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盛林在转角处，背对着曾经的战友敬了个礼，五官被扭曲到丑陋的程度，用尽所有的力气拐弯，然后快速奔跑着。
他的山河梦，就此结束。
一路奔跑，欧阳盛林就这样跨了大半个羊城，一路跑回了欧阳宅院，深呼吸推门进去。
管家在欧阳盛林踏进家门的第一时间迎出来开，结果他手上的行李，拿进屋的，欧阳盛林谢过之后，在看见顾影坐在客厅中央，眼神茫然虚无。
欧阳盛林的愧疚再一次席卷而来，将他淹没，心被拉扯到最大限度，下一秒就会被撕裂。
他张张口，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走到他身边愧疚的低下头，管家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没有打破而是直接将欧阳盛林的行李送回他的房间。
等管家下来，两个人还是维持着一样的姿势，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客厅的电话响起，他接起来，很简短的几句话，就结束了通话。
“少爷，小姐醒了，我们”管家欲言又止，去看小姐，意味着一直没有得到解决的问题，将要再次面对并解决。
顾影听见欧阳若冰醒了，才眨动了一下睁开许久的眼睛，眼底酸酸涩涩的，接下来，该怎样对她说。
那两个孩子的感情，他一直看在眼里，如果不是爱到了骨子里，他们的故事，在五年前的那场车祸后，就会彻底结束，现在的他们，已经有一个属于他们爱情结晶正在孕育，命运却又再一次让他们分离。
这些连他都觉得上天不公，折磨的，永远都是彼此相爱的人？不，应该说只有彼此相爱的人，才会觉得这一切是折磨，不爱的人，只会认为是理所应当。
“别告诉她，随意编个理由，别告诉她，就算是告诉她，顾擎天不要她了，也行。让她很总比让她知道真相的好。”
顾影站起身，起身的动作不稳，说出这句话，是他唯一能帮顾擎天的。即使是恨，以他们相爱的程度，也比告诉她，他们彻底阴阳相隔的好。
暗河，即便是全世界的人来劝慰，他都知道，掉下暗河还生存的可能性，是零，很笃定的是零，别说奇迹，他活了快一辈子了，从来没有遇见过奇迹。
第346章 他在哪6
顾影慢慢的往门口走，门口的光芒让人只能看见一个蹒跚的背影，欧阳盛林眼底划过一个决定，让管家上去通知欧阳昊。
欧阳盛林开车，平缓匀速的前行，一路上倒退的风景，却渐渐减缓了他心里的愁，他没有考虑顾影的决定，因为欧阳若冰有知情权。
一路上寂静无声，三个人带着各自的思量来到医院前，在踏进医院之前，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气，一路来到了欧阳若冰的病房前。
才到就听见里面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欧阳盛林心里一紧，赶紧推门进去。
门才推开，欧阳若冰就撞入他的怀里，看见她的时候她愣了片刻，也就是片刻，她抓着欧阳盛林的手臂，焦急的问：“顾擎天在哪？顾擎天在哪？”
欧阳盛林，欧阳昊和顾影眼里都划过一丝痛楚，他在哪，他不在了，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但这样实话实说的话，欧阳若冰该怎么办？她又要怎样去面对这个现实？
“他在哪？”欧阳若冰的眼底，闪烁着不敢置信，更浓烈的是痛楚，还有一丝丝疯狂。
她眼里的痛楚让欧阳盛林喉咙发苦，嘴里的话究竟要怎样才能告诉她？
欧阳若冰得到的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她将欧阳盛林往旁边拨了一下，想冲门而出，她最恨的就是不告而别，她要问清楚，就算是要离开，她不会死缠烂打，她甚至会笑着说再见。
但她恨，五年前她不告而别她告诉自己，他或许有苦衷，五年后他再次离开，还是一声不吭，没有一丝预兆，他是想证明什么吗？想证明他她非他不可，然后再用一个五年甚至是好几个五年在等一次吗？
他顾擎天不是薛平贵，她欧阳若冰也不是王宝钏，她不会再傻，不会再等了。
五年，过去的五年，就是梦一场，他回来将近一年时间的时间，就当是噩梦。
欧阳若冰的手被欧阳盛林握住，右手手背上的血刺痛了欧阳盛林的心。
他将欧阳若冰强制性拖回床上坐着，她才要起身，又被欧阳盛林按下去，这个事实，不管她愿不愿意接受，她都必须接受。
欧阳若冰的状态，让顾影心疼，他默默的退出病房，坐在门口的休息椅子上，将手埋到手掌中，肩膀微不可查的抖动着。
欧阳昊跟在他身后，坐在他旁边，无声的陪伴，一直以来的默契，他知道，他此刻对于安慰，更需要的是无声的陪伴。
欧阳盛林将欧阳若冰压回床上的时候，盯着她的眼睛说：“你现在这样，像什么样子？究竟怎么回事？”
欧阳若冰抬起头，看着一脸严肃的哥哥，快六年未见，第一见却已这样一种方式，他的声音，还带着训斥的味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底下头，心底的委屈，化为雾气，在她眼底打转，怎么样都无法遣散。她明明很努力，但眼底的雾气越来越深，渐渐化为液体，不顾睫毛的阻拦，想要坠落。
