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还有……”
宋知宴忘记那个软件的名字,仰头向宋砺投去求助的目光。
宋砺轻声提醒:“微博。”
“对!”宋知宴说:“微博!里这么久不发照片,姨姨们都想你啦!”
“还有窝。”崽委屈巴巴地扁着嘴,忍住掉小珍珠的冲动:“窝也想麻麻,想和麻麻一起吃饭,和麻麻说话,给麻麻展示窝最近的学习成果。”
宋砺握住崽的手,来回摩挲着表示安慰。
“我也很想你。”他轻声对鹿悠然说:“宋佩已经被绳之以法,面临牢狱之灾。”
“我……”他顿了一下:“我还想继续当你的印钞机。”
“给个机会?”
宋砺连日来的担忧都被崽看在眼里,宋知宴用脸颊蹭蹭老父亲的下巴,然后从他膝头滑下来,迈着小短腿儿,快步跑进洗手间,偷偷抹眼泪。
医生说过,家人的情绪可以影响到病人的状态,所以他不想当着麻麻的面悲伤,怕麻麻感到难过,不愿醒来。
趁崽不在,宋砺半跪在病床前,牵起鹿悠然的手,放在唇边贴了贴。
“悠悠。”他用了平日很少用到的称呼:“我还没来得及正式向你告白。”
“也没来得及告诉你,关于我和宴宴之前的事。”
“宋佩肯定和你乱说了吧。”他苦笑:“你那么聪明,肯定不会信他的鬼话。”
说完,宋砺看着鹿悠然的脸,见氧气面罩里的水雾依旧有规律地出现消失,心里泛起苦涩。
“你不会是因为这个不肯醒吧。”他开始胡乱猜测:“再给我一次机会,不可以吗?”
沉睡的人睫毛微微颤动起来,呼吸也不再平稳,可宋砺还沉浸在失落里,盯着鹿悠然的指尖,并未察觉异常。
大约过了半分钟,他感觉到被自己攥着的指节微微动弹。
起初以为是幻觉,他不由地颤抖起来,轻轻把鹿悠然的手放在床上,屏息凝神地盯了一会儿,确认一切都是真实发生。
悬空许久的心倏然落地,他转头,对上鹿悠然朦胧的眼睛。
“怎么哭了?”他用指尖拂去对方眼角的湿润,轻轻摘下氧气面罩,俯身亲吻鹿悠然的额头。
鹿悠然没什么力气,摸索着够到宋砺的手指,攥住,从喉咙里挤出气音:
“你还好吗?”
“我没事。”宋砺按下床头的呼叫铃:“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
“就这?”鹿悠然故意逗他:“你刚才说的,我可都记着呢。”
宋砺笑了下:“都作数。”
“麻麻!”不远处传来的惊呼打破两人间的气氛,鹿悠然还没辨别出声音来源,便被崽扑了个满怀。
宋知宴像个小炮弹似的弹到病床上,小心翼翼地跪在鹿悠然身侧,双手虚虚笼住她。
“麻麻!窝好想里!呜呜呜呜呜呜。”崽的眼泪再也憋不住,哗啦啦地流成小河,染湿鹿悠然的衣服。
宋知宴边哭边使劲拱拱,隔开宋砺和鹿悠然,独自霸占后妈身边的位置:“窝好怕窝妹有麻麻呜呜呜!窝不要变成妹有麻麻滴小孩!”
“没事了,妈咪不是好好的吗。”鹿悠然使劲rua崽的小脸蛋,发现手感不如之前好,忍不住埋怨宋砺:“才一两天而已,怎么瘦成这样?脸都不圆了。”
“肚肚呢?”她把崽仰面翻过来,摸摸以前圆滚滚的小肚皮:“肚肚也没了!”
“已经一周了。”宋砺说:“你睡了整整一周,宴宴也跟着睡不好。”
“一周?”鹿悠然想怪不得自己手脚都像面条一样软:“我病得很严重吗?”
宋砺摇头:“现在应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等医生检查一下吧。”
“嗯。”鹿悠然点头,捂住宋知宴的耳朵,对宋砺瞥出两道眼刀:“等我jsg出院,你最好坦白一下之前的事。”
“什么勾搭兄弟老婆啊,插足别人婚姻啊,不择手段欺骗别人感情啊,我可都记着呢!”
