只接所谓“有价值”的项目,抵不上让公司员工都能养家糊口的价值大。
我们的生活是为了什么?
仔细想想,得到的是真的吗?收获难道不是被掠的前提吗?
在你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没来得及进行独立思考时,又有振聋发聩的声音告诉你:一切都是因为你还不够努力,不够拼。
为什么只有一条赛道,所有人要变成一个样子?谁规定了那个样子就是成功的样子?做这个规定的人安的什么心?
那么,我们可以从一开始就避开这个死循环吗?我们有力量不纵身跳入这个漩涡吗?我们能在有面包果腹的时候就感觉到生活的幸福感吗?能一直满足于此吗?或者,能参与社会和角逐但不受伤不被控制吗?
活一生的意义是什么?
很多人会说,开心快乐才是人生的意义。
但就像那个著名的辩题—肉身不复存在,不用去经历痛苦折磨,而是不断给大脑电波以产生快乐的感觉,你愿意吗?
很多人不愿意,因为那样的快乐也没有意义。
在我们这个并不依赖宗教的国家,这个问题也许只有去哲学中寻找可能合适的答案,如果不是没有任何合适的答案的话。
如果永无止境地追问一切价值何在,或许会陷入虚无主义的深渊。那么也许存在主义的积极美好很适用。它认为人生生而不具备意义,当有内容填进来的时候,才有了意义,所有的经历构成了你人生的意义。
它还认为人拥有无限的自由,不管你在经历何种桎梏,你至少能决定用何种态度去面对。
如果如海德格尔所说,人只有在面对死的时候,才能感受到生的真谛,所谓向死而生,倒是真的能找到佐证—黛娜得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时,希望能留下后代,老华侨在回不去的家乡建代表自己的村子,希望永远不被遗忘。
以前的伊莎贝,认为用自己的专业技能帮助 A 司实现更多商业成功,达到更高的销售额是至高无上的使命,也是自己存在的价值。但是在生命的尽头,这听起来是不是特别好笑的一件事呢?
那么,经历了那么多之后,现在她想做的有意义的事情是什么呢?
她问了自己这个巨大的问题,然后闭上眼睛。但奇怪的是黑暗中很快出现一个声音:make the world a better place让世界更好.
这个回答更巨大和空泛,仿佛“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一般。
但是在最近每天去文森特公司和项目团队一起工作的时候,好像能在角角落落为这个空泛的口号找到落脚点和注脚。
她想做的—让教育改变更多像她一样的人的命运;她能做的—运用设计思维和她的技能与团队一起分析和拆解教育资源分配不均这个复杂问题;她的价值观—做为 ENFJ“帮助、启发他人取得成就并造福整个世界”—所有 narrative故事、叙事都在这件事上完美地融合了。
所以,对贾斯汀举荐她的这份好意,她是十分感激的。
虽然她曾很偏见地认为,人生的意义这种问题无法和贾斯汀讨论,因为他比一般人多了选择。进和退都有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