第347章 他在哪7
“怎么回事，你不说我们永远都不知道。”欧阳盛林的语气放缓，这些年，她还是那个被宠坏的公主，需要被哄着，呵护着。
温柔的语气和记忆中的重合，久违的被保护感觉让欧阳若冰的泪冲破阻碍，泪滑落的那一刻，扑到欧阳盛林的怀里，哭出声。
“呜呜呜”
欧阳若冰没有说话，只是用哭声宣泄出心中的痛，放声大哭的时候，心脏也伴着清晰的疼，一直被装饰很好的坚强彻底瓦解，坚强，现在的她有资格不坚强。
一声声哭着自己的委屈，顾擎天真的再次不要她了。
欧阳盛林任她抱着，他感觉到了腰间的温热液体，那是她的泪，她没有说一句话，她的哭声却明显的告诉他，她有多委屈，多疼，多难受。
他知道她哭是因为顾擎天，却不知道她究竟为什么而哭，他没有开口说顾擎天失踪的消息，他有种感觉，她的原因，能解决他头疼的问题。
哭声渐渐消退，欧阳若冰的嚎啕大哭变成了抽泣，欧阳盛林才开口：“你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哭，事情是用来解决的，知道吗？”
欧阳若冰在欧阳盛林问为什么的时候，眼底的泪再次涌现，她张了张口，还没开始说话，就哽咽到说不出话。
她将床上的手机拿出来，递到欧阳盛林面前，示意他自己看。
欧阳盛林最先看的不是她手里的手机，而是手背上的伤口，不难看出，她手背上的伤口是自己拔针留下的痕迹，血迹已经凝固。
他眸光闪了闪，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他看着护士将她手上的伤口处理好，重新吊水，他才解锁手机。
入眼的是一封邮件，寄件人是顾擎天，开头的称呼，就让他蹙眉。如此冷硬的称呼，怎么会出现在他的笔下。
“欧阳若冰，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彻底离开你了，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其实你很笨？那么久你就一定都没有发现，我不爱你吗？跟你在一起，只是玩玩而已。”
才看第一段欧阳盛林就已经看不下去，何况是那个单薄的妹妹，他看向坐在床上的欧阳若冰，现在的她转脸看向窗外，他看不见她的表情。
一个背影，就足够让顾擎天知道，现在的她，一定是哀伤的，她的坐姿都没有以往的直挺，浑身上下的气息，都散发着哀怨。
他想说些什么，想告诉她真话，顾擎天不是不爱，是再也无法爱，他真的爱了他一辈子，只是这一辈子，有点短。
他听纪念卿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顾擎天对他的承诺，要以余生为聘，娶她为妻，他是真的用余生为聘了，他的余生，甚至是他的一生，都只有一个她，只有一个欧阳若冰。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鬼神，如果顾擎天知道他现在的状况，那他心里的痛，一定是在场所有人中最深的。
他想守护的人，还有那么长的余生没走，他就彻底的离开了。余生很长，何必惊慌，他的余生，怎么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第348章 他在哪8
欧阳盛林按捺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目光再次投放在那封邮件上面，那些字体，清晰的闯入他的眼睛。
“现在的我身边有了我最爱的人，我说过，此生我娶你为妻，现在你就是顾太太，现在只能委屈我身边的她，不过她很善解人意，她不在乎这个头衔，她只要我就好，所以，顾太太送你就好。”
欧阳盛林不懂，顾擎天是以怎样的心情写下这封邮件，他的心，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
这些他无从得知，邮件还没看完，他继续看着。
“也没有什么要写的了，就算我不说，你肯定也能照顾好自己。好像忘了告诉你，为什么我会离开，因为你太强，强到根本不需要我的存在。我用五年的时间让自己成长，想为你撑起一片天，五年后我才发现，你通过自己努力，给了自己了一片更大的天，这些事情是我无法做到的。”
“在这里给你个忠告，无论你多强，都记得要柔弱一点，没有一个男人愿意自己的老婆比自己的能力强，是的，这个就是男人的大男子主义。一个男人需要女人满足的，是被需要感。”
被需要感？欧阳盛林轻笑，他就真的那么肤浅吗？应该不是吧，那么爱欧阳若冰的顾擎天，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欧阳若冰变换了一个动作，惊扰了欧阳盛林的阅读，她的动作做的很隐秘，但还是让他解读，她在哭，那个清晰抬手的动作，是因为要擦眼泪。
等她从他离开的悲伤中走出来的时候，她就会发现，这个残忍的邮件，是怎样的情深。