第74章 身世揭开
“你相信他说的话?”宋砺拧起眉头, 试图从鹿悠然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
鹿悠然昏睡的时间太久,身体乏力,面容憔悴,倒是方便了演戏糊弄宋砺。
她虚弱地咳嗽两声, 露出失望的表情:“你不正面回答, 而是反问我,就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
经历过生死时刻, 宋砺在鹿悠然面前完全没了独立思考的能力, 所以哪怕因为不被信任而失落, 也选择忍着情绪, 和鹿悠然解释:“我不知道他和你说了什么, 但你说的那些, 我从来都没有做过。”
怕鹿悠然不信, 他举起三根手指,认真发誓:“用我全部的身家性命做担保。”
鹿悠然没想到向来及敏锐利的人会被自己戏弄住,最终还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
“逗你的啦。”她松开捂着崽耳朵的手:“他说的话我一点都没相信, 还替你反驳了。”
宋砺松了口气, 略带埋怨地看了眼鹿悠然。
“你还敢反驳他?”宋砺的关注点并不在自己被捉弄上,而是被巨大的后怕裹挟着,忍不住教训此刻还在病床上的人:“你和他之间力量悬殊,更何况那时候你已经身处困境,怎么还要惹怒他?”
不等鹿悠然开口, 他便抢着继续道:”我知道你平时很有正义感, 很愿意为朋友发声, 但在那种情况下,必须以自保为主。“
“我不能保证自己每次都及时出现。”宋砺说:“哪怕是再小的出意外的概率, 只要发生,那就是百分之百。”
鹿悠然似乎没怎么听进去他的话,而是无辜眨眼,揪着他的某个用词不放:
“我们之间,是朋友关系?”
“怎么历了个劫,你反倒把我当朋友了啊?”鹿悠然撇嘴:“我替你说话,是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啊。”
宋砺觉得鹿悠然在转移话题,根本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心里的气大于喜,脸上没有一丁点儿笑意,沉沉看了眼一点都不严肃的某人,起身去迎接医生。
“麻麻。”宋知宴终于重新拿到和鹿悠然说话的机会,趴在她耳边,小声揭露父亲这几天的丑态:“粑粑好担心里喔!他一直在里旁边坐着,好像在玩木头人一样!“
“粑粑胡茬都冒出来惹,他都没有刮掉,就一直看着麻麻,一直牵里的手!”
“爸爸好辛苦。”鹿悠然学着崽的语气说话,同时用脑门和崽贴贴:“宴宴也辛苦了。”
“不辛苦。”宋知宴摇头,两只小手攥住鹿悠然的手指:“只要麻麻好好的,不要再出事惹。”
“不会再有事了。”鹿悠然承诺:“我们一家三口永远都好好的。”
“嗯!”宋知宴用力点头。
经过一系列检查,医生确认鹿悠然并无大碍,叮嘱过饮食清淡,避免剧烈活动后便放人出院。
宋砺的担心彻底散去,用轮椅推着鹿悠然回到病房,支起病床上的小桌板,打开管家刚差使樊芒送来的营养餐,把勺子塞进鹿悠然手里。
餐食做了三人份,宋知宴拿着儿童餐具坐在鹿悠然旁边,嗷呜嗷呜吃得畅快。
宋砺在不远处收拾着要带走的东西,余光瞥见某人因为没力气而夹不起菜,忍着上前帮忙的冲动,下决心要给鹿悠然一点教训——
无论如何都不要因为他而置身险境,相比起奋不顾身,他更希望鹿悠然先学会保护自己。
没过一会儿,宋知宴也察觉异常,停下筷子看着鹿悠然:“麻麻里肿么不吃?厨师做的不好吃莫?”
“不是。”鹿悠然尴尬地笑了下:“是妈咪夹不起来东西。”
“麻麻笨笨。”宋知宴嘴上嫌弃,小手还是十分诚实地拿起勺子,舀起面前的滋补汤,轻轻吹吹,然后递到鹿悠然嘴边。
他模仿鹿悠然之前给自己喂饭的动作,用另一只手接在勺子下面,还不忘叮嘱:“小心烫哦麻麻。”
“乖宴宴。”鹿悠然心花怒放,贴贴崽的小脸儿:“你就是妈咪最爱的崽!”
“窝是麻麻坠爱滴银!”聪明小崽私自扩大范围。
听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宋砺到底还是心软,把整理好的物品放在一起,走到床边,给鹿悠然喂饭。
鹿悠然这会儿占了上风,又忍不住逗宋砺:“呦,不生气啦?”
“我生气也没用。”宋砺彻底认清自己的家庭地位:“与其和你较劲,不如多安排几个人保护你。”
“觉悟很高嘛,前夫哥。”鹿悠然半开玩笑地袒露心意:“现在宋佩被绳之以法,最大的威胁也没了,所以你有没有为自己正名的打算呢?”
宋砺拿勺子的手一顿,看了眼鹿悠然认真的表情,想了想:“过段时间再说吧。”
“现在宋佩的事还没尘埃落定。”
“好吧。”鹿悠然点头。
下午出院,宋砺亲自开车,鹿悠然坐在副驾驶,先是登录微博发了些之前攒下的照片,然后回头,看坐在后面儿童座椅里的宋知宴。
崽崽睡得很沉,胳膊搭在座椅边缘,脑袋也仰着,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
觉得这是个聊天的好机会,鹿悠然哎了一声,吸引宋砺的注意:
“宴宴到底是谁的孩子?你自己创业那段时间又是怎么回事?”
“你应该已经知道宋佩的身份了。”宋砺目视前方,一边观察路况,一边给鹿悠然讲述真相:“简而言之,他是个贪得无厌的假少爷。”
“我被认回宋家后,他觉得地位受到威胁,便联合我那个不成气候的亲哥哥排挤我,不仅找我的麻烦,还在父母面前污蔑我,颠倒黑白,说我欺负他们两个。”
“虽然那两个人是我的亲生父母,但从出生就开始的分别让我对他们而言和陌生人来讲没什么两样,再加上宋佩实在会演,所以他们完全不会相信我是无辜的。”
“久而久之,我不再多费口舌辩解,而是决定以牙还牙,等到时机成熟,狠狠污蔑宋佩,并要求父母把他送到国外,再不许回宋家。”
鹿悠然听得心疼,轻轻捏了下宋砺的衣角表示安慰。
她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你用了什么手段,把宋佩弄走?”
“很卑劣的手段。”宋砺扯扯嘴角:“就是把他骗到厨房,然后用厨师刀往自己身上捅了一下,再诬陷他。”
“那肯定很痛。”鹿悠然喃喃。
宋砺看了她一眼,带着几分惊讶:“不会觉得我很可怕吗?或者说,很坏?”
鹿悠然摇头:“宋佩更坏啊,你这算自卫吧?”
宋砺被对方的回答取悦,笑了下,继续往下讲:“后来我和家人的关系也很一般,于是主动提出读寄宿学校,在大学时认识了最好的朋友江煜,也就是宋知宴的生父。”
“江煜是在学校里唯一不会因为我的尴尬身份而疏远我的人,还非常支持我创业的想法,做我的合伙人。”
“后来我们创业还算成功,在毕业时公司已经具有一定的规模,他也有了爱人,有幸福的小家庭。”
“再后来,就是我父母和宋钦意外身亡,远在国外的宋佩虎视眈眈,想要回来争夺家业。”
宋砺吸了口气,声音变得更沉:“当时的宋氏乱成一团,似乎所有人都忘了还有我这个人,所以当我强势地入主宋氏,几乎每个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把我弄下去。”
“可惜,公司那群老家伙和宋佩,都失败了。”
“至于宴宴。”宋砺顿了下,眨眨眼,才重新开口:“宋佩夺权失败后还是不死心,他想报复我,所以把主意打到江煜身上。”
“他想用金钱买通江煜,从我这里盗取商业机密,但是被江煜拒绝,于是怀恨在心。”
“后来,江煜的妻子有孕,他故意设计,在江煜妻子临产那天制造车祸,害死了他们夫妻。”
听到这儿,鹿悠然惊讶地捂住嘴巴,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回头看宋知宴。
崽从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此刻也还睡得安然舒适。
她的嘴巴反复开合几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宴宴……”
宋砺握住鹿悠然的手:“宴宴是医生唯一能挽救回的生命。”
“所以在我匆jsg忙赶到,站在手术室外,从医生手里接到两个噩耗,和宋知宴的时候,就发誓一定要让宋佩付出代价。”
“可是当时证据不足,宋佩又早就逃往国外,我只好隐瞒下宋知宴的身世,并且假装对他冷淡,防止宋佩对他动坏心思。”
鹿悠然作为局外人,只是听宋砺的转述,也觉得心底像是被针扎一样疼。
她问:“那现在呢?你找到足够的证据了吗?”
宋砺嗯了一声:“事情终于能有个了结。”
“还要请你帮忙,暂时不要把宴宴的身世告诉任何人。”
“我不会说的。”鹿悠然抹了下眼角:“我原来还以为你真的是个冷酷无情的父亲,对待私生子态度很差,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