欧阳盛林摇摇头，继续看他的邮件，这样的情商，估计也就他的宝贝妹妹了。
“剩下的，与我无关了，别找我，也别想着跟我离婚，我说过，顾太太的名衔送你就好，还是要说，好好照顾自己，记得要想我，余生为聘，我娶你可好，一个给了你那么美誓言的人，你应该会记住吧？”
最后的落款，是顾擎天，那么简短的三个字，全信那么多字，应该就只有“好好照顾自己”是真的吧？至于后面的希望她记住他，应该也是苦涩万分，记住一个已经去世的人，他不舍得。
能说出好好照顾自己，还能说不爱吗？别说只是客气客气，这个不是这样的客气法。
“看完了，所以呢？你怎么想的？”欧阳盛林将手机递给欧阳若冰，直视她眼里还未来得及擦干的泪。
怎么想的？四个字，欧阳若冰茫然，她也不知道，她该怎么想，或者说能怎么想？
她摇摇头，没有吭声，只是暗淡的抬起手，将眼底的泪彻底擦干。
“哥哥，我想跟他离婚，我不想要他了，既然他的余生不是我，我就不稀罕他的顾太太头衔。”欧阳若冰的声音，带着哭泣后的沙哑。
欧阳盛林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在那一刻，他想告诉她，他不是不爱，是无法再爱。他不仅仅是余生只有她，他的一生，都是她。
第349章 他在哪9
“哥哥，你知道吗？五年前我告诉自己，他有苦衷，这一次，我不想再给他找借口了，他顾擎天就是跟人跑了，外面小姐姐那么多，他怎么会在乎一个笨笨的我？”
欧阳若冰笑开，睫毛上的泪滴还在，将一个唯美的笑容渲染成凄美，欧阳盛林又一次再想，说这句话的欧阳若冰，是怎样的心境？
他们是夫妻，是一直说要携手过一辈子的人，这样的事情为什么都让他们碰到？爱情经历过小吵小闹的加温，也经历了五年的距离考验，到了现在，这些的事情他真的要说吗？
欧阳盛林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无奈的闭上，这或许是顾擎天最后的遗愿了。
最后的最后，他只是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出病房。
病房的欧阳若冰看着还是看着窗外，一切就像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她在独自消化着悲伤。
欧阳盛林走出病房，病房外的两个老人立即迎上来，他们都焦急的看着欧阳盛林，谁也没有开口问什么。
即使是这样，他还是看见，他们同步张嘴的动作，是不知道该怎么问吗？
“冰儿没事。”欧阳盛林看向顾影的眼神多了复杂，那封信上没有提到过顾影，该和他说吗？
欧阳盛林清了清嗓子，对顾影说：“爷爷，你看一下你的邮件，应该也有新邮件才对。”
新邮件？顾影疑惑，但还是拿出手机，在欧阳盛林的帮助下，看见看一封未读邮件，寄件人是顾擎天。
他哆嗦的手点开，他渴望这封邮件的作用是顾擎天保平安的，如果可以，是通知他他现在在哪也好啊？
不管是天涯海角，再远的路，只要他说，即使穷极一生，他还是会找到他。
但他又知道，他的想法是怎样的可能，从欧阳若冰的崩溃反常，欧阳盛林的欲言又止，这封信的最大可能，是绝笔，是告别。
绝笔，告别，这样的认知，让他眼底的痛再一次浮现，指尖也失去了去点开的勇气。
一双手在他纠结的时候，拍着他的肩膀，顾影抬头，看见一样苍老的欧阳昊眼底的安慰。
一个眼神，一句无声认真的话：“还有我，有我在。”
眼神的片刻对视，顾影稳住指尖抖动的幅度，点开那个邮件。
“爷爷。”信首的称呼闯入顾影的心里，手上的手机，清晰的浮现顾擎天的五官。
淡漠的表情，遮挡不住他的恭敬，轻轻的两个字，顾影从中读到了爱，感受到了温度。
他镇定了自己的思绪，继续读他的信。
“爷爷，当你看到这个的时候，我一定遭遇了意外。”第二句，顾影的泪沿着脸上的皱纹滑落，顺着那些细纹，几乎湿了整张脸。
顾影将脸上的泪擦干，再次看他最后一个亲人的告别：“爷爷，别哭，这些是我甘愿的。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我的身份应该是卧底，以这样的方法去顾氏财团我很抱歉，我最抱歉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因为”
第350章 他在哪10
“而是因为你，你对我的好是真心的，我们一直没有聊过心，你却一直在关注着我，宁静这件事情，我理解你，这是顾氏财团的传统，你一直没有强迫过我，这是我最感激的地方。你仍有我在顾氏财团成长，就是给我最大的支持。
谢谢你让我知道，这原来就是家人的温度，我真的很幸福，原来我最期盼的幸福，和我的距离是这样的近，甚至我都没有伸手，它就自动跳到我身边。
爷爷，千言万语好像最后我能说的，还是谢谢你。
除了这句，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不能在你身边尽孝，不能照顾你，不能陪你走到最后。
因为顾氏财团继承人的特殊选拔，我的青春你没有参与，现在因为意外，你的迟暮我也没办法给你陪伴了。